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时, 她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所有的泪都已经在流干了, 她看着他面无悲痛, 丝毫不意外问他, “孩子没了”
他点头, 脸上已经尽是悲恸。他来时, 她已经发烧到意识模糊, 嘴唇干裂着, 医生说, 孩子保不住了,那瞬间, 他整个人的心都沉了。
她平静地坐起身, “那回去。”姜临琛将她压下, 不准她起来。
她便乖乖不起。
除了孩子, 她也什么都没问, 什么也没说, 仿佛所有的疑虑在那个孩子走后都没了意义。
姜夫人来劝她,也说明了那天姜董事长只是知道事实太过激动。他得知姜临琛私自跟她领证结婚, 他也没有料到这样的意外, 也曾来向她低言赔过罪。阮槿什么都没说,倒是姜临琛冷言将他送了出去。
阮妈妈来照顾她, 心疼不已。住了十几天才出院,姜临琛想把她带回别墅, 她也没反对。
大半个月, 她安心吃饭, 安心睡觉,乖乖地配合医生治疗,只是眼睛里的光日渐黯淡。
她一直很平静,平静得令他害怕。
直到很多天后的深夜,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可他的胸膛处却浸湿了一大片。
她的泪一滴一滴地滚落着,声音抽噎地对他说“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不想要它我真的没有我很努力地想留住它了,可它还是走了。”
她的泪水透过他的身躯腐蚀着那颗心,他心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嗓口钝痛着开口“我信你。”
“我那晚还想等孩子生下来我好好爱它。”她的鼻尖酸得快要窒息了。
“缘分还没到。”姜临琛抱紧她温凉的身体,吻住她的眼“别怕,我们将来还会有很多孩子,还会有很多很多的。”
她本来性子凉薄,她以为她会不在意的,可心还是会一阵一阵揪心的隐痛。
她已经那么真切地感受到过它的存在。那个还没来得及显怀,就已经从她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抽离逝去的小生命。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这么残忍,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下定决心迎接它,好好爱它,她连它的名字都想好了,为什么它还是要走
如果当初那次车祸的意外它就走了,没有这么强烈的感情,她不会这么痛苦;满心欢喜期待之后的失去,才是真正的噬心之痛。
又过了好几天,阮槿的身体渐渐恢复。医生让她平时注意饮食,别着凉就好。
姜临琛也放心了许多。重新回到公司正常上班。只是偶尔会提前下班,带她去其他地方逛逛。
一个月前的那个陌生电话再次打进,对方似乎是掐好了,都挑着姜临琛不在她身边的时候。
阮槿已经无所顾忌,接了。
“有兴趣的话,见个面阮小姐。我想你现在应该会对我的故事很感兴趣了。”
阮槿沉着声音,“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真的只是非常想和你当面分享一个故事。”
阮槿深吸一口气,“什么时侯”
“后天下午三点。”
“地点我定,到时候会通知你。”阮槿怕他做什么手脚,所以地点由她来决定。
她选在了一个有监控的公共场合,是一个老年人比较常出入的湖边,而且也不会有人认出她。
按照对方的要求,她把保镖甩掉了。
出来了才发现原来已是春盛时节,湖边的柳树抽了枝条,春意盎然。阮槿坐在岸边的石桌上,看着眼前的湖面波澜起伏。
“刚流产不久,可不能吹冷风。”一个长得很帅气三十岁的男子,手上拈有一只白花,在她面前坐下。
阮槿喝着热茶,不可置否,只抬眼看他“你很准时。”
“当然。”
阮槿不与他多言,开门见山地说“说说你想分享的故事。”
男子嘴角一弯,见茶杯里的热气腾腾,拿起面前的茶杯,丝毫不设防地喝了一口。然后才缓缓道来“如今巨临集团的姜董事长,也就是姜临琛的父亲,在结婚前有个很相爱的女人。奈何姜老爷子不同意,他们私下结了婚,后来还是被老爷子以继承权逼着离了,跟孟家商业连姻。结果多年以后那个女人带了个男孩去姜家,验了dna确定是他父亲的私生子。姜家家风严谨,自然不会认外面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人,那个女人被姜家赶了出去,连带孩子。”
阮槿低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这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已经出生的孩子他们都可以六亲不认,何况是尚在胎腹中的。他们真的有好多办法把它杀死。譬如,一场蓄谋已久的车祸,嘣一尸两命”
见她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男人心中却笃定她不可能不为所动,只轻笑着说“如果当初那个女人没有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远走他乡,得到的下场也只会跟你一样。你在加拿大的意外,那场车祸就是他们给你的警告。”
“多谢你分享的故事。如果没猜错的话,”阮槿终于看着他,勾起唇角,“姜副总。”
被姜董事长安插进巨临集团的姜副总,姜临琛同父异母的弟弟,姜贺。
见身份被识破,男人也不恼,只是笑着对她说“不得不说,阮小姐你真的聪明得令人意外。只是很可惜,怎么一对上我那个弟弟就这么看不清局势了。”他微微蹙眉沉思片刻,又自以为幽默地说了一句“哦对了,爱情这东西,好像是自带降智器的。”
阮槿不为所动,“这个笑话很冷。”
但,不可否认。一遇到姜临琛,她就失了理智。一步步,被他带得失了心智。
看着她冷言的样子,他好像非常开心地说“哦,是吗”
阮槿看着他,“如果那个女人真有你说的那么无辜那么善良,她当初就不会在明知姜董事长要另取新妇的情况下,选择把孩子生下来,选择做有妇之夫的小三。”
姜贺的脸色终于暗沉下来。
阮槿不再理他,把帽沿拉得更低,遮住大半张脸,戴上口罩起身离开。刚走两步又顿住,转头看着他微笑,
“还有,我永远不会是那个女人。无论姜临琛早有原配还是另有新欢,我都不会生下他的孩子,连累孩子一生都背上私生子的污点。”
听见“私生子”这个词,姜贺的拳头紧握青筋暴起,他的脸色却很快恢复“没看出来,阮小姐也够狠。”
“姜副总要是不够狠,也做不到巨临的这个位置。”
阮槿冷笑着,既然他为了让她跟姜临琛痛苦特意来插她一刀,那也别怪她溅了点血在他身上。
阮槿大步离开,眼底的狼狈却藏无可藏。
车祸,也是他的家人策划的
那场车祸就是他们给她的警告,那个孩子是他的家人害她流的产
既然出来了,那就把事情弄清楚。她从包里将之前温医生递给她的名片翻出来。拿出手机打过去,“方便见个面吗”
跟温医生见完面,回到别墅,阮槿默默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在看见箱底那本佛经时,心底蓦地一恸。
姜临琛果然很快回来,到了卧室找到她。
她就靠在门口处的墙壁,仿佛就在等他回来一样。
他压下心头的疑虑,只柔声问“他们说你今天出去了”
阮槿不说话。
他没直说她刻意将保镖甩掉,而是抚着她的发,宠溺地柔声说“下次记得带着保镖。”
她却突然抬头,“车祸是你的家人策划的,对不对”
他的眉猛地一蹙,“谁跟你说的”
“不必装了。你都知道了,不是吗”想必温医生都已经告诉他了。否则他今天不会回来这么早。
她无力地闭了眼,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我们的孩子不会保不住。”
姜临琛的心一沉。
刚刚他来的路上应该出了什么事,手上鲜血淋漓,一片刺眼的红灼伤了她的眼。但只要他的人还好好的,就够了。
她努力将目光移开,继续平静地开口“除了车祸,还有呢吸毒,绑架,你都是说查不到背后的人你姜家的背景那么厉害,这世上还能有你姜临琛查不到的事情”
听到这里,他的面色一凝,“是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我早该想到的,那些也是你的家人对不对”她盯着看他脸上的反应,见他这样,仿佛她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被证实。
她早该想到的,那次她车祸受伤他眼底难掩的愧疚,以及温医生说的“他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还有,那次公寓楼下,她差点被人绑架走,他在医院怒气冲冲,反而离开了一整个晚上。
接二连三想要害她的人,是他家人。所以根本不是他之前说的查不到,只是因为查到的是他的家人罢了。
姜临琛见她误会,立刻想要解释“不是,绑架的人是姜贺派来的”
“不必花心思粉饰太平了我不值得你费心。”她声音尖锐地打断,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姜临琛,你们姜家可真是没人惹得起。”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们的孩子是你的家人杀死的。”
他不顾手上的伤,抱住她说“阮阮,你先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冷静得想要疯掉。”她的眼里含着泪。
他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眼底蓦地闪过一道嗜血的光,眼神冰冷得想杀人,“究竟是谁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是谁说的还重要吗
不过是把事实残忍地放在她面前,把她曾经自以为的美好撕裂罢了。而她向来是宁愿面对冷酷现实,也不愿意接受虚假美好的人。
阮槿试图移开自己的目光,笑着,叹着,流着泪。半晌,她深吸一口气说“是我把爱情跟婚姻想得太简单了。现在孩子没了,我想我们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姜临琛,求你放过我。”
她受不了再一次的失去,如果那样硬生生与骨肉分离的痛再来一次,她真的会疯掉的。
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顾嗓口的钝痛“你说什么”
她抬眼看着他,平静地说“我们离婚。”
他的心口一阵闷疼,他将她整个人抱紧,死死地抱住她,暗哑着嗓音沉沉开口“你休想。”
他将她抵在墙壁上眼眶子发红,慌乱地,发疯一般地狠狠吻着她的唇,“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我爱你”
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阮槿仰头试图将眼泪再度逼回去。可心底的悲伤太重了,泪终究还是掩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用尽全力将他推开,阮槿靠着身后的墙壁蹲坐地上,再次开口的声音已经很轻很轻 ,她一字一句地说“你的爱太贵重了,我承受不起。”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