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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是他的人
    第二十三章

    初夏的午后, 高悬在天际的烈日,已令人有几分灼热之感。

    奉京的城郊,某处塌陷的大坑旁, 围着几名男子。

    听完事态经过,杜盛疑惑道“五公子, 照你所说,乐阳县主当时盯了那画春楼半个多时辰,这行为本就不大正常罢你当时为何就没有下去问一声呢”

    丁绍策急到团团转,眉眼俱是焦色“我当时哪里想得到这些, 还以为她又是在蹲我,就躲回那楼里不敢出, 谁知”他恨声道“早知如此, 就算会被骂个狗血淋头,我也要跟上去问两句, 把人给截下来。”

    杜盛默了下。

    确实, 那样的行为放在寻常女子身上, 自然是不正常的,可对乐阳县主来说, 别说守在青楼外巷了,就是直接跑进去搅场子捉人, 他们也是当场见过几回的。

    而这位丁公子, 现下走的是浪子回头的反追路子, 若再让乐阳县主发现他出入欢场, 他那追慕的希望,肯定是越加渺茫的。

    好奇心驱使, 杜盛再问道“五公子为何要去那楼里”

    丁绍策立时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鼓起眼睛瞪了杜盛一眼“我那是约了人在画春楼里谈事, 特意去给你们公子办事的”

    杜盛摸摸鼻子“小的还以为,五公子是风流不改”

    丁绍策气噎。

    他转向那久不出声的男子“姜兄,可有何发现”

    半蹲的姜洵正捻着一撮土,在掌心观察了会儿“新土,这坑刚挖不久。”

    说完,他把那土拂回地上,再站起身来,接过孙程递的帕子,沉眸拭着手。

    丁绍策静待了好半晌,却也没等来别的话。

    不知想到什么,他心下一凛,生怕姜洵不救,急得快要语无伦次“姜兄,这事儿你得管啊,你就不怕、不怕这是魏言安那渣滓派人干的么”

    姜洵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他这位好友,心里着急的明明是乐阳县主,却偏要口口声声都提自己府里那个。

    慢条斯理地拭着手,姜洵掀了掀眸去看丁绍策“丁兄好似,比我还要关心内子安危”

    丁绍策再被噎了下。

    他表情讷讷,只是虽然已被戳破,却也只能梗着脖子继续劝道“姜兄再是不喜小嫂子,她眼下到底是你的正妻,要真被魏言安给害了,这口气你吞得下去”

    递回巾帕的动作一顿,姜洵恍了下神,思绪猛然跳回参宴那日。

    那日,那小女人在回府的马车中,小心翼翼地问自己话时,脸上那股子惴惴不安,就像是他稍微皱下眉,她便会立时吞回那话似的。

    在得了他允许后,她于床笫间,更是尽心尽力地服侍他、配合他。

    许是同床共枕了一段时间的缘故,她在睡觉时,身子倒是舒展了些,不再像之前那般,夜夜都将自己蜷成一团。

    有时,他夜半醒来,甚至发现她紧偎在自己身侧,那样的动作,倒似对自己有浓浓的依恋。

    说起来,如她那样胆小畏怯之人,现下,应当已经吓到魂魄俱丧了罢。

    他都能想象得出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定是眼眶发红、唇肉紧咬,神态则是惧如惊鹿、缩如鹑鸟。

    此刻,胜阳喷薄直射,郊外蝉鸣阵阵。

    许是金晃晃的日头过于刺目,又许是那蝉鸣的声浪过高过频,让姜洵的心头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急躁之感。

    他压下心来想了想,自己这好友说得也没错,到底是他名下的女人,若这事当真属魏言安所为,他又岂能轻易撇开

    再来便是,徐嬷嬷似乎对她颇有好感,若自己坐视不理,肯定又要得嬷嬷好一阵的念叨。

    罢了,好歹也是与自己同床共枕过的女子,便看在她伺候过自己的份上,搭救她一把便是。

    最重要的是,那小庶女既已嫁了他,便是他的人,魏言安觊觎她,便是挑衅自己,岂能让那混厮得逞

    思索片刻后,姜洵看向杜盛,眸子里透着森寒之色“去,将那青楼的老鸨给捉了,问问是谁接的客,可识得那人的身份再着人去探一探,看魏言安今日可有出宫”

    杜盛领命而去。

    丁绍策见姜洵终于有了动作,提了半天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稳了些。

    他看向姜洵“可要着人去文国公府通晓一声”

    姜洵回道“文公年纪大了,先莫要惊扰他。”

    丁绍策听罢,也点头认同了,再问了声“那咱们就在这儿等消息”

    姜洵不语。

    他负起手,把目光砸在那大坑边沿,又抬眼往前探了探,忽然说了句“这些脚印颇深,想来劫人的,不过是有几分蛮力的粗莽匪类罢了。”

    话语没有回应,姜洵去看丁绍策,见他急得来回踱步,耷拉着的眉梢尽是自恼自悔,显然那一颗心全扑在乐阳身上,根本听不见旁的声响。

    此人此状,倒与先前左躲右闪的模样大相径庭。

    犹记得乐阳出嫁那日,这人与自己照常喝酒耍乐,可醉后,却红着眼唤起乐阳,眼中悔意弥漫,那字字声声,饱含痴情。

    那幅模样,委实是蠢态百出。

    而今重逢,他那份意难平却对上颗冷了的心,为了点情情爱爱反复折磨自己,何必

    姜洵眯了眯眼,伸手挡了下日头,再问了丁绍策一声“你不晒”

    闻言,丁绍策停下了脚。

    要说不晒,那是不可能的。

    离申时正还剩半个时辰,这一通折腾下来,和着大日头,他早就汗流浃背了。

    可也正因如此,他才越发着急。

    若到了向晚,日头开始西落,这天色也沉了下来,气温自是能降一些的,可光线却也不充足了,寻起人来,更是难上加难。

    丁绍策苦笑了下,喃声答姜洵“我这一颗心都灼如焦土了,她若有事,便是教这日头晒死我,我又哪来的脸唤上半声疼”

    听了这话,姜洵漠着张脸“随你。”

    他举步,往不远处的树荫下走去。

    将要到时,一阵乍起的清风掠过眼前的林子,漏出的光亲炙着地上的夯土,那树影婆娑、枝叶珊珊作响,似女子裙袂飞扬。

    姜洵的耳畔,忽地幻听出怯生生、娇盈盈的一声夫君来。

    他停下步,那风将好带着枝叶的清香飘旋到他鼻尖,又陡然地,勾得他想起女子独特的肤香来。

    萦萦绕绕,似有残香依依不去。

    坑沿原处,依旧在踱步的丁绍策转了向,却见本该在舒服叹凉的好友,不知何时也拧了向,且直直越过自己,翻身上了马背。

    丁绍策吓了一跳,连忙追了过去“姜兄,你这便要走了”

    马背上的姜洵瞥了他一眼“我依着这些脚迹,先去寻一寻。”

    “我与你一起”丁绍策忙道“我虽然不及你,会那腿脚功夫,可多个人多份照应,当真发现些什么,你以一救二,委实过于吃力了些。”

    姜洵面色沉静“杜盛办事利落,应当很快便会回转,你与孙程留在此处等着他便是。马匹过多,没得乱了这些印,且动静过大,也极有可能引起匪贼警觉。”他自孙程手里接过鞭绳,再道“若有发现,我自会放哨箭提示。”

    丁绍策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这好友,曾于年少时混在西北的军营里头,领过斥堠的职缺,于车辕马迹甚为敏锐。

    他想了想,郑重地向姜洵揖手道“如此,那便有劳姜兄了。”

    姜洵持鞭的手滞了下,随即绷起脸,两条长腿一夹马腹,顺着那些印记,小跑起来。

    此刻,城郊某处。

    馊浊的、一缕缕的水锈味飘到鼻尖。

    在睫毛微微颤了几颤后,曲锦萱睁开了眼。

    入目,是极其昏暗的光线,与黑魆魆的石壁,那光线,暗得只能看清人的身影轮廓。

    曲锦萱动了动,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勒得腕节生疼。

    手脚处的痛感,与所处之地的环境,让她脑内猛地激荡起来。

    耳边一声呻吟传来,是乐阳也醒了。

    乐阳睁开眼,先是愣了愣“这是哪儿”她费力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手脚被反绑在身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道“怎么回事”

    黑暗中,曲锦萱的声音发着直“县主,咱们应当,是被人反盯上了。”

    似是应着她这句话,咣的一声,不知在哪向的铁门被人粗鲁地拉开,一阵杂沓的、下石阶的脚步声传来。

    “哟,两位美人儿醒啦”

    一道粗噶的声音响起,火把渐近,石壁也被照得亮堂了些,几名黑眉亮眼的男子出现在她们眼前。

    满嘴胡髭的汉子将火把插到墙扣上,高声调笑道“老九这是走桃花运了,本来就一个老娘们儿,现下还多了俩天仙似的姑娘,嘿嘿,真是艳福不浅。”

    汪九露出满脸淫邪的笑意,两只眼在曲锦萱和乐阳间转来换去的“小美人儿,跟着爷作甚可是瞧上爷了”

    乐阳当即咬牙喝道“好大的狗胆,居然敢绑本县主”

    “县主什么县主”那胡髭汉子脸上浮露着狞笑“咱们只听过花魁这名号,什么县主乡主的,爷可一概不识。”

    乐阳气得柳眉倒竖“混帐东西,还不快给本县主松绑”

    汪九抖着满脸横肉“哟,小美人这就开始摆款儿了什么县主不县主的,入了咱们的手,你就是个阶下囚而已。”

    立马有人附合道“什么阶下囚明明是咱哥几个的奴。”

    话音甫落,几人便大声哄笑起来。

    乐阳何时受过这样的口头羞辱,眼一瞪,便欲再度泼骂,却听身旁响起一道细弱的声音“我们来前,是着人报了官的。”

    汪九先是怔了下,随即得意地大笑道“小美人儿,不用你提醒我们也知道,你且放心就是,绑你们那会儿啊,爷们可早就挪地方喽。”

    他细细打量着曲锦萱,见她桃花玉面、雪肤花容,简直被勾得口涎横流。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美人儿头上梳着妇人发髻,很明显,是个已经成了婚的。

    汪九探舌舔了下上唇,淫笑道“美人儿这小脸瞧着,还嫩生得很呐,你那夫婿应该是个软脚虾,没宠你几回罢没关系,让爷们带你快活几回,你就知道这当中的好滋味了。”

    “虽换了地方,但痕迹总有。”曲锦萱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出奇的冷静,如果不看她身后那微微发颤的手,倒很有几分临危不惧的气魄,她道“城郊一带都是夯土,我们马车上坐了好几个人,那痕迹肯定不会浅,你们若是现下去掩,反倒暴露行踪。”

    暗自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跳,曲锦萱再度开口道“还有我身旁这位,确实是文国公府的乐阳县主,乃是圣上亲封的,她若出事,就算把整个奉京一带给掀个底朝天,文国公也不会犹豫的。”她提醒道“她不同普通女子,动了她,便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乐阳立马接嘴道“没错我可是圣上亲封的县主,敢动我,你们就算是逃到属国,我文国公府掘地三尺,也会把你们一个个给找出来”

    这一番话下来,倒是成功让那几人面面相觑了几息,但很快,便有人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怕什么这地儿这么隐蔽,神仙才找得到,俩小美人儿这是在唬咱们呢。”

    汪九本就色心冲了脑门子,被这么一怂恿,便也抛了顾虑,搓着手蠢蠢欲动“说得对,别听她们胡扯,咱们先爽一把,玩儿完取了命把人一抛,谁能查得到哥几个头上来”

    说着,几具肥硕的身子便齐齐向前一步

    曲锦萱忍住颤栗感,拼命往后挪了挪“我要见你们领头的”她垂了下眉,似是回想了一息,才加重声音道“石封,我要见他”

    这话逼停了几人,汪九狐疑道“你认识石老大”

    曲锦萱咬了下唇,抖着声音问道“我还知晓,你们绑了一名有孕的妇人,是也不是”

    汪九定住,到底没再轻举妄动了,他面色阴沉,带了些警惕“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些”

    曲锦萱并不答话,她手心都攒起了汗,却还是咬牙坚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四目对视,僵持了好一会儿。

    旁边,有等不及的发起急来“汪九,你不是真信了这娘们的话罢”

    汪九嘶声沉吟起来“咱们方才绑人的时候,石老大也不在,就这么碰了她,万一这娘们是石老大的姘头呢”说着,他拍拍那人的肩“哥几个放心,不耽误多少功夫,要石老大见过人,发了话说不用管,咱们也能放下心来耍乐不是”他提议道“实在等不及,去玩玩间上那个,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姿色犹存,多少能解解馋是不是”

    “算了罢,那个肚子里揣了货,玩着玩着见了红怎么办怪晦气的。”胡髭汉子不耐道“再说了,刚刚没见着这两个,还想试试那个,这会儿谁提得起兴趣去弄她”

    汪九大笑道“好一个喜新厌旧,你们几个刚刚还特意让老子去买药,把那妇人肚子里的给打下来,再留着慢慢玩。这转眼见了新的,就对那个提不起兴趣来了。”

    胡髭汉子也怪声怪气地嘻笑起来“要不是哥几个差了你去买药,你能带回来这么俩大美人”

    “哈哈哈哈说得也是”

    “行了,别他娘的再浪费时间了,要问赶紧问去,老子先去喝两口,一会儿玩起来才尽兴”

    声音渐远,咣的一声响动后,那几人终于离开了。

    如同死里逃生一般,曲锦萱长舒了一口气,却听乐阳抛来个问题“你不会真和那什么姓石的有什么罢”

    不待曲锦萱反应过来,乐阳又兀自笑了下“要真这样,也挺好的,那姜洵敢纳妾辱你,你就让他绿云盖顶,干得漂亮”

    没料想乐阳竟还有心思开玩笑,要不是手被绑住,人在地上难以动弹,曲锦萱毫不怀疑这位县主会鼓两下掌。

    她摇头答道“那石封是个市井混混,我只是、只是偶尔听过他的名号罢了。”

    “市井混混”乐阳琢磨了下这几个字,随即问道 “那姓石的,可是个贪财之人”

    方才那几人说的话,将曲锦萱一颗心给揪得紧紧的,听到乐阳这句问后,她才勉强凝了下神。

    上世被绑时,她也曾许诺过钱财,求他们放了自己与亲人。

    当时,是被拒了的。

    可人在困境中,总是一个法子都不愿放弃的,上世那匪头子拒了她,兴许,是看她并不像能拿出多少银钱的样子,但这回有乐阳县主在,应当,可以再试一次。

    若是不行、若是再不行

    想到他们方才提到的、间上的妇人,曲锦萱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开始哆嗦起来。

    两世的场景重合在一起,她脑内各色想法和记忆在不停激荡,整个人开始浑浑噩噩,直到旁边的乐阳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乐阳也见曲锦萱的身子在发颤,便好奇地嘀咕了一句“方才那样镇定,我还以为你是真不怕”她想了想,宽慰道“姜夫人别担心,一会儿我来跟他们斡旋,要多少银”

    曲锦萱忽然打断乐阳“县主,若他们不受钱财所诱,我、我有脱身的法子,只是,我得求县主一件事。”她脸上血色尽失,低声道“他们方才提到的妇人,该是我那位姨娘,若县主能脱了身,还请县主将我姨娘一道带走。”咬牙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再请县主代我转告一句话,让我姨娘不要回曲府,那里头、那里头有害她的人。”

    乐阳被曲锦萱说的这一通弄得有些晕神,又听她声音都发着干,正想要细问几句,却听见一阵嘈杂的声响传来,随即铁门再度被打开,举止猥鄙的汪九几步蹿了下来“石老大说了,带你去认认脸,看是不是他姘头。”

    就这样,曲锦萱被松了腿腕间的绳,趔趔趄趄地,被揪出了那阴暗的地道,带到了一间歇山棚顶的茅草屋里。

    葳蕤的杂草、乱石砌成的院栏、生着霉藓的低矮木门

    每一处,都与她上世所见的一模一样。

    而所谓的石老大,亦与她上世见到的那个,没有分毫差别。

    瘦筋筋的身形,一身洗得泛了白的儒衫,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蛮野之气,若非置身这山野间,又被几名粗野汉子尊称作老大,谁都会误以为这是个文弱书生。

    “石老大,你瞧瞧,就是这个小娘们儿,说认识你。”汪九搡了曲锦萱一把,把她推到石封跟前。

    石封两眼直直地盯着曲锦萱,半晌,腮骨动了动,笑道“小娘子,别来无恙。”

    汪九蹙起额来,满腹疑云“石爷当真认识这小娘们儿”

    石封点点头“是旧识。”

    他们口中的旧识,一般都是有过一段风月过往的,是以,汪九当即不怀好意地笑开来“石爷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美若天仙的姘头藏得够深的。”

    石封的笑意也加深了,他冲汪老九摆摆手“行了,出去罢,让我与她叙叙旧。”

    知道这美人儿八成没自己份了,汪九悻悻不已地退了出去,可将到门口,他又回头兴冲冲地问了一句“这个石爷自己享用了,下头那个,可以赏给弟兄们了罢”

    石封眉间打了褶,他拄着根木棍,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近曲锦萱,冲她露了个文质彬彬的笑容“稍等片刻,石某出去处理些事。”

    说罢,石封便往屋外走去,且带上了门。

    隔着那块透光的门板,曲锦萱将屋外二人的话听了个完整。

    先是石封劈头盖脸地,低声喝斥着“你还敢提这事,要不是你们狗肚子里藏不下二两油,有点小钱就搂不住,非要出去显摆,能被人盯上现下掳了个县主回来,惹了这等烫手的祸事,你让我怎么处理”

    汪九粗声粗气地答道“害,这要让我说,什么县主不县主的,反正咱哥几个也不打算在奉京待了,管球呢再说这等贵女,平日里都高高在上,看一眼都看不得的,今儿个要能一亲芳泽,爷们也不算白活这么些年”

    石封冷笑一记“是么九爷这是窑子逛够了、酒吃够了为了下头那几两肉的快活,真能舍得下这条命”

    汪九似是哑言了半晌,才闷声问“那石爷说说,这事该怎么解决”

    “你告诉兄弟们,在屋子里吃酒赌钱都成,但不许去动那县主,还有,不许任何人离开这处,免得惹人眼。”石封沉吟道“你们且先喝着,晚些,我自有决量。”

    “对了,那剩下的钱,咱们什么时候能拿到手哥几个还想”话到一半,汪九的声音消了下去。

    似乎对这石封很是畏惧,汪九转而嘿嘿笑道“石爷别放心上,我就随口一问,没有催钱的意思”说着说着,汪九的声音越发流里流气起来“你姘头还在里面等着呢,你先去忙罢,哥几个多等会儿也不着急。”

    只听石封笑骂了声“去去去,别多话。”

    听到脚步声渐近,曲锦萱连忙走回了刚才的位置。

    门被打开,石封先跨了一只腿入内,才将另一只跛腿挪过门槛。

    他行到曲锦萱跟前,放下那木棍,温和有礼地冲她揖了下手,口吻甚是惊喜“让三姑娘久侯了,没料到三姑娘居然记得石某,委实让石某受宠若惊了。”

    石封的笑意虽温和,那眼里,却露着深深的痴迷之色,让曲锦萱毛骨悚然。

    这样的眼神,曲锦萱记得清清楚楚。

    这石封,本也是过了解试的举子,该是因着同窗的缘故,与她那嫡兄一度甚为投缘。

    去岁放榜后,嫡兄特意邀他入府对酌。

    许是多吃了两杯酒,更衣的空档,他晃晃悠悠间,恰好与从寄荷院出来的自己打了个照面。

    后院突遇陌生的、醉酒的外男,她和桑晴都吓得不行,桑晴当即唤了粗使婆子和小厮去扣他。

    曲锦萱记得清楚,即使被摁在地下,此人还是倔强地昂起头来,紧紧盯着她,眼都舍不得眨,一幅痴傻到险些流口水的模样,委实逾矩至极。

    她还记得这人在被押出后院时,还扭过身子来,冲她咧嘴一笑,那笑,混着他眼里浓浓酒意的沉醉之色,甚是诡异骇人。

    一如此刻。

    而本是好意邀他来吃酒,却不料他唐突府内女眷的嫡兄得知后,当即把他轰出了府,听说尔后,是与此人断了交的。至于此人为何伤了腿,又成了几名市井混混的头目,她不得而知。

    石封贪婪地看着曲锦萱,似要将她的模样刻印进脑海中,好一会儿,才又关切地问道“他们几个行止粗野,可有伤着三姑娘”

    曲锦萱目露警惕,缄口不言,石封却也没有半分收敛,那眼里,甚至渗出几层涌动的狂喜来。

    曲锦萱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

    石封却笑得越发开眉展眼了,他问道“三姑娘怎知石某在此,又为何,要跟踪我那兄弟”

    被这样的眼神盯得脊背冒冷,曲锦萱双肩都发僵。

    接近黄昏,落日的光格外浓艳凝重,通过窗口及漏光的屋顶铺洒进屋内,她脸上的慌乱被人一览无遗,惊惧之色更是无所遁形。

    曲锦萱颤声回道“石爷是否明知故问你绑了我姨娘在先,还要问我为何跟着你的人”

    石封双眼微眯“你如何知晓我绑了你姨娘”

    曲锦萱不答这句,而是转口说道“几位不过是短了银钱,才接了这营生,可寻钱的法子千千万,何必要做那亡命之徒”她手心都攒起了汗,却还是咬牙坚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这样,石爷且开个价,那雇你们的人使了多少银钱,就算是数倍,亦无问题,且你放心,我们脱身后,必定不会追究此事。”

    石封眼色一沉,盯着曲锦萱,半晌都不说话,直将她盯到发毛,才开口道“听说三姑娘嫁了个姓姜的,那人待你不好,还纳了两个妾。”

    闻言,曲锦萱愕然不已,却见他再笑了下,且不遮不盖地说道“三姑娘,石某一直在关注你,听说你嫁入东宫,那夜,我整晚都没能睡着。”

    曲锦萱随即意识到,如上世般,石封,这是在向她表露心迹。

    果然,石封向前挪了一步,眼神越发炙热起来,直接了当道“三姑娘,既那人待你不好,不如你跟了我去。我虽伤了腿,仕途无望,但如你所见,下面这群人都是听我的,且我眼下有了银钱,断不会让你苦着饿着”

    曲锦萱忍不住冷声刺了一句“石爷说的银钱,恐怕,是靠绑我姨娘得来的罢”

    石封语噎了下,须臾,他虚咳一声“我虽着人掳了她来,却也并没有折磨过她。”说着,他低了下眼,能看到眼皮动得频繁,再抬头直视曲锦萱时,目中一派坦然“拿钱办事,我们也得遵从道上的规矩和信义,我没让人辱了她,没有即时取了她的命,就是看三姑娘的脸面了。”

    曲锦萱眉间蕴起怒色“石爷的意思是,我还得感激你”

    女子字字清脆,怒气拂向桃腮,朱唇紧紧抿着,两只乌灵的眸球裹满愤怒,气得眼底都有些雾蒙蒙的。

    虽是怒容,一张脸却愈是堪比花娇。

    一时间,石封竟看得失了神。

    好半晌,他才喃声道“三姑娘哪怕是生气,也这样好看”

    似是被自己的声音所提醒,石封心底的想法越发坚定了,他目光灼灼“不瞒三姑娘,自打旧年见了三姑娘一面,三姑娘便夜夜入我梦,有段时日,我想三姑娘想得都快魔征了”说着,他向前逼进一步,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似的“今日,便当是上天怜我,特意将三姑娘送来,全我一片痴心。”

    这人再度明晃晃的,将他的非分之想摊露到自己的面前,虽语声恳切,但这样的话,即使是第二遍听,也令曲锦萱胃里翻腾不已。

    她死命攥紧了手,厉声道“我再提醒石爷一回,乐阳县主,可不是你们能碰的。”

    这次,石封露了个诡异的笑,并不直接回她这话,而是不假思索地反问道“不管三姑娘是通过何种方式,知晓今日这事的,但我猜想三姑娘的目的,定然是想救你那位姨娘罢”

    “我方才便说了,石爷开个价码,多少,我都能给石爷凑来。”曲锦萱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回望那双铮亮的、闪着无耻渴望的眼。她依着上世的记忆,在自己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哀求之意“石爷原也是读书之人,虽迫不得已做了这事,但骨子里,定还是有君子之仁的,我姨娘眼下身怀六甲,若当真遭了不测,那便是害了两条人命”她声渐哽咽“恳请石爷放了她,我会带着姨娘另寻宿处,今日之事,绝不会有其它人知晓。”

    佳人眼泪婆娑,弱不胜情。

    得了曲锦萱的凄声哀求,石封眼有动容之色,他偏目想了想,诡辩道“三姑娘是聪明人,看来,是清楚那动手之人的身份了,如此一来,我便是再有怜香惜玉之心,却也更不能放三姑娘回去了,何况三姑娘在我们手上,才能让你姨娘永远噤声。”

    一股森冷的寒颤攫住了曲锦萱。

    她如何不明白,这人说来说去,便是如同上世那般,想要将自己掳走罢了。

    石封见再度开口道“自然,得了三姑娘,石某也不想做那亡命之徒,那位县主嘛,石某是不敢妄动的”他眼也不眨地看着曲锦萱,面露馋光“三姑娘莫怪石某说话直接,你与那位县主不同,你在母族不受宠,到了夫家,又被你那夫婿轻视,想来若是跟了石某走,那两处的人应当,也不会多用心去寻罢”

    字字诛心。

    话音甫落,曲锦萱的脸霎时再白了一层,整个人木如泥偶。

    在她的脑海中,头一个浮现的,便是一张清疏寡漠的脸。

    曲锦萱惘惘然地想,夫君、夫君会如上世那般,来寻她么

    应了这恶徒的话,她竟不敢奢望。

    见佳人眼神发黯,石封的眼里,闪过好一片细碎精芒。

    想自己出身贫微,唯靠家中老母接些缝补浆洗的活计,才捧着他过了解试。

    本以为这苦日子终于捱到了头,去岁时,却遭了横祸,腿被打折,使他成了个跛足之人。

    本就是寒门学子,一朝伤了腿、毁了仕途,蹭蹬潦倒之下,得了这几名市井混混做头目,便铤而走险,去干那见不得光的营生。

    可往往见不得光的营生,却最是闷声赚大钱的。

    这几年,他凭着秀才与举人的身份,也曾出入过高门府宅的,知道那里头的腌臜事儿至多,许多后院妇人待想做些什么,却又怕脏了手。

    于是,他瞄准了这条路,偷摸寻路子,接了此类活计,专门替后宅妇人行些不便出手的、或是善后的事。

    便在几日前,他通过中人接到个出价不菲的单子,对方给了地址,让他们去那庄子内,掳走一名有孕的妇人,且说得明确,让他们把人给处理干净。

    那庄子偏僻,看守的人也多是仆妇,要掳个人并不难,是以,他便带着手下人趁夜摸去那庄内,不多时,便成功把人给掳劫出来了。

    蹲守在外时,他曾听了那些仆妇聊的几句闲话,才知那妇人是曲府老爷的妾室,亦,是他这位梦中神女的生身姨娘。

    因为见那苏氏妇人姿容不差,汪九几个便生了之心,恬逢他心内有些举棋未定,一时不知如何处理那苏氏,见状,倒生了些别的想法,便也默许了手下人的心思,只一个要求,让他们暂等几日,听听风向。

    这风向自然指的,是官衙。

    而在等了几日后,仍是没有听到曲府报官的消息,想来,要么是这消息被府内的有心人瞒得铁紧,要么,那曲府老爷对这妾室也并不上心。

    因此,他的心思又活泛了一回,想着等手下这几个玩够了,再转手将那苏氏卖到边城之地为妓,不仅给他们添了一笔赚钱的生意,还替心上人留了其生母一命,何乐而不为

    现在转回头想想,那时他的心里,该是存了一丝微渺的寄望的。

    那姓姜的,他曾远远地见过一回,虽气度华贵、相貌不俗,可端着一张脸,却也令人望之俨然。

    那种贵宦子弟,最是眼高于顶、矜傲透骨的,如何懂得疼人

    更莫提那姓姜的,还是个出入于青楼名苑的浪荡子,足以见得,是个喜新厌旧的风流冷情之辈,得了三姑娘这样秋水般的佳人,竟然还不当回事,委实是个眼拙的。

    而依他的经验,那后院妇人若是被郎君厌弃,久不经雨露,成了那闺闼久旷之人,则最最经不得撩拔,若届时他得了机会,可一亲芳泽,亦能解他心头渴盼,岂不美哉

    如以上种种臆想,便可令他自梦中乐醒,何况今日这阴差阳错差,梦中佳人,竟俏生生站到了自己面前

    心念紊动,似是回想起些什么,石封忍不住再逼近一步,两眼逼视着曲锦萱“三姑娘可知,我这腿是怎么伤的”

    曲锦萱自然摇了头道“不知。”

    石封冷哼一声,满脸阴郁与狰狞“那石某便告诉三姑娘,我这腿,是被你那好兄长给打伤的。”

    曲锦萱愣了下。

    石封的牙齿咬得嘣嘣作响“纵然石某出身卑微,可思慕佳人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过是说了想求娶三姑娘的话,他便雇人将我腿给打折了幸好家母及时赶了回来,拖着我去延医,又变卖家产为我医腿,我这腿才、才恢复成了这模样,如若不然,我这条命都要没了”

    石封理直气壮“这事,本就因三姑娘而起,就算是当作替兄还债,三姑娘也并不亏罢”不欲再给多想的间隔,他盯住曲锦萱,逼胁道“石某方才说的话,三姑娘可想好了你若乖乖跟我走,我便放了你姨娘,否则我下面那几个兄弟怎样如狼似虎,相信三姑娘也看见了,若我放一人进去,你姨娘,还有她肚子里那个是否保得住,可就难说得很了。”

    赤裸裸的威胁之下,曲锦萱神如游魂、身体僵直,脑子里一片冥冥然,哪里还匀得出心思,去想嫡兄为何那样狠戾、且反常替自己出头的事。

    她竭力聚起神,回问道“若我应了石爷,石爷会否,也放了我姨娘”

    压下因狂喜而疯狂跳动的心,石封脸上的笑纹加深,笑道“石某不是无信之人。”

    薄暮盖下,余晖向天角隐匿而去。

    外间,昏鸦争噪。

    室内,半晌静谧。

    许久,曲锦萱启唇,瑟声答了个好字。

    几乎是曲锦萱嘴里的音一落地,石封便禁不住畅笑出声“好如今捞了钱在手,连三姑娘都主动送上门来,我石封果然时来运转了,这天不绝我”

    末了,石封急切地拍着胸膛,向曲锦萱保证道“三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咱们今晚上便趁夜走,待找个离这奉京远些的地方,我便去盘两个铺子,带着手下这些人开间镖行,届时,你便是那镖行的老板娘了。”

    “今晚便走”曲锦萱怔了怔,试探道“石爷家中,似乎还有位老安人健在”

    对于这个,石封明显是心中早有了安排,他满不在乎地回道“既得了三姑娘,总要舍弃些什么。我已给我娘留了些银钱,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腿脚不灵,怕也不便跟着咱们涉远。”

    曲锦萱耳管里轰轰然起来。

    上世时,便是在石封接人回来的那日,她们才被救下。

    而这世,石封因为忌惮来寻乐阳的人,明显打着逃命要紧的算盘,不打算要顾家中的老母亲了,若她劝上几句,又怕惹了疑心与警惕

    曲锦萱敛了下眼眸,澄心定虑一会儿,再抬起眼来,对石封提了个要求“我要确认我姨娘是否安全无恙。”

    石封红光满面,一颗心悠悠忽忽地荡着,听了这话,他笑道“自然可以,但三姑娘别怪我不近人情,我可以安排你见你姨娘,但最多一柱香的时间。这天时不早,咱们可得收拾收拾,快些赶路的。”

    曲锦萱摇摇头“不用一柱香,我看她两眼就好了。”

    这回,倒轮到石封打了下愣怔。

    不过须臾,他便漾起笑道“还是三姑娘想得通透,既是要分离,与亲人临别总是诸多伤感不舍的,还不如痛快些走人。”

    说完,石封亲自带着曲锦萱,去了关押苏姨娘的地方。

    在那房门口,曲锦萱透过土窗上揭开的一条小缝,看见了苏姨娘。

    关了几天的人,双眼窈陷,眼神都有些呆滞了。

    苏姨娘也是手脚都被绑着,缩在墙角,身下垫着一丛看起来发了霉的干草。

    那股令人掩鼻的霉味,仿佛透过墙渗了出来,令人浑身泛起不适的痒意。

    曲锦萱的泪一下子便盛满了眼眶,而立在旁边的石封,却还恬不知耻地向她邀着功“这几日,我可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苏姨娘,也没让手下兄弟唐突过她,全是看在三姑娘你的面子上。”

    曲锦萱感觉到呼吸都有些困难,她牙关紧咬,被缚住的双手曲握成拳,手背的骨节都泛起了白。

    若她手里有一把匕首,她会毫不犹豫地,插进这无耻之徒的胸膛之中。

    垂睫掩去眸中的恨意,曲锦萱再度问道“可否请石爷,再带我去见一见乐阳县主”

    美人低低柔柔地,向自己提着请求,直教石封的心神都为之一荡,他这回倒是答应得很爽快“自然可以,正好,我也要去向县主赔罪几句。”

    石封所说的赔罪,倒是真心实意的几句赔罪,乐阳虽心头冒火,但此刻人为刀俎,她也知要收敛脾气,便只不耐地回道“不必多说了,既是无心之过,本县主也不会追究,你快些给我们解绑便是。”

    “这个请恕在下无法应承。”石封的脸上浮着笑意“不瞒县主,三姑娘已答应与我远走,晚些,石某会命人将三姑娘那位姨娘也送下来,与县主做伴,相信至多过上个两三日,便会有人寻来了。”

    乐阳瞠目,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错子,她撑大了眼去看曲锦萱,却见对方面色虽也煞白,但与那姓石的匪头子说的话却是“这秘道难寻,县主与我姨娘又都是弱女子,石爷何必这样小心”

    石封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小心驶得万年船,三姑娘不知道这个道理么”他向前一步,再对乐阳说道“为免县主贵人多忘事,转头便把我们给抖露出去,再给我们惹来麻烦,在下得向县主讨样东西。”

    乐阳皱眉“什么东西”

    石封道“讨县主的小衣一用。”

    “你”乐阳气得两肺直炸,咬牙切齿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这匪头子想得真是周全,若当真得了她的小衣,便如同攥住了她的命门子、捏住了她的喉咙管。

    回头,她真把他们给供了出去,引得文国公府的人追索,他便是把那小衣扔到乞儿堆里,或是卖予其它无耻之人,亦或是颠倒黑白,说自己闺德有失,与他有什么私情,顺势把今日之事给抹成私奔的由头,那她的名声,当真是跌到谷底,再拉不起来了。

    诚然,她并不打算再嫁,可爹爹这些年来,为她的事已经操尽了心。

    自己和离,那些碎嘴之人说的难听闲话,可也没少往府里飘,就算爹爹再豁达,终究是她任性在先,若再来这么一出,文国公府的脸都被她丢完了

    乐阳气到一张脸都胀得通红,偏生那石封还伸手撸起了袖子,竟是要直接上手去脱她的小衣

    便在此时,曲锦萱出声了“石爷,县主贵体,岂能随意触碰”她细声细气、条条有理地劝道“石爷方才向县主道完歉,又要再唐突她,岂不是要让县主再记上一仇不如这样,石爷将我手上的绳解了,我来。”

    乐阳听了,也急忙表态道“她说得对,你若敢碰我,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儿,到时候,你们想不给我赔命都不成”

    许是急着了事走人,石封见乐阳这样怒目且坚决,便也没说什么,略一思索,便给曲锦萱松了手上的绑,接着,应乐阳的要求,往后退了几步,不远不近地盯着她们。

    在给乐阳除小衣的过程中,曲锦萱自然是看懂了她频繁递来的眼色,可也只能微不可查地,冲她摇了摇头。

    上世时,曲锦萱曾在石封手里挣扎过,知道这人虽跛足,但到底是男子,很有几分气力,不是自己能与之匹敌的。

    更何况,外间还有汪九那几个,弄出了声响动静,事态只会更糟糕。

    这个险,冒不得。

    除下小衣后,石封伸手来讨,曲锦萱却再道“这物,到底事关女子清白,若石爷揣拿着,总是不合情理的,便由我收着罢”说着,她咬了咬唇,脸上佯露了些羞赧之色“左右、左右我也是与石爷一起的”

    曲锦萱一幅低眉顺眼的模样,很有甘心认命的味道,直让石封的神魂都飘飘然。

    石封用指头点了点手里的木棍,转念一想。

    也是,反正这一路上,她都与他们一起。

    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罢了,还能脱得了他们的眼

    得了妥协,曲锦萱与乐阳俱是心间一松,但石封随之而来的催促,却又让二人心间一缩。

    乐阳瞬间就红了眼“对不住,是我害了你”

    曲锦萱摇摇头“县主无需自责,要不是县主坚持跟着,我姨娘今日”说到这个,她的声音微微发哽“我方才说的话,还请县主记在心间。”

    乐阳忙不迭许诺道“你放心,你姨娘我会照拂安置的,我”

    笃笃的声音传来,是等得不耐的石封,用木棍在地上敲了两下。

    曲锦萱提起一口气来,强颜欢笑道“县主不用说那些,我不怪县主的,还烦县主转告我夫君一件事,请他、请他为我捏个急病的幌子长痛不如短痛,省得姨娘镇日担心记挂于我。”

    “三姑娘,天已经黑了。”石封再度出声提醒道。

    曲锦萱吸了吸鼻子,与乐阳低低地说了声保重,便起身走了。

    临走前,借着身子的遮掩,她在乐阳的发上,顺走了一根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