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目光都落在宋曜手里的策子上。
宋尚书皱眉道“曜儿, 不可浑说。”
这种时候, 是能说大话的时候吗
宋尚书对小渔不了解, 以为宋曜这般说, 只是想帮小渔出气。
宋曜淡然道“爹爹, 我未曾浑说。”
说罢, 转头看向小渔“小渔,若我把这东西献给皇上, 你会怪我吗”
昨晚收到小渔送的这本策子,当时他就有献给皇上的意思。
但这策子毕竟是小渔给他的彩礼, 他纠结了一晚上。
现在他想明白了,这策子是极好的东西,让它在风国大肆普遍, 才能发挥它最大的意义。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小渔被轻看。
她是渔家女不假, 但她才华旷古烁今,别人不该对她存在误解。
小渔笑道“这东西是我给你的彩礼, 那便是你的,你有绝对的支配权。”
她昨晚瞧他见到策子的模样,就知道他想献了。
宋曜心中有大善,她无条件支持。
“谢谢小渔。”宋曜感动不已。
小渔笑道“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在别人质疑她时,他第一个帮她出头。
他对她的呵护, 让她心头暖意浓浓。
宋曜微微颔首。
径直走到殿中央,下跪行礼“启禀皇上,宋曜手中这本策子, 乃未婚妻小渔所送,里面涉及的生意方法,构思巧妙,在宋曜看来,乃无价之宝。”
“呈上来给朕看看。”皇帝直接道。
他知道宋曜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
他这般说,定然有他的道理。
“是。”大太监从容走到宋曜面前,接过他手中的策子,转呈给皇上。
袁雅不屑的看着宋曜,小声嘟囔“不过是一本生意策子而已,至于夸那么大”
“袁雅你够了。”镇国大将军呵斥道。
“爹爹,你今天都凶了我两回了。”袁雅不乐意。
镇国大将军放低声音“你任性也要分分场合没看到皇上皇后都对你有意见了吗那宋尚书更是脸都黑了”
袁雅道“他们都是宋曜亲人,肯定站在他那边的啊。”
“你都知道是站在宋曜那边的,还敢与宋曜做对”镇国将军黑脸。
袁雅不做声了。
不是她知道错了,她是觉得和爹爹说不通。
他们家功勋卓著,祖上三代都是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皇上对他们也是礼让三分的。
为何要怕
片刻,皇帝看完宋曜献上的策子,大喜道“宋曜所言并无夸大,此策确实算的上无价之宝。”
里面涉及到的各种单据,非常详细,比现在风国用的账本记录法简单许多,不管是记录,核算,月度,年度上,都清晰了然。
若把此策普遍推广,届时风国在做账上面,又将往前走了一大步。
户部尚书听到皇帝大赞,连忙道“启禀皇上,此策可否让微臣也借阅一遍”
皇帝道“可以。户部尚书正好也精于此道,你来看看正好。”户部尚书是管国库的,他对这方面算的上颇有心得。
“谢皇上。”户部尚书行礼。
皇帝把策子递给大太监,由大太监传入户部尚书手中。
“殿内三品以上大臣皆可揽读一遍。”皇帝道。
户部尚书看完,激动道“妙哉,妙哉。”
宋尚书看完“果真不俗,小渔啊,你可真是让宋叔刮目相看呐。”
小渔淡淡笑了笑,一脸谦虚。
殿内大臣基本轮流看了一遍。
轮到镇国大将军那里时,袁雅也看了一遍。
虽然她看不懂,可她看到爹爹及在场众人大赞。
心里不得劲极了。
想到先前宋曜当众说渔家女能给他的,她一辈子都给不了。
火,蹭蹭蹭的往上冒。
一介渔家女罢了,就是长得好看点,她能有什么学问
她从小生长在乡村野镇,谁会教她这些东西
那些偏僻的地方,连个大儒都没有,环境就把她卡死了。
她不可能能写出这般出彩的东西。
这样一想,袁雅便觉得她猜到了真相,这策子定然不是渔家女写的。
她很有可能欺骗了大家。
或者和宋曜一起,合伙欺骗了大家。
和她有一样想法的,殿内还有个燕思玉。
她也觉得这种东西不可能是一个渔家女能写出来的。
袁雅起身道“启禀皇上,臣女有话要说。”
袁雅一说话,原本殿内热闹的谈话声顿时静了下来。
皇帝道“但说无妨。”
袁雅道“启禀皇上,臣女看了这本策子,也觉得这策子万中无一。
正因为万中无一,臣女疑惑。
在臣女看来,一介渔家女,怎么也不可能写出这样的东西,因为条件不符合。
她从小生长在偏远山村,那地方偏僻贫瘠,臣女从未听说过什么大儒去过那地方,敢问谁会教她
换句话说,游方大士正好路过,那他为何不教男子,而教一个女子
天下皆知,男子做官,女子在家承担生育大事。
游方大士既然教了,便也想通过手段,流传于坊间,造福于百姓。
何故教给一介在家里承担生育大事的渔家女
故而臣女大胆猜测,这策子不是渔家女所写。”
此话一出,众大臣落针可闻。
殿内的众位大臣也好奇这策子是不是渔家女所写。
毕竟这策子里的内容是真的好。
他们也存着怀疑的态度。
皇帝没说话,视线落在宋曜身上“宋曜,策子既然是你传上来的,便由你来说。”
宋曜道“回禀皇上,宋曜可以确定,策子的确为小渔所写。”
燕思玉起身道“启禀皇上,既然宋公子确定策子是渔家女所写,那臣女倒是有一个办法。”
“说来听听、”皇帝大手一挥。
燕思玉道“回禀皇上,此策臣女也曾看过,还和父亲谈论了一番,不得不为里面的内容惊叹。
臣女觉得能著成此策者,定然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且在银钱和账簿管理方面至少有几十年的经验,不然写不出这么巧思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皇帝直接问道。
“启禀皇上,臣女的意思就是让渔家女自证清白。若此策真的是她写的,那么她定然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让我等信服。”燕思玉道。
宋曜闻言,俊脸黑沉“启禀皇上,此策是小渔送给宋曜的彩礼,乃不可外传之物。
今日宋曜也是秉着想献给皇上,献给风国,故而拿了出来。
宋曜无条件拿出来,从来未想过借此获得什么,但若是因为这策子而寒了人的心,便是万万使不得了。”
皇帝还未开口说话。
袁雅眼疾手快,不依不饶开口道“宋公子莫不是心虚了若策子真的是渔家女写的,自证清白有何不可还是说宋公子心里有鬼,不敢让渔家女自证清白,怕露馅”
小渔听着袁雅不依不饶的声音,烦躁不已。
起身向皇帝行了个礼,对着袁雅道“袁小姐,请你慎言。
公子是好意把策子献出来,却遭到你们无端猜忌,难道不该反驳
袁小姐让我自证清白,我想反过来问袁小姐一句,若现在有人说你不是镇国大将军的亲身女儿,让你立刻当着大殿众人滴血认亲,你是什么想法”
“荒唐,我乃镇国将军之女,铁打的事实,岂容你胡乱猜忌。”袁雅怒不可遏。
小渔笑道“袁小姐不必介怀,小渔刚才只是打了个比方,没有冒犯的意思。
既然袁小姐容不得被猜忌,那让我自证清白,难道不是侮辱
公子拿这策子出来,是想无偿献给皇上,献给国家,而非想要从中获得好处。
他不图财,不图权,没必要撒谎。
此策子,的确是我所书。千真万确。”
“确实,他是不想谋取什么好处,他是想为你正名,给你镀金,从而摆脱渔家女的称呼,打的一手好算盘。”袁雅道。
小渔道“若公子只是为了帮我正名,他何需拿这无价之宝出来袁小姐能想到是假的,难道别人不会怀疑公子用得着做这愚蠢之极的动作”
袁雅气的脸色通红。
“谁知道呢也许别有图谋也不一定。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自证清白。”
小渔对皇帝道“启禀皇上,并非草民心虚,草民只是觉得这自证清白和滴血验亲是一个道理,草民虽为一介民女,但也有自己的骄傲和骨气,袁小姐和燕小姐说的自证清白,实在太让人寒心,也太侮辱人。”
皇帝有些为难。
一边是自己人。
一边是镇国大将军的独生女儿。
两边都让人头疼。
袁雅还想说什么,直接被宋曜打断了。
宋曜冷冷的看着她“请袁小姐别在咄咄逼人。”
袁雅从小娇身惯养惯了,被宋曜接二连三的弄的下不来台。
脾气也上来了。
“宋公子,你接二连三的阻止我让渔家女自证清白,是你心里心虚吧。
你这般做,不仅要抬高渔家女的身份,还想抬高自己的身份吧。
也是,以你的身份配一个渔家女,确实是委屈了。
可若渔家女是个才华横溢的大才女,别人只会羡慕你二嫁也能嫁个好女子,你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宋公子,我奉劝你一句话,和离过就是和离过,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此话一出,宋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
殿内众人神情微妙。
宋尚书双拳紧握。
皇后脸色黑沉。
“立刻给公子道歉。”小渔掷地有声,明显是发怒了。
镇国大将军见状不对,呵斥道。
“胡闹,立刻向宋公子道歉。”
袁雅固执道“我没说错,我不道歉。”
袁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公子,你没事吧,别听袁雅胡说八道,我不在乎的。”小渔安慰道。
宋曜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我没事。”
小渔看向袁雅“你道不道歉”
“我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袁雅道。
小渔冷笑“出口伤人,还不叫错你先前不是让我自证清白吗好,我答应,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袁雅道“什么要求”
“若是我证明那策子是我写的,那你必须在殿内当着众大臣的面,给宋曜下跪道歉”说罢,小渔看向燕思玉“还有燕小姐也一样。”
燕思玉怒道“我又没骂宋公子,凭什么我也要下跪道歉。”
小渔冷笑道“自证清白是你最先提出来的。袁小姐和你一唱一和的,殿内众人看的清清楚楚,还想把人当傻子吗”
燕思玉神色难看。
小渔随即对皇帝道“启禀皇上,先前燕小姐和袁小姐咄咄逼人,让民女自证清白,如今民女答应,所提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吧。”
皇帝大手一挥“不过分。”
皇后也开口道“合情合理。”说罢,直接催袁雅和燕思玉“你们两个想必没有问题吧。”
“没有。”袁雅和燕思玉异口同声道。
皇后都开口了,她们敢有问题吗
“好。”皇后满意道“小渔,那你便开始吧。今天皇上和本宫都在这里,谁也不敢抵赖。”
敢侮辱她侄儿,就算是贵重如女子,她也要让她下不来台。
“是。”小渔道。
宋曜紧张道“小渔,你要怎么证清白”一脸担忧。
“放心,我自有办法。”小渔笑了笑。
宋曜舍不得让她受委屈,她何曾见得别人辱骂他。
这次,就让她来保护他吧。
本来她不想这般高调,但现在这个情况,她们已经触碰到她的底线,她做不到一忍再忍。
“启禀皇上,敢问殿内是否有官员精通算术”小渔问道。
皇帝道“有啊,户部尚书在算术造诣极高,你要做甚”
小渔道“启禀皇上,写这本策子,需要多年的账簿管理和银钱管理的经验,然而这两项都基于算术之上,只要民女能证明算术上的造诣,便可以证明这策子是我所写。”
皇帝点头“说的有道理。”遂吩咐道“户部尚书,你来考考小渔的算术。”
户部尚书领命“臣遵旨。”
遂当场写了几个算术出来,让小渔算。
小渔几乎没有超过一分钟,便把答案写了出来,途中没有用算盘。
户部尚书见一题未错,惊讶不已,连忙又写了好几道出来。
小渔还是在很快的时间内完成了解答。
户部尚书又拿了几本账簿考小渔,小渔也在很快的时间内完成了解答。
殿内众人大惊。
户部尚书傻眼了,眼前这姑娘年纪不大,算术怎地如此厉害
他又写出了一个较难的公式让小渔解答。
这个公式他一直未参悟透彻,他想小渔应该也不行。
然而小渔看了看,和大学时学的公式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仔细看了一会儿题,答了出来。
户部尚书这下惊了。
他没想到这么难的题,她都答了。
他连忙按照她的解题方式看下去,发现她的解题思路居然是对的。
“小渔姑娘,敢问你师承何处啊”户部尚书一脸激动。
小渔谦虚“幼年时得遇一个六十岁上下的游方大士,有幸拜其为师,得了师傅真传。”
户部尚书激动道“那敢问您师傅如今身在何处”
小渔故作失落“师傅传授我算术后,便继续游历了,如今已过去七年,怕是已经作古了。”
户部尚书面容遗憾“那可真是太遗憾了。若是能寻到您师傅,那便是风国之幸”随即,他猛然反应过来“小渔姑娘,您刚才说您师傅传授您算术后便继续游历了”
小渔点头“是啊。”
“那他教了您多久”户部尚书看着小渔的眼神泛着光。
小渔想了想“就几个月的时间吧。师傅在破庙里教了我几个月,给了我一本书,然后就离开了。后来发生海难,那本书也没入了大海。”
小渔不敢说久了,免得到时候他们一查,便查出问题了。
户部尚书激动坏了“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呐。”
皇帝见一向稳重的户部尚书疯疯癫癫的,皱眉道“爱卿这是何故”
户部尚书行礼道“启禀皇上,经微臣考校下来,发现小渔姑娘乃天纵奇才,算术造诣之高,甚至在微臣之上,微臣断定那策子确实为小渔姑娘所写。”
他都解不出来的题,小渔姑娘却解出来了,算术造诣绝对在他之上。
殿内众人听到户部尚书如此大赞一个渔家女,都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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