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27. 27 纵容
    江宿印的办公室迎来了一位客人。

    青年身穿西服, 坐在上首,清俊的眉眼,五官精致耀眼, 丹凤眼气势凌厉。

    他身材高挑, 微笑伸手“江医生你好,我姓沈, 名叫域清。”

    江宿印早在看见沈域清后, 便迅速将对方和自己脑海中的名字联系起来。

    他走进屋内, 将外套挂在衣架上,棕色的眼眸注视着沈域清, 半响挑眉道“我知道你,沈总。”

    沈域清, 沈家继承人, 是自幼接受精英教育的豪门子弟。

    他身世优渥, 成绩优异, 相貌更是得天独厚, 对于如此优秀完美的天之骄子而言,世界仿佛是巨大的游乐场,一路绿灯无需排队。

    江宿印曾经怀着好奇或愤怒的情绪, 搜索过沈域清的资料。对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遭遇挫折, 从学生时代开始便是人人仰慕钦望的对象, 毕业便进入自家集团掌握实权,优秀的履历让人望尘莫及。

    他见过沈域清的照片, 听过许多对方的事迹,今日却才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说实话,沈域清找到这里江宿印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江宿印怎么会等到如今才找到这里。

    江宿印走至办公桌后, 礼貌问道“你是为梦筠而来”

    他抬眸望向沈域清,说“沈总,你比我预料中来得要晚。”

    正如梦筠曾经在某次治疗中提过。

    沈域清总是来得太晚。

    沈域清平静的神情一怔,随后垂下眼,轻声说“我最近不够关心她。”

    江宿印这时才笑了,摇头道“不是最近。”

    他笑容敷衍,朝沈域清伸出手“梦筠在我这里接受治疗已经有三年。”

    沈域清表情一怔,猛地蹙眉,眼神像利剑般直直扫向江宿印。

    三年,这个时间远比沈域清预料要长。

    他怔在屋内,江宿印仔细望着他的表情,有震惊有不可思议,还有一丝尘埃落定后的平静痛苦。

    沈域清缓缓问道“是她父母的事,还是因为我”

    两人都是聪明人,不必多加交谈,便能领悟沈域清所谓的自己,指的是过去中学时期发生的事情。他对梦筠的避之不及,他对梦筠的远离伤害。

    江宿印双手握拳,撑在下颔“都有。”

    他虽然很想责怪沈域清,但出于医生的专业性和良知,仍旧理性分析道“严格来说,前者的伤害更大。你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但沈域清并没有因此放松,他苦笑道“有什么差别呢”

    梦筠恨她父母,恨她们抛下她,但父母已经死了。

    梦筠恨命运,如果她家没有破产,她父母便不会走,但命运人力不可控。

    梦筠尤其恨他,恨他过去的漠视和伤害,恨他没有珍惜她的感情。

    前两者都是不可控,于是所有的恨都落到了自己身上。沈域清想到梦筠在求婚现场时的那些话,心情不可谓不沉重。

    他后倾靠在椅背,指尖揉捏眉心,神情倦怠“我不知道要如何对她。”

    “我知道她心理可能有问题,但我”沈域清停顿一瞬,说,“但我不敢去问。”

    “我也不敢提及。”

    有些伤痕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愈合,变成一道疤。而严重的伤口却不会自我愈合,它们会流血不止,腐烂生脓,时时刻刻让当事人痛苦不已。

    沈域清作为梦筠的枕边人,对方无意识会依靠的男友,他并非对梦筠状态一无所知。换言之,他是最早察觉到梦筠异样的人。

    是什么时候发现梦筠的变化呢

    是当梦筠轻飘飘地跟他说,“域清哥哥,我再也不会信你”的时候。

    是梦筠沉默地注视着他和柏卷等人的身影,眼睛黑得让人心悸的时候。

    是梦筠面对他时总是装出甜美的笑容,然而转过身来却默默点燃烟的时候。

    其实早在中学时期,梦筠便接受过一段时间心理疏导。那时她父母接连死亡,母亲的离去对梦筠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她几乎整夜整夜地失眠。

    沈域清本来,直到梦筠又开始反常地追求自己,整日黏在自己身边。

    而梦筠和父母感情极深,对母亲十分依赖,怎么可能在母亲走后,心大到立刻放下继续追求他人。更何况那时梦筠分明已经立下要好好学习的志向,对他也再没有从前喜欢时的姿态。

    沈域清为此找来治疗师,试图帮助梦筠疏导心理。

    最初的检测结果并没有异常,医生私下分析,说梦筠很可能是在遭遇亲人去世的重大打击后,将沈域清当作新的支柱,毕竟他与她青梅竹马,如今也是极少数帮助她的人之一。

    那位医生说“她应当是怕你离开她,所以才会做出这些表现。”

    在持续数月心理疏导后,梦筠从最开始的积极应对,再到后面的不耐烦。而心理医生也开始约谈沈域清,表示梦筠根本不配合治疗,在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终于在某次补习时,成绩下滑的梦筠对沈域清大发脾气。

    她摔了笔,撕了沈域清的补习书,近乎带着哭腔喊道“这种所谓的谈话治疗没有丝毫作用,完全是在浪费耽误我的学习时间”

    那是梦筠第一次吼沈域清,她双眼通红,情绪明显不对。

    沈域清怔在原地,起身本想劝阻,梦筠却整理好桌上的东西,把书和作业装进书里,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麻烦沈域清了。

    沈域清对她本就心有愧疚,看梦筠神情平静,联想到她母亲不久前跳楼的事情,以及医生提及梦筠掩藏的秘密

    他沉默片刻,当即答应不再逼着她每周去三次心理疏导。

    梦筠瞬间收掉眼泪。

    她注视着沈域清,然后缓缓露出笑“谢谢你域清哥哥。”

    她重新坐下,说“你快给我讲题吧,我这次考试退步了好几名,要努力了。”

    沈域清望着她,半响没有说话。

    梦筠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向他“域清哥哥,你干嘛啊”

    她大约是心情好了些,居然耐下心跟沈域清解释“域清哥哥,你不知道,接受治疗很痛苦的。我要一遍一遍重复那些不好的记忆,我会记起爸爸跳楼时的血,妈妈走的那天晚霞,我会想到你叫我跳进水里时的天气,好冷”

    “我要在医生面前哭,哭不出来,他就说我在掩藏东西。”

    伴随着梦筠无辜的声音,沈域清似乎也感同身受到那种强烈的痛苦。

    他望着梦筠,沉默说道“如果你不去治疗,会开心吗”

    梦筠笑着点了点头,于是沈域清再也没提过心理疏导的事。

    直到数年过去,沈域清才发现梦筠从未走出过阴影。

    当他看见监控视频中,梦筠私下出入心理医院,并且重复出现多年前的应激行为时,他便明白自己错的有多彻底。

    沈域清闭上眼,半响才睁开眼,缓缓道“说来怪我。”

    怪他当断不断,怪他太过胆小,害怕失去。

    沈域清其实非常明白梦筠在恨什么,在怨什么,在痛苦什么。但他不敢问,不敢说,不敢深想。

    但他总是怀揣着侥幸心理,心想只要不提及,或许有一天梦筠便会忘记从前所有不愉快的事情。

    于是沈域清刻意忽视过去的事情,甚至在其他人提及自己和梦筠学生时代的事情时,他甚至会勒令其他人停止议论。

    面对江宿印的注视,沈域清缓缓道“我其实很早便发现了梦筠的反常,但我和她都在逃避真相。”

    当初医生说过梦筠在掩藏什么,沈域清想到求婚现场时梦筠的那些话,恐怕对方便是在隐藏对他的恨和报复。而自己恰好不愿得知真相,又处于愧疚,便始终装作不知情,纵容梦筠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一个不愿说,一个装作不知情。

    他在纵容梦筠伤害自己,却没想到这种行为也是在伤害梦筠自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