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傅西泠“丰富”的感情史
在某个阳光过于明媚的周末下午, 时芷接到玲玲的电话。
她当时守在落地式大型打印机旁,抱着笔记本电脑,边等材料的打印, 边查看邮件。
玲玲电话来得突然, 时芷戴耳机接听。
耳机里传来玲玲的爆哭声, 哽咽到断断续续, 话都说不清楚。
她关了打印室的门,费力分辨着。
听好久才从各种抽噎的哭泣声、无用的情绪发泄里拼凑出事情原委。
概括起来只有六个字
和大诺吵架了。
北方频繁高温预警, 南方却在下大暴雨, 航班停飞,万冉过不来。
时芷因刚换职位, 周末也要加班,忙到三点钟连午饭都还没吃过, 根本走不开。
天气热, 又不能放玲玲自己在外面哭, 哪怕只是中暑也很危险。
时芷要了地址, 直接把人托付给傅西泠照顾。
在她的认知里, 好歹傅西泠是当过海王的。
经验丰富,哄女生的路子总该比她多。
然后
哭到眼睛、鼻头都通红的玲玲, 坐在人民公园旁边的小奶茶店里,和傅西泠面面相觑。
傅西泠挺头疼。
他还真就不会哄人,很多时候对时芷能够耐心且有效,大概是因为
爱她像是他的本能。
对别的女生傅西泠真就半点主意都没有, 束手无策。
天气很闷,下午这会儿阳光最毒,水泥路面直晃眼。
时芷家这傻姑娘哭得快脱水了。
眼睛和鼻尖都通红,费力擤着鼻涕, 抽噎太久唇色都开始发白。
傅西泠听半天,觉得吵架原因就是鸡毛蒜皮的普通小事。
理智来想,不难解决,但玲玲就是陷在难过的情绪里没出来。
这都十多分钟了,总这么坐着哭也不是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吧。
傅西泠问玲玲,要不要给大诺打个电话。
像按到尖叫鸡,玲玲哭着猛嗷一嗓子“不要,大诺要上班啊,请假过来不但要扣工资,还扣全勤”
路人侧目,傅西泠摸着脖子,拿出哄何凡诚家小外甥的方法给了个建议。
“那要不先去吃个冰淇淋,再继续说”
还行,这方法算好用。
在傅西泠指了对面商场那家有名的冰淇淋店面之后,玲玲抹掉眼泪,半分钟内回头看三次,然后瘪着嘴答应了。
玲玲两口子平时都是月光族。
刚好到月底,玲玲穷得叮当响,盯着橱窗里那些口味看半天,再看看价目表。
真贵,差点又哭出来。
傅西泠点完自己的,扭头看见玲玲还在磨蹭,问了一句“要什么口味”
玲玲特别没主意地左瞧瞧右看看,怕买到不好吃的口味,花冤枉钱“姐夫,我没吃过”
“叫我什么”
“姐夫啊,时芷姐不是都戴钻戒了么。”
行。
冲着这声“姐夫”,傅西泠当即做了个决定,所有口味都给点一遍,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冰淇淋店外面的遮阳伞下,桌面摆满。
玲玲亮着眼睛拿了个木制小勺子,挖一口这个,尝一口那个,没再掉眼泪,终于有点风雨欲止的好兆头。
傅西泠叼着勺子,墨镜很随意地落在鼻尖处,手里转着手机“平时有什么爱好”
“吃零食,追剧,看男人,买刮刮乐。”
好歹是结了婚的人,傅西泠也不好把人带着去酒吧里看帅哥。
但刮刮乐好办,买就完了。
“姐夫”这称呼好使,刮刮乐直接买二百张,厚厚一沓。
但玲玲刮起来也要算计着。
嘴里念着“100万”的白日梦,中了二十块钱倒是挺高兴的,再连着刮几次“谢谢惠顾”,干脆瘪嘴,又要哭。
傅西泠手机响。
时芷刚发来微信,问玲玲状态怎么样。
这是时芷第一次主动交代他做点什么,表现得挺信他。
怎么也得完成任务啊。
傅西泠愁了几秒,抬眼,问玲玲“要不,我给你转一百万”
玲玲还在那儿埋头用钢镚刮那些刮刮乐呢,被问懵了,愣愣地回“啊”
当然是不敢要什么一百万。
但傅西泠也坦白说了,“上面”给他下达过命令了,不哄好不行。
他让玲玲自己琢磨琢磨,要怎么着,心情才能好点。
玲玲刮着涂层,吸吸鼻子“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吵架是因为两个人想省钱在家做饭,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最容易有口角,引起一系列小矛盾,慢慢累积,酿成这一架。
最后玲玲说“要不,我再吃点好吃的吧,吃完可能就好了。”
傅西泠打了个响指“行,好办。”
时芷在临近傍晚时分,收到玲玲的微信。
照片里玲玲和大诺已经和好,自拍挨得很近,亲亲密密地坐在高档餐厅里吃烛光晚餐。
时芷趁着不忙,给玲玲回拨电话。
玲玲挂断,为了展示高级餐厅的环境和餐食,特地打了视频回来。
摄像头转过牛排和高脚杯,玲玲给视频画面配了人声旁白“时芷姐,你说得没错,姐夫真的是超级会哄人的啊你好幸福我和大诺也好幸福嘿嘿嘿”
据玲玲这个傻姑娘说
她见面和傅西泠只吐槽了十多分钟,心情已经开始好转没提自己吃了十二个冰淇淋球,宛如得到重生。
并且现在对生活充满新希望没提刮刮乐中奖共计一百二十五元,和大诺的感情也好到了新高度。
后来玲玲把这事给万冉讲了。
万冉看问题清楚些“傅西泠哪是哄你,那是哄他女朋友呢,小傻子,你跟着沾光了。”
这些时芷都不知道。
不知道傅西泠对别人只会问“吃不吃冰淇淋”;
不知道傅西泠哄人是问人家给一百万会不会心情好些,还让人家自己想办法高兴;
更不知道除了吃和钞能力,傅西泠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要不是玲玲心大又好哄,这一下午指不定怎么鸡飞狗跳。
她心里想的是
傅西泠那些丰富的感情史,看来还算有些用途。
时芷从来没有和傅西泠聊过他感情史这方面的话题。
有两个原因
她本身对这类事情的好奇心并不旺盛;
以及,她认为傅西泠是海王,也认为他感情史丰富到估计聊个通宵都聊不完。
理智时候,时芷不爱聊这些情情爱爱。
感性时候,时芷不乐意给自己添堵、找不痛快。
隔天,何凡诚来家里等傅西泠,要和他出席同一场合。
人家还在告白失败的状态里,心情上有点那么不是很明媚,落座沙发后,问“家里不能抽烟是吧”
本来时芷在家时是不能的。
傅西泠定的规矩。
顾念着发小的状态,傅西泠站衣帽间门口,套了件深色短袖,指指厨房,让何凡诚去开着油烟机抽。
结果何凡诚摸完口袋,发现烟落车里了。
想抽还得下车库去拿,天热,犯懒,嫌麻烦,踌躇着没再吭声。
时芷最近有了她珍视的人际关系,对身边人挺照顾。
她从电脑前抬头,右手还按在鼠标上,伸左手拉开茶几抽屉随手拿了盒烟,说是傅西泠戒烟前剩的,问何凡诚是否习惯这个牌子。
“我倒是不”
“挑”字的尾音没发完,手也伸到一半。
仔细看清楚烟盒,何凡诚收回手,意味深长地笑笑“还是算了。”
时芷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只点头,打算继续忙工作。
她不抽烟,不了解,但隐隐有印象,在成长过程中不知道是听谁讲过,说烟放太久不好抽,烟丝会变干还是什么
以为是这个理由,把烟放回茶几上。
何凡诚是个特别懂眼色的人,一看就知道时芷心里是另一种解释。
挺多事傅西泠不说,懒得邀那些功。
何凡诚趁着傅西泠没注意这边,压低声音给抖落出来了“这烟不是你给傅买的么,他宝贝似的揣很久不舍得抽。我就算烟瘾再大,哪能这么不懂事呢”
时芷还愣了愣。
她只给傅西泠买过一次烟,是从国外回来,去医院找他那次。
居然留了这么久,还遭发小调侃
其实类似这种小事,有很多。
有时候时芷去参加傅西泠朋友那边的聚会,地点离她工作处稍近些,比傅西泠先到。
朋友们会在她落座时停下聊天和游戏,优先照顾她。
把车厘子移开,把其他水果挪过来;或者询问她吃没吃过晚饭,要不要点份辣卤牛肉面。
时芷最开始不适应,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朋友们打趣,说不把时芷给照顾好了,以后傅西泠也该不乐意和他们玩了。
所以时芷知道傅西泠处处把她放心上,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她觉得,这样就够了。
傅西泠说过喜欢她这款,也说过很早就对她有好感。
时芷信。
但她的确没往“唯一”这个方向想过。
和傅西泠身边的人越来越熟悉后,很多蛛丝马迹里都在昭示着,有些事情,和她原有的认知是相悖的。
起初诱导她仔细琢磨这件事的端倪,是无意间听见傅西泠朋友们的谈话内容。
那几天傅西泠有很多会要开,夜里也加班,干脆住在他家的酒店里。
他问过时芷,要不要也去酒店住几天。
时芷当时在工作,卯着劲想把十万块的年薪差给赚回来。
她脑子里都是效率相关。
觉得下班回家里更顺路、更方便,什么风月浪漫之类她想都没想,直接给拒绝了,说不去。
换来傅西泠一声“啧”。
拒绝也没用。
每天下班前,时芷都会收到傅西泠的微信,以各种理由勾她去酒店住。
食物上的勾引包括但不限于“订了麻辣小龙虾夜宵,吃不吃”“我妈煲了汤送来,来喝么”“厨师团队做了冷吃牛肉”
也有其他方式。
有时候会直接说,“来我这儿睡”“网约车已经到楼下了”。
这些或明或暗的“勾”,成功率几乎有百分之七十。
时芷依然酷,但也招架不住傅西泠的盛情。
比如那天晚上,傅西泠在视频里按着眉心,疲惫地说电脑看太多,眼睛不舒服。
时芷打车去酒店找他,进门二话不说,把她那副防蓝光眼镜给他戴上了。
傅西泠就会有点得意,笑着的,散漫地靠在沙发里。
看她靠近,拉她手腕不放她走。
这个人戴上防蓝光眼镜也没做正经事,浅黄色的镜片挡住他眉眼长相上的攻击性,反而有点斯文败类的样子。
他亲着她,拨掉她的肩带,隔着吊带捻开内衣搭扣。
“想”和“要”都明明白白写在眼里。
在最激烈的时候,时芷被深吻噤掉声音,某种情绪满胀到无处发泄。
时芷紧紧皱眉,拽断了傅西泠脖子上搭的一款细铂金链。
他们在充斥着二十四度空调冷风的酒店房间里,依然流汗。
傅西泠无暇顾及脖颈上的微小刺痛,结束后才发现凝在脖子下侧的血痕。
再到晚上,傅西泠就发颈下快要痊愈的伤口照片给时芷。
醉翁之意。
说挺疼,可能发炎了,让她去给他涂碘伏。
有时候,傅西泠勾时芷去酒店住的理由很奇葩。
比如今晚。
时芷已经煮好晚饭了,收到傅西泠开完会第一时间发来的微信
“我秘书养的狗会托马斯回旋,要不要看”
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锅里的咖喱牛肉咕嘟咕嘟冒泡,时芷刚尝过,牛肉已经到火候。
她叼着勺子,打字回复他,“不如说你秘书会后空翻”。
傅西泠回
“司机会。”
“你下楼看看”
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时芷怼他,“你到底是开酒店还是开武馆”
怼归怼,人还是去了。
傅西泠固定落脚的房间就在办公室旁边,知道她要来,门没锁着,时芷推开房间门进去,听见傅西泠在接电话。
是傅西沣从国外打来的。
到国外留学的傅西沣还是老样子。
这才刚第二天,已经有点耐心极限,电话里声音超大,像被火燎到屁股羽毛的大鹅“傅西泠你什么意思,和我住的到底是什么人”
傅西泠坐在老板椅里。
连续开会有些疲惫,手里拎着苏打水,喝了半瓶左右,靠在椅子里。
他仰着头活动脖颈,喉结滑动,脖子下侧贴着创可贴。
声音平静“不和你说过么,一弟弟。”
“你特么没说这弟弟练跆拳道”
傅西沣在电话里控诉,说那位弟弟吓人,家里放了不倒翁沙袋,除了学习就是在楼下客厅里哐哐哐地练踢腿。
听语气,傅西沣好像怕人家把他打死。
时芷有点想笑。
也难怪傅西泠敢和大伯他们保证,傅西沣到国外惹不出什么事。
她当时就想说,傅西沣哪有那么可信,原来是傅西泠有后手。
手机习惯性地开扬声器模式放在桌上,傅西泠轻笑“适当运动能提高学习效率,人家是学霸,不是神经病,你不犯事,人不能和你动手。”
傅西沣还在电话嚷嚷着,傅西泠已经看见了落地窗里时芷的身影。
不再理会被迫害妄想症的堂哥,果断挂电话。
他转着椅子,面对她,眼里噙着笑“吃过晚饭了么”
时芷提了提手里的乐扣盒子“正准备吃,来看你武馆开得怎么样。”
她一本正经开玩笑,他愣了愣,然后垂头笑了好半天。
“有我的份”
“量够,味道不保证。”
“做的什么”
“咖喱。”
说完“咖喱”,他们又相视而笑。
时芷和傅西泠有过关于咖喱的共同经历,在旁人眼里也许会成为某种暗语默契。
傅西泠上次吃到时芷亲手煮的咖喱,是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
他们吵过一架。
和好后,傅西泠和时芷说自己也得了流感,身体不舒服,时芷给他煮了咖喱。
但她自己习惯吃的咖喱是特别辣的那种,煮的时候没想起来傅西泠不吃辣这事。
傅西泠吃一口下去,蹙眉,咳了老半天,喝半瓶水才有所缓解,耳朵脖子都咳红了,还不忘对她竖大拇指。
他对她的咖喱,评价只有两个字,“真行”。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
傅西泠却敢第二次尝试时芷的咖喱。
他拒绝了酒店后厨给他们送晚餐,坚持要吃她做的。
吃两口,发现这次并不辣。
傅西泠没吭声,把咖喱拍照往家庭群里发。
他们坐桌子同一侧。
时芷稍微偏头,就能看见傅西泠对着手机微微扬起的唇角。
他压笑,抿了抿唇。
肤色白,唇色被辣到深了许多,半年前和傅西沣打架,唇伤导致某个地方有道较深的唇纹,蛮勾人的。
但时芷想到个问题“不是时候。”
傅西泠放下手机,偏头,和她对视“什么不是时候”
本来时芷是想调侃傅西泠的。
他费挺大劲把她给诓过来了,连狗会托马斯回旋这种事都编得出来。
结果她在经期,什么都不能做。
房间里的座机突然响起来,是酒店内部线路。
他按免提接听,听见有工作人员询问,餐后甜品什么时候送过来。
傅西泠说“现在送吧。”
工作人员送来的甜品,是加了酒酿和红枣枸杞的红豆小汤圆。
很明显,傅西泠也知道她在经期。
甚至以他的头脑,一定也听懂了她那句“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他憋着没说,故意在打趣有其他想法的她。
时芷反被调侃,不是很高兴地吃着甜汤。
偏偏罪魁祸首还有脸过来占便宜,亲她沾着甜味的嘴。
她终于爆发,狠咬回去“你故意的”
傅西泠食指揉着下唇,笑“真狠。”
有夜虫扑在玻璃窗上,啪嗒一声。
傅西泠叫她“时芷。”
她没好气“干什么。”
“咖喱不错。”
时芷抬眼,发现傅西泠眼里噙满笑意。
他知道她在收到微信前,已经煮好了两人份的咖喱;
也知道不放辣椒是故意的。
时芷喜欢傅西泠眼里的珍视和欢喜,好像捧着她对爱含蓄别扭的尝试,用放大镜细细去瞧。
感觉不错。
以前傅西泠不认识时芷。
工作都是自己埋头忙着,也经常熬夜,熬完去洗个澡,套上一条家居裤倒头睡觉。
偶尔也会有失眠,抽烟,刷手机,打游戏,没觉得生活哪里不好,过得津津有味。
但现在有时芷在了,他一眼看不见就惦记,总想着把人往自己身边引。
他忙时,她可能会先睡着。
安静地盖着他的被子,侧躺在他的床上,她闭上眼没有白天时那么傲。
长睫毛垂着,安安静静。
不知道都梦些什么,有时候睫毛会像刚破蛹的幼蝶翅膀,颤几下。
特乖。
他喜欢看时芷所有样子。
所以傅西泠明知道她在经期,也千方百计把时芷勾到酒店。
其实也不为了做什么,塞了个暖水袋给她,还是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同处一室就行了,吃到她爱意含蓄的、不辣的咖喱更开心。
时芷工作也拼,加班时间不比傅西泠少。
有时候傅西泠都忙完了,她在熬夜和北美那边的合作方沟通。
今晚也一样,傅西泠接到朋友的邀约电话,问他要不要去酒吧坐坐。
时芷经期且还在忙,这几天他们确实都累,也就拒绝了。
但朋友那边有些正事想找傅西泠聊,挺急的,所以躲开酒吧喧嚣,换了个安静角落和傅西泠谈事情。
傅西泠靠在阳台露台边聊电话,时芷走神时听到几句。
是在说某家正在转让的商场内店面,他朋友似乎有意想接手,又毕竟谨慎,问傅西泠有没有什么看法。
桌上有几块泡泡糖,是何凡诚家小外甥给傅西泠的。
时芷对这种童年时没有充分享受过的东西,也算有点兴趣,拆开一块,慢慢嚼着。
两人聊几句正经事,离开酒桌的朋友被何凡诚他们给逮到了
“好好好,和兄弟们玩躲酒呢”
“我以为你是吐了呢,这半天没回去。”
“赶紧着,就等你了。”
朋友说“别闹,和傅聊正经事呢。”
何凡诚在电话那边嚷嚷“聊完赶紧回来。”
顺便又问了傅西泠去不去,朋友帮傅西泠给回答了“不去,人忙着呢。干什么,叫傅来给你支招再告白么”
夜深,酒店房间里很静。
朋友是从酒吧打电话过来的,在嘈杂里难免把说话声音提高些。
所以时芷也都听见了。
她听见何凡诚的大笑“能给我支什么招,他那感情经历浅薄成什么样了,乏善可陈,哈哈哈哈哈”
浅薄,乏善可陈。
时芷嚼着泡泡糖,缓缓吹了个浅粉色泡泡,脑子里转着这两个词。
而傅西泠,他根本没听电话里的内容。
他只觉得坐在他老板椅里、对着电脑屏幕吹泡泡糖的时芷特别可爱,根本不想听朋友们叽里呱啦的那些插科打诨。
傅西泠把手机静音,拄着座椅的两侧扶手,垂头吻了时芷一下。
“泡泡糖吐掉。”
“干什么”
“想亲一会儿。”
最初时芷还在想事情,没有很用心,后面渐渐越来越来感觉,主动搂了傅西泠的脖颈。
亲得太久,该有的反应都有。
时芷闭着眼,听见傅西泠在她耳边叹息,“想要了”。
声音里带着微喘。
很蛊,时芷差点忘掉了思考其他问题。
时芷也想过,电话里的何凡诚不知道她在,朋友没说过。他们声音又都带着些酒意,防范心理不至于那么强。
所以那两个用词,不是做戏给她看的,就是正常朋友间的交流。
但傅西泠
他放弃克制,拉着她的手向下,问“手”
把时芷呼吸都问乱了。
这人这么会。
他感情经历浅薄乏善可陈
这件事时芷琢磨着,却没开口问过。
进一步得到证实,是因为姚姚的一些话。
见到姚姚那天,天气依然很闷。
下班前听到几个同事在讨论,希望这种几乎要闷死人的天气是雨前征兆。
“也该下场雨了吧,地表温度快70c了。”
“家里阳台养的油画竹芋已经被晒死了。”
“简直要命。”
“付总上午出去谈事,回来好像也不太舒服。”
傅西泠收工早些,开车去接时芷,带她去酒店那边住。
车里空调很舒服,傅西泠发动车子“厨师煮了绿豆百合汤,待会儿回去喝。太闷,晚上可以去屋顶泳池。听说付倩中暑了”
时芷说“你消息挺灵通。”
“下午在小叔那边,听小叔说的。”
傅西泠好像也不在意别人中暑的情况,接着就说到“小叔给拿了几瓶不错的香槟,晚上可以尝尝,冰一下,解暑。”
酒店的屋顶泳池到晚上十点钟以后,就不再对外开放了。
忙完工作,时芷换泳衣去游了几个来回。这是傅西泠送她钻戒的地方,所以在心里多少有点特别情怀。
时芷和傅西泠坐在泳池边聊天,然后接到了傅西泠妈妈的电话。
傅西泠妈妈说,姚姚的妈妈去家里哭诉过了,说姚姚闹着要离家出走,跑出去,一直没回家,让傅西泠帮忙联系联系朋友,看能不能打听到。
时芷转头,看傅西泠安静地沉思片刻,直接拨了酒店前台的电话。
“00019这个卡号,今天来酒店消费过”
对方回答“有的老板。”
“房间号给我。”
“住在1203那间套房。”
傅西泠给长辈回电话“姚姚在酒店住着呢,不用担心。”
时芷问他“你怎么知道姚姚在”
傅西泠说,姚姚和谁玩得好家长们都知道,几个闺蜜家要是能找到人,电话就不打到他这边,找何凡诚都比找他靠谱。
“姚姚家有我这酒店的卡,也有沈嘉家的,这几年和沈嘉闹得有点僵,估计不会去。”
这个闷热的深夜,时芷和傅西泠在泳池里,一边聊天一边喝冰过的香槟。
然后,他们遇见了姚姚。
看起来,姚姚好像只是想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静一静,看见他们转头,表情变得有点尴尬。
时芷问姚姚要不要一起喝香槟,姚姚摇头,迟疑片刻,又问“方便么”
很明显,接下来是姑娘间的谈心时刻,傅西泠没参与,说晚点有视频会议要开,拿着手机回房间去了。
在傅西泠走后,姚姚才真正放松下来。
姚姚很坦然地和时芷说“我知道傅西泠最近在酒店住,但我真不是来偶遇他的,我对他已经没有想法了。我是和家里人吵架,手里只有酒店的储值卡,不来这边就得去沈嘉那边”
时芷表示自己知道,又不擅长安慰,只倒了杯香槟给姚姚。
姚姚把香槟一饮而尽,说到姓齐的相亲对象。
那个相亲对象是人渣。
他们见面那天,他第一句就是“你追傅西泠这事很多人知道,我不要别人挑剩下的”。
所以被姚姚泼了咖啡。
齐家人不问原由,只觉得丢面子,隐隐向姚姚家施压。
都是小辈间的矛盾,姚姚家也请了几次客,这件事本来是过去了的。
但姓齐的相亲对象开始报复,突然说自己对姚姚有意思,要追姚姚,长辈里竟然真有人信了这种鬼话,有撮合的意思。
姚姚说“别说是这种情况,哪怕他人很好,我不喜欢也绝对不会将就。”
在没来屋顶泳池之前,姚姚是独自喝过酒的,微醺,看着时芷忽然叹气。
“时芷,我还是好羡慕你。”
时芷明白姚姚的意思,学着傅西泠妈妈安慰人的样子,轻轻攥了攥姚姚的指尖。
泳池波光粼粼,姚姚有些走神,想起几家人一起去国外海岛旅行的过往。
他们去过两次。
第二次去时,姚姚已经接近成年,比起小时候只惦记着吃喝玩乐,眼里多了些少女心思。
姚姚会拒绝像其他人那样在脸上涂满绿色的珊瑚友好型防晒泥,怕看起来像绿巨人;
也会拒绝穿那种长袖、长裤的浮潜服,执意穿露背露腿的漂亮泳装。
结果很惨,被晒黑很多,还被珊瑚划伤了腿。
姚姚曾站在水屋下面的浅水区域,在白色细沙里捡到以为是石块的巨大蜘蛛螺,兴奋地举着给大家看“你们快看”
那天傅西泠赤着上身,穿花色的大短裤坐在水屋露台喝椰子。
听见姚姚的声音,他看过去,也跟着大家一起笑过。
那个笑容,意气风发,姚姚惦记过很久很久。
刚刚姚姚来顶层时,看见傅西泠正蹲在泳池边对时芷笑。
当年看姚姚,他是那种“傻妹妹晒得挺黑”“捡到的螺子居然挺大”,兄长感居多的,调侃加欣慰的笑容。
但傅西泠蹲在泳池边想拉时芷上来时,是看挚爱的笑。
时芷抬手撩了一把水,傅西泠下意识去躲,没躲开,被池水砸得眯起眼。
水顺着他下颌嘀嗒,他抬手随便抹了抹,始终是看着她的,眼睛那些亮晶晶的无奈和宠爱是没办法骗人的。
被泼水,傅西泠也依然没放弃要拉时芷上去的念头,又被她有点坏坏的、要拉他下水的假动作拽得发怔,然后他们一起笑。
时芷大笑的样子非常美。
池水波纹晃荡,他们打闹着,好像能看到爱情里最好的模样。
所以姚姚看得有些愣住,没能及时走开。
被他们发现,约着喝香槟。
在姚姚眼里,傅西泠是真的好,靠谱,稳重,聪明,专情。
之前傅西泠情场失意,何凡诚曾经有过一段话形容他
傅可太牛逼了,你看着他是在一棵树上吊着的状况,怕他吊死吧
但他自己吊得挺爽。
你要问他,他可能还会兴高采烈地告诉你,他是搁那荡秋千呢。
就让他在一棵树上吊着吧,他不可能换人了。
姚姚有些丧气,趴在泳池边“时芷,你说,我以后能遇见像傅西泠这么专情的人么”
时芷有些迟疑地问“傅西泠很专情吗”
姚姚说“他还不够专情吗”
之后的时间里,时芷和姚姚在泳池旁探讨这个问题。
据姚姚说,傅西泠身边从来就没有过关系特别的女性朋友。
“有阵子发小们都在打赌,赌傅西泠什么时候谈恋爱。”
姚姚清了清嗓子,脸红了“我当时赌他很快就能谈,我以为是和我谈。赢是赢了,没想到和我没什么关系。”
姚姚都敢拍胸脯保证,时芷绝对是傅西泠第一个女朋友。
时芷说“有些关系,可以不用恋爱的。”
姚姚想了想,反驳“可是不对啊,傅西泠那时候躲我躲得那么厉害,他要是有些乱七八糟、理还乱的关系,肯定到处宣扬巴不得让我知道才对吧”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姚姚说,傅西泠界限感很强,这么多年没听说过关于他的八卦。
倒是何凡诚和他们讲过,早些年傅西泠捡到过一张校牌,外省市的,一直留着。
是何凡诚在他家某本书里无意间翻见了,拿着和傅西泠开玩笑,“哟,这姑娘谁啊,挺好看。”
傅西泠直接抢回去“别管。”
姚姚仰头喝香槟“挺多年前的事情了,最开始听说时没放在心上过,后来追傅西泠那阵子才重新想起来。我问过何凡诚,那女生照片长什么样子,何凡诚个猪头,一点用都没有,他说他早给忘了。”
姚姚完全不懂,为什么时芷会觉得傅西泠身边有过很多人。
“除了校牌,我想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女生存在过,或者,再去问问何凡诚”
时芷没问何凡诚。
她的的确确是开始对傅西泠的感情史开始感兴趣了。
但她打算直接问本人。
也许,钻戒内圈那句“no other ove but you”不止代表着当下。
几天后,被期盼着的大雨终于来了,洗刷掉连日来的闷和燥。
在雨水到来之际,时芷听说姚姚做了重大决定,要和朋友去南方一线城市搞事业,组建自己的工作室。
行程匆忙。
临别前朋友们组了个局,给姚姚送行。
时芷加班,雨天又堵车,她赶到别墅时已经有些晚。
撑伞走在别墅区道路上,有些想到高三那年晚课结束的深夜。
那时候也许是脑力消耗大,夜里放学总是饿。但小姨家不会贴心到给她准备能充饥的食物,经常是她用拳头抵着胃,缓解饥饿,再做题做到完全忘记。
别墅门开着,里面欢声笑语热闹一片,落地窗里都是人影。
傅西泠他们在打台球,时芷进去时,看见他俯身在台球桌旁,拿着台球杆瞄准。
眼看要赢了。
不知道哪个朋友犯坏,瞧见时芷进门,直接就是一句“哎呦,时芷来了啊。”
然后傅西泠分心,球没进,被打对手的朋友给一杆收了。
傅西泠对娱乐项目里的输赢并不在意,就像他家里那些游戏记录,时芷赢了就赢了,就让她在他上面稳稳待着。
他放下球杆“你们玩吧。”
朋友们嘘寒问暖,都不用傅西泠开口,已经在关心时芷有没有吃晚饭,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时芷,给你留小龙虾了。”
“一整盒,麻辣的。”
“刚掐时间给你定的烧烤,估计再有几分钟也能到呢。”
“欸,你定烧烤了怎么没和我说,我给时芷定的披萨和炸鸡马上也到了啊。”
姚姚叉着腰,把骑手信息给朋友看,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拍着脑门“冰箱里还有块三文鱼,给你留的,没切,让哦,阿姨已经下班了,让傅西泠给你切切吧。”
吵闹又温馨。
但他们几乎同时开口,时芷一时不知道该回答谁才好。
傅西泠笑着拉时芷往餐厅走“别理他们,都喝得差不多了。”
“你没喝”
“喝了,不碍事。”
这别墅是姚姚的哥哥以前自己装修的,挺适合轰趴,不止有台球桌和飞镖盘,到处都是零食、桌游道具。
别墅面积挺大,算上地下室一共四层。
朋友们散在各个角落,也有人跟着过来蹭过几块披萨,叼着走了。
傅西泠在拆小龙虾盒上的保鲜膜。
时芷研究很久那个真心话问题的卡牌,然后拿了几罐啤酒,问他“真心话大冒险来不来”
“我们俩个”
“对,就我们两个。”
“来,想怎么玩”
时芷非常后悔选了摇骰子。
不知道是傅西泠手气好,还是他本来就是懂些门道的,比大小,从开局她就没赢过。
她看中真心话问题卡牌里的某张。
想要赢一次问问他。
结果自己输得彻底。
连着三次选大冒险,先喝了两口啤酒,又被傅西泠托着下颌亲,下局又接着亲。
以前总是傅西泠问时芷
“学过武术”“学过川剧变脸”“学过铁砂掌”
现在时芷输出火气来了,皱眉,也问他“傅西泠你是不是去学过摇骰子”
傅西泠坐在餐厅宽大的实木椅子里,弓着背,小臂搭在腿上,笑得有些坏“碰巧运气好。”
终于轮到时芷赢一次。
傅西泠直接选大冒险。
“你重新选。”
“干什么,不让选大冒险”
“叫你重新选。”
傅西泠笑着“那真心话,问吧。”
时芷拿出那张早就看好的问题牌,推过去“傅西泠,你有过几段感情”
餐厅这边相对安静些,傅西泠直起身,把连人带椅子一起拉过来,揽她脖子“终于想起好奇我的感情史了”
“不好奇,问问。”
傅西泠拿出手机,边翻着,边说“照片给你看看”
时芷跟着傅西泠往手机屏上看,发现他点的是单独相册,一张张翻过去,都是她的照片。
“我的感情史们,漂亮么”
窗外雨声沥沥,时芷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夏天,她纠结于要不要选择进兴荣集团工作。
和傅西泠打听付倩这个人的时候,他曾说过一句话
“时芷,你信不信有的人一眼就能定缘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