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傍晚,霍长生急匆匆的走进家门,一进屋就大声说,“娘啊,我大嫂考上大学了,进首都了,现在住着洋楼,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跟神仙似的呢”
霍大娘正做饭呢,听到儿子的话后,抬起头,一脸地懵逼模样“你大嫂谁呀”
霍长生说“还有谁啊就是霍建峰媳妇儿啊,孙敖屯老韩家那个”
霍大娘一听,冷笑一声“就她,考大学我看她烤地瓜还差不多,她连初中都没毕业呢,考个屁大学啊你又在哪听到的瞎话,准时他们糊弄你呢。”
“是真的,我听王瘸子家那个大乱说的,刚才我不是上司家洼子找我二姨借钱去了嘛,在他们屯子的大广播喇叭里听着的。”霍长生言之凿凿的说道。
霍大娘说“你不是说王瘸子家那个活猴儿说的吗咋又成大广播喇叭说的了到底是谁说的啊”
“哎呦,就是大乱在广播喇叭里说的。”霍长生一时还解释不明白了,着急的嗓门儿都拔高了。
霍大娘还是不信,“你说老韩家那死丫头上大学了那活猴儿跑广播喇叭里去广播了这你也信那活猴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嘴里哪有一句真话你信他的话,都不如信大跛萝盖儿呢”
霍长生见他咋说他娘都不听,急的直拍脑门子,“算了算了,你不信拉倒,我不跟你说了”
霍长生有点儿气急败坏的起身,进自己的屋里去了。
屋里,他媳妇喜凤儿正坐在炕上看孩子呢。
如今,他家已经有俩孩子了,他媳妇的肚皮还算争气,一连生了两个大小子。因为有这两个儿子拴着,再加上之前把家里的金链子给弄丢了,这两年来喜凤还算是安分,没有再张罗进城去得瑟。
虽然没有再张罗进城得瑟,可并不表示她这颗心就安分下来了。事实上,她这颗心一直蠢蠢欲动着呢,只是没机会罢了。
刚才听到她男人说韩明秀考上大学了,她立刻精神起来。等她男人一进屋,她揪着她男人问咋回事儿
霍长生见终于有个人肯信他的话了,就坐下来,把自己在广播喇叭里听到的和跟别人打听到的都告诉了他媳妇。
“真的,我不知问过一个人,都是那么说的,听说王瘸子他们两口子去年帮着他们看了一年的孩子,开春才回来,王瘸子他们遥哪显摆,说韩明秀考上首都的大学了,还是学外国话的大学呢。”霍长生神情复杂的说道。
“那你大哥呢他不是在部队当连长呢吗你嫂子上首都上大学去了,他可咋整”喜凤怀里抱着小儿子,两眼发光地问她男人道。
霍长生说“我大哥还在部队里呢,部队里走不开,就只能分开了。”
“那孩子呢他们家的孩子咋整了”喜凤追问。
霍长生说,“孩子叫我大嫂带首都去了,听说我大嫂认识不少首都的有钱人,那些人都对她可好了,不光让她上他们家住去,还帮她看孩子,还给她钱花呢”
“对了,大嫂去首都上学的时候,把他们一家子都领首都去了,还是坐飞机去的呢听说在首都呆了好几天,那个大乱就是在首都没带够,又偷着跑首都去了”霍长生补充。
“瞅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真有这么回事咋地”霍大娘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刚才儿子没头没脑的跟她说了那么几句,她虽然没完全信,但到底在心里画魂儿了,正想接着问问儿子到底咋回事儿呢,就在儿子的门外听到儿子的解释了。
听到那个死女人真的考上大学了,霍大娘心里这个恨呀
她跟章淑珍比了一辈子,结果,儿子儿子不如人家,媳妇儿媳妇不如人家了,她能不气吗
更让她气恨的是她一直都认为霍建峰是她养大的,虽然她对霍建峰并不好,霍建峰在她家时她也没怎么管他,但即便如此,她也占了十年他养母的身份,霍建峰现在出息了,就理应孝顺她。
可是他倒好,前脚跟她分了家,后脚就带着章淑珍一家子坐飞机上首都去了,这不是故意气是人儿呢吗她能不生气吗
就好像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似的,自己忙了一春零一下,最后秋收的时候叫别人给收走了。吃了这么大的亏,她能甘心、能咽下这口气吗
当然,最最让她气愤的,还是那两口子越来越能耐,越来越有出息了。而她这个娘,却捞不到任何好处了。
从打老太太死,不光是家里月月都给的抚恤金断了,连霍建峰从前每个月邮给她的五块钱也没有了。养了十年的儿子,现在没有任何回报了,她的心里能平衡吗能好受吗
霍长生说“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自己上孙敖屯跟孙茂文媳妇打听去,孙茂文他闺女的对象不就是我大嫂介绍的吗他肯定知道咋回事儿。”
“不用打听了,你都知道这么多了,肯定是真事儿了。”喜凤在一边肯定地说道。
一边说,还一边观察着婆婆的神色。见她婆婆眼神阴鸷,一副阴暗莫测的模样,就知道她婆婆心里肯定是不得劲儿了。
嫁过来这么多年,喜凤已经摸清了婆婆的脾气。
这老太太,平生最恨的人就是她那个前妯娌了。
不光是因为前妯娌比她更得婆婆欢心,还因为前妯娌明明比她小,却比她先生出了儿子,害得她那些年的心理压力好大好大,差点抑郁了。
后来,她的儿子又比她的儿子强,虽然她的心里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是事实已经摆在那儿了。霍建峰就是比霍长生强,这一点,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人家年纪轻轻的就出去闯荡,现在已经是部队的连长,可她的儿子还在乡下种地呢,还又懒又馋又滑头的,连种庄稼都种不好。
这样的儿子,无论咋比,也比不上章淑珍生的那个啊
她跟章淑珍了比了一辈子,较了一辈子的劲儿。本来还以为她抢了章淑珍的儿子,日子也过得比章淑珍好,已经赢了章淑珍呢
可是不知从啥时候起,她就被章淑珍不声不响的给比下去了,还越甩越远。现在,人家都能坐飞机上首都去溜达了,可她呢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辈子都还没出过镇子呢
因此,王淑芬也更恨章淑珍了
喜凤正是抓住了婆婆的这种心理,趁机给她婆婆猜忌后悔药,好看她懊悔难过。
“娘,不是我说你,你当初就不应该跟大哥分家,这要是不分家,上首都溜达的不就是咱们家了吗哪还轮得到他们老王家呀”
王淑芬也正为这事懊悔呢,听到儿媳妇戳自己的伤疤,不由得勃然大怒,骂道“你还有脸说,当初还不是为了那条金链子,我才同意跟他们分家的结果呢,你这个败家玩意儿,非闹着要分家,把我好好的一条大金链子给弄丢了,要不然,那条金链子留到现在,咱们还至于眼馋别人吗”
喜凤见婆婆冲开开火儿,撂下脸,冷言冷语的说“有话好好说呗,喊啥呀在我跟前这么能耐,有能耐你在那个大学生跟前儿也这么横啊”
“我跟人家横什么横我都跟他们分家了”王淑芬火气不下,声调依然很高,跟吵架似的。
霍长生说,“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还跟我们分家了呢,可我们不也照样还生活在你们跟前儿,还叫你们一声爹娘吗你跟大哥大嫂虽说也分了家,可大哥毕竟是在咱们家长大的,是你的养子,都说养恩大于生恩,不管到啥时候,你都是他的娘,他就是想不承认都不行”
王淑芬抿了抿嘴,倔强的说,“我不用他承认,我自己有儿子,不缺他这个孝子贤孙。”
“娘啊,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要是不承认他,他肯定巴不得的呢但是你想想啊,你把他养那么大,现在他发达了,有钱了,就不认你了,你觉得是你吃亏还是他吃亏啊”霍长生继续诱导着说道。
喜凤一听她男人这么一说,立刻领悟到他的想法了,马上帮腔说,“娘,长生说得对,你好容易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现在咱们家都快吃不上溜了,他有钱坐大飞机,干啥不能给咱们点儿花花啊”
“再说,也不是给咱们花的,是他们两口子理应孝敬咱们爹妈的”
这会儿,霍洪山正坐在窗户底下编筐呢,他虽然没说话,但屋里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当他听到儿子媳妇要算计建峰两口子时,马上出声说“长生媳妇,你出啥馊主意呢咱们跟你大哥他们家都分了,那就是两家人家了,别说我们不是人家亲爹娘,就是亲爹娘,分家了,也没有再上门去卡吃人家的道理啊”
霍长生媳妇儿一点儿都不怕她这个蔫了巴登的老公公,听到她老公公在外头出声指责她,马上针锋相对地怼了回去“爹,我这是为咱们家着想呢,咋能叫搜巴主意呢你瞅瞅,咱们家现在都快扎脖儿过日子了,可人家呢你没听说吗人家上首都一大家子都坐着飞机去,那么一大家子人,坐飞机上一趟首都得花多少钱呀他们要是钱儿少的话,能敢这么霍霍吗我敢说,他们两口子肯定是发达了,没准儿都成万元户了呢”
这个年代还没有富豪啥的,最有钱的人也只有个万八千的哪不是了,可就那万八千块钱,也足够让人眼红的了,毕竟这个年代大家都没钱,谁家要是能成为万元户,绝对比现在的百万富翁都有身价。
“就是人家成了万元户,那也是人家的事儿,跟咱们没有关系咱们一样有手有脚的,干啥非得靠着人家呀把下巴壳卡到人家饭碗上吃饭,终究是吃不饱的,要是想过好日子就自己勤快点,多干点儿活,日子不就过起来了吗”
霍洪山站起身,隔着窗子跟儿媳妇大声争辩着。
这会儿,为了维护建峰,他也顾不上应不应该跟儿媳妇这样说话了。
喜凤冷听了霍洪山的话,笑一声说“爹,咱们就是老社员,在土里刨食儿的,家里那点儿地也是有限的,就是想勤快点儿多挣钱,也没地方挣去呀再说了,叫我娘管他们要钱咋了我娘是他的养母,他们孝顺我娘是天经地义的,你干啥不让啊”
“我说几遍了,咱们跟建峰他们都分家了分家了,分家了就是两家人家了,要点儿脸的人就不能再去打人家的主意了”
霍洪山脸红脖子粗地又强调了两遍分家的事儿。还用了“要点脸”三个严厉的字眼警告她,不叫她打霍建峰他们的主意。
然而,一心想过好日子,还想不劳而获的霍长生夫妇,好容易找到了这条来钱的路子,怎么可能为了要脸而轻易放弃呢
要是没过那种奢华舒坦的日子也就罢了但是这两口子曾经过了一段奢华舒坦的日子。
那段时间,他们租住在县城里,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干活,还能时不时地去看场电影下顿馆子,那样的生活才叫生活呢
现在,两口子没事躺在炕头唠嗑的时候,都常常会回想起那段幸福的时光。他们做梦都想回到那样的生活中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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