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处机被黄药师一掌拍飞,摔到地上,他痛哼一声,紧咬着牙关把喉咙里的血往回咽。
黄药师手下留情,丘处机受得只是轻伤,但形象看上去有些凄惨。
从始至终,余蔓都没有介入这场“切磋”,哪怕这是一场单方面碾压的“切磋”。而此时,丘处机支撑艰难,半天爬不起来,她也没有上前搀扶。
她认为,丘处机不会希望她那么做。
“可惜了,王重阳后继无人。”黄药师不咸不淡地说,表情还带着一丝遗憾。
“打不过师父,就来欺负徒弟,你倒是会找自信。”余蔓语调悠悠,声音清亮,明目张胆地嘲讽黄药师。
黄药师淡淡瞥过来一眼。
“别光盯着别人家的徒弟,把你徒弟也叫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女人不要多话。”黄药师冷冷道。
他虽然外号“东邪”,可也不会轻易跟女人一般见识。
“你有徒弟吗”余蔓用疑惑的语气问,随后眼神一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差点忘了,陈玄风和梅超风那两个不人不鬼,下三滥的货就是你徒弟。”
全真七子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再看你那徒弟,江湖上人人喊打,臭名远扬,你也好意思大言不惭王重阳后继无人
“西”丘处机大惊失色,想要阻止余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黄药师勃然大怒,他“嘿”地冷笑一声,身形移动快如鬼魅。
陈、梅二人是叛徒,他也早已将二人逐出师门,可如果听到有人说他们是下三滥,他还是会很不高兴。
而这件事本质,还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在拐着弯地骂他。
“呦,这是要撕我的嘴呀”余蔓绕着圈子跟黄药师玩捉迷藏,一边慢条斯理地拔刀,一边嬉笑,“高手寂寞,我懂,可也不能总拿我们这些江湖后辈逞威风。”
“万一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后浪掀翻在沙滩上,我怕前辈你这张脸皮挂不住。”
她没把握打得过五绝之一的黄药师,但是,现在她很生气,觉得可以一试,也非常有信心做出挑战。
黄药师没打着余蔓的嘴巴,怒气并未加重,反倒被逗笑了。这般口出狂言,无知无畏之人,他已有多年未曾见过。
“想骂就骂,无需遮遮掩掩。”黄药师大笑,阴阳怪气他喜欢,嬉笑怒骂也对他胃口,“等你骂累了,骂不出来了,我就拔了你的舌头,缝死你的嘴,哈哈”
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自然进行中的告知。在黄药师心里,让一个冒犯他的人付出代价,是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弯刀出鞘,余蔓拧身跳起来,反手挥刀,像箭一样撞过去。
“那我说大声一点,你听好了。”
“王重阳的徒弟,是当世俊杰,人中龙虎,再瞧瞧你,教出黑风双煞那种坏胚子。”
“论武功,你比不过王重阳,论做人,你差得更远,也配对全真弟子说三道四”
丘处机狠狠咽了口血,提剑冲上来,为余蔓助阵。黄药师性情乖张,就冲她这张嘴,不弄死她就怪了。
黄药师嗤之以鼻,讥笑道“什么当世俊杰,人中龙虎,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硬把狗熊当英雄。”
余蔓愤然变色,也不讲章法了,直接乱骂,“你这个活乌龟,缩在海里不敢露头,看谁都是狗熊。”
黄药师神情转阴,不再言语,下手愈发凌厉,如狂风暴雨一般,每一招都异常凶险。
双方鏖战许久,期间,余蔓几次想叫丘处机走开,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两个人打配合,很温馨,配合得也很好,但她还是觉得,让她一个人面对,发挥全部实力,效果会更好。
气劲如潮,黄药师轻轻向余蔓递出一掌。余蔓左手捏了个剑诀,就要迎上去,直击黄药师掌心。
电光火石之间,丘处机用力推开余蔓,接下黄药师一掌,仰头吐出一口血,血花溅了三尺高。
余蔓懵了,“你”你推我干啥没到生死关头,一命换一命的地步呢,你扒拉我干啥
黄药师嗤笑一声,停下手来暂时没有动作,似乎想说点什么。
丘处机重伤,余蔓欲哭无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架没打完,捞起丘处机就跑。
一口气跑出几里地,余蔓发现前面有一间破庙,便扶着丘处机进去安顿。
地上铺了干草,丘处机盘膝坐下,余蔓松开他臂弯的时候,看到他嘴角下巴上都凝着血,便麻利地抻长衣袖,用给郭靖擦屁股的手法,帮丘处机擦了两下嘴。
“你是不是傻。”她小声抱怨。
丘处机打开她的手,怒视着她,“若不是你犯蠢,我会傻到硬接黄药师这一掌”
“黄药师是什么人,你接二连三辱骂他,简直找死。”
余蔓一听,抱起胳膊把头一梗,回瞪着丘处机,怒气冲冲地说“我就骂他了,能怎样下次我还骂他,他凭什么看不起你。”
丘处机愣了愣,心里说不出地古怪,半晌,他干脆把眼一闭,丢出一句,“我的事不用你管。”
余蔓眼神一变,腾一下站起来,指着丘处机大声说“好,我不管,我、我走。”
她走到一边,摔摔打打,身后始终静悄悄的,她越想越气,摔门而出。
余蔓走后,丘处机缓缓睁开眼,用指背慢慢擦过嘴唇,轻叹一声。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破庙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很快,余蔓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她手里提着一桶水,裙摆里兜着沉甸甸的果子,背上还背着一大捆干柴。她蹦蹦跳跳地走进来,像没事人一样,把丘处机面前的空地收拾出来,把东西一一放下。
“嗯哼。”丘处机清了清喉咙。
余蔓咔嚓一声,咬了口果子,“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
她怎么能把靖儿他受了重伤的师叔丢下不管呢,于心不忍。
所以她根本就没往远走,等气消了就回来了。
“你不会走的,我知道。”
余蔓白了他一眼,吃完手里的果子,便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走动,想尽量把此地整理得舒适一点。丘处机要运功疗伤,不宜移动,再看外面的天色,今晚定是要在这间破庙过夜了。
从角落里翻出前人留下的锅碗瓢盆,还有一大捆草绳。余蔓洗净锅碗,支起锅烧上水,打算等一会儿水烧开了,把干粮和野果捏碎扔进去,煮一锅酸酸甜甜的糊糊。
等待烧水熬食的过程中,她拆开那一捆草绳,编了一张吊床吊在房梁上。庙里原有一点柔软的干稻草,都照顾丘处机了,幸好有这些草绳,也幸好她心灵手巧,否则今晚,她就只能睡那张瘸了腿的供桌了。
吃过饭,天也黑透了,荒郊野外的夜晚并不平静,余蔓关上门。
丘处机一下子紧张起来,“你关门做什么”
“冷啊。”余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眼,“不关门,半夜进来狼怎么办先吃你还是先吃我”
丘处机长出一口鼻息,低下头,继续吃他的餐后小水果。
余蔓搬了块石头抵住门,回来蹲在地上,往火堆里添柴。
“喂,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丘处机一滞,语气很冲地回问“什么行不行”
“我可以贡献我的内力,帮你疗伤,这样你能好得快一点。”余蔓语重心长。
恕她直言,丘处机的效率太低了,疗伤至今,也不见有什么起色。
“不用。”丘处机没好气地说,“你离我远一点,我才能好得快一点。”
某个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还要跟他说几句废话,气一气他,连静养都做不到,哪有心思疗伤。
余蔓“切”了一声,怏怏走开,坐到吊床上荡秋千。
“你看到了吧,我身手很不错的,黄药师也不能拿我怎样。”
“你说将来,靖儿学了全真教的武功,又学了我的武功,他岂不是天下第一了”
丘处机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笑声。
“天下第一,出来受死。”
是黄药师。
自娱自乐的玩笑话,被外人听了去,余蔓有些恼羞成怒,“大晚上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觉,你烦不烦啊”
外面一阵沉默,不知黄药师在做什么,末了,轻飘飘冒出一句,“哦,打扰了。”
余蔓不认为黄药师会这么好说话,她从吊床上跳下来,整理袖口,准备随时拔刀。
丘处机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奏一曲,为二位助兴。”黄药师悠悠道。
箫声响起,如潮水一般涌来。
余蔓正要出门,遇到箫声,不得不稳下来运功抵抗。她马上想到丘处机,回身冲过去在丘处机跟前坐下,拉起他的手,将二人内息相连。
箫声时而暗潮汹涌,时而巨浪滔天,经过几次震荡,地上本来就烧得不够旺的火堆,噗一下子熄灭了。
失去光源,室内暗了下来,不过好在,外面的月光很明,漏进四面残缺的破庙,里面的人足以视物。
余蔓忍无可忍,“黄药师,你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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