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高不低,略略往下压,带有熟悉的沉静。
季明舒脑子里轰地一下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在这
仿佛为了向她验证可能性,岑森又敲了下门,说“再不开,我叫人了。”
“不要”季明舒条件反射,开口阻止。
蒋纯也在这时帮腔,朝男厕里喊“季明舒,可以出来了你老公清场了喔,外面没人了”
“”
拜托,比起被这狗男人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样子,她更愿意在他还没来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出去,或者直接按下冲水按钮把自己一起冲进下水道从此人间蒸发好吗
这小姑娘在外面站这么久没帮上半点忙就算了,竟然还招来个她最不想招惹的人过来看笑话这姑娘到底在干什么脑子呢失个恋还自带降智buff吗
岑森显然不是很有耐心的人,见她久不出声,也没动静,便打算叫助理,“周佳恒”
“等等”
季明舒扬高声调盖住他的声音,并及时伸手,往上摸索,艰难地拨了拨门栓。
下一秒,隔间门轻轻地朝外打开。
岑森略略垂眸,就见季明舒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蹲在地上。
她双手环抱住膝盖,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埋得死死的,可岑森还是从她头发间隙隐约看见了她通红的耳朵。
没等岑森开口,季明舒便瓮声瓮气道“我腿麻了,站不起来。”
她还挺会先发制人。
岑森神色寡淡,没有接话。
季明舒等了半天没等见动作,一时不知道这狗男人是想看她笑话装听不懂,还是太过钢铁直男真没理解她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直接命令道“你抱我出去。”
岑森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明舒心下忐忑,生怕他存了心不给自己面子。
好在安静几秒后,岑森终于有了动作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衣扣,脱下西装外套,盖住她的脑袋。
紧接着又身体半倾,一手环住她瘦削的肩,一手从她腿窝穿过,搂住她匀称的双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在身体悬空的那一瞬,季明舒的两条腿酸麻到了极点,好像有成千上万只小虫子在她腿脚密密麻麻地轻蛰。偏生岑森抱住她还掂了掂,那种酸麻顿时加重。
洗手间被岑森暂时清场,里面很安静。到了外面,交谈说笑和行李箱咕噜声混合在一起,声音变得嘈杂起来。
季明舒这会儿心虚得紧,听什么都觉得别人是在对她指指点点,一时也顾不得事后要接受岑森的哪般嘲弄,身体本能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双手还环抱住他的脖颈,怂得像只鹌鹑,一声不吭。
岑森身上有很淡的冷杉味道,清冽,干净。
季明舒缩在他胸膛间,不自觉地多吸了两下。
岑森察觉,看了她一眼,但没说话。
外面蒋纯正在和周佳恒交接行李,见岑森把季明舒挡得严严实实,还来了个男友力ax的公主抱,她羡慕嫉妒的同时,还在心底默默给严彧来了两剪刀。
其实她以前一直觉得,季明舒和岑森两人就是标准的家族联姻,需要一起露面的时候秀个恩爱,平时各玩各的互不搭理。
但见了今天这一幕,她觉得自己以前是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什么都不知道就暗自预设人家的婚姻不幸福,简直是太恶毒了。
前往停车场的一路,蒋纯都跟在他们身后默默反思。
坐进车后座,她目送岑森抱着季明舒上车走远,忽然扯开手上和严彧同款的情侣腕表,气鼓鼓地想今天也是柠檬树开花结果的一天呢,渣男去死去死
窗外太阳金光灿灿,盛夏的帝都,阳光灼热,空气也沉闷干燥。
坐在车上,季明舒还是用岑森的西装外套盖住脑袋,一言不发。
岑森也没管她,一直在和合作方通电话。
好不容易通完工作上的电话,家里的电话又拨了进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瞥了眼季明舒,按下外放。
“阿森啊,你有没有接到小舒”
听到岑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季明舒的耳朵瞬间竖直。
岑森“嗯”了声,“接到了。”
对面岑老太太又催,“那你们快点过来呀,今天周嫂做了一大桌子菜”
等等,去南桥胡同吃饭她现在这臭烘烘的鬼样子去南桥胡同吃饭
季明舒瞬间从西装外套里冒了出来,不停朝岑森摇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岑森看着她,目光平淡,也不说话。
季明舒急中生智,又蹭到他身边,试探性地给他捶了捶肩,捏了捏背。
享受了十多秒的马杀鸡服务,岑森换了只手拿手机,说“奶奶,我今晚临时要开个会,小舒时差没倒过来,也有点累,在车上已经睡着了。”
“这样啊。”岑老太太略一思忖,“那你先送小舒回去休息,下次再过来吃饭。”
“好。”
岑老太太又补上一句,“你也别太辛苦,注意身体。”
岑森又应了声“好”。
一直等到电话挂断,季明舒才彻底松了口气。她那捶肩捏背的动作也停下来,很快便无事发生般坐回了自己位置。
岑森大约是见惯了她的翻脸无情,也没多当回事。
季明舒自己倒有点小心虚,便一直看着窗外不肯转头。
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不对,这本来就是回明水公馆的路
她反应过来,转头去瞪岑森,岑森却已经双手环抱胸前,靠进椅背里闭目养神。
这两天岑森都在外地出差,两小时前才刚从星城飞回帝都。下了机场高速,他接到南桥胡同那边打来的电话,才知道季明舒今天回国。
他让张佳恒查了下航班时间,倒是赶巧,从巴黎飞回的航班刚刚落地。
于是他吩咐司机掉头回了机场,打算接上季明舒一起去南桥胡同吃饭。
他原本是坐在车里,让周佳恒下去接的。哪成想周佳恒人没接到,倒是打了个电话过来,然后他就听到电话那头有小姑娘喊“岑总,你老婆被困在男厕所里出不来了”
回想起那一幕,岑森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眉骨。
回到明水公馆时已经黄昏,季明舒裹住西装往里走,墨镜始终不摘,唇也抿得紧紧的。
她步子迈得很快,进屋便一路往上钻进浴室放水洗澡。
听见水声,岑森只抬头看了眼,又继续换鞋。
等他走到冰箱前拿水,楼上又传来一串凄惨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这尖叫明显不是因为意外或恐惧,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音节,但岑森也听出了其中“我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我的一世英名竟然就这么毁于一旦”、“妈妈再让我死一次”的深深沮丧与懊悔。
他轻哂了声,又喝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岑森在楼下开了个视频会议,用了将近两个小时。
见楼上没再发出半点声响,岑森上楼看了眼,这才发现季明舒竟然还呆在浴室没出来。
他在外面敲了敲,“季明舒”
“干嘛。”
“你待厕所待上瘾了”
他话音刚落,玻璃门就被重重推开。
季明舒头上戴了干发帽,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
卸完妆,她脸上干净清透,还带着被水雾蒸出的粉晕,锁骨手臂小腿也都白嫩细长,整个人显得清纯又性感。
她光着脚往外走,还特地往岑森面前凑了凑,“你闻下,还有没有味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那男厕所熏出了错觉,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臭臭的。
岑森声音略低,“有。”
“”
季明舒立马又想低头去嗅。
岑森喉结翻滚,忽然搂住她,往自己身上按了按,手在她身后,从背脊游走至尾骨,同时还附在她耳廓上问“想贿赂我”
“”
什么思路。
一阵天旋地转,季明舒忽地被腾空抱起,又忽地被扔到床上。
直到她躺到岑森身下,身前传来阵阵凉意,她才反应过来,岑森的意思是她故意勾引贿赂他让他不要再提起男厕所的事
很好,不愧是哈佛毕业的高材生,这思路怎么这么优秀,她怎么就没想到。
季明舒忽然主动搂住岑森的脖颈,问“那我贿赂你你接不接受”
岑森眼瞳里有看得见的欲望,他声音滚了滚,压得很低,“接受。”
这份贿赂之礼稍有些重。
季明舒感觉自己死死活活地被折腾了好几回,本来就在浴室泡澡泡了很久,后来战场不知道怎么又蔓延回了浴室,一天这么泡了两回,她感觉自己都要被泡发了。
深夜的时候,季明舒醒来,发现岑森不在身边。
她有点饿。
回来就洗澡,洗完澡又伺候金主爸爸,她躺在床上,感觉有点儿前胸贴后背。
挣扎了大概五分钟,她拖着发软的双腿往楼下走,准备找点儿吃的。
没成想走到楼梯上,她就闻见中岛台那飘来阵阵香味。
她好奇望过去,正好望见岑森卷着衬衫袖子,正起锅利落装盘。
“好香,你在做什么”她凑过去,“这是排骨饭吗”
岑森“嗯”了声,放下衣袖,端起那盘排骨饭,往餐厅走。
季明舒下意识跟了过去。
岑森却转头望了她一眼,“没做你的。”
“”
“为什么”
她问完就觉得不好,总感觉他会很下流地接一句“刚刚没把你喂饱吗”
可她实在是把岑森想得太过美好,这念头刚从脑海一闪而过,她就听见岑森说“我以为你在男厕待太久,应该没有胃口吃东西。”
说好的接受贿赂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