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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道阻且长
    第五十七章

    寂立片刻之后, 孙程被唤来了。

    免过礼后,二人入了殿内。

    姜洵盯着孙程打量了会儿,挑眉道“面容这般憔悴, 你瞧起来, 倒像是比朕还要忙。”

    调侃之语, 孙程素来是不会接的, 只他闷声道“陛下不寻卑职,卑职也正想寻陛下的。”

    “为何”

    “卑职想向陛下请辞。”

    姜洵难免有些意外, 他以指尖敲着桌案, 笑了笑“说说你的理由。”

    孙程的声音, 很是浓郁不扬,他如实道“卑职想去寻人。”

    姜洵想了想“若朕不曾记错的话, 你家中高堂俱已不在, 且你亦无兄弟姊妹, 不知是打算要去寻何人”

    孙程答他“那人, 陛下也认识的。”

    姜洵心念微动, 他凝眸思忖良久,才不甚确定地问道“你指的,莫不是那桑晴”

    孙程默认了,并说道“陛下已荣登大宝, 身边再不缺可用之人,还望陛下全了卑职之愿。”

    见到请辞坚毅的孙程, 姜洵不由摇头苦笑。

    原来伤怀之人, 不止他一个。

    暗自叹气后, 姜洵沉吟道“就算你不请辞, 接下来, 朕也不会让你待在宫中。”

    当是知晓姜洵要说些什么, 孙程沉默两瞬后,抢在姜洵组织措辞之前开口了“卑职斗胆犯上说几句。不管陛下有何苦衷,陛下终归是负了夫人的。卑职虽不曾婚娶,却也知如何对心爱的女子好,如陛下先前那般言行,卑职一直不大认同。”

    “陛下之言行,均有不妥之处。”

    “既是举案齐眉,那夫妇间的地位本该是平等的,可一直以来,陛下都是以高姿态在对待夫人。您或是不查,或是刻意为之,前者尚可原谅,但若是后者”

    听了这些话,姜洵干瞪眼。

    言行不妥之处,他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这会儿唤他过来了。

    实话总是着实不好听的,是以这时,姜洵多少有些羞愤交加。自己觉悟和被旁的人指戳,个中滋味,只有他才能体味。

    静心敛气后,姜洵问孙程“若是后者,又当如何”

    孙程还真就直言不讳了“既是选了和离,便表明夫人再不想与陛下续那夫妻之情,否则夫人断不会那样决然。故陛下纵是悔过,却也不足同情。夫人心已寒,非是三言两语能捂得热的,且夫人选择远走他乡,便是不想再与陛下有纠葛,陛下又何必招人去扰夫人”

    “且纵是追回夫人,陛下又能如何如若卑职不曾记错,明日晚间陛下还要为自己挑选后妃。您将夫人追回,就算给夫人国母之位,夫人怕也并不想要,陛下又为何要这般”

    孙程这声声句句,皆像是自猬鼠身上倒拔出来的刺,一簇簇扎在姜洵心上,让他本就千疮百孔还未自愈的心,愈加扯痛。

    姜洵眼眸微眯“那依你的意思,朕还不能挽回了”

    而这时,孙程自袖中掏出枚圆物来,他呈递于桌案上,并问道“陛下可知,这扳指的由来”

    姜洵摸过那玉扳指,于手心端详着。

    是枚沙枣青的玉扳指,外壁刻着蝙蝠纹样的浮雕,蜡质光泽甚是一般。

    正当姜洵摩挲着那枚扳指时,孙程开口道“这扳指本是陛下去宁源前,夫人特意为陛下选的,可买回府中后,夫人又觉得这玉质过于粗糙,与陛下不相衬,且怕陛下言语嫌弃,便将这扳指给了桑晴处理。桑晴觉得弃之可惜,便转手将这物给了卑职。”

    也正是因为这枚扳指,他误以为桑晴对自己有别样的心思,以至于他立时,便沉沦入了那份本就有些苗头的感情当中。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夫人与陛下和离那日,他主动提了要向陛下请辞,随她与夫人一起离开章王府,可桑晴却两眼圆睁,错愕至极,在听了他疑惑间说出的话后,桑晴才把这扳指的来由与他细述了。只是,虽知是自己误会,是自己一头热,可自心间付诸过的一腔感情,却也再收不回来了。

    悒郁过后,孙程又埋头继续道“夫人对陛下满腔慕恋时,陛下不曾给过夫人回应,现夫人心已凉,陛下又何必去招她夫人并非是陛下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物件。”他甚至直言道“并非所有过错,都值得原谅,也并非所有悔悟,都定然有结果的。”

    姜洵呼吸顿住,好半晌,才缓过劲来。他抽了抽面皮“往前,朕只知你说话直,不会拐弯,倒不知你是个这么会噎人的。”

    孙程缄默不语。

    姜洵收起那枚扳指,亦是喉腔滞涩地说道“放心罢,朕只是让你去寻她,护她周全罢了,并未说过要让你将人带回。”

    待孙程张嘴,似是还要再说什么,姜洵喝止他“好了,旁的休要再多说。错是朕犯的,朕自然会认,至于如何挽回,怎样认错,朕从未想过要旁人代劳。她是霄哥儿的娘亲,亦是朕的发妻,你若想劝朕放弃,趁早歇了那份念头。”

    主仆多年,孙程立马便知姜洵是真动了怒。他抿了抿嘴,终也没再好出声。

    姜洵指膝叩着桌案,心间转了几转,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查清楚她们主仆的下落,伪装身份护在她们身边,每旬给朕来封信,向朕通禀她的动向与安危。”说着,姜洵还轻飘飘地暼了孙程一眼,极慢极慢地继续说道“若见得那等身份有异,心思不纯之人,可给朕盯紧了,否则出了何等事,朕唯你是问,下去罢。”

    孙程无奈,只得行过礼,依言退下了。

    殿门阖闭,偌大的殿厅中,又只剩了姜洵一人。

    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扳指,姜洵心间隐隐有些不安。

    适才孙程说的话,他何尝不知他甚至能预见得到自己腆颜追她,其过程会有多坎坷。可那又如何让他放弃么怎么可能。

    他们从相识到现在,堪堪一载罢了。他犯了浑,伤了她的心,令他们间的关系生了裂缝,他尽力去补,她心间若留有瘢痕,亦需由他去抚。夫妻一场,旧爱宿恩尤在眼前,情分岂能说断就断

    总会有法子的,待他了结此间事,便亲去寻她。

    翌日,日头升起又落下,转瞬,便至酉时。

    金明殿内香风阵阵,处处皆是欢情洋溢之声。

    宫人穿梭布宴,各类精巧的吃食层层团团地摆放着,却鲜少有人真的去拿捻来吃。一众贵女俱是衣着华丽,妆容精妍,格外注重自己的仪态,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像是精心操练过似的。

    而在距离金明殿不远处的小亭内,独坐着个身着丹紫红袄裙,满头珠翠的女子。她单手杵着下巴,不时掀掀眼帘,挑着抹嘲讽不经的笑意,往那些成团聚在一处叙话的贵女们那处望上两眼,神情中的不屑泰然且坦荡至极。

    见自家小姐又是这幅模样,侍立在侧的丫鬟不禁有些担忧“小姐,咱们当真不去与她们聊上几句么打个招呼也是好的呀”

    “打什么招呼,她们也配”程敏潼声音轻慢。

    丫鬟小声劝道“她们中,肯定会有人被选做妃嫔的。小姐,就算、就算往后您当真位居中宫,也是要与妃嫔们共处的啊”

    程敏潼翻了翻眼珠子“就算往后她们当中有人入宫,与我一道侍君,那她们也只有跪我的份。”她矜傲不已“就算她们入了宫,也是任我拿捏的。母亲说过,待陛下如厌那曲氏女一般厌了她们,我便可逐个清理。等后宫清净了,陛下心中与眼里都只剩我了,我不就与陛下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么”

    丫鬟有些心急,觉得自家小姐这想法过于天真了“小姐,陛下可是九五至尊,怎会、怎会只留中宫,而无妃嫔呢”

    “为何不能陛下之父在位时,后宫不是也只有姜皇后一人么”程敏潼想当然道。

    丫鬟“可、可先帝是因为连年征战,政务也繁忙,那些年才让后宫空置的。再者您忘了么咱们现在这位陛下,可是在御极前,便成过一回婚的。”

    程敏潼紧了紧眉心,冷哼一声“你是说那曲氏女她有何可惧的一介弃妇罢了,不足为患。”

    丫鬟摇了摇头“她到底与陛下以夫妻身份相处过,且育有一子,陛下岂会不念着她小姐还是莫要如此心大了。”

    程敏潼根本不以为意,甚至嗤笑道“当真对那贱妇有感情,陛下怎么也会带入宫里来,而不是将人休黜。这一点你还还转不明白好个蠢货。”

    丫鬟面色一白,忙压低了声音“小姐慎言,那位曲三姑娘,怎么说都是小皇子的生母,切不可那样称呼于她。”

    这话触着了程敏潼的逆处,她反将声音拔高了些“我偏要说,那姓曲的就是个小贱妇,不仅她贱,她那儿子也是个贱种。待我入主中宫后,我定要寻法子,除掉那贱种,绝不能让他碍我的眼。”

    丫鬟一惊,生怕有人将这话给听去了,连忙四下里张望,幸好见得这四围都有遮掩之物,这才吐出口浊气来。

    她心中叫苦不迭,立马忙着去安抚气咻咻的程敏潼,却不曾留意到,亭背的密树之后,站了几个人。

    这会儿,密树之后的苗均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明明白白地,从自己身前之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寒津津冷意。

    他周身小小抖颤,仿佛时辰回溯,又到了春寒料峭的那几日。

    约莫酉时正,于金明殿中久侯的一众贵女们,终于听到唱喏之声,迎来了她们所期待之人。

    来人一袭圆领朱红常袍,腰系玉钩绦,鼻梁通直,眉如墨勾,在内宦卫士们的簇拥下,信步而来。

    方才还喧闹的殿内,顿时呼吸可闻。贵女们纷纷摒身静气,盈盈参拜。

    姜洵目不斜视地经过,走到上首撩袍坐下,淡淡地说了声“免礼”。

    贵女们这才端秉着姿态起了身,各自寻了位置坐下。

    既是选妃宴,能为自己搏个好位份,那在帝王跟前露脸施展才艺,可是天大的划算。是以在来之前,便有不少人精心编排了独舞独奏,就等着今晚能在尊驾之前一展芳姿,赢得圣眼青睐。

    宴才开始不久,便不断有人经宦侍通禀呈艺。姜洵倒也来者不拒,只是几场舞乐看下来,那双冰玉般的眸子却始终波纹不兴,似乎这一室的衣香鬓影,他却始觉寡然无味。而直到见了徐嬷嬷的身影出现时,他面上才有了异色。

    姜洵离了座,打断殿中献舞。

    望着襁褓中的姜明霄,姜洵眉心泛紧“嬷嬷怎将哥儿带来了”

    徐嬷嬷便回禀道“程老侯爷先前说过,让小殿下也来凑凑热闹,顺便看是否有与小殿下合缘的。”

    一听这话,在场的贵女们心思纷纷开始活泛起来。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谁能得了这位小殿下的喜爱,能亲近这位小殿下,便更有机会了么

    下首,一众贵女还在想着要如何借机亲近姜明霄,而上首的姜洵,瞟了几眼被徐嬷嬷竖抱着的、眉眼俱喜的小人儿,不由眉骨微扬。

    好小子,看得比他还要开心认真,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也不知这场面若给那人看见,心里头会是个何等滋味。

    正当姜洵担着眉尖兀自反思,怎么就就生出这么个逆子时,下首的程敏潼却起身走了上来,一脸娇羞地对徐嬷嬷问道“这位嬷嬷,我能抱抱小殿下么”

    这话一出口,殿中不知多少贵女暗地中咬紧了银牙。

    她们还在想着要如何借机亲近,这程敏潼倒好,直接上去开口了

    便在一众贵女心中暗藏期待,等着看这失礼无撞的程敏潼被拒绝的好戏码时,却见圣上略一颔首,竟是允了。

    这一来,下首的贵女们更是气得要扯歪手中的巾帕子。

    而程敏潼心间大喜,面上也霎时笑开了花,想着家中祖母与母亲说的确是没错。今圣即位,自己祖父可是出了不少功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冲着这一层,那中宫之位也十拿九稳断然跑不脱。更何况、何况她自认皮相也是顶顶好的,焉能不受陛下关注

    自徐嬷嬷手上接过姜明霄时,程敏潼心里更是得意至极,她压下对姜明霄的不喜,摆出幅虚心受教的模样,听徐嬷嬷教她如何托抱。

    好不容易将姜明霄给抱稳了,程敏潼还没来得急喘口气,便见余光朱红一闪,是龙座之上的人向她走了过来。

    程敏潼有些紧张,虽不敢抬头直视,心中却异常相信,圣上的眼神,是在自己身上流连了的。

    欣喜之下,程敏潼开始幻想起日后自己入主中宫,且诞下麟儿,与陛下妻儿和乐的场景。

    而姜洵,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被程敏潼抱着的姜明霄。

    父子二人四目相接,片刻后,不知怎地,姜明霄忽似反胃似的,那张前一息还傻乐着的小脸蓦地一皱,便自喉间呕了好些秽物出来,正正将那些秽物给吐在了抱着他的程敏潼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直让程敏潼尖叫一声,吓得险些失手就把姜明霄给扔了,幸亏姜洵眼疾手快地接住。

    而素来不怎么哭闹的姜明霄,应是被她那声尖叫给吓到,开始扯着嗓子放声嚎哭起来。

    姜洵抱着姜明霄,黑泠泠的眸光砸在程敏潼身上,怒斥了声“好大的胆子”之后,便拂袖而去。

    程敏潼吓得心口乱跳,顶着身上的秽物,跌坐于地。

    一场晚宴,于混乱中结束。

    约莫两日后。

    在画舫中等了片刻后,丁绍策听了唱喏之声后,便出了那画舫,深揖叩拜。

    姜洵抬了抬手“好了,平身便是。”

    丁绍策咧了下嘴,随着回了画舫中,看了姜洵面容之后,语气略显夸张“陛下可算想到微臣了。许久不见,陛下风华更盛,威仪肃如竣山之岩,英姿凛如古柏纵树”

    话说一半,被姜洵投射来的目光给冻没了。

    他摸摸鼻子,虚咳一声“陛下近来歇得不好”

    姜洵眸子定定,并不接话。

    丁绍策便自顾自地猜测道“陛下可是为了遴选后妃之事伤神若是那晚没能寻到合乎心意的,便再办一场就是了。奉京城贵女何其多这宴连着办上个一旬,都能有不同身姿样貌的贵女来参宴。再无有合心意的,便往各州府下圣谕,总能寻到令陛下满意的。”

    “对了,听说那日晚宴,泰平侯府的程姑娘犯事儿了。既陛下就在那晚宴中,可愿与臣说一说,那些传闻可是真的”

    姜洵睨他,眼神不善“朕瞧着,你当真是闲。”

    丁绍策露齿一笑“陛下知我这人最是个爱闲趣的,听了些街巷之言,就想找人求证。”

    “听说陛下身边的常侍怀疑那程姑娘身上有何等异香,才让小殿下突感不适。故他着人把程姑娘给扣住,而果然,御医在她那袍衫之上检出了少量毒粉唉,就是不知那程家小姐是当真存了蛇蝎之心,还是被某些大人物给蓄意坑害了”

    “若真是臣所猜的那位,据臣所知,这位大人物无缘无故是不会出手的。”

    姜洵漠声“此女心存妄念,口吐不敬之言,不过小作惩戒罢了。”

    小作惩戒

    丁绍策摇了摇头。

    名声被毁不说,在宫里头被关着审了一夜,险些人都吓出毛病来不过,这位不予那毒粉之事计较,确实也是小作惩戒来着。

    丁绍策正心下自思时,忽听得姜洵问了句“你与乐阳可有何进展”

    “陛下何意”丁绍策微觉讶异。

    姜洵抿唇,不肯再多说。

    逐渐反应过来后,丁绍策笑意加深,憋到肋骨都痛。

    “我原想着,陛下这脖颈子没个一年半载的,连半寸都低不下来,却没成想”他笑到连连轻咳,眼角都泛起些水光了“不知这回,那紫宸门前的石狮子,可有发挥些作用还是那冷被窝把陛下给冻着了,这腰杆子再也板正不了”

    姜洵面色极不自然,直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好半晌后,他板起脸来“笑完了答朕的话。”

    丁绍策可是个过来人,自然知晓姜洵此时心内的别扭。是以,他清了清嗓子“是臣失仪,陛下莫怪。”

    说完这话,丁绍策敛着心神,悠悠答起正话来“进展自然是有的,比如她刚回奉京时,日日躲我,说话从来没有好气,杵得我肺门子都痛。现在呢,就算我日日去国公府还有那容馥斋门口堵她,她倒是再不躲也不发火了,我若唤她,她也会与我好声好气说话。”

    姜洵眉目微动“那岂非进展喜人”

    “进展喜人”闻言,丁绍策低下头,苦笑了下“可不是进展喜人么往前她躲我、对我发脾气,那起码是有情绪在的,且是独一无二的情绪。可近来,每回听到她平声静气与我说话、打招呼,就跟对待旁的人一模一样,语调没有半点起伏,我这心是更堵得没处放气。”

    见了这样一个霎时便颓唐下去的丁绍策,姜洵还有何不明白的

    他指尖微蜷,稳住心神,以静洌的声音分析道“你二人不过是年少时有过一段情罢了,充其量,也不过是场露水情缘。”

    丁绍策抬眸,笑道“是么可她那前夫确是与她有过孩子的,虽说没能生下来,但二人那关系羁绊匪浅了罢陛下可想知,乐阳是如何对待她那前夫的”

    姜洵直视着丁绍策,自他口中,清晰地听到“形同陌路”四个字。

    不仅如此,丁绍策还好心问了一嘴“可需臣与陛下解释解释这四个字”

    姜洵眉宇颦起,雪玉般的面容之上,倏地浮起层霜来。

    片刻后,姜洵转移了话题。

    “近来得了崇州密报,温府有些异动,你在崇州也待过,去替朕查一查,看温府是何等情况。”

    丁绍策扬了扬眉“陛下将要恢复科举,这省试在即,您还要调臣出京办事,那臣这几年备考温的书,岂不都白废了”

    姜洵回了句“明知故问。”

    丁绍策莞尔,复又问道“这回参考的举子中,可是有陛下当年的大舅哥在列,不知陛下可也会徇私”

    姜洵沉默了下。

    亭中日光清薄如银,拂过植木的微风飒飒有声。

    姜洵的声音有些发飘“我本便欠她的,这好处她不问我要,我却是该给的。”

    丁绍策屈起指节,略定了下,方沉吟道“陛下,臣尚在路上,多的经验没有,只想提前告知陛下一句,道阻,且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