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竹筠却仍旧不愿起身, 她是有自己想法的,在赵紊身边的这几年自然也不是白呆的。
她太了解他了,赵紊这人对于背叛二字看得极重,平日里虽不爱挂嘴上, 但手段却凶狠异常。若是不知他本性的人, 第一次见到都会被吓到。
如果不是他十分容易上当且为辽东郡王, 宋竹筠是决计不会留在他身边。也幸而知道他的喜好,她才平安过了这么多年。
宋竹筠咬了咬唇, 手攥成拳头, “您说是想要磨炼皇上, 那我定然会尽心, 也请郡王放我一条生路, 让我平安出驿站, 自会有人来接我。”
“唉, ”赵紊叹气, “我不就说了句你们太笨了了吗难道这话惹你生气了我本来最喜欢听话的姑娘了, 你走了我岂不是伤心,我连你骗我都原谅了。”
“我并非有意要骗您, ”宋竹筠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郡王知道的, 我父亲死了, 弟弟与大汗皆因我母亲身份不愿认我, 若我不替他们做事, 那最后定不好有好下场。”
赵紊的脸色融入昏沉的黑暗中, 宋竹筠只见刀刃上反射的寒光,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天色越来越暗,落日已完全下了山头,有丫鬟突然过来敲了敲门,朝里面恭敬地问道:“郡王,宋小姐,天色已昏暗,是否要掌灯”
宋竹筠连忙开口:“进来吧。”
“不用。”赵紊瞥了一眼她。
那丫鬟推门的手收了回来,应了声是。
宋竹筠现在脑子里全是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赵紊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她,怎么来了趟京城就出错了
赵紊却摇了摇头,站了起来,他手里拿着那把匕首,寒光即使在黑暗中,也隐隐让人颤栗。
宋竹筠被吓得心脏都快炸裂,她不停地往后退,娇嫩的手掌在地上摩擦,硌得人疼,她眼中的恐慌快要化为实质。
赵紊要杀她
“赵紊,你要做什么吗”明明是凉爽的天气,但宋竹筠的鼻尖却在不断冒汗,“我绝不会害你的,宴卿卿那边,我也可以让那帮人别打她主意,放过我吧”
她的声音带着惊惧。宋竹筠被七王爷送出来后,就来到了辽东,有人好生招待着。见辽东王妃经常来寺庙中礼佛,便起了利用心思。进了辽东王府,王妃待她极好。跟了赵紊以后,赵紊也从没亏待她,哪经历过现在这种事。
宋竹筠的后背抵着墙,手脚发冷。而赵紊的脚步停了下来,在她面前慢慢蹲了下来。
他微微前倾,叹了口气。
宋竹筠手腕被轻轻握住,抬了起来,随后赵紊慢慢把匕首放到她手中。
宋竹筠满脸惊愕,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傻姑娘,”赵紊的声音有些无奈,他摸了摸她的头,“如果我真的要对你不利,早就下手了,何必与你绕那么大的圈子皇上早就发现了你的怪异,你现在出去找那帮人不过是自投罗网。”
“郡王”
宋竹筠脑子快要转过来。
她手上一时脱力,匕首掉落至地,敲出清脆的声音。
“刚才想骗骗你而已,谁叫你一直在骗我”赵紊捡起东西塞回她手中,语气沉稳,“你不会武功,但我也不能送你出城,我是晖朝的郡王,无论如何都不能主动出面去帮你的。”
“您这是做什么”宋竹筠握紧手中的冰凉,咬了咬牙,暗暗将刀尖对准了赵紊,“我是外邦探子,难道您就不在意吗”
赵紊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你平日为了刻意讨好我,总是做许多违心的事,我虽也罢,不说了,你走吧,明日带着这把匕首去城南庙一次,会有人接你的,先避避风头吧。”
宋竹筠犹豫了片刻,她和赵紊在一起那么久,总归是有感情在的,否则也不可能过那么久。但一想到赵紊说的事,那点迟疑就立即被抹掉,她说了声谢谢,起身就要走。
赵紊却将她一把抱住,他紧紧的握住她拿匕首的手,深深叹了口气,温热透过衣服传至身体。
“你难道就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吗”
“”宋竹筠沉默着,不知所措。
赵紊又叹口气,象征性地抱了一下就松开了,只是握住她的手却没松开,宋竹筠疼得皱了皱眉。
“我的人只认这东西,别丢了。”宋竹筠莫名觉得他在失落。
她觉得自己的手背一定红了。
赵紊真的太用力了。
但宋竹筠的身体却慢慢柔软下来。
屋内漆黑得见不着人影,唯有外面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散发着微光。
赵紊虽然对背叛的人下手不留情,可其他时候,他只是个普通的愣头青。
整天大大咧咧,不喜欢和人较真。
也从来没怀疑过宋竹筠,连书房都任她随意进出。
除了他特别在乎宴卿卿外,宋竹筠觉得赵紊几乎没有任何让她觉得不好的地方。
她撇开头,别扭的说道:“若您不介意,我以后路过辽东,会找时间去看您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眼睛倏地瞪大,腹部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
尖锐的东西刺破她的身子,赵紊又将她手中的匕首推前几分,宋竹筠脸色煞白,淋漓的鲜血猛然涌了出来。
赵紊抬头笑了笑,抬手在她冒汗的额头一点:“开个玩笑,傻姑娘。”
宋竹筠的手从匕首上滑落,她大口地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望着黑暗中的赵紊。
她想问为什么,喉中却然一紧,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宋竹筠的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呼吸仿佛就要断掉一般,时快时慢,她的嘴角流出血液,鲜红得堪比画师颜料。
赵紊拍拍手,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走到圆木桌前,拿起茶壶轻轻摇了摇。听见里面还有水声波荡,就直接往手上倒,滴答的水珠落地,他用这个来冲洗手上的黏腻。
宋竹筠的身子倒在地上,疼得缩成一团。她不停的口吐鲜血,腹中的剧痛慢慢蔓延到全身。
“骗子骗子”她嘶喊,“赵紊”
赵紊听见她的声音,皱了皱眉,又走到她面前,似不满的说:“明明是你先骗人,我都还没计较,你怎么能怪我”
宋竹筠浑身冒着冷汗,唇被她咬破了皮,缓过了一阵疼意后,才示弱颤抖地说:“郡王,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您不是说我像宴小姐吗难道你舍得她出事吗”
赵紊一愣,没想到宋竹筠会说这个,他想了想后开口道:“以前觉得你和我妹妹像,但这可不是救你的理由。”
他低头弯腰,摸索到匕首的位置,稍稍用力,拔了出来,宋竹筠疼得叫了出来。
血涌得更多,地面瞬间湿了一片。
他用袖口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
“我一直觉得你那份冷静像足了她。以前宫中的事多,皇后娘娘也没瞒她,她自小便懂得如何与他人相处。朋友一大堆,从不逾越,遇事也是不慌张,十几岁的姑娘,早早知道了许多,只是有时脸皮太薄,遇到尴尬的事从不与我们说。”
宋竹筠的视线逐渐模糊,她开始分不清眼前的黑暗是不是自己的幻境,赵紊却还在她面前絮絮叨叨。
“江沐的事,怕她在我面前不好意思,我也没闹多大,只不过让人教训了一顿,江沐自己也要面子,什么都没说。难道京城的人都像这样也幸好,要她父兄死时真是个小姑娘,怕早就被人欺负得什么都不剩了。只可惜对亲近之人从不设防,这最容易吃亏了。”
赵紊摇摇头说:“你偷看我给她的信件,我倒不计较,但你看了这么久,也应该知道我最喜欢这个妹妹,怎么还敢挑着她下手皇上说让我自己处理,我本来是想留你的,唉,最后实在是气不过。”
宋竹筠耳中有回声,嗡嗡直响,赵紊就像在天边与她说话,声音都虚化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看过他的信宋竹筠大脑迟钝。
“宁国公本来也是把好刀,让你出手我本来很挺放心,怎么最后就被你用钝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不过卷进来的人是卿卿,她可是宴家遗孤。唉,宁国公明天应该上奏还兵符了,不知道合不合你们意”
赵紊还在继续说,他见宋竹筠躺在血泊之中,意识已经不清醒,顿觉无趣,也不管她,站起身来。
皇宫寝殿灯火通明,闻琉刚沐浴完,头发微湿,明黄色里衣外披了件白色外衣,正坐在书案前翻看医书,太监们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
他在一页停了许久,食指摩挲着纸面,突然抬头道:“传今日值班的太医过来,朕有事想问。”
值班的陈太医四十上下,刚刚还在研磨药粉,听到通传便急急忙忙地小跑过来。
“皇上圣安。”陈太医行礼。
闻琉颔首,道了声免礼。
他合上手中这本医书,放到一旁,抬眸开口说:“去年因为登基事宜,耽误了去天子山的行程,朕幼时也没跟父皇去过。故而想问问太医,泡热汤可有什么禁忌”
陈太医一路急跑,倒没想到闻琉是问他这个。
闻琉小时候一直不受宠,十几岁才被皇帝想起来了,之后也只是正了个名,除了拜宴将军为师,别的好处什么也没轮到他,不懂这些也没什么。
太医恭顺回道:“皇上身强体健,别的没什么好说,只需要注意时间与水温便够了,在里面也别一个人呆着。”
闻琉又问:“那女子又有什么该注意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