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在原地楞了半晌,大脑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裤子和脚上的鞋,也记不得自己现在具体是几岁了,有点儿迷糊,先回家再说吧,反正看样子也没穿到别的地儿去,估计爸妈还是那个爸妈,她可不想他们白人送黑人。
李明推着车子慢慢往家走,路还是认得的,三拐两拐就来到自己家那铁红色的铁大门前,大门没关,虚掩着。用车前轮顶开一扇门,推车进了院子。
这还是她家的老房子,后来父母富裕了,就搬村口盖了楼。李明没精打采地抬头打量起老房子来,跟做梦看老照片似的。
眼光扫到院子里的菜地头上小洋井当地一种手摇式压力井台旁边那俩泥猴时,恨的差点儿抽自己俩嘴巴。
她想起来了,现在她虚岁八岁,就是今年,本该她上学了,可是因为她家那俩龙凤胎弟妹没人照看,她妈打算让她在家再带一年孩子,晚一年再上学。结果就在她跟大舅妈撞车的那天,她老妈因为晚上回家现两个小崽子邋遢的实在看不出人形来,而李明还没把鹅栏里的鹅看住,被家里的大黄狗咬死两只,还把刚刚冒芽的小白菜地磨叽的不像样子,于是她老妈十分光火,抡起烧火棍就打她,李明吓的麻溜儿地棍下逃生,她妈一下子没追上,气的她拿起一个刚刚买来的馒头那时候可是一年吃不上几次的稀罕物儿,顺手就朝李明打了出去,可惜准头差了许多,没打到。
本来李明老妈程敏不是个磨叽的主儿,打孩子没打着就算了,不带找后账的,可偏偏李明那天不知道了什么神经,可能是撞坏了脑子,居然回过头来挑衅嘿嘿,打不着。
李明事后严重怀疑自己撞坏了脑子,不然她不带这样的。
老妈程敏大怒,操起手边的东西就扔了出去,骂道
我打死你个小瘪犊子
李明那时候还没近视,眼神儿好的很,一眼看见她老妈打出的子弹,吓的变了色,忙掉头就跑,没跑几步就听脚跟后面咕咚一声,忙跳了起来,一个大板砖从李明脚下咕噜了过去,吓了她一身冷汗。
此一役她和她老妈终身难忘。
程敏难忘地是。没见过这么气人地孩子。这要是真打上了她得难受一辈子。
李明难忘地是。瞧瞧俺这身手啊。多么灵巧。还有那地上翻滚地喷香地白馒头多昂贵地武器啊。
最后晚上娘俩在灶前一边烧火一边蹲着和解了。
并且。李明对她妈动之以情
妈。你说你要是把我打着了。我爸回来能让你么。要是打坏了。谁还给你带孩子啊。这免费地童工那么好找么。
李明妈眼圈红。也很后悔。
李明同时也意识到在家带孩子实在不是个好活儿,风险忒大,怎么想法去上学吧。
结果形势比人强,她还是没去上学,第二年才去。
现在李明现自己居然活回去了,呆大门口略一寻思,别的先不说,今天说什么不能让老妈生气打人了,太浪费粮食了。
而且,那俩小泥猴也忒不像样了。
忙把车子支到一边,露胳膊挽袖子,三两步窜到泥猴们身边,一手哧,好疼,一手一个,拖到台阶上的洗衣盆旁边。就着大洗衣盆里的半盆浑水,先给俩小崽子洗个头茬。
两个小崽子还挺高兴,霹雳扑通地跟着玩的挺高兴。眼看着那水变了颜色,倒掉又抽了半盆水,给他们洗个彻底地干净,才拽着进了屋里,拿毛巾给擦吧干净。露出两个白嫩水灵的漂亮娃儿。
要说李明家里三个孩子,李明也就算是秀气,并不是很出众,反倒是她那两个龙凤胎弟妹,长大后男的俊女的俏,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可惜都不太踏实肯干,读到高中就不读了,但是都嫁娶的不错,老公老婆都是家庭条件相当好的人家的孩子。
所以,李明这对奸猾弟妹日子过滴是相当惬意,虽然她们还是总爱抱怨抱怨。
现在李明回到小时候,看着这两个小孩子,心情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姐,我饿了。小弟李连辉眼巴巴地看着,打断了呆的李明。
啊,饿了啊,等着啊
看来自己小时候还真不咋地,不怨她老妈揍她,扔下两个小孩子,自己跑去练自行车玩,怪不得要被人撞到,唉。其实李明那时候也就是个八岁不到的小孩子,能有什么责任心,可现在两世为人,心情自然不同。
李明凭记忆走到灶间,揭开锅盖看了看,空空如也,大铁锅刷的锃亮。顺手拉开一边橱柜的小门,最上面一层的秸秆帘子上放了几个玉米面饼子,剩下的除了碗筷油盐酱醋就没别的了。
李明鼻子有些酸,恍然想起,那时候那个穷啊,一年吃不上几次大米白面,玉米面饼子和高粱米饭是家常便饭。哪里像现在,吃肉都吃到腻讲究的是绿色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看着小弟小妹眼巴巴的样子,她拿起一个冰凉的饼子,那时候的玉米面饼子不像现在做地那么精细,个头大不说,也没放什么糖什么豆面白面小米面的,口感粗糙,味道更是不能比,但这就是日常口粮啊。
李明一狠心,拿出里面那玻璃瓶剩了不到一半的豆油
你们等下啊,马上好。
倒了一些油到锅里,在灶膛里加了秸秆点着,给两个小的每人煎了个油香金黄的饼子,看着弟妹吃地那个香甜劲头,唉,就是她老妈回来因为她费油打她一顿也值了。
同时又很心酸,过去了二十多年,她倒是真忘记了,小时候曾经这么穷过,那时候好像大家都不富裕,比她们家穷的也不鲜有。
给两个小的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都是她穿小剩下的和城里的姑姑家小孩的旧衣服,有地地方甚至还有补丁。
吃完了打两个小的去玩,严令不许再把衣服弄脏。然后开始收拾屋子,也没功夫仔细思考她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一边把弟妹换下来的衣服收到一起,一边搜寻有没有要洗的东西。这才仔细打量了四周,她二十年前的这个家,还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墙上和顶棚用报纸糊着,炕上铺着半新不旧的蔑席,木板的炕沿有着木头天然的巴节花纹,因为经常摩擦,整个木板光滑细腻。
地上靠近后窗户的地方放着两个木头箱子,是用来存放她们家全部衣物用品的,箱子上一溜儿靠墙摆放着雪花膏香皂小镜子杯子等物事儿。另一边的墙上挂着漆了太阳光辉万丈和头像的,一面报纸大小的大镜子,紫红色的边框显示着这个时代的老旧。镜子下面有张紫红色的八仙桌,红漆有些斑驳。
家里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收拾的还是干净利落,没什么待洗的衣物。李明索性不找了,拿了弟妹的脏衣服出去洗。
李明一边坐在房前台阶上用搓洗板洗衣服,一边留意着鹅栏和大黄狗还有一边玩耍的两个小崽子。家里已经这么穷了,可不能再让大黄狗糟蹋财产,这几只鹅下的蛋既能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又能在集市上卖几个钱,好歹能补贴点家用。
李明很快把衣服洗好晾了出去。
看俩小的在一边玩沙子玩的挺欢,还好,沙子挺干净干爽,比泥巴强多了。回身进屋里又把家里三间房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边,越看心里越黯然,二十多年前,父母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一步步让她们三个孩子过上富裕的生活,现在看到当年的情景,宛如梦中,她自问,未必有信心能吃的了那个苦,还每天满怀希望的辛勤工作,日复一日,千方百计地想方设法改变这种境况。
想想她许多朋友同学的家里,当年也应该差不多,不禁让她对这一代人肃然起敬。
不久,在村子后面一个部队工地上给人打短工的妈妈下班了。一看李明还洗了衣服,弟妹也很干净,高兴地把李明夸奖了几句,也没追究李明浪费油的事儿,把在部队食堂买的馒头给三个小孩每人一个,就去菜窖里拿了颗去年储存的大白菜,开始做晚饭。
弟妹吃着白胖的馒头,高兴的直蹦跶。
李明坐灶间给她妈烧火,一手拿着馒头慢慢吃着,她也确实有些饿了,不过感觉有些麻木。
看着她妈那年轻白净的脸,在水汽氤氲的灶台前忙碌,苗条的身材和乌黑柔顺的齐耳短,显示着少妇特有的成熟风韵。
没错,她老妈当年确实是个美女来着,小时候不懂事,长大后通过老照片,只是觉得眼睛挺亮面容挺漂亮还挺土气,大头照也看不出更多。
现在李明以一个成年人的眼光看年轻时候的妈妈,跟二十多年后她已经福走样的身材对比,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而她老爸,好像从来就没老过,三十岁到五十岁,一直都那副模样,相貌普普通通,沉默寡言,跟风风火火的老妈成鲜明对比。
这个时候的老爸还在镇里的酒厂的销售科工作,大集体企业。
晚上一家人就着白菜汤,大葱小白菜小菠菜沾酱,美美吃了顿馒头。
这一天,李明的命运改变了点儿,最起码没有被她妈拿着馒头和砖头追杀,还受了表扬,可心情迷茫的李明躺在炕上,听着老爸的大呼噜,弟妹的小呼噜,转辗反侧。
她不明白生在她身上的是怎么一回事儿,那口井现在应该还有人在用它吃水,自己怎么就从那么小的缝隙里穿来了小时候呢
她那男朋友不知道怎么样了,唯一让她安慰的是她还在父母身边,可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到底生了什么呢
连续三天,李明没有出去找小伙伴玩,就老老实实在家看孩子做家务监视大黄狗。
现孩子忽然懂事能干了,她老妈倒是挺高兴,就是原本就话少的孩子似乎更不爱说话了,不过,两口子每天都又累又乏的,也没太在意。
偷偷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李明又去了那大水井两回,可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井水也没什么变化,她还是这个她。还被住在附近的张大叔给当成小孩子淘气呵斥了一回,很怕她一个不好掉下去。
李明经过几天的适应,不得不接受她又活回过去的事实。这事还真没法跟她爸妈说,在农村,说人活回去了是骂人的话,就是她说了她妈还得说她做梦呢,姑且,就当自己做了一回长大了的梦吧。
说不定,自己还真是做了一梦呢,庄生和蝴蝶,谁知道呢。而,日子还是得过的,不是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