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我一定要买到那身衣服和包包”卢婉儿指着画报说，“你帮我想想办法嘛。”

    杜梅为难了，“你总不能让我这把老骨头去抢吧”

    卢婉儿“要不趁着还没开门，咱们打电话给周阿姨吧”她都等不及再回大院找人了。

    看到宝贝女儿是真的很着急地想要那身衣服, 她想了想, 点头, “行”

    人在外面, 只能就近去邮局花钱打电话了。

    偏偏周阿姨半天都不接电话，急死她了

    还是打到邻居家，让人去喊在花园里浇花的周阿姨，才最终跟她通上话。

    这么大费周章的，周阿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焦急问“发生了什么事”

    卢婉儿脸皮薄，就让她妈妈说。

    杜梅无奈地笑着问周阿姨“你小妹不是在中心百货商店当销售科长吗，我是想问你, 能不能让她给我们留一套画报上的衣服”

    “啊”周阿姨愣了一会儿，“就这事儿啊，你不能回来跟我说, 非要打电话”搞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回去就晚了呀, 现在商店门口一堆人准备进去抢呢。”

    周阿姨又愣了一会儿, “不是下周末才开始卖吗”

    “啊”

    闹到最后，是一场乌龙。卢婉儿悻悻地回了大院，周阿姨笑着她们母女迎进家里。

    杜梅发现她穿着新衣, 拉着她的手就打量起来“我怎么瞧着你这件衣服, 跟画报上的那件, 风格有点像”

    “那当然, 两件设计都出自小画家之手, 能不像吗”周阿姨笑着说，“我说你们也不要去商城抢什么限量款了，跟我一样，找小画家私人订制，比那些统一码数上身效果还要好哩。”

    “对呀，这才是独一份呢，”杜梅眼睛一亮，“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说着，她就要带女儿去贾团长家。

    卢婉儿却别扭地拉住了她妈妈，“别去了，我昨天可能把人得罪了。”

    周阿姨稀奇道“不会吧，京京性格挺好的啊。”

    卢婉儿越发不是滋味，她清咳一声，挽着周阿姨的手撒娇道“就是因为你们都喜欢她，我就吃味了嘛，昨天故意说看不上她的衣服，现在去找她不是打我自己的脸吗”

    杜梅哭笑不得，“你何必呢”

    周阿姨咯咯笑了起来，“哎呀小姑娘是这样的，我们年轻的时候，还不是喜欢跟别的小姑娘比来比去”

    杜梅也笑了“瞧你说的，现在就不比了”不比你老跟我炫耀新包新衣服

    周阿姨“现在也比，比的是孩子”

    “也是”

    两人说笑起来，卢婉儿在一旁烦心得揪树叶，“周阿姨，你就让小周阿姨给我留一套衣服吧。”

    “行行行，我试试。不过，你真的不试着跟京京交好吗那孩子挺有才的，我们都叫她小画家。”

    卢婉儿挑挑眉，“为什么这么叫”

    周阿姨便给她说了宋京京发表过的几份作品，然后发现，卢婉儿也是看过海岛朝霞的。

    毕竟都是部队子弟，军刊上的好作品，大家都会互相分享的。

    卢婉儿后悔了，她昨天不该先入为主有偏见的，认为宋京京是那种见到权势就会往上扒的乡下妹，还以为她会主动讨好自己呢。

    结果人家根本不需要巴结贾阿姨，更不需要巴结她，而且人家都结婚了，跟小齐也不可能，她有什么好嫉妒的

    反倒是，人家未来很可能是她的小姑子，她更应该交好才是啊

    想到这里，卢婉儿摇了摇周阿姨的手臂“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嘛，周阿姨”

    宋京京和贾团长在市里逛了大半天，在几处景点拍了照，在国营饭店吃了午饭，又去了百货商店。

    一到门口，两人就看见了那张画报，很是醒目，经过的人基本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停下来细看。

    宋京京原本只画成08米x2米的大小，但商店里明显也有广告方面人才，把画报挂到离地15米左右的位置，还在周围模仿电影宣传画，绕着它画了一圈十分醒目的斜线，把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宋京京表示效果拉满，非常不错。

    她今天来百货商店，是给家里人买礼物的。

    麦乳精、大白兔奶糖、肉罐头、香烟、烟草，看到什么买什么，老宋家那么一大家子人，不可能每个人都送到，于是买些吃的和大家都能分享的。

    到了日用品柜台，宋京京看着搪瓷杯子、脸盆和暖水壶，问了下价格，抿抿唇，只买了两块放在桌上的方镜，一块给奶奶，一块给她娘。

    正打算走开，忽然发现那边摆着一个闹钟，她让售货员拿过来看了一下，问了价格要5块钱之后，还是放下了。

    宋京京都是靠生物钟起床的，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闹钟，但性价比太低了，最后想了想还是没有买，5块钱都可以裁布做两身衣服了。

    走到文具柜台，宋京京想了想，买了两只英雄牌钢笔和一盒墨水，钢笔可以当成给侄子们的奖励，谁书读得好就奖励给谁。

    走着走着，就到了服装柜台附近。

    “烦不烦、烦不烦，天天有人来问，那画报不是写得很清楚吗18号开始售卖”

    宋京京愣了愣，看到服装柜台前几个人灰溜溜转身走了，对于售货员恶劣的态度，竟然是一点怒气也没有，甚至表情还很理亏的样子。

    这也是种时代特色了，宋京京想。

    “王姐不要这么暴躁嘛，来喝点水消消气。”隔壁柜台的人笑着安慰她。

    “我能不烦吗”服装柜台的王姐抱怨起来，“都是科长忽然要搞什么广告，什么营销，一天几百个人过来问东问西，搞得我都累死了”

    “哎呀，能者多劳嘛。”

    “又不给我涨工资，卖多少也不给我分钱，这分明是折磨我”

    宋京京和贾团长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

    贾团长“我看那边新上的丝巾不错，可以送给你娘，我们去看看”

    “好啊。”

    两人刚走近，就听那背对着她们的王姐冷笑道“等到那天，我就用内部员工价，把那些衣服都帮我亲戚们买下来，看那些人来抢屁吃”

    隔壁柜台的立刻兴奋“什么，你有内部价，那能不能匀一些给我”

    王姐“当然可以，我自己也吃不下那么多，要不咱们问问其他人，要不要买”

    宋京京“”

    贾团长“”

    “不太好吧，科长能同意”

    “哼，科长算什么，我公公才是百货商店的话事人”

    宋京京“”

    贾团长“”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转身悄悄离去。

    走远了，贾团长才说“走，去找周科长。”

    周科长听到两人的复述愤愤地拍了一下桌子，“惯的她们”

    宋京京“小周阿姨，我的意思呢，是这次全部都要卖出去，不能卖给内部，也不接受任何有钱有势的人物的预订，不然完全达不到广告效果和销售目标，您看呢”

    周科长噎了噎，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

    宋京京笑盈盈，“我也不让小周阿姨为难，关于广告和销售方案的事情，当初都写进协议里的，如果你们商店做不到，我以后去别处卖就是了。”

    还好她之前就留了个心眼，有几条条款写明了合作达不到她的某某项要求，她有权终止合作。

    周科长愣了愣“你是说，你以后卖给别家”

    省城并不止这一家百货商店，而且统购统销的政策下，其实宋京京这么好的货物不怕卖不出去，大不了让公社出面，总能找到采购方，只是价格可能没那么高而已。

    “不是不是，”宋京京连忙摆手，“我只是假设，如果这件事让小周阿姨为难，让您觉得太麻烦”

    周科长蹙眉“是有点麻烦。”

    宋京京笑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做不做，做得好不好对于您来说没有一点直接的好处，您还是拿那份死工资。”

    她话锋一转“不过，长远来看，一个决策提高了整体销售额，对您的业绩和以后的升迁肯定也会是光彩的一笔不是”

    周科长叹了口气，“不瞒你说，你这个广告做的是真的好，才半天多时间，我今天已经接了好几个电话，让我留货，我都答应了。”

    她又何尝想不到宋京京说的这些，只是宋京京已经强调了这批都是限量款，而且不会再生产同款了。

    “这点小周阿姨不用担心，只要您保证我们品牌销售的第一炮打响了，”而不是遛消费者玩，“我立刻打电话回去让我们厂加班加点，给您赶出另一批同等优质的货来。”

    “真的”

    “当然都是我画的设计稿，款式和质量也绝不会比现在的差。”虽然不会有同款，但相同概念的系列也可以的嘛。

    “行”周科长哈哈哈笑起来，“其实也就是小事一桩，这次限量销售，我一定盯着给你办好了”

    “谢谢小周阿姨”

    “客气了。”

    宋京京二人告别周科长，正准备出去，又听她说“对了，电话我就不打了，你们帮我告诉我姐，她要我留的衣服暂时不能给她了。”

    “诶”宋京京微愣。

    贾团长替她应了“行啊，我回去找她说。”

    刚刚，贾团长全程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话，心里想着她未来的干女儿就是善良啊，人家都不太守信了，她还能为别人这么着想，哎，还好没吃亏

    出了办公室，宋京京已经没有继续逛的兴趣，贾团长却道“我刚刚看到进口柜台有新上的丝巾不错，去看看没准能送你妈妈。”

    宋京京脑海里立刻浮现起，七八十年代那种大红色的透明尼龙丝巾，如果是那种，还是算了吧。

    不过进口柜台里的显然不是那种，她竟然在柜台里看到了某从c家的经典款黄色格纹丝巾。

    贾团长见她一直盯着看，就笑说“喜欢吗我送你啊”

    “啊不，不用了。”宋京京一看就知道很贵，而且她只是欣赏和新奇，并没有要买那种奢侈品的意思。

    虽然上辈子很富足，但爷爷教她，人在什么位置就办什么事儿，千万不要去肖想自己当前阶段不该拥有的东西。

    贾团长却已经对销售员说“同志你好，请帮我拿一下那条。”

    售货员打量了下两人的穿着，礼貌地微笑着对贾团长说“同志，我们的丝巾容易刮坏，所以，确定要买才能看哦，不如你再看看，决定了要哪一条，我再拿”

    贾团长爽快“就要它。”

    售货员“一条五十块。”

    宋京京倒吸一口凉气，拉了贾团长就走，“老师，我不要的，你送我太贵重的东西，以后我可不敢来找你了”

    贾团长无奈，只好回头朝售货员抱歉地笑笑，就被宋京京拉走了。

    两人出了百货商店，收获也不少，下一站，是书店，给孩子们买点好书很有必要

    “你知道我一个月补贴有多少吗”

    为什么问这个，宋京京愣了愣，摇头。

    贾团长“差不多能买三条丝巾。”她离开了还觉得有点可惜，感觉京京是真的喜欢那条丝巾的。

    宋京京噗嗤一乐“好啦老师，下次吧。”

    直到傍晚，两人才收获满满地拎着一堆袋子回来了。

    一回来，隔壁的大娘就朝她们说“今天卢参谋长的夫人和她女儿来找了你两次了，你都不在家。”

    “呀。”贾团长微微惊讶，“不会有什么急事吧”

    “不像有要紧事的样子。”

    听说没什么要紧事，两人就先进了屋，放好了东西。贾团长去跟周阿姨说了几句话后，就回来开始做饭了。

    宋京京不会做饭，但打下手却很熟练，和贾团长有说有笑的，就把晚饭做好了。

    薛知义准时回家，三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基本都是宋京京在说她的趣事，无论多平常的小事，在她嘴里说出来，仿佛都有了不一样的趣味。

    薛知义笑道“我总算知道你贾老师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就算我家那个臭小子在家，家里都没这么热闹。”

    “那是”贾团长立刻接话，“有个女儿才像家嘛对了，我打算收京京做干女儿，我昨天跟你说了吗”

    “噗”薛知义一口饭差点喷了。

    贾团长瞪着他“怎么了，咱家小京京又风趣、品格又好，你有什么不满的”

    薛知义“我不是不满，就是你没给一点心理准备，忽然来一下惊到我了。”就不能私下讨论吗

    “那你有意见吗”你敢有意见

    “不敢不，那什么，我没意见，这也是这孩子跟你和咱家的缘分。”

    薛知义看出来了，媳妇儿这是铁了心了，就算他真的反对也没用，何况他觉得没什么，就应下来了，这样子大家都开心。

    晚饭还没吃完，卢家母女来了，还带来了礼物。

    薛家跟他们很熟了，也不见外，继续吃饭，让她们自便。

    吃完饭，宋京京主动洗碗，让二老去招呼客人。没想到，立刻被客厅的杜阿姨一顿夸，还说要是婉儿也有这么勤快，她就开心得找不着北了。

    宋京京“”什么情况

    洗完碗，杜阿姨又招手叫宋京京过去，“我呀昨晚回去看见你做的那个包，才想起来，还没感谢你给我做出这么好看一个包呢。”

    “诶”宋京京更懵了。

    贾团长也有点茫然，包不是她送的吗谢她不就完了

    只见杜阿姨从包包里拿出来一条半透明的白色纱巾，笑道“这个，就送给你当谢礼吧。”

    宋京京连忙后退着拒绝“不不不用，我不能收，那些包贾老师给了钱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说话的竟是卢婉儿，“那些包听说百货商店要卖二三十块，你十块钱卖给贾阿姨，就是有份情谊在了。”

    杜阿姨“对，我们也要感谢你这份情谊，所以你就收下吧。”

    宋京京为难地看向贾团长，贾团长微笑“这白纱巾虽说是托人从香港带的稀罕物，但也不贵，杜阿姨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宋京京“”好吧。

    陆怀瑜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听身边最聪明的那个的话。

    她笑着收下礼物，又被杜阿姨拉着手坐到她和卢婉儿中间。

    杜梅拍着她的手笑说“其实啊，我家婉儿特别喜欢你，昨天就想跟你做朋友了，但是这孩子太害羞，不好意思说出口。”

    宋京京“”这又是什么操作

    她都没反应过来，贾团长就帮她应了“那敢情好啊，小年轻就该一起玩啊其实我们京京也挺喜欢婉儿的。”

    宋京京“”

    就这么被按头喜欢了

    宋京京围笑，脸有点僵，并且不敢去看卢婉儿，怕破功了尴尬。

    好在杜阿姨很快就说起了宋京京感兴趣的话题，她们聊起了宋京京的画。

    话题一打开，宋京京就自然多了，她谈起自己擅长的领域得心应手，卢婉儿偶尔问一两句话，再表达一下欣赏之情，也没那么别扭了。

    眼看气氛越来越融洽，卢婉儿也自在自然多了，杜梅就打发她和宋京京去洗她们带来的水果了。

    两人到了厨房，卢婉儿抢着干活“冬天水冷，我来吧。，你这个未来大画家、大设计师的手，要好好保护。”

    宋京京挑眉“大明星的手不用保护”

    卢婉儿一噎，又说“我天生丽质，不怕的。”

    宋京京耸耸肩，没有接话，只接过她递过来的苹果，拿小刀异常熟练地削起皮来。她的技术很好，又快又稳，一整个苹果削好，皮都没有断，还很好看。

    “哇，你的手是真的巧”这一回，卢婉儿的夸赞就真心实意多了。

    这削皮的收益，都是她以前再病房无聊练出来的，宋京京想起往事，微微出神。

    卢婉儿不得不再次主动找话题“一会儿我带你去运动场玩吧，我介绍我的发小们给你认识。我告诉你，我们大院里优秀又好看的男同志很多哟，打球也很帅的”

    宋京京哭笑不得“算了吧，我都已婚了，不适合这种活动。”

    卢婉儿又是一噎，转而又道“你这么早结婚真的可惜了我们大院里家世好的青年才俊这么多，等你做了贾阿姨的干女儿，怎么也能嫁个门当户对的，哪个不比你现在好啊”

    “胡说什么呢”宋京京停下所有动作，义正言辞，“我家陆怀瑜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什么也比不上”

    卢婉儿这才自觉失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随便感慨一下。”

    “怎么了”客厅的杜梅听到厨房不小的动静，忙扬声问。

    宋京京轻哼一声，转头却笑着对外面说“没事，好着呢”

    转头，她就对卢婉儿说“算了吧，你不是那种能逼自己示好的人，昨天的事情我不计较，你也别放在心上。你就说你们今天有什么事情吧，能帮忙的我一定帮。”看在贾老师的面子上。

    卢婉儿脸一红，刚又得罪了人都气都弱了“也、也没什么，就想跟你道个歉，再让你帮忙做两身量身定制的衣服”

    本以为宋京京会嘚瑟，没想到对方很爽快地应了下来，“行，一会儿就给你量尺寸。”

    只是神情有些冷淡。

    卢婉儿愣住了。

    宋京京已经把水果切好，“走吧，我拿出去了。”

    卢婉儿忙追上去几步，“晚礼服也可以吗”

    “设计是可以，但很多我会用的材料买不到，出不了最好的效果。”宋京京脚步不停地走回客厅，把果盘放下。

    客厅的几人自然听见了她们的对话，杜梅便问“要什么材料啊，或许可以托人从香港带”

    宋京京这才感兴趣了起来，“像刚刚送我的那种纱，能不能弄到更多”

    “可以可以。”

    “亮片饰品呢”

    “可以的。要不你觉得能用上的写下来，我托人去那边找找看。婉儿去国外走红毯还要明年四月份，不急的。”

    “好啊。”宋京京轻快地应了下来，这会儿看道卢婉儿可就顺眼多。

    卢婉儿不明白，宋京京为什么在几句话之间，笑容就从刚刚的冷淡假笑，转变为热情洋溢的灿笑，而且看着她，好像在看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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