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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大结局
    三只袋子赵姮拎得费力, 周扬却轻而易举,他另一只手上还拎着行李包。赵姮问“刚到吗”

    “嗯, 刚下车。”

    “包给我吧。”

    行李包不重, 周扬直接给她。“要回去了”他问。

    赵姮点头。

    “往哪走”

    “那边。”赵姮给他带路。

    人行道很宽敞,两人相隔半臂的距离。太久没见,一时却没什么话说, 直到前方一根电线杆挡路, 周扬朝她靠近一步, 赵姮才开口“这次是申请通过了”

    “通过了。”

    “能呆几天”

    “三天。”他是掐着时间来的,只有三天,要陪她过除夕, 今天到,后天回。

    “哦。”赵姮说。

    她有种陌生感, 身边的人还是那样高大, 可身形瘦了不少,脸型轮廓较之前更加鲜明。

    一路沉默, 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赵姮想。

    这间新公寓周扬只知道地址, 还没有来过。他打量公寓大楼的外观, 建筑较新,大约有三十多层, 周围绿化不错。

    他跟着赵姮走进电梯, 在二十楼出来, 他看见她拿钥匙开门, 想起之前旧公寓的那把钥匙还栓在他钥匙扣上。

    “进来吧。”赵姮把灯打开, 从他手里接过塑料袋。

    周扬脱鞋子,赵姮说“拖鞋自己拿。”

    他打开鞋柜,看见里面有两层拖鞋,大约五六双,他随手拿出一双,穿脚上一试,尺码差不多,是男士的。

    周扬走进客厅,打量屋子。三十平的小公寓里各个功能区基本全是开放式的,卧室、厨房一览无遗,唯一有门的地方应该是洗手间。

    他视线定在墙角的那只乳白色衣柜上,衣柜不是消耗品,看着依旧崭新。

    赵姮想把购物袋拎到厨房,周扬从她手里拿过来,问“放哪”

    “台面上。”

    周扬把东西放下,问她“打算自己做晚饭”

    “嗯,”赵姮走过去,把菜从塑料袋里拿出来,说,“准备做个三菜一汤。”

    “买了哪几样”

    “呶。”赵姮让他自己看。

    她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因此买的菜也不多,算好了两顿的量。周扬轻轻抛着洋葱说“我来做吧,你去歇着。”

    “你来”

    周扬把洋葱放下,脱着外套说“我来,你虾打算炒还是白灼”

    “别做虾了,你不能吃。”

    周扬正要脱第二只袖子,闻言一顿。赵姮也顿了下,随即把虾放到一旁。

    “有围裙吗”周扬问。

    “哦,你等下。”赵姮去给他拿围裙。

    这是她半年前新买的,淡绿色,穿周扬身上依旧是紧绷绷的。周扬让她去客厅待着,他一手包办,赵姮笑着说“那你慢慢做,我去打扫卫生。”

    周扬一边切肉一边问“现在做卫生”

    “之前太忙,很久没打扫了。”

    周扬想了想,勾了下绳结,把围裙脱下来,说“穿上再做。”

    “不用,我衣服反正要洗了。”

    周扬手上都是切肉沾到的油,重新套上围裙,他不好系带子,赵姮过来帮他重新系上。

    “好了。”她松开手说。

    周扬转身,低头看她。她一如从前,一头栗色卷发,皮肤白皙,没有化妆的唇色淡淡的。他道“去等着吧,我很快。”

    “嗯。”

    赵姮打扫卫生,整理东西,周扬把菜全都切好装盘,一道道下油锅,很快只剩一个汤,他盖上锅盖,把手洗干净,走到客厅帮赵姮抬沙发。

    赵姮把拖把往沙发位置一扫,“好了。”

    周扬再把沙发推回去。他转身的时候看到茶几上堆着一堆杂物,里面还夹着几张拍立得照片,他拿起其中一张看了看,问“你那个朋友,又生了一个”

    “嗯。”赵姮笑了下,靠近瞟了眼照片,道,“二胎是个儿子,出生的时候八斤二两,小胖墩一个,现在刚满两个月。”

    照片上三个大人,一个矮墩墩的两岁左右的小姑娘,唯一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李雨珊挽着对方的胳膊,赵姮就站在李雨珊边上,背景是迪士尼。

    当时赵姮正好去上海出差,被李雨珊抓去看孩子了,她对游乐场没兴趣,李雨珊倒是玩得兴致勃勃。

    周扬几天前在温经理发来的照片上见过这男人,也看见了背景中朝这方向走来的李雨珊,他猜这人是李雨珊的丈夫。

    周扬问“这是她老公”

    “对。”

    “年龄好像有点大。”

    “他比李雨珊大了十几岁。”

    “难怪。”

    汤快煮好,周扬放下照片,去厨房打开锅盖,往里面搁了一小勺盐。

    “吃饭了。”他叫人。

    他把饭菜都摆上桌,然后找到遥控器,按赵姮的习惯调出中央台,等待春晚开播。

    赵姮洗完手坐到椅子上,周扬顺便把台面上的残渣扫进垃圾筐,瞄见塑料袋里还有几瓶酒,他问“你买了酒”

    “嗯,两瓶米酒。”

    “喝吗”

    “不喝了。”

    周扬把酒拿出来,说“买了就喝。”见赵姮朝他看,他笑了下说,“我不喝,你喝。”

    他把米酒倒出,摆在赵姮手边,看见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神情有些享受,他忍不住牵起嘴角。

    四菜一汤热气腾腾,全是赵姮熟悉的味道,周扬还是把虾煮出来了,整盘虾都归她。等她吃完一圈,电视机里李易峰已经登台唱歌了。她吃吃喝喝,很快热气上涌,气色变得红润。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餐桌,周扬问“今晚就打算一直看春晚”

    “嗯,除夕也没节目,街上的店都关门了。”

    “要不出去逛逛。”

    “去哪逛”

    “就这附近,随便转转,消化一下。”

    赵姮想了想,点头说“好。”

    公寓附近的小孩成群结队的挥着玩具玩耍,偶尔还往地上摔个炮,挥个烟花棒,两人躲着孩子们走。

    今年市区没下雪,气温较以往来说算是高的,赵姮穿得简单,一件紧身毛衣加一件长外套。周扬还穿着羽绒衣,走一阵就嫌热,他把衣服脱了用手抓着,一甩,袖子就要着地,被赵姮一把拎起,“你小心点。”她说。

    “哦。”周扬听话的把衣服捞了一把,卷在手上拿着。

    这几天天气好,晚上月色迷人,市区也能见到星星,周扬抬头看了会,说“还有飞机呢。”

    赵姮跟着抬头,看见飞机划过云层,留下一道纤长的白色尾巴,“好远”她感叹,“诶,今年没人放烟花了。”

    周扬被她一提,想起那回除夕两人在厨房里看到的烟花,也不知道那人还住不住那小区,今年会不会再冒险放一场烟花。

    “想看吗”周扬问。

    “你能变出烟花来”

    周扬摇头“没这本事。”

    “那你问什么。”赵姮猜,“看视频啊”

    周扬笑了笑,“你等等。”

    他把羽绒衣塞给赵姮,掉头就跑,不一会就没了人影。

    赵姮抱着衣服站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数着马路上稀疏的车辆,静静地等待着。不一会,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她扭头见高大的人影朝她走来。他穿着厚毛衣,脚蹬一双深蓝色的球鞋,左手抓着一把细长条状的东西,步伐又快又稳。

    “这是什么”赵姮问。

    “烟花棒。”周扬走到她跟前,举给她看。

    “哪来的”

    周扬朝后一扬,“跟那几个小家伙买的。”

    “啊”

    周扬笑“刚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他们手上抓着这个,你不是要看烟花吗,过来。”

    周扬抓起她的手,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拉着她往小路上走。

    赵姮被他牵着,边走边问“这东西哪买的,能买到”

    “市区肯定买不到,估计是他们家大人跑郊区买的。这里”周扬停下。

    这里附近没路灯,光线极其昏暗,花坛临墙,四周无人。周扬把细小的烟花棒一根根插进花坛泥土里,很快插成一长排,他半蹲在地,点着打火机。

    幽幽火光中,他身处半明半暗,赵姮看见他下巴上细小的胡渣,她心想,他路上要走十一个小时,那样的话天不亮就要起床赶路,应该没来得及剃胡子。

    “赵姮。”

    “嗯”赵姮回神。

    周扬头微低,把打火机移到烟花棒上,下一瞬,闪亮的烟火窜了起来,周扬快速地把后面几根烟花棒一一点燃,长排的烟火串成一条银河,照亮这黑暗的一角。

    明明如此渺小,远不及烟花的壮观绚烂,可这排在花坛泥沼里盛开的烟火却刺痛了赵姮的眼。

    周扬收好打火机,走到她身边。“真好看。”赵姮说。

    周扬手掌贴住她后脑勺,五指慢慢顺着她的长发梳下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走得很慢。夜深了,连小孩子都被大人撵了回去,四周空寂无人。周扬一手抓着羽绒衣,一手抓着她,一直到公寓门口才把人松开。

    出门的时候空调关了,现在还有余温,赵姮把空调重新打开,周扬去开电视机,春晚还在继续,离零点倒计时还有半小时。

    赵姮倒了两杯水放茶几上,坐下和周扬一起看节目。沙发上有一张毛毯,周扬把毯子往赵姮腿上一盖,赵姮调整了一下姿势,问“你困吗”

    “不困。”

    赵姮把毯子分给他一点,周扬搂住她肩膀。

    倒计时开始了。

    5

    4

    3

    2

    1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凝视彼此,异口同声,周扬笑了笑。他不去想去年此时是谁在跟她打电话,他低下头,深深吻住她。

    第二天,两人是被鞭炮声吵醒的。赵姮睁眼的时候懵了懵,周扬皱着眉,从睡梦中挣扎出来,脸埋在她颈间问“有人放鞭炮”

    “不可能吧”赵姮不确定地说。

    鞭炮声持续很久,周扬从床上起来,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没见任何鞭炮迹象。这一走动,头脑也完全清醒了,他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又低头瞧了瞧地面,然后重新回到床上。

    “是放鞭炮吗”赵姮闭着眼睛问。

    “不是,估计是录音,不是楼上就是楼下。”

    赵姮睁开眼“”

    不一会,两人对视,一齐笑了出来。真是哪哪都有各种奇怪的人,以前有人大早上在楼下按车喇叭,现在有人大年初一放鞭炮录音。

    周扬搂着人笑了一会,拍拍她说“起床吧。”

    “几点了”

    “快九点了。”今天还剩十五个小时。

    赵姮从被子里坐起来,周扬把她的碎发拂到耳朵后,问“附近有没有菜场”

    “有一个,要坐车去。”

    “起床,去买菜。”

    昨天赵姮买的菜还剩一些,不够两人吃一顿的。洗漱后下楼,赵姮不准备开车去,大年初一路上很堵。公交站在超市附近,走过去要十几分钟。周扬在周围找了找,看见共享单车,他说“骑车吧。”

    赵姮没意见。她没骑过共享单车,周扬帮她扫码取了一辆,赵姮推出自行车问“你经常骑这个”

    “也就偶尔。”

    骑车到菜场大概十五分钟,把车停好,两人走进去。大年初一菜价依旧偏贵,周扬挑挑拣拣,很快两手都拎满了,他又买了一袋面粉,赵姮问“买面粉干什么”

    “给你包点饺子。”

    回去的路上他又去超市买了几只饺子盒,到公寓后他先和面,然后剁肉,赵姮在一旁打下手,处理生姜和韭菜。

    周扬准备了牛肉和猪肉,把调料全部备齐,他开始擀皮包饺子,不一会包好的饺子就装满了几大盒。昨天他在橱柜里看到一堆泡面,这上百只饺子足够赵姮吃一阵的。

    吃完午饭都两点了,两人窝在公寓里哪都没去,周扬又看过两次时间,一次是下午五点十六分,一次是晚上九点二十八分。大年初一的最后两个半小时,他怀里紧紧搂着赵姮。

    天又一次亮了,赵姮在他胸口睁开眼。她躺了一会,微微抬头。

    他睡下时脸颊没有那么瘦。她不知道他月薪多少,但猜得出来,他应该只给自己留了一点维持温饱的生活费。

    赵姮摸了摸他的下巴,感受着他的胡渣和体温。她又躺了一会,才轻手轻脚起来,走到厨房,她打开冰箱,看到一冰柜的饺子,她扶着冰箱门站了片刻,才从饺子盒底下抽出她买的速冻包子,拿出几只放在蒸架上,再把粥煮起来。

    煮到一半时她去床边叫人“周扬。”

    才叫一声,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赵姮顿了顿,说“起来洗洗,吃早饭了。”

    “嗯。”周扬抓住她的手。

    赵姮笑了下“起来吧。”

    周扬搓了把脸,松开她从床上起来。

    快中午的时候,赵姮换好衣服,和周扬一起出门。行李包放到后座,她开车前往高铁站。

    这段路很长,红绿灯叫人走走停停,即使是过年,大街小巷依旧人满为患。

    半小时后已能看到高铁站的标志,赵姮跟着车流排队进入。

    离进站口越来越近,很多车在半道上就停了,车里的人下来后步行走进站内。赵姮没停车,依旧跟着队伍龟速前进,周扬也没说赶时间要下车。

    好像这车,非要开到进站口才能下。

    进站口还是到了,车静止下来。周扬扶着车门把手,说“我下了。”

    “去吧。”赵姮握着方向盘道。

    周扬打开车门下来,阖上副驾门,从后座拎出行李,微弯下腰,跟车内的人说“走了。”

    “嗯。”赵姮回应。

    周扬拎着包转身走了。周围全是来去匆匆的旅人,他走出一段路,前方已能看见进站的大门,他突然回头。

    视线彼端,那车一动都没动,小小的车窗中,她一直望着他的方向。

    周扬收紧包带,掉头大步朝她走去,起初还是匀速,后来越走越快,越走越急,走到车边,他停下来,手猛伸进车窗,揽住她的脖子。

    两人吻得凶狠又急促,嘈杂的车站中彼此呼吸清晰可闻。

    直到赵姮舌根发疼,周扬才稍稍松开她。行李包早被扔在了地上,他捧着她的脸,一下一下亲她。

    时间临近,他必须要走了。他贴着她脸颊低声道“我走了。”

    “嗯。”

    “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照顾好自己”

    “好。”

    周扬狠狠亲她一口,拎起包,这次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没再看那车还在不在原地,一头冲进站内,上了高铁,他找到自己位子坐下。

    座位靠窗,他把包放脚边,高铁很快启动,缓缓前行,没多久就驰骋起来,窗外景物浮光掠影般扫过。

    坐到腿脚僵硬,他才收回视线。过了会,他弯腰翻包,拿出水壶。水壶带出一只盒子,周扬顿了下,把盒子抽出,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他怔了怔,把包拎起来,一顿翻找,最后总共翻出七个盒子。

    这七盒进口药,不知是什么时候被赵姮放进去的。

    外省正在下雪,周扬出站的时候在雪地上站了会。积雪已经没过脚面,夜幕中鹅毛漫天飞舞。他拍了一张雪景发给赵姮,这样的大雪南方并不多见。

    梁老板今年没回老家,他把父母都接来了这里过年,知道周扬回来了,他把他叫去家里吃饭。

    周扬没跟他客气,买了一点水果和礼品上了他家,他以茶代酒敬了敬对方。聊了一会,梁老板问“你缓刑期还有多久”

    周扬说“到今年八月。”

    “唔”

    周扬挑了一口菜吃,问“怎么了,有事”

    “想不想出国”梁老板忽然问。

    “出国”

    “你知道我国外的生意有多赚,但我能用的人实在太少。”梁老板说,“你要是肯跟我过去,赚得钱至少比现在翻一番,是至少”他强调。

    周扬放下筷子,想了想道“我英语不行。”

    他没立刻否定,梁老板诧异之余是高兴。他还记得他头一次邀请周扬来这里工作的时候,周扬拒绝的多果断。

    他知道他多在乎那边的女人,今天这一问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

    梁老板笑着说“英语是小事,还有半年时间,你抓些日常用语学一学,能听个半懂就行,那边会英语的人不少,少的是能做事的人。”

    周扬又想了想,问“签证能办下来”

    “这我帮你搞定。”

    周扬低头琢磨了一会,然后道“行,我先准备。”

    这下梁老板真乐了,他好奇“你这次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我以为你过几个月就直接回去了。”

    周扬闻言,沉默片刻,然后倏地一笑,“她以前说过,要她的钱不如要她的命。”

    “所以”

    “她把命都给我了。”周扬轻声道。

    接下来的日子,周扬白天做事,晚上学英语。梁老板扔了一堆他曾经看过的书给他,让周扬照着学,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周扬以前工作的时候习惯手机放歌,现在空下来他就塞着耳机听英语。他的英语早八百年前就已经还给了老师,但幸好还会一些基础,死记硬背之下,从最初的听天书,到后来能看懂部分英文,再慢慢地能听懂一些简单对话,时间已至五月。

    这天周扬看新闻,说是第一针九价hv疫苗即将在海南开打,他知道赵姮做这行,因此晚上他打了一通电话给她。

    赵姮刚下班回来,正窝在沙发上休息,听完周扬的话,她换了一个姿势躺,说“影响肯定有,不过没大碍,我不缺工作。”

    周扬听出她声音懒散,问“你躺沙发上了”

    “嗯。”

    “没吃饭”

    “待会吃。”

    周扬翻了一页书,顿了顿,说“我可能要出国。”

    赵姮一愣“什么”

    周扬道“梁老板国外公司缺人手,那边的薪水是这边的好几倍。”

    “你决定好了”

    “暂时还不确定,签证不一定能办下来。”

    “哦。”

    挂断电话,周扬翻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着。室友们陆陆续续回来了,满屋全是菜香和汗臭混合的味道,房间小,书桌只能支在墙角,插座离得远,他用接线板接台灯。

    周扬把台灯打开,一束光照亮书页,光束柔软又平和,就像她想要的那种稳定安乐的生活。

    烟灰落在书页上,周扬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他拂掉烟灰,猛抽几口,提神后继续看书。

    八月,两年缓刑期正式结束,周扬办完所有手续,收拾行囊,梁老板已经先一步去了国外,他有三天时间办自己的事。

    周扬在这天下午赶回去,出站的时候没有见到赵姮,他在站外抽了两支烟,抽完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忽然听见喇叭声,他转头望去,见到不远处停着的车。

    他顿了顿,拎着包朝那头走去,然后坐进车里。

    赵姮发动车子。

    周扬在赵姮公寓里洗了一个澡,洗完围着浴巾出来,赵姮在沙发上做事,他没有打扰她,天气热,他打着赤膊在厨房做饭。

    等饭菜端上桌,赵姮才放下手头工作,她坐到餐椅上,拿起筷子问“几号走”

    “后天的飞机。”

    “这里飞吗”

    “嗯。”

    “我送你去机场。”

    “明天我想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行李箱这些,”周扬道,“出国要带的东西。”

    第二天周六,赵姮陪周扬一起去商场购物。行李箱不需要大牌,体积大结实耐用就行了,逛半天,周扬最后看中一款黑色的,跟赵姮的行李箱款式差不多。

    回去后他把赵姮的箱子拖出来,赵姮问“干什么”

    周扬说“跟你换换。”

    “你换我的”

    “我用不着新的。”周扬低头摆弄箱子,说,“你这只给我用刚好。”

    赵姮沉默了一会,把密码告诉他,然后蹲边上,把新箱子设上密码。“你衣服都在这里了”她转着数字问。

    “都在这了。”

    赵姮帮他叠衣服,大大小小分门别类叠整齐。翻到他的剃须刀,她打开盖面,走到垃圾桶边上,清理了一下里面的胡须灰。

    周扬半蹲在地,视线一直紧随她,看到胡须灰落在她的手背上,他起身走过去,抓住她左手,拇指扫去她手背的灰尘。

    赵姮没再动,周扬揉着她的手,慢慢将她揽进怀里。

    再等等他,他心底讲出这句话。

    周扬生平第一次坐飞机,他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默念赵姮的名字。

    落地后梁老板亲自来接他,住宿的地方也是他安排的。与国内时一样,梁老板只用人不调教人,在带了周扬一周后,他放手让他自己做事。

    周扬努力习惯着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这里的装修方式和风格与国内不同,他需要更多时间才能真正上手。连日的高负荷工作让他的身体渐渐不支,国外看病太贵,他连病也不敢生,他马上调整状态。

    赵姮偶尔会收到周扬发来的照片,有建筑,有湖,有桥梁。国外风景与这里迥异,她想起她的第三个愿望每年出国旅游两次。

    如今一个愿望都还未实现。

    “看什么”

    “嗯”

    “手机里有什么”李雨珊伸长脖子。

    赵姮把手机翻身,喝一口饮料道“二宝呢”

    “他奶奶带着。”李雨珊让椅子上的大女儿老实坐好,道,“他奶奶简直把他当成眼珠子,完全不要我插手。”

    “没婆媳矛盾了”

    “最近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赵姮笑道“嗯,很久没听你抱怨了。”

    李雨珊感慨,“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算了,也算苦尽甘来吧。”

    赵姮正要说话,手机响了,李雨珊眼尖地瞄到屏幕上的名字,说“咦,你那个挂名妹妹。”

    赵姮让她安静,她接起电话。

    “姐,在哪呢”沈小安在电话里问。

    “在外面。”赵姮问,“有事”

    “没事,就跟你说个稀奇事,你那亲妈”

    赵姮蹙眉。

    沈小安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听说她跟她儿媳妇在打官司呢”

    赵姮并不想听到对方的任何消息,但沈小安已控制不住地竹筒倒豆似的全说了出来。

    赵姮养母和对方原本就是老乡,所以几十年前赵姮才会被送给养母,老乡之间总有人互相认识,这事是前几天传出来的,据说那人的儿媳妇要带着龙凤胎和那笔赔偿金改嫁,那女人自然不同意,闹了一个月后如今正在打财产官司。

    等赵姮挂断电话,旁听半天的李雨珊立刻拍桌说“报应”

    赵姮把手机放一边,没有说话。

    李雨珊忽然想起那人,她问“他现在怎么样”

    “在国外,挺好的。”

    “你就这么等他”

    赵姮摇头,她从没刻意等他。

    李雨珊看着她的脸,想起之前在医院听到她叫的那一声声“阿扬”,她其实应该知道她真正的答案了。

    有些时候,有些选择,总是身不由己。

    十二月中旬,赵姮换了一份新工作,这档口车子坏了,她把车开去维修,过几日她骑着共享单车去取车,车行老板经过她身边,朝她看了两眼,走近说“嘿,小姐,我看着你很面熟啊”

    当年的黄头发年轻人已经变成了黑头发的父亲,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小孩。

    赵姮笑着说“是么”

    边上的员工嚷嚷“老板,小心老板娘拿砍刀过来”

    “去去去”老板眯着眼睛赶人,继续瞧着赵姮若有所思,“是真面熟,肯定在哪见过”

    想半天,却丝毫没想起来。

    周扬远在地球另一端,他痛风前几天发作,现在刚好,只剩一点隐隐作痛,走路时有些一瘸一拐。

    他买了一份烤肉,付钱的时候身后排队的老太太好奇地指着他的钱包问了一句。周扬听懂了,但他口语不太行,拿手机搜索了一下,他才说“sign。”

    也许说错了词,老太太一开始没听懂,周扬又绞尽脑汁地解释了几句,老太太才笑呵呵地点点头。

    周扬坐到路边长椅上,晒着太阳慢慢吃烤肉,他隔着透明的夹层,摸了摸那张签文

    新来换得好规模,何用随他步与趋;只听耳边消息到,崎岖历尽见享衢。

    崎岖历尽见享衢

    周扬把钱包塞回兜里,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翻出手机里的照片。

    白人老太太也买好了食物,坐到了周扬边上,无意中扫见屏幕上的照片,她忍不住夸奖了一句真漂亮。

    周扬笑笑。

    这照片是在湿地公园拍的,梅花虬枝展于半空,粉白一片,全是春天的颜色,她就站在梅林当中。

    老太太好奇地问“is she your ife”

    周扬想了想,摇头说“no。”过了会,他低声道,“y ife。”

    说完,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日期。

    她快三十了

    赵姮的新工作比之前更加忙碌,跨了年,她得到新公司发下来的日历。

    日历封面上写着硕大的“2019”,她看着这四个数字,减去自己的出生年份,回家后她在沙发上躺了半小时,然后从书堆里翻出那本手账。

    她坐在灯下,盯着那一页良久。这段时间她没再收到周扬的汇款。

    又忙碌了大半个月,快到春节,公司放假了。赵姮习惯了连轴转,一旦闲下,忽然有一丝迷茫。

    她无事可做,傍晚的时候取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到处转,从城西转到城东,天黑了,马路对面灯火阑珊,她顺着那一束灯光,走进空荡荡的小饭馆。

    “今天这么空”赵姮随意找一张椅子坐下。

    服务员端着茶壶过来说“刚走了一批客人,待会就是宵夜时间了。”

    “明天这里开门吗”

    “不开,明天除夕。”服务员问,“你想来这里吃饭”

    “不是。”赵姮微笑着说,“我随便问问。”

    赵姮点了两道菜,碗筷摆在面前,她望着门口,一时没有动。

    门口路灯昏黄,偶尔才有几个行人经过,服务员坐在旁边桌子看书,她看了赵姮两眼,才问“等人吗”

    赵姮走了下神,然后摇头,她道“店里还放着这首歌。”

    服务员听了听旋律,说“嗯,一个季节一首歌。”

    这歌旋律婉转,女声依旧带着慵懒,在夜色下无人的小饭馆里听这一曲,就像在听一段故事。

    “认识你很多年了,还没问过你的名字。”赵姮说。

    “佳宝,我叫冯佳宝。”

    “我叫赵姮。”

    第二天就是除夕了,赵姮睡到自然醒,醒来才看见手机里的快递柜短信。

    她没想到除夕还会派快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没急着去拿。吃完早饭,她坐沙发上看电视,中午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她才顺便去快递柜取东西。

    柜门打开,里面只有一个文件袋,赵姮拿出袋子,撕开封口,里面空空荡荡。

    她把袋子口扒开,才看见底下的东西

    一张银行卡。

    银行卡没有署名,也不知密码。

    她在阳光下定定地握了良久,回过神,就近找到一台at机。插入卡后,她食指停在半空,直到卡自动退出,她才再次插入,食指慢慢落于按键。

    密码是什么

    她输入第一个数字,“1”,有了第一个数字打头,她很快将剩余五位数输入2、1、0、0、3。

    121003,1幢2单元1003室,她点击“确定”。

    密码正确。

    她没再做其他动作,也不好奇卡中的金额。她在屏幕中看到一串日期,2019年2月4日。

    她莫名觉得熟悉。

    手机来了一条新信息,赵姮点开,看完内容,她拨出那串号码。

    铃音远远响起,是那串熟悉的旋律,她昨晚第一次问起这首歌的名字

    “店里还放着这首歌。”

    “嗯,一个季节一首歌。”

    “这歌叫什么”

    “春起,春天的开始。”

    她握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远处的高大男人拖着行李箱走来。

    她穿着红色过膝大衣,一如他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样子。那天他拿着锤,从满室尘烟中透过窗口喘气,屋子里放着歌,他看见一片风萧萧兮的苍白中,穿着红衣的她独自行来,像白纸上滴落的红色水彩,缓缓地晕染出独一无二的颜色。

    周扬说出屏幕上的那句话

    “我回来了。”

    阳光恰恰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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