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一言难尽地看过来,唐启忠讪讪一笑。
所谓菌人,传说中的小人国。
莘烛见过几种菌人,例如像个果子在树枝上结的,或者朝诞夕死的。唐文政说的应是一种叫做土拨的菌人,初出红木,日落入土安家,善挖掘动工、勘察地质。
严格意义上讲,土拨人并非纯正的小人,他们介于人和精之间。
食蜡,可供奉圈养。
据记载,靖难之役后,恭愍惠帝也就是朱允炆最后乔装逃离皇宫,靠的是小人挖通地路。
莘烛没怎么接触那些小不点,了解并不多也无法肯定。
自山林出,妖物精怪都有可能,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祟还需进一步现场探查。
但唐文政身上,显然不止是精怪缠身。
“不提菌人,你可还有其他症状”莘烛的乌瞳如一泓清泉,潋滟盈溢。
一眼斜睨,神思叵测。
唐文政被问的一怔,茫然地眨眨眼,因憔悴布满血丝的眼更恍惚了,沉吟片刻摇摇头。
“没有什么了吧”面对莘烛洞察万象的视线,唐文政的声音愈发低弱,也不敢肯定了,兀自反省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细节。
“例如,意志迷失,对某物情绪不定,贪执上脑。”莘烛一字一顿,轻飘飘地道。
“贪执”唐文政愣了,倏地想到什么,脸上泛起古怪的红晕。
拿起个红彤香甜的大苹果咬了一口,莘烛鼓着的脸随着咀嚼上下动着,慑人巍峨的高人姿态顷刻消散,多出了一点可爱,顶着一头小卷毛道“一眼钟情,情深似海。”
八个字犹如重锤狠狠凿中大脑,唐文政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他捂着脑袋闷哼一声,细密的汗沁满额头。
“什,什么意思”唐文政有些慌,内心惊涛骇浪天崩地裂,面上勉强维持住了平静。
“你被下降头了。”莘烛吃的挺高兴,渝州苹果水多味甜,清脆爽口。
“什么我弟弟怎么了大师是不是有人要害我弟弟”唐启忠吓得险些跳起来。想起什么,他一脸吃了屎,厌恶与恨铁不成钢喷涌而出“难不成是那个女人她还跟你纠缠弟我就说那姓林的不是个好女人她想害你”
“她,她没有”唐文政恼怒反驳,火气嚯地一下燃烧起来。
莘烛似笑非笑的嗤笑一声,笑声轻飘飘的却像盆冰水,唐文政的火焰“呲”的一声浇灭了。
他惊疑不定地抹了把脑门,手心湿润,全是刚刚溢出的冷汗。
“我刚刚怎么了”唐文政呆呆地道。
他毫无预兆的愤怒,怨恨任何人侮辱他心爱的女人,刚刚一瞬他都想拿起刀扎向最亲的哥哥。
不,这不对,这绝对不对。
“大师,我中了什么”唐文政语气干涩,话语跟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艰难。
莘烛咬下最后一口果肉,扔掉了果核“灵降,爱情降。”
他刚刚被电视科普过,过去没接触过降头师,但到了他这个境界一通百通。
咚。正中靶心,果核化作抛物线掉入垃圾桶。
青龙有样学样,比起莘烛动作的恣睢潇洒,青龙扔垃圾也颇具贵气,一伸一张优雅且轻柔。
唐家兄弟呼哧带喘,莘烛瞥了一眼,一人丢一个苹果。
“冷静。”
清淡的两个字拨开了两人脑海里的迷障,唐家兄弟一个激灵,两脸懵逼的捧着苹果。
“脱衣服。”莘烛对唐文政身上沾染之物感兴趣,矜贵地抬下巴。
“啊”唐文政呆滞,他哥一把给摁住了。
很快,颤巍巍的唐文政就被亲大哥扒的只剩下四角裤衩,连一双袜子都没能幸免。
唐启忠跃跃欲试,捏咕骨骱“大师,还脱吗”
“诶可以了。”莘烛饶有兴味。
唐文政三十出头,正是男人黄金时段,剥去褶皱的西装外壳,露出发亮有弹性的栗色肌肉。
然而,赋予爆发力的躯体上却纵横一条黑线,自脚底板直冲脑顶。
越往上越浅,下盘已然被浸染的暗沉无光。
这是灵降侵蚀线,如今已覆盖心脏,若继续作妖闯入天灵,则人命危浅,必死无疑。生死端看降头师一念之间,是入心转傀儡,亦或是直冲脑壳害人一命呜呼。
但不论是作为爱情降还是延伸至死亡降,都是邪恶之法,不为天理所容。
“歪门邪道。”莘烛指尖圆润白皙,绵软似玉笋,然点在唐文政胸口却重若千钧轰然压下来。
一刹那,唐文政的身体一阵噼里啪啦,活像被埋了炮竹的土坑。
沉闷又骇人。
唐启忠目瞪口呆,活生生把苹果掰成多瓣,露出汁水丰满的鲜嫩果肉,登时果香四溢。
“大师这,这”他顾不上满是果汁的手掌,扑上去扒拉弟弟。
从水里捞出来般热汗成绺,唐文政幽幽地瞥了眼粘腻的胸口,吐出口浊气“哥,你很重。”
“我感觉好多了,胸口之前一直憋闷的难受。”
坐起来深吸几口气,唐文政神清气爽,沉重到灌铅的四肢轻快许多。
犹如枯木逢春。
莘烛看他一眼,发现他身上的霉运彻底消散了。
唐文政感激不尽“谢谢大师出手相救,我愿意为大师送上三百万”
莘烛摆手不奉,率先走出别墅,绕着唐文政的车走了一圈,唐家兄弟跟在后头面面相觑。
唐启忠想问又怕打扰了大师,急的面红耳赤、抓耳挠腮。
“退后。”莘烛反刍出赭鞭,反手一鞭。
火红的鞭子在空中化出一道残影,啪的一声,打在空中后诡异地弹了开。
唐家兄弟眼眶暴突,眼睁睁看着十多个指头长的小人凭空出现,吱哇乱叫着被掀翻在地。
“这,这这都是蘑菇精吗”唐启忠吓傻了。
十多个小小的人摔的七晕八素,“诶呦诶呦”倒吸着气。他们肤色发绿,赤膊光脚。身穿叶子藤条编织的小衣服,脸上画着神秘图案,头发绑着羽毛,活像走错时代的蛮荒小野人。
最壮的小伙子狠狠瞪他一眼,举起牙签大小的长矛“呸你才蘑菇精”
话未落,小伙子就被一根白葱指头戳翻,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卧槽找”
小伙子暴跳如雷,刚站起来又被戳了个趔趄,指着罪魁祸首莘烛气的跳脚“你你你”
“盖犹山,土拨人”莘烛嘴角噙着笑,笑意丝丝缕缕。
吐芽绽叶的季节阳光熙和,南风暖融融拂过,但直面莘烛微笑的小伙子却像被扼了喉咙。
他们族人少,最繁华堪堪三百人,能清楚他们根骨的不是天赋于此好比白泽,便是翻天覆地见多识广的大能。不论是哪一种,他们都惹不起。
“大,大人,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前辈见谅。我们,我们没有恶意,真的”
小土拨首领噗通跪地,诚惶诚恐地献上牙签小矛。
这玩意是土拨菌人赖以生存的武器,送上武器表明他们臣服的态度。
首领降服,更多隐匿的菌人出现跪下。
短短十几秒,莘烛像个巨人般被看见的看不见的六十来个小人围跪。
“饲主”莘烛对唐文政扬起下颌。
小首领一肚子苦水,立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是的,是他唤醒了我们,我们看他对我们母树很尊敬,就同意跟着他了。”
“只不过他非常不地道,被人下了恶毒术法,我们掏心掏肺帮他抵抗,甚至不惜用大力气他不但不按照规矩送上祭品感谢我们,还要找,找伤杀我们。”越说越悲愤,小首领泪眼婆娑地指着唐文政控诉。
“对昨天我们太饿了,法术发不出来,只能送到母树跟前求母树保护他,可他,他”
“呸,白眼狼骗子”更多菌人愤愤不平地怒骂。
一时间唐文政千夫所指,成了众矢之的。
按说唐文政早该被迷得失魂失智成为傀儡,可因这帮菌人侥幸获救。
唐文政被唬的一愣一愣,脸色变幻莫测,听闻所有真相,竟又是后怕又是感激又是怨愤。
唐启忠惊呆了“这是真的吗”
“嗯。”莘烛点头。
唐文政脑袋一片轰鸣,震天动地。
所以身上有土是他们在帮助他,昨天出现在城南森林的坑中,也是他们要救他。
唐文政嘴唇嗫嚅片刻,双膝缓慢跪地,托捧小首领。
“对不起,虽然我不知情却着实伤害了你们,我愿意弥补我的过错,非常感谢你们为我付出的一切,如果你们还愿意再相信我一次,我保证从此虔诚地供奉你们。”
“呸才不信除非你把欠我们的祭品先补上。”小首领横眉冷对。
唐文政提起的心落下,轻笑道“好,没问题。”
“大师,我弟弟现在好了吗”唐启忠更在意弟弟的安危。
“嗯,降头已拔除。”莘烛似是不经意地掏出手机,轻飘飘地点开收款二维码。
唐启忠立马掏出手机转账五百万,不放心地道“那降头师会报复吗大师给按个符呗”
“他不敢。”降头师遭到反噬,自身难保。
况且破解他降头是莘烛,结怨也是莘烛,他巴不得有人上赶着挨揍呢。
至于唐文政就更不用担心了,有菌人守护,只要他诚信待他们,基本不会被邪祟染指。
愉悦地看了看余额,莘烛打开a,准备再算一波。
然后就看到了回复1000的置顶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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