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腊月下旬, 家家户户开始最后一轮洒扫。
天气寒凝,呵气成霜,雪粉被风绞动着, 在空中腾扬盘旋。
别苑暖阁中, 正在习步的姜明霄首试失利。因着总爱踮起前掌,他那身子便会下意识往前倾, 而失了前后的平衡, 才两步,便摔成了一团倭瓜。
不仅如此, 小倭瓜还茫然地抬起了小脑袋, 似乎不明白自己好端端地走着, 为什么会摔倒。
这般讨喜的模样, 直令屋内笑声一片。
这么会儿, 徐嬷嬷领着苗钧水打门外走了进来,请示道“姑娘, 陛下来了, 在别苑外头站着呢可方便让他进来”
见曲锦萱上前抱起姜明霄, 未立即答话,徐嬷嬷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姑娘,您瞧这外头下着雪呢”
被香软的娘亲抱着, 姜明霄显见是高兴极了, 咧着小嘴便乐了起来, 还无意识地冲曲锦萱眨了下眼。
曲锦萱给儿子擦掉嘴角流出的口水,轻声道“请陛下尊驾罢。”
徐嬷嬷还未应, 苗钧水先喜孜孜地抢话道“奴才这就去回话。对了, 陛下说了, 外头冷, 诸位都不用出去迎。”
说完,苗钧水便笑眯眯地,疾步出了暧阁。
姜洵进来时,不晓得是不是被他这个爹的突然出现而吓到,重新开始习步的姜明霄脚丫子蓦地绊住,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在绒毯上摔了个结实的屁蹲。接着,他坐在地上,两只手撑在身后,张嘴仰视着姜洵,呆住原地眼也不会眨。
“陛下。”众人行礼。
姜洵上前,虚扶起曲锦萱来,道了声“免礼。”
徐嬷嬷笑道“陛下来得刚好,哥儿正习步呢。这过几日便是新岁,老奴几个想着,定要让他快些学会了,稳稳当当地走进新岁,图个好意头。”
姜明霄盯着姜洵吃吃笑着,搓着小拳头便要往嘴里放,被姜洵给轻轻拍了下来“都快满周岁了,怎还吃自己的手你羞是不羞”
动作被阻,姜明霄倒是不吃自己的手了,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姜洵的手,开始不停吮动。
姜洵哭笑不得,正想强行将手收回,曲锦萱过来解围了。
“霄哥儿乖,快放开。”
她温柔地掰开姜明霄,分开这对父子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姜洵的手。
姜洵方才批了无数章折,本是运笔灵活的手,瞬间便如指骨都僵住了似的,完全不会动弹。
靠得这般近,从后头看起来,二人姿态甚是亲昵。
徐嬷嬷鉴言辨色,心喜不已,便就势提议道“不如陛下与姑娘各据一侧,瞧瞧哥儿会往何处去”
姜洵五指微屈,见曲锦萱好似也没有抗拒的意思,便颔首道“听嬷嬷的。”
徐嬷嬷笑得欢欣,立马抱着姜明霄到了绒毯的另一边。
靠近门口的绒毯尽头,姜洵主动去了右侧,撩开袍角不顾形象地半蹲下身,拍了拍毯面“小子,到朕这里来。”
曲锦萱亦柔声细气地对儿子招手“霄哥儿,来阿娘这里。”
双重诱惑在前,姜明霄兴奋极了,一被放到绒毯上,便舞动着两只小肉臂跌跌撞撞地往爹娘的方向冲,只他姿势不对,仍是踮起脚尖向前,没几步便四肢着地,扑成了个小的模样。
一旁的巧茹见了,立马便要去帮忙,却听得姜洵肃声道“莫要扶他,让他自己来。”
“这”巧茹有些犹豫。
徐嬷嬷则瞻头赞成道“陛下说得对,若总是跌倒了便扶,哥儿许久都学不会独立行走。丫头,别管哥儿。”
姜洵眉目漆漆,眸光深邃沉朗,静静地注视着姜明霄。
在一众带着鼓励及期待的视线中,姜明霄就着小的姿势向前爬了两步,尔后,他撅着屁股侧身向巧茹摇起手来乱叫,像是不懂这个从来会帮自己的人,怎么突然就不动了。
不敢违抗圣命,又见不得小主子伸手求援,巧茹转过身子去,硬起心肠来不看他。
姜明霄就着那般滑稽的姿势喊了几声,见巧茹身形不移,他收回手撑在地上,猛地使了力,虽然晃晃颤颤,却终归是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姜洵眉目染笑“好小子,快来。”
即使穿着软底鞋,还是能看得到小娃娃十个脚趾牢牢扣在地上,连嘴都抿着在发力。
姜明霄张开双臂,试探着向前踏了两步。该是掌握了技巧,这回,他再未摔了。
继续前进,姜明霄脖子向前探着,一摇一晃地,顶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迈着略显外八的步伐,朝前稳稳行去。只他行进的方向,却不是方才夸奖与召唤他的亲爹,而是一直莞然含笑的娘亲那处。
姜洵颇感颜面无存。
他堂堂帝王,还能连个小娃娃都摆不平么
这般想着,姜洵起身,去榻几的果盘中取了块糕点,故意放在手中掂了两掂。
奶娃娃果然受不得吃食诱惑,见了被抛起来的糕点,姜明霄双眼立时铮亮,两脚一转,直直朝姜洵走了过去。
便在姜明霄快要到姜洵跟前时,一声软软的“霄哥儿”,让他停下了脚步。
曲锦萱只唤了这一声,也并未有旁的话与动作。她只将眉目弯起,越发笑盈盈地望着姜明霄。
姜明霄陷入踟躇,时而看看姜洵和他手中诱人的糕点,时而又望望眉目温宁的曲锦萱。
几息后,他似是做出了取舍,仍是朝原方向,亦便是姜洵那处走去。
快步行到姜洵身边后,姜明霄抱着姜洵一条腿,推开他递来的糕点,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向曲锦萱啊呀啊呀地唤了两声。
姜洵眸中闪过流光,他收起糕点,腾出手来牵着儿子,朝儿子所指的方向行去。
一步步间,父子二人到了曲锦萱跟前。
大抵是只一边被牵仍然不很稳,等站立时,姜明霄又朝曲锦萱伸出了另一只手。
苗钧水极会说话,立时便出声道“小殿下这是两边都舍不得,便想了这么个兼得的法子呢,真是顶顶聪慧呢。”
曲锦萱垂下目光,见儿子正伸着手冲自己憨笑着。
小娃娃两只眼睛亮如夏夜星辰,眸子中没有一丝杂质,笑容加深时,犹如月牙儿一般弯起。
她笑着抚了抚姜明霄软软的小脸蛋,这才拉住了他探向自己的小手。
便是这般,姜洵与曲锦萱一人一边,牵着姜明霄稳稳当当地,向榻几行去。
房室中的人都极有眼力见儿,不知几时,已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姜明霄被姜洵换在膝上,张嘴接着这个爹喂给自己的吃食。
被捏成碎屑的糕点在舌头上被口水濡湿,又经喉咙送下腹内,好吃到小家伙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因对向坐着的曲锦萱一直没与自己开腔说话,加之心头也藏着事,姜洵颇有些心不在焉,那糕点便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而方尝了美味的姜明霄不耐烦被这样投喂,身子向前一倾,便要直接用手去抓。
姜洵膝头拱了下,便将人给带回怀中。他小小地拍了下儿子脑门“急个甚慢慢来。”
多数时候,姜明霄的性子都是好的,唯独在进食之际有些蛮脾气,脑门子受了大掌一捂,他当即仰起头来,朝自己上方那冒着青茬的下颌重重挠了一把,愣是将这下给还了回去。
小娃娃指盖虽平整,可甲缘难免有些尖利的硬角,这么一爪子呼过去,姜洵下颌划过刺痛。他一手抓住那记仇的小手臂,另只手在自己被挠出白印的地方磨了两下。
见父子二人四目相对,曲锦萱方出声道“陛下,还是民女来抱罢。”
“无妨。”
姜洵把怀里的小娃娃抱了个方向抱着,顺势敲了敲他屁股。姜明霄自然也不甘示弱,东西也不记得要吃了,开始敲木鱼似地,一下下拍打着姜洵的后脑勺。
力度不大,也没碰着自己发冠,姜洵便也不理他,而是借机对曲锦萱说了自己来的目的“后日,我便要亲征远关了。”
边关之患,向来是藏也藏住的动静,何况前儿还有南涉叩边的消息闾巷皆闻,近来东汤的事,曲锦萱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而后日,便是腊月二十七。
曲锦萱微怔“陛下不等新岁再去么”
姜洵沉声“等不及了,东汤来势汹汹,已在安泗边城与我大燕将士有了冲突,随时有可能发兵攻城。”他放缓语调“我尽量赶回来,参加霄哥儿的周岁宴。”
曲锦萱好一阵晃神。
霄哥儿生辰是二月二十三,安泗离奉京也有千余里,从奉京赶过去,快马轻骑也要半个多月,何况还带着大军,亦要与敌兵交战。两军相抗,若不能速战速决,胶着起来一年半载也是常见的,这怎么算,他都不可能于二月二十三日之前赶回奉京。
曲锦萱久不出声,姜洵便自说自话般交待道“我将杜盛留在这别苑中,若有何事要办,你予他说便是。”
“除了杜盛,季大人与丁绍策亦可相助。”
“我不在京中这段时日,许会有些异动。我知你要操持铺子,若让你莫要外出是不对的。我在你身边安插了几名暗卫,何时你若觉不对,出声唤人,他们便会出现。”
姜洵便这般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他嘱咐甚多,一心顾着查缺补漏,生怕少说了哪句,却忘了自己这般神态,会令曲锦萱心下不安。
曲锦萱一声不吭地听姜洵说完,待他几息不出声,她才自榻上站了起来。
“民女去厨间给陛下做几道小菜罢,一来给陛下践行,二来,也是让陛下提前吃一餐团年饭。民女手艺粗拙,及不上宫中御厨,只能操持些日常菜食,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这般突如其来的好事,令姜洵眉宇跳了跳。
他身子后仰,将已经开始扒拉自己发冠的儿子给掀了下来,对越过自己的曲锦萱说了句“我想喝粥。”
曲锦萱止步,听姜洵请求道“如在宁源时那样,为我煲一碗同样料食的粥,可好”
暖阁中,姜明霄躺在姜洵膝头,姜洵握着姜明霄两只手,不停做着相碰与分开的动作。小娃娃沉迷于这个游戏,任皇帝爹操控着自己的手,张着嘴嘻嘻发笑。
过了会儿,姜洵又边与他说话,边一下下地戳着他的小肚子,更令小家伙笑成了一朵花。
曲锦萱还在外间廊檐下,便听到了这阵欢声笑语,而进来时,见到的便是父子和乐融融的场景。
父子二人眼巴巴地盯着她步近,区别不过是一个看人,一个看粥。
放下漆盘,曲锦萱将粥呈予姜洵“陛下请慢用。”
姜明霄比姜洵更心急,好一通哇啦哇啦不知所云地叫着。
曲锦萱自然也备了姜明霄的份,自姜洵怀中接过小娃娃后,便执起汤匙,小口小口地喂着他。
姜洵亦执起汤匙。
腌制过的排骨,粥中还加了山药与胡萝卜丁,荤素搭配、不咸不淡,一如姜洵在宁源时喝过的那碗。
在他的对面,被小女人抱在怀里的奶娃娃吃得津津有味,好吃到手都扬了起来,手背上凹陷下去的小肉涡分外惹喜。
比起外间似要椎石击沙的朔风动静,暖阁内只有曲锦萱轻轻吹粥,以及姜明霄奋力扒碗的心急声响。
这餐粥用得极慢,可再慢,总也有吃完的时候。
姜洵心中隐有怅意,更多的,便是难以体味及无法言表的心绪了。
察觉姜洵几度欲言又止,曲锦萱轻声问“陛下可是有何话要与民女说”
姜洵喉间泛痒,确有话想说,只他心中纠结难定,亦不知该如何与她说。
“若是国政之事,陛下便莫要与民女说了。”
姜洵心念顿住。他抬头去看,曲锦萱替正替怀中的小娃娃擦拭着嘴角,说这话时,她并未抬头,仿佛只是顺口。
天时不早,已在别苑逗留许久,姜洵也是时候要离开了。
瘿木瓷心的四扇挂屏之前,曲锦萱抱着姜明霄,对姜洵恭敬地福身“祝陛下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姜洵长身玉立,目光幽若。
小女人俏盈盈地站着,新月眉下,一双嫮目清雅嫣然,波平光静。
上回他远征,她也是与他这样说,结果他回来当日,她便提了和离之事,与他尽斩前缘。
渭然叹息过后,姜洵上前,伸手点了下姜明霄的鼻子“下回再见,要会叫爹爹了。”
许是被亲爹的离别依依之情感染到,姜明霄抱住姜洵的手指,扯着嗓子哇哇乱叫几声,接着,他直哭到脸儿都皱到了一起,十足小老儿的模样。
收回的手握了握拳,姜洵喉结微动“发生何事都莫要慌。等我,我会回来的。”
虽是看着姜明霄,但这话,明显是与曲锦萱说的。
曲锦萱抱着姜明霄,轻轻拍着小娃娃的背,朝姜洵露了个笑颜。
外间,地面上已铺了厚厚一层雪褥,白茫茫的一片,亮到暮色都变得不那么晦暗。
身姿挺拔的郎君下了楼阁,踩着庭院中的积雪,消失于风雪之中。
翌日。
庆王自宫中回到府里,从下了马车起,便是个眉心微紧的模样。
此番布谋如此之顺利,令他心中隐感不安。
如上回曲府之事,面上虽是治了那焦姓婆子之罪,可这般处理之下,却藏着个昭然若揭的真相,尤其
正想着入神时,居院渐近,而他所宿的居院之前,崔沁音正站在院门之外。
庆王疾步上前“雪这般大,你出来作甚”
崔沁音福身“臣妾有事想寻王爷。”
庆王面色有些难看“有事寻本王,进去便是了,何必等在此处”
崔沁音并不说话,一声不吭地跟在庆王身后,入了那居院。
掀帘入了厅堂后,庆王待要吩咐下人拢盆加炭,崔沁音却挥了挥手“都退下罢,退出这院子。”
这般有异,自然惹得庆王身形滞了下。
待下人皆散,崔沁音开口便直言来意“臣妾听闻,陛下明日便要亲征东汤”
迎着崔沁音的问,庆王点了点头。
崔沁音接着问道“陛下此番亲征,可与王爷有关”
庆王狠狠怔了怔,随即下意识否认道“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会与本王有关”
崔沁音盯他两瞬,继而笑了笑“臣妾一介内宅妇人,并不懂政事,可偏生不巧,姨母出殡那日,臣妾偶然在曲府中,听到了王爷与外祖所议之事。”
闻言,庆王瞳孔震了震,面上浮起丝丝缕缕的慌乱来。
崔沁音上前一步“为何陛下对王爷不够好么”她目光突刺,语气极为不解“这些日子来,宫里头的赏赐就未曾断过。陛下明显是想与王爷兄弟相和,王爷便不能安宁度日么”
“兄弟相和”
听得崔沁音这几句话,原本的慌乱俱是化作冷笑。既已得她知晓,庆王索性也不再辩解,而是回以锐利如刀的目光“你当真以为,他会放本王安宁度日”
崔沁音不急不徐“陛下当真要对付王爷,一开始就不会承认王爷身份。”她质问道“王爷既贪得无厌,又不知好歹。敢问王爷身边可有亲信在朝中可有王爷的拥趸”
庆王心下刺挠,他抿唇道“你放心便是,本王自有人助。”
崔沁音荒唐好笑到连连摇头“王爷说的是外祖与傅氏”
“外祖是臣妾长辈,臣妾身为小辈,暂不议他。可王爷何等糊涂那傅氏狼子野心,根本就是居心不轨,怎可与之相交同谋”
“臣妾不知王爷与那傅氏是何盘算,只想劝王爷悬崖勒马,及时收手,莫要继续错下去。”
“还有,前阵子柔姐儿戕害了那魏言安,王爷为了保下柔姐儿,已与那傅氏生了莫大的龃龉与嫌隙,傅氏更不可能对王爷尽忠,王爷就不曾想过这点么”
“就算王爷移天换日,今后也会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处处受人掣肘,不过是个傀儡皇帝罢了”
长串逆耳至极的质问逼来,庆王脏腑上犹如压了个磨盘般喘不过气,他怒喝一声“够了,闭嘴”
崔沁音并不惧,反而心间聚积起越发多的失望来“今日王爷既认这事,又与臣妾说这些,这般无畏,不就是拿捏住了臣妾为了自身与哥儿姐儿的安危,不敢去向陛下告发么”
她恨声到喉咙微哽“可这般掉脑袋的大事,是要搭上整个王府的,王爷怎就这样自私”
“陛下性宽仁,对王爷、对整个庆王府都隆恩备至,臣妾当真万分不解,王爷究竟为何要行这险步是为了权柄,还是为了旁的什么”
庆王面容郑重冷冽,且带着些气急败坏的羞恼“什么隆恩备至那只是他惺惺作态罢了,只是你看见的,也是他想让你们看见的。”
见他还这般冥顽不灵,崔沁音咬牙道“臣妾说句公道话。陛下所经受的,王爷可曾经受过魏修那贼子轼兄篡位,那般假仁假义之辈,想也知晓,陛下这些年过得并不安稳。可王爷呢王爷可是一直性命无忧地活在曲府”
“是了,轼兄篡位,这便是魏修之恶行,王爷这是要跟魏修那贼子学么他可是王爷的杀父仇人啊王爷是被猪油蒙了心么”
“这书房中多少往圣之学、大儒之作王爷也是满腹经纶之人,怎就为了一已之私要去行那错事”
字句皆像裹了刀子似的灌入耳中,庆王躁如困兽“你可知,他派人杀了姨母,便是对本王的威胁,本王若不这样做,便是坐而待毙,也无甚好下场”
崔沁音愣住“姨母之死,与陛下有关”
未料这一时失言,庆王撇过头,不与崔沁音对视。
心口蓦地重重一跳,有令人胆气生寒的猜想涌上崔沁音脑中,她喉腔必颤“看来王爷知晓当中内情,那臣妾倒想问上一问,究竟为何,陛下要置姨母于死地”
庆王缄口不语,转身向内室行去。
这般躲避的作态自是心虚的表征,无异于直接证明了崔沁音的猜测。而她那位姨母会使哪些肮脏下作的手段,她都不用多动脑子便能想得到。
“王爷不肯说,那臣妾便猜一猜,是否与三妹妹有关”崔沁音跟着入了内室,厉声逼问道“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能与陛下摊开了说除非三妹妹。夫君莫不是动过三妹妹”
庆王仍不答话,他解了身上大氅,随意搭在椅背,又伸手去给自己倒茶,可那执壶的手,却明显在微颤。
猜想几近确凿,崔沁音脑子嗡嗡作响,直气至倒逼出泪来“王爷就这样放不下三妹妹么她明显对王爷并无半分男女之情,就算不与陛下重归旧好,也轮不到王爷近身”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三妹妹对王爷亦有感情,可你二人先前是同父兄妹,若有那等事,便是乱了人伦纲常,要生受天下人指戳王爷可有想过,届时臣妾与孩子们又该如何自处”
内室熏笼中的余炭也已燃得所剩无几,因着这通对话,夫妻二人间的气氛,亦是冰冷至极。
正是僵持之际,倏然间,二人听得外头有声音传入。
庭院四寂,那道声音极为清晰,是采芳惊讶地唤了句“表姑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