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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凌晨一点, 工厂的基地陆陆续续点亮了灯光。一群黑衣少年站在了摩托车旁,表情都有些忿忿。见魏西沉过来,都喊了一声老大。
青瓷的夜晚可没有路灯。
他们进镇子也只能骑摩托车进去,魏西沉给陶苒带上防护头盔, 又给她裹上小毯子。
“会害怕吗”
陶苒不怕, 还有点兴奋, 她眼睛亮晶晶地摇了摇头。
“嗯,觉得冷的话,手就放我兜里。”
魏西沉的山地摩托车是深蓝色, 车身有几条炫酷的银色条纹。在后面车的照射下,流转着炫目又流畅的光。
半夜骑山地摩托车特别冷, 好在她裹得严实, 抱紧了魏西沉, 也没觉得冷, 觉得还挺新奇的。
他们一行人骑车进了青瓷。
耳畔的风呼啸急速而过, 她能感觉到魏西沉车速很快, 马达声充斥在耳边, 后面十多辆车陆陆续续跟得很紧。
白天都没进来过的青瓷, 夜晚反而进来了。
大多数民宅都灭了灯, 偶有几个酒鬼在街上晃过去, 被摩托车刺耳的马达声惊得一个激灵,然后脱口就骂。
都没停下来理他。
他们要去的地方, 是青瓷唯一的一家旅馆。叫“归途”。
魏西沉一个微转弯, 把车停了下来。陶苒先下车, 她取下头盔,夜晚冷凉的空气立刻就让她打了个哆嗦,魏西沉皱了皱眉,牵着她的手往旅馆里走。
后面的少年们也陆陆续续跟了上来。
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见了魏西沉跟老鼠见了猫一样“魏哥啊,这不关我们的事,那小哥来就是这样了。”
魏西沉眼里透着凌厉“在哪个房间”
“308。”
一群人就去了308。
推开门陶苒被浓重的血腥气吓住了,然后就看见白色的床单上那个血人。
身后的少年们都按捺不住,纷纷喊“阿光”
镇上没有医院,只有一家小诊所,理旅馆挺远的,此刻小诊所的医生正战战兢兢地帮那个叫阿光的少年处理伤口。
阿光看上去还那样小,身形比起这些少年都要单薄些。血流了一床。
陶苒这辈子第一次见这样的震撼的场景,脸色一瞬间就白了。
旁边红着眼守着阿光的少年见魏西沉来了,眼泪差点没憋住就掉了下来“大哥你回来了”
魏西沉点了点头,还保持着冷静“怎么回事”
少年说“我们原本是出任务,帮那个富商解决他的小三,不让他妻子发现。结果他隐瞒了真实情况,那个小三家也大有来头,我们人没带够,被那些人追到了青瓷。跑出来的时候,阿光被砍了几刀。这里离医院好远,只能暂时先来旅馆。”
魏西沉的眼里黑得像墨。
少年咬牙说“我后来打电话过去要一个解释,那个富商说会赔钱的,要是阿光没撑住,还会给十倍的丧葬费。”
魏西沉听得笑了。
陶苒第一次看他这样的表情,她听见他用冷得刺骨的嗓音骂脏话“我操他妈。”
她突然想起之前魏西沉说,由于他们这群少年长大的环境,在外人眼里,比畜生金贵不了多少。看来在这个富商眼中,死了就死了,什么都可以用钱解决。
魏西沉眼角发红,但是很快冷静下来“现在都出去,不要堵在这里。赵医生,给他把血止住。开车送去县上的医院。”
他率先带着一群少年出了门。
魏西沉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只摸到手机冰冷的金属壳,这才想起他去锦城之前就把烟戒了。
他心里燃了一把火,想把那个不把他们命当命的龟孙子给宰了。陶苒心里也难受死了,她心跳得飞快,从来都没想到过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原来人和人的生命在某些地方不等价。
“魏西沉。”她主动握住他的手,魏西沉的手冰凉,刺得她一个激灵。她说“阿光会没事的,那个坏蛋也会付出代价。”
再多语言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努力回忆刚刚的场景“我看见医生把他的血止住了,证明没有伤到动脉,你不要担心,到了医院就会输血的。阿光一定没事的”
她被他保护得很好,一双手暖乎乎的,他总算从那种疯狂的魔怔中回过了神。
他摸摸她柔软的头发,视线触及她清亮担忧的眼睛,情绪平静了下来“我没事。”
等阿光的血止下来,赵医生开车带着阿光和几个黑衣少年赶往县城。
魏西沉他们没有跟去,这时候显然还要解决这件事的后续影响。魏西沉还要留下来镇场子,他安排道“今晚先不回工厂那边,都在旅馆住下来。明早搜寻动手的那帮人还有没有留在青瓷,还在的话联系闻凯带人带家伙去关照一下他们。”
陶苒在旁边听,他的话顿了顿,还是没有更改地说下去“那个富商,找到他的原配,把小三的事情透露。等三天后,把富商给抓了,找训练营的没有身份的那群人,照着阿光身上的伤口,全部砍到他身上去。钱拿二十倍再把他放了,人不要弄死了。”
陶苒作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下长成的好姑娘,听得寒毛直竖。
很快表情愤恨的少年们拿了钥匙在旅馆住下来了。
魏西沉带着陶苒去了同一层的301。
这里靠着一面大窗户,进来的时候风还在呼呼吹,窗帘被风吹得卷起,透着一股子寒凉。
明明是这样的氛围中,陶苒却莫名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
她皱了皱眉。
魏西沉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喝完就睡觉,才两点。”
她捧着杯子发神,魏西沉的声音微凉“怎么觉得我残忍”
她抬起眼睛,房间里灯光挺亮的,那双眼里情绪很容易被看穿,她诚实地点点头“有点,我觉得有点怕。”
“只有这样,青瓷的孩子才能长得大。”他冷冷地说,“不把他们的命当命的人,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我们唯二的底线就是,不犯法、不能死。”
他关上窗帘,陶苒看不清他的表情“要是能好好活着,谁乐意去拼命。”
这句话让陶苒鼻子酸了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想起阿光,那个少年看起来比她还小。
“好了,睡觉。”魏西沉强硬地把她抱在怀里,拉过被子把两个人盖住。
陶苒挣扎着探出了头,去拍他的手“你的男的,我是女的,你不可以睡在这里。”
魏西沉没好气“青瓷好玩吗你还想一个人来趟一日游别明天我找到你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陶苒欲哭无泪,她不想和魏西沉睡一张床,但是更怕死。
她想到还在医院路上的阿光,魏西沉肯定也没心思对她做什么。
陶苒哼哼唧唧“那你不要抱着我,手放开。”
他闭上眼,充耳不闻。
陶苒折腾了大半夜,感觉魏西沉的形容没错,在青瓷的感觉可不就是当初在汪洋滑板冲浪那样的感受吗她现在睡不着。
陶苒脑海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初见魏西沉时,她给钱给他,他冰冷下来的神色。一会儿想到他说让她别脑补,他没那么穷。如今这情况看来,他确实不穷,说不定还挺有钱的,都能养活那么大一票人,还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活得如鱼得水。
脑海里的场景反复交错,窗外突然传来打雷的声音。
闪电透过天幕,倒映在窗前,很快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接踵而至。
她呆住,这个场景她梦中的场景
几年前,那个生病的,蜷缩在旅馆床上的小姑娘。
一个穿着连帽衣的,看不清脸声音难听的少年,翻窗上来给她喂水降温,还说她得寸进尺。
他没有开灯,还狠狠地掐了她的脸。那种疼痛哪怕时隔几年还记忆犹新,场景反复交错,外面雷雨轰鸣。
陶苒灵光一闪,有些本该遗忘的东西,竟然模模糊糊记了起来。
房间里的灯光已经被魏西沉给按熄灭了,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陶苒觉得一动都能感受他流畅的肌肉线条。她一抖,抬起头看他的下巴。
闪电一闪之间,记忆里那点模模糊糊的影子终于重合了起来。
“魏西沉。”她喊他。
魏西沉以为她还要闹,也不理她,连眼睛都没睁。
“几年前,在这家旅馆,照顾我的人是不是你”
魏西沉猛然睁眼,黑亮的眼睛在夜里,如一头蛰伏的小兽。他禁锢着她的手紧了紧,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抗拒,嗓音微哑“你想起来了”
陶苒安静了很久,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记忆如开了闸,潮水一般涌过来。原来生了那场病以后,她回家就忘了青瓷。
而曾经那个作死的小姑娘,曾经和陆少齐名的陶家大小姐。第一个撩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大佬。撩完就跑了,还把人家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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