康邪用了一年时间在京中办成了他的大事。
前宰相的旧案在晋王的合作下, 成功被陛下想到,然后重新提起十二年前那个案子, 从中找到了疑点。
听闻是因为宰相门下一个门生揭发并伪造了证据,才导致了先帝的误判,让宰相满门被误会,遭到了抄斩。
陛下与晋王思念先师的教诲,为先宰相平反, 诛杀了当年在那桩旧案里从充当了叛徒以及造伪证的旧人。
也就是康邪的养父。
前宰相满门都是被奉旨诛杀,当年的那个十岁小公子也葬身在法场, 无论如何, 现在这位小公子都不能恢复自己的身份。
即使朝中不少人都知道现在翰林院的康翰林就是当年宰相府中的小公子,也没有人会放在明面上来说。
也是因为这位小公子的身份,保下了那人的妻女。
十年养育之恩, 当年的旧事只涉及了当事人,看在他们牺牲了一个儿子救了恩师幼子的份上, 妻子女儿得到了保护。
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毕竟康家的女儿现在已经是晋王府的侍妾, 康家的大娘也跟着女儿入了晋王府, 跟在女儿身边照顾着。
康翰林在短短一年时间,成为了陛下的宠臣, 更是与晋王关系十分的要好,两个人几乎都能称兄道弟。
一说起来,都说的是师出同门,论起来关系是该亲厚些的。
这康翰林在京中的位置是水涨船高, 不少人都知道,大约未来几十年,这位康翰林的地位是稳了。
前宰相满门都没有了,养父是当年的旧人,也在法场偿还了性命。剩下的一个养母养妹,都是晋王府的女眷,想要和这康翰林做些关系,只有他府中正头娘子这一条路了。
但是早在一年前就有人说,康翰林是带着妻子上京的。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那妻子回了槐花县去。
康邪从来都是以自己已经婚配为由头,婉拒了不少有意的人家,一直等过了年,这边府中就开始准备起一百台的红绸聘礼并大雁一对。
这时候京中人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婚配并没有真的过礼。
让人给戏弄了一年,眼睁睁看着康邪派出长长的一列纵队,前往槐花县迎亲。
槐花县的状元派人回来了,带着他的聘礼来迎娶安家的小寡妇了。
央央的院子里每天迎来送往不少的客人。都是老熟人的女眷们,不好推辞,一个个来了都说要蹭蹭喜气,还有的试探着问,她正头娘子出嫁,可要带上两个小丫头帮衬些。
被那晋王府出身的丫头冷着脸给撵了出去。
“主母可不能听这种话。这人就是指望着主母入府时,捎带一二小贱人呢。”
央央笑着。
“原来是这样。你既然是懂得,不妨就交给你处理了。”
那丫头是个机灵的,说接了这件差事,就办的妥妥当当。再有来的女眷们,该拦的拦,该敲打的敲打,一个月的备婚期过去,没有给央央找什么麻烦。
若说有什么让人觉着头疼的,大约只有小侄儿了。
安万生对央央要嫁人这一点无法接受,已经跑到书院不肯回来,央央去看他,也是拉着脸,恨不得当场哭出来。
万生自幼跟着姑姑长大,后来姑姑又变成了他的嫡母,多年来一直照顾着他长大,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本来万生以为,可以一直这么下去,没想到只不过是短短一年的时间,那不要脸的康邪就找到门上来娶他姑姑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闹起别扭来也是让人头疼。躲人躲得太狠,看央央时,就像是被背叛了一样。
央央无奈,只得亲自交代了安记门下,以后安家当家做主的,还是万生,只万生明年就要参加秋闱,来日也是要走科举之路的,商贾这方面还是需要别人来打理。索性让琳儿顶了一个大管家的名头,留下来照顾小少爷和生意。
“娘子不是小孩子了,我服侍娘子多年,知道娘子是个让人省心的,也是个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那香儿梨儿都是好使唤的,娘子身边有她们我也放心。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安家伺候娘子,娘子嫁了,我替娘子留下来照顾小少爷和安家,让娘子放心。”
央央自然是放心的。琳儿从小就在安家,对她尽心,对万生照顾,对生意更是上心,有她在,起码在万生长大之前安家是无虞的。
大红的嫁衣上了身,央央手里捏着团扇准备上马车,吹吹打打热闹非凡的安家院子里窜出来了一个暗红衣衫的小子。
小子绷着脸拦在央央的面前,蹲了下来。
央央笑眯眯趴了下去。
十五六的少年郎用足了力,把人背的稳稳。
“嫁了人就不比在自己家,难免有受气的时候,”万生还在变声,那声音沙哑了许多,“若是他康邪给您气受,别忍着,回来就是。我养您一辈子。”
“好啊。”
“我明年就参加科考,以后我也去京城,我到时候要住在你您。”
万生不情不愿道“他姓康的好歹是我姑父,若是他敢拦着我,您得收拾他”
“好啊。”
万生把人放上了马车。
“走吧”
央央握着团扇,露着的眼轻轻一眨“行 ,后面那辆马车给你备好了,去吧。”
万生一愣“啊”
“啊什么啊,”央央笑盈盈,“你是我家独子,能留你一个人在槐花县明年你就要考试,今年且跟我去了京中,拜名师好好再学一年,来年更有把握些。”
万生稀里糊涂,就这么作为陪嫁一道上了马车。
京中早就说了,那康邪要娶的,是他早早就私定终身的女子,为此宁可得罪北王,婉拒了郡主,也要娶那个小寡妇。
安家娘子上京的日子,街头巷尾都挤满了人看热闹。
吹吹打打的婚队绵延一里路,大红的绸子绑着的陪嫁一台接着一台。
听说那安家小寡妇是当地有钱的商户,这陪嫁果然拿得出手。
旧日里的小院子已经扩开,后面开了一进,左右开了东西跨,比一年前央央在时,大了许多许多。
康邪先接到的不是新娘子,而是新娘子陪嫁过来的外甥。
黑着脸的小外甥不好对付,让人头疼。
好在他还有妻子可以安慰他这颗冷了一年的心。
当年被撵走的小媳妇回来了,那曲尚书的女儿去岁就嫁了一个小官员,如今也得了请帖,跟着丈夫一起来了康家吃酒席,眼睁睁看着华服红嫁衣打扮的央央进了康家的大门,绞着帕子泪珠儿都要落下来了。
朝廷官员的婚假有足足五天,央央只希望陛下能稍微整顿一下这种长假,只给他们一两天时间就好,免得那康邪跟得了鱼的猫,翻来翻去的吃弄。
新婚的妇人擦了腮,粉粉的,换了往日深沉的颜色,穿着浅淡的衣裙,才有了年轻女子该有的色彩。
央央嫁给了康邪,跟着康邪时常去拜访前宰相旧人,时日久了大家都知道,那从槐花县出来的小寡妇可不是一个一般的女子。知诗书懂礼节通人情晓法度,那颗心更是七窍玲珑,无比的聪慧。
难怪堂堂宰相幼子会舍弃其他的人选,独独选了这么一个女子。虽然是寡妇,但是这位小寡妇比起其他人都要好上太多太多。
而且京中还有些流传,说是如今的康奶奶,当初的安家小娘子,还被晋王给看上了。
为此,不少人都等着看晋王和康邪的笑话。
谁知这两人关系一直都属于一种奇奇怪怪的状态。说好吧,时常针锋相对,说不好吧,晋王战场险些殒命,第一个去就晋王的,就是康邪。
数十来年沉浮往事,京中人看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也没有看见他们想看的,而是眼瞅着那本该是不般配的两个人,甜甜蜜蜜了大半辈子。
康首辅年近六十,下了朝回家的路上,还不忘给他的夫人买一圈春花编起来的手环。
那位康夫人与康首辅年纪相近,老了老了,还显着年轻。偶尔带着孙女们出门,还被人当做是娘俩儿。
又五年,康首辅的儿孙改回原姓,纷纷入朝,再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首辅康邪告老还乡。
那在京中被人羡慕了一辈子的首辅夫人也跟着他,回到了多年前相遇的地方。
安家酒楼早早就是槐花县久负盛名的存在,安阁老的二儿子不喜朝堂,回了槐花县来做生意,如今掌管安记酒楼的,是安家年仅十八的小孙儿。
央央回到了那旧日住处,在安家荣养的老太太琳大娘领着自己的孙女们来拜见,一别几十年的主仆说说笑笑,一如年少之时。
康邪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好,他站在庭院中背着手望月,忽的想到几十年前,就靠着他的无赖成功把这小妇人变成自己的妻子。从此那颗空荡荡的心里,跳动了起来。
“还不睡”
央央纵使是老太太,也是个优雅得体的老太太。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乌黑着发。
康邪早早就白了头,偏为了和央央相配,每日里不厌其烦给自己的头发上一层黑油,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些。
他也的确看起来年轻。
任谁来看也不知晓这位气度非凡的中年男人已经年过六十。
“这就睡。”
康邪转身握着了自己妻子的手。
两个人转身,央央脖子上戴了一辈子的铃铛,轻轻晃了晃。
秋末,首辅夫人康安氏偶感风寒,一病不起。
一冬后,康安氏辞世。
前首辅康邪在守了一年妻孝后,戴着妻子的铃铛,于含笑中长辞。
作者有话要说 书生的故事就到这里了,下一章新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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