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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章三十九
    薛延带着胡安和坐在台阶上, 将店面装修该用的银子粗略估了个价。

    胡安和为人处世上像个愣头青,但脑子是真的灵, 不光读圣贤书读得好,算账也精得很。他不用算盘, 一串的数,只在心里快速过一遍, 便就能给出最后的价钱。

    薛延掰着手指头报着价, “二十套桌椅,每套就算四钱银子。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米面柴油, 算它五两银子。这么大的屋子总不能空荡荡的, 那多丑, 弄一个架子摆花瓶, 就算选最劣质的,算它一两银子, 花瓶买五个, 一个二百文。开店不能没有酒吧算它三十坛子, 每坛”

    啰里啰嗦说了一大通, 薛延偏头问, “多少钱”

    胡安和傻呆呆的,“二十四两六钱零七十文。”

    薛延“啊”了声, “这都是选的最差的了, 还这么贵”他拍拍胡安和的肩, 叹气道, “再继续算。”

    “马桶算是五十文一个, 就买十个罢,还有”

    “哎哎哎”胡安和伸手打断,梗着脖子问,“马桶,还十个”他眼神惊疑不定,“你要用来盛菜吗”

    薛延恨铁不成钢看着他,“刚才算的是一楼大堂要用的钱,二楼是客栈,买橱柜买床榻不也要钱。”

    胡安和面色纠结犹豫,好半晌才说,“咱现在穷得很,野心就先别那么大,客栈就先不开了,把包子铺的店面阔一下就成,不用二楼。”

    薛延打了个响指,点点头,“成。”

    胡安和松了口气,“那行,二十五两银子,我算算咱们需要攒多久。唔,若生意好的时候,咱们一天纯利能赚七钱,假设每天的生意都很好”

    薛延伸出食指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还没说完。”

    胡安和有些绝望,他抱着脑袋,“你个老贼还想说什么啊。”

    薛延说,“这么大的店,你请不请跑堂”

    胡安和猛地一抬头,当即摆手,“用不着我脸皮厚得很,这个堂我能跑。”

    薛延笑了,又问,“那你请不请杂役”

    胡安和喉头梗了下,迟疑道,“用不着吧我擦桌子你扫地,苦点累点,将就着也能干”

    薛延眯眼看了看他,哼笑道,“你还挺有自信。”他用指节敲了敲栏杆,挑眉再问,“那你请不请厨子”

    胡安和嘴巴张了张,他看着薛延的眼睛,觉得如果他现在说“不用,有阿梨和阿嬷就行”的话,薛延能一口吃了他。

    胡安和挺清秀的一个书生样子,现在耷拉着嘴,脸拉长了像是一条大丝瓜,“那咱们什么时候能攒够扩店的银子啊。”

    薛延掸了掸衣摆站起来,“事在人为,总有机遇等在前头,就看你抓不抓得住。”

    他语气凉凉淡淡的,好像运筹帷幄,胡安和闻言眼睛一亮,仰着头问,“那咱们现在干什么去”

    薛延说,“回家吃饭。”

    “”胡安和半口气差点没上来。

    日头已经快要落山,两人溜溜达达回家,像披了层金光。街上摊子都散得差不多了,剩些没卖完菜的小贩仍旧坐在街头,等着有人买剩下的半颗白萝卜。

    眼看着就要到店门口,薛延瞟见街头有个老太太卖糖馓子,他摸了摸兜里还剩两文钱,转身往那边走。

    糖馓子油亮亮甜腻腻的,嚼起来又脆又甜,女儿家爱拿这个做零嘴儿。胡安和没吃过,但看着那个油纸包,觉着馋,偷偷伸了手去拿,被薛延瞪了一眼,没动,又扇了一巴掌,才讪讪收回去。

    他撇撇嘴角,嘀咕着说,“臭脾气,不知道阿梨看上你哪里。”

    薛延听见,回身一胳膊肘击在他肚子上,“关你屁事。”

    胡安和不肯屈服,“你说你,又穷又凶,书还都读进了狗肚子,除了脑子活一点,长得好看点,没别的优点。”

    薛延侧身面向他,似笑非笑表情,缓缓道,“骂也不给你,滚”

    店面的门口有个老嬷卖青菜,剩了些烂菜叶子,她拿不回去,便就都给了阿梨喂兔子。阿梨把菜叶扫成一堆,坐在门口看阿黄吃,冯氏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身边,剥着瓜子仁看街上的热闹。

    现在正是好时候,风不急不燥的,阳光温暖不刺眼,巷口拐角处,有一群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嬉笑打闹,声音隔了老远也能听见。

    胡安和一路上磨磨唧唧,薛延刚开始还能耐心应付两句,后来便就眼角都懒得给,负手走的飞快。回家后养了这么久,薛延也白了不少,他长得俊,冷着一张脸,走路衣摆都带风。阿梨一眼就认出来,站起来冲他笑着招招手,薛延弯唇,又快走几步,一把揽过她的腰,低头与她额头相抵一瞬。

    阿梨轻轻笑,问,“看见店了,怎么样”

    “挺好。”薛延从怀里把纸包掏出来,塞进她手心,“给你买了点零嘴,晚饭后和阿嬷吃。”

    阿梨很欢快地点头,她掀开油纸看了看里头的糖馓子,笑得更高兴。胡安和终于追上来,他叉着腰站在门口,刚想和薛延说点什么,就看见这一幕,愣一瞬,而后哎哟一声捂着脸面过去。

    他心里羡慕得直抽抽,但脸上又不好表现出来,扭曲着嘴角坐在原来阿梨的位置上,干瞪眼看阿黄发呆。

    冯氏觉得有趣,她从旁边笸箩里抓了把瓜子给胡安和,“吃罢。”

    “唉”冯氏慈眉善目,胡安和对上她的眼,感动得一塌糊涂,双手将东西捧过来,“谢谢阿嬷。”

    昨日冯氏收拾厨房杂物,从橱柜的底层翻出了半袋子陈年的大米。这米约莫放了半年多,原本早打算拿出来晒晒的,但那日薛延和阿梨突然回来,冯氏激动着就给忘了,紧接着忙忙碌碌两个月,这米已经有些返潮,怕是不能吃了。

    昨晚上吃饭时候,冯氏还在和阿梨说心疼这糟践了的米,阿梨抓了把看看,觉着若是泡一泡磨出浆子来,说不准能做肠粉。

    她与冯氏一说,冯氏没多想便就同意了,她不是个磨蹭的人,今日一早便就拿去打豆浆的店里去,给了些钱求人家帮着给磨一下。

    人家店里也忙着很,腾不出空来,说可能会晚。阿梨不着急,她和冯氏商量着在店里吃,反正食材齐全,也省的提着几十斤的浆子跑来跑去。冯氏自然没意见,两人等着薛延回来后有人看店子了,便就忙着去做前期的准备。

    薛延蹲在一边给阿梨添火,胡安和啥也不会干,抱着阿黄在一边看热闹。

    先加少许油将葱花与蒜末爆香,而后倒些生抽和冰糖稍煮一段时间,再将本就备好的花椒、八角、香叶、生姜片和香荽倒入,加水,小火炖煮一盏茶时间。阿梨用长柄杓搅了搅,而后盖上盖子,到一边去和冯氏剁粉馅。

    酱料味道咸香,还有丝极淡的甜味,说不出的馋人好闻。

    胡安和猛嗅了两口,惊奇道,“小梨花,你怎么什么好吃的都会做啊”

    小梨花。薛延本来挺温和地站在一边,但听着这三个字后就冷了脸,他转身屈膝撞向胡安和后腰,动作一气呵成到胡安和反应不得,便就听薛延附在他耳边低低地骂,“你长一张狗嘴啊你,嗯敢乱叫再胡说八道牙给你揍掉”

    胡安和回身捂着腰,眼泪汪汪快哭出来,他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但屡屡被薛延狠手伤害。

    薛延一脸凶神恶煞,胡安和不敢造次,点头道,“不乱说了。”

    阿梨忙着拌馅子,没管他们两个做什么,等将肉剁碎拌上盐后才偏头看了眼,疑惑道,“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呀。”胡安和强颜欢笑,“阿梨,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啊”

    阿梨弯了唇,她盛了些水刷锅用,温声说,“我爹爹生前是茶商,他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每次遇到好吃的,他都会去问人家学该怎么做,然后回家教给我娘,我娘再教给我。这道菜是我爹去广东泷州时候见到的,他说吃起来感觉很奇妙,润润滑滑,便就学下来了。只是泷州那里会放虾子,味道更鲜,咱们这里没有虾子,也没有那么多酱料,味道许是会差些。”

    润润滑滑,胡安和听着这四个字,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薛延懒得瞧他,又嫌他妨着阿梨做活了,拽着他到门口去,不让胡安和在店里转。

    临走前,他不忘掰一块糖馓子到阿梨嘴里,又将剩余的收好放柜里藏起来,生怕有人馋嘴会偷。

    胡安和孤苦伶仃站在大街上,他气不过,揪着阿黄的尾巴,重重哼了声。

    酉时过一刻的时候,米浆被送回来。

    剩下步骤便就简单许多,先将粉皮铺好,肉馅码上去,粉皮小心卷起来,再开火蒸便就成,阿梨做活利索,一锅长长的卷粉很快就蒸熟。用刀子整齐切好,再淋上刚才煮好的酱汁,便就热腾腾可以吃了。

    天已经擦黑,薛延将碗筷都摆到门口的桌上,点一盏灯摆在桌面上,四个人围坐了一圈。

    做好的肠粉晶莹剔透,弹牙但不粘牙,酱汁咸香,果真是又润又滑。

    胡安和一肚子馋虫,坐在那里吃得没完没了,等其余人都下桌,他还是舍不得离开。薛延帮着阿梨和冯氏收拾碗筷,留着他自己一人在那热火朝天。

    等还剩最后三段的时候,胡安和终于有些撑,他抹抹嘴巴,正琢磨着要不要厚脸皮地带回家给他娘也尝尝,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个人。

    那人寻着味过来,是来买宵夜的,盯着盘里东西看了看,问,“这什么”

    胡安和说,“肠粉。”

    那人问,“多少钱”

    胡安和哪里知道多少钱,他看了看粉里的猪肉馅,觉得肯定贱不了,就随口说,“三文一段。”

    那人问,“能试吃吗”

    胡安和把自己碗里剩下那一半夹给他,说,“行。”

    客人脾气好,也没嫌弃,挺配合地吃完,而后道,“味道好剩下的我都要了。”

    胡安和眨眨眼,在心里惊奇,这钱赚的这么容易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