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桐跟着李北北回到了他们的出租屋里,房子在城中村的自建三层楼上,楼道极窄又陡,仅够一人通过。房子是个小两居,又小又破,潮湿阴冷发霉。隔音还不好。左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麻将声,右边传来了夫妻吵架声。
出租屋里乱糟糟的,脏衣服堆了一地,墙角处全是酒瓶子,水槽里堆了一堆的盘子碗,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李桐桐问弟弟吃没吃饭,李北北答道“吃了方便面。”
李桐桐把车上剩下的零食和水给他。她自己开始收拾屋子,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说道“你一会儿收拾一
下你的衣服和作业,咱们明天早上回奶奶家。”
李北北问道“能不能今天就去”
李桐桐问为什么,李弟弟停顿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我怕爸爸晚上回来会连你也打。”
李桐桐沉默了一下,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这会儿才2点多,去乡下倒是也来得及。他们坐一趟公交车,再步行一段就到了。
李桐桐点点头“行,就听你的,下午就回,你赶紧吃,一会儿去收拾东西。”
李北北吃了两口就把零食放下了,飞快地去收拾自己的衣服和书包。李桐桐让他先老房子的把钥匙找出来。
李弟弟的东西很简单,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李桐桐又问家里有多少钱。李北北说他有五十块。
李桐桐说道“都带上,我有二百多块,暂时够用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李北北也学着李桐桐给爸爸留了张纸条,说他和姐姐回乡下堂姐家去过暑假,不用找他。其实不用他说,他爸也不会找他的。
两人刚下楼,就看见一个胖女人领着一个胖男孩子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李北北一看就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说道“姐,是刘胖和他妈来了。”
李桐桐一看, 这个胖女人不就是刚才跟她同车回来的胡美丽吗哦,那个欺负北北的胖男孩就是她儿子。
李桐桐一看对方这样,赶紧迎上去亲热地叫道“胡姐姐,你也在这儿附近住呀。”
刘胖一看到李桐桐就指着她说道“就是她,就是她打我。”
胡美丽本来是绷着脸要发火,一看是自己认识的,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就赶紧来问是怎么回事。
李桐桐拉过李北北说道“胡姐姐,这是我弟弟,我们的爸妈离婚了,他跟我爸,我跟我妈,我爸妈一见面就骂,也不让我们来往,我跟我弟就小感情就好,我很想他,这次放暑假我是偷着回来看他的,刚才一下车找到我弟,就看见他”李桐桐说着指了指刘胖,接着说道“他在领着一帮孩子摁着我弟打,你看他脸上还有伤痕呢。我当时也不知道他是你儿子,就气得教训了他一顿,要是知道他是你儿子,我也不这样,肯定会好好跟他说。”
胡美丽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格,只是护
短的天性才让她过来找场子。现在她听到李家姐弟俩的身世怪可怜,爸妈离婚,姐弟分离。再说人家李北北又矮又小,确实自己家儿子打他也不对,再加上李桐桐的态度挺好。因此,她的气就消了大半了。
李桐桐看胡美丽的气差不多消了,就赶紧上前说道“小弟弟,我刚才打你是我不对,不过,你打我弟弟也不对,你看他比你小,他又不惹事,他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就直接告诉他,或是告诉我爸,或者是我也行,不要直接动手嘛。”
刘胖哼了一声没接话。
胡美丽看人家一个小女孩做出这样的姿态,她一个大人也不能再揪着就不放了,然后就揪着儿子的耳朵让儿子给李北北道歉。
刘胖觉得道歉没面子,偏偏不肯。李桐桐连忙拦住
胡美丽说道“白姐姐,你不用难为他了。我猜他们俩肯定是有误会,这下说开了就好了。”
胡美丽笑道“别叫我姐姐了,叫我阿姨吧。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李桐桐道“我要带我弟弟去乡下大伯家过暑假。我们好久没见了。”
胡美丽说道“好好,你们姐弟相处得可真好,不像有的人家,天天打架吵架。”
李桐桐笑了笑,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打架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他们走远了以后,李北北突然看着李桐桐说道“姐,我发现你比以前厉害了。”
李桐桐笑道“因为姐姐长大了。”
李北北说“可是我为什么还没有长大”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姐,我觉得在奶奶家自杀也行。”
李桐桐吓了一跳,赶紧阻止他“北北,咱们不自杀了行吗”
李北北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说道“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了,活着真没意思。”
李桐桐说道“我知道咱们俩都过得不太好,可是像咱们这样的孩子有好多呢,还有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呢。北北,我们忍一忍,很快就长大了,等长大了我们就能挣钱养活自己了,一切都好了。到时候我们有工资花,有自己的房子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北北听得也是一脸向往“那还要多久”
李桐桐笑道“快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公交车站走去。
他们坐的是那种私人的小公共,一人2块钱。
李桐桐从口袋里掏出四个钢镚扔进投币口,两人找了位置坐下。汽车渐渐远离了市区,往乡下驶去。
路况有时好,有时不好,一路摇晃颠簸着。
虽然汽车一路晃得跟摇篮似的,但两人这次都没有睡着,他们好几年回奶奶家了,都有些好奇。
李北北的话也多了起来,他不停地问东问西的。
“姐,你说奶奶家的房子会不会倒了”
李桐桐答“不会的,房子结实着呢,不过几年没人住了,肯定得好好打扫。”
李北北答道“一会儿,我们一起打扫。”
李北北又说“我记得当时奶奶家养了一条黄狗,可喜欢我了。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李桐桐说“听说后来送人了,再后来就不知道了
。我也很喜欢它。”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售票员大声喊着西店到了,两人赶紧拿好东西下车。
西店只是公交站名,奶奶家所在的村子还得往东走二里地,姐弟俩步行过去。好在不算远,他们拿的东西也不沉。两人边走路边说话,很快就到了奶奶家所在的东河村。东河村这会儿很安静,村里只有几个孩子在玩耍。
整个村子都没什么活力,毕竟年轻人都不在,只剩下留守的老人和孩子。
李桐桐叹息了一声,循着记忆找到了老房子。老房子这几年因为无人打理,果然衰颓了很多,一副破败气象。
李北北拿出钥匙,费了半天劲,才打开了已经生锈的铁锁,他们推门进去,院子里野草已有半人多高。井边生满了厚厚的青苔。
院子里的梨树比几年前更粗了,只是树上没结几个果子,葡萄树也是疯长得厉害,满架的叶子把阳光都遮住了,只是没结什么果子。
李北北又打开了堂屋的大门,从里面涌出一股霉味。
两人赶紧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好通风透气。李桐桐进了灶房发现灶台还在,锅也在,只是铁锅久不使用都生锈了。
两人放下东西,歇了一会儿,喝了几口矿泉水,吃了点面包,就开始打扫起来。
他们先把院子里的野草给除掉,然后打扫院子,把
垃圾和野草都归在一处,等会儿一起扔到垃圾站。
扫完院子后再打打扫堂屋,李桐桐拉开电灯,把柜子里的被子和旧衣裳都拿出来放到院子里晒上。这会儿太阳已经快下去了,但是能晒一会儿算一会儿。
两人一起打扫院子,酒水,擦拭家具。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两人心里都挺高兴。
李北北问道“姐,今晚咱们吃什么”
李桐桐说道“只能还吃方便面了。今天什么也没有买。我记得南边有个集市,买的东西挺全的,明天应该逢集吧,咱们一起去买东西,买只笤帚,油盐酱醋都要买,再买些菜。柴火嘛,咱们去树林里捡去。或者去集市看看有没有煤气罐,买个小的也行。”
两人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新生活,李北北觉得生活多少有点意思了。
他们打扫了一个多小时,累得腰酸胳膊疼的,屋子和院子总算像个样子了,也勉强能住人了。
就在他们干活干得热火朝天时,突然门外传来一声脚步声,接着院门被推开了。
一个十三四岁、脸色黑红的女孩子领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进来了。
女孩子一看到李桐桐和李北北,就激动地大声喊道“桐桐,北北,真的是你们我刚才听到邻居说,奶奶家房子有两个孩子来了,说看着像你们,我还不信呢。”
李桐桐想起来了,这是他们大伯家的堂姐,李小春,两个小的分别是李小秋和李小冬。三个孩子的命也比他们俩好不了多少,虽然有爸有妈,便也跟没有差不多,三人都是留守儿童。
李小春见到李桐桐姐弟俩是真的激动,他们家大人常年不在家,亲戚也不怎么来往,猛然看到亲人,倍觉亲切。两个小的跟两人不太熟,毕竟只是三年前见过,他们那时都还小,所以这会儿正怯生生地咬住手指头看着他们。
李小春把两人叫过来,让他们叫哥哥姐姐,两人都小声叫了。
李桐桐笑着应了一声,赶紧把吃剩的零食拿给两人吃。
两个孩子分吃零食去了。李小春就拉着李桐桐问长问短,她最想问的是怎么两人自己回来了而叔叔婶婶却没有跟着回来。
李桐桐也没打算瞒李小春,反正也没什么好瞒的,她就实话实说道“我爸妈离婚了,你知道的,我和
北北都过得不太好。我爸老喝酒,我妈还是天天打牌也不管我。这不放暑假了吗我就自己回县城去看北北,我不想在我爸那儿呆,北北也不想,想来想去,我们就商量着干脆回奶奶这儿算了,我们三年没回来了,也想看看这里。”
提到爷爷奶奶,李小春的心里也涌出了伤感,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她说道“我也想爷爷奶奶。”
她擦擦眼泪,又说道“这房子好几年没人住了。挺潮的,你去我们家住吧,有地方住。晚上就在我们家吃饭,咱们煮面条吃。”
李桐桐想了想便答应道“行,那就麻烦你们了。”
李小春道“你跟我客气啥。”
说完,两人就把被子收回屋里, 书包背上,把门
锁上,五个孩子一起回到大伯家。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有人看到他们姐弟五个,就有人打招呼,五个人都笑着回应。
大伯家离奶奶家不太远,隔着三户人家,房子盖得挺好。三层楼,院子很大,院墙也高。
李桐桐真是不理解,大伯大娘在外面打拼已经挣了不少钱,房子也盖了,为什么不回家照顾几个孩子,还要一直在外面挣钱她忍不住问了堂姐,李小春说“爸妈说,他们正在挣我们几个读大学的钱还和弟弟结婚买房的钱。”
李桐桐说道“弟弟买房结婚那不早着吗”
李小春神色失落“我也不明白。”
算了,李桐桐打算不问这个问题了。有些人的脑回路你是没办法理解的。
眼看着就到了晚饭时候,李小春说她做饭,她说要吃面条,就拿了几块钱让弟弟李小冬去村子东头买面条。厨房里有煤气罐,她打开煤气,烧水,准备一会儿煮面条。
这一晚,他们吃的就是青菜煮面条,谈不上好吃,反正能吃饱。当天晚上,李桐桐姐弟俩就在大伯家睡觉,他们家的房间很多。第二天早上,李小春去买了豆浆油条当早餐。
吃过早饭,李桐桐提出要去赶集。
李小春说她也要去。
正好家里有两辆自行车,他们一人推一辆回来放东西用,姐弟五个一起去了集上。
集市上倒是挺热闹,人来人往的,卖菜的卖肉的卖各种百货用品的。
李桐桐知道这里可以讲价的,于是货比三家,挑了价格便宜东西也不错的人家买,她买了不少蔬菜,什么茄子、豆角、西红柿、小白菜之类的,她还买了二斤五花肉,因为奶奶家里的锅生锈了,听说用肥肉炼油可以防锈。
除了这些,她还去超市买了一些面包火腿留着不想做饭时吃,另外就是一些日用品。
东买一些,西买一些,最后把自行车车筐装满了,车把也挂满了。后座上也全是东西。李小春那辆自行车上也差不多。
五个人是满载而归,李桐桐先把一部分东西送回奶奶家。李小春就说道“这屋里什么都不齐全,这几天你就跟我们一起吃吧。”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吧,我做
的饭不太好吃,就凑和吃吧。”
李桐桐笑道“挺不错了,我觉得挺好的。不过,今天中午我来做饭吧。”
李小春笑着问道“你也会做饭了”
李桐桐点头“我妈总是不在家,我慢慢就学会了。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大家都说行。
他们中午的主食是馒头,仍然是在村口买的,菜自己炒。
李桐桐问大家爱吃什么,他们都说吃什么都行。李桐桐只能自己发挥了。
正好今天买了五花肉,她留下一块肥肉,切一半放冰箱,剩下一半就炒着吃。
李桐桐先把肉洗干净,切好,用盐淹上。再把豆角摘好切好洗干净放一边备用。等到锅烧热,先用葱姜
驱锅,然后把肉放进锅里炒,再把豆角扔进去一起炒,炒得快熟时,再把切好的蒜扔进去。很快地,一盘豆角炒肉就出锅了。接着炒地三鲜,即茄子土豆青椒混炒,地三鲜之后,是麻婆豆腐,最后一个菜是肉炒黄豆芽,还有一个西红柿鸡蛋汤。
一盘盘的菜端出来,几个孩子的眼睛都直了。他们都没料到李桐桐竟然这么会做菜,这几道菜看着好看,豆角青绿青绿的,茄子闪着油光,闻着香喷喷的,吃起来更香。
这四菜一汤,还有十个馒头被五个孩子全部解决掉了。连盘子都被人用馒头蘸干净了。
李小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桐桐,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
李桐桐说道“我没事就喜欢瞎琢磨吃的。”
李北北也一脸钦佩地看着姐姐道“姐,你真厉害。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你比爸妈做的都好吃。”
李小秋和李小冬这会儿也和李桐桐熟了,姐姐长姐短地叫着。
吃过午饭,他们继续回去收拾屋子。李小春姐弟三个也跟着一起帮忙。
姐弟五个分工干活,有的扔垃圾,有的负责跑腿买些零碎小东西,大家各司其职,整整一个下午,老房子已经是焕然一新。
院子里的杂草除干净了,葡萄架也修理了,院子里的青砖地面露了出来,被水冲得干干净净。屋子里的灰蒙蒙的玻璃擦干净了,米白色的瓷砖也露出了原来的颜色,房间里明亮许多。
被子旧衣裳都拿出在绳子上晒着,床也收拾好了。姐弟俩一人一个房间。
厨房里也清理得差不多了,油乎乎的地面擦干净了,灶台重新变得干净白亮,生锈的铁锅也变得正常了。橱柜里碗盘碟子摆放得整整齐齐,油盐酱醋样样都有,调料也都有。
李北北和李小冬还跑到树林里捡了很多树枝和木柴还有干草。
收拾完屋子之后,李桐桐还想把院子里的菜园子重新开起来,李小春说现在种菜有点晚了,他们院子里有一些菜,就是长势不好,他们想吃可以去拔。
不过李桐桐还是想自己种菜,她打算明天再去趟集市看看能不能买些菜苗或是种子。
李桐桐想想自己的钱,她和弟弟一共只带了二百多
块钱,昨天赶集就花了五六七,还剩下二百多点,还有一个暑假呢,她得节省着花。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挣钱的事情。
他们的晚饭是在老房子里吃的,姐弟几个烧火的烧火,择菜的择菜,依旧是李桐桐主厨,她做的是菜糊糊,即把青菜和肉丝还有面做成的糊糊,一大锅菜糊糊被大家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大家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李小春姐弟三个就回家去了。李桐桐和李北北在老房子里睡。本来说好,一人一个房间的,但是李北北说他害怕,李桐桐只得让他在自己屋里的小床上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桐桐早早地起来,她把奶奶家的旧冰箱插上电看看还能不能用,没想到还有些凉气,那就太好了。夏天没冰箱实在太不方便了。
她把冰箱里面好好地清洗了一遍,打开冰箱门放放味道,准备一会儿再去采购些东西。李北北这会儿也醒了。两人从井里打了水,洗了脸刷了牙,准备到集上去吃早餐。他们吃了包子喝了豆腐脑,然后就去买东西,李桐桐买了生菜、菠菜、黄瓜、空心菜、苋菜的种子。番茄、辣椒、茄子的苗,能买的她能买了。她还买了几把挂面,买了些蔬菜,两斤猪肉,一斤鸡胸肉就回去了。
李桐桐把东西放在冰箱里,又跟李北北去了堂姐家。她来看看菜园子,结果发现园子里的菜长得弱不禁风。
这 也难怪,堂姐又要上学又照顾弟弟妹妹,哪里顾得上照看菜园子
李桐桐帮着李小春把菜园里浇了水,还顺便加了点
灵泉水。
李小春家里还有几只母鸡,其中有两只老母鸡不下蛋了,但还在养着,堂姐说等过年爸妈回来把鸡宰了炖了。
李桐桐也想买鸡养着下蛋,但是想着他们过了暑假就得回去了。母鸡还是得卖掉,就有些纠结,李小春知道后,笑着说“你想养鸡呀,这容易,你把我家的鸡拿走养,等你回去时再还回来便是。”
李桐桐一想也行,于是她就把那两只老母鸡给逮走了,说不定养养还能下蛋呢。李小春笑她异想天开。
李桐桐从菜园里摘了几只歪歪扭扭的黄瓜,割了一把韭菜,一把苋菜,她和李北北一人拎一只母鸡回家去了。一到院子里,两人就开始种菜。
这院子里的菜园子以前爷爷奶奶在世时打理得挺好
,只不过是这两年荒芜了,他们把杂草除掉,再把地刨开,土挖松了浇上水就行了。
两人把菜种子菜苗按照一定的间距种上,浇上水,就不用管了。
葡萄今年是吃不成了,说不定明年就能吃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