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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裴月明上辈子挺爱浮潜的, 每年至少一次,呼吸管用得很熟练,这芦苇杆子糙是糙了点, 但也完全没问题。

    一开始邬常等人还很担心, 毕竟潜行的距离很远,他们得在水下穿越七八里的大湖,然后一路汇入通河, 为防河口被盯梢, 还要潜行一大段直至数里外的才会上水。

    不想裴月明轻松自如,比他们还要灵活,不由十分佩服, 竖起大拇指比了比,一行人衔着芦苇,快速在湖底潜行而过。

    水底很凉, 持续潜行了可能有大半个时辰, 终于到地方了, 邬常先冒头出去观察一阵,而后比了比手势。

    裴月明快速浮出水面,吐掉芦杆重重呼了几口气。现在娇生惯养的身体比不上以前, 最后一段她多少有些吃力的。

    但没人喊一句累。

    邬常陈云先一撑上岸,一人警戒,另一人立即回身伸手,裴月明抓住,后面有人一拖, 她顺势跳上岸站稳。

    一行人快速在夜色中疾行,如今天色已开始泛起鱼肚白,他们得马上离开。

    在密林深处找到藏匿的马匹,匆匆就着草丛遮掩换了衣裳,立即翻身上马,往西南方向急奔而去。

    繁州城距离通县大约三百里,快马一白天加半夜可抵达,时间很紧,争分夺秒,一路上没停过,连水食都是在马背上用的。

    其中艰苦可想而知,裴月明臀部大腿内侧颠得麻木僵疼,但她没在意,只连连催促加快速度。

    夏日雷阵雨多,轰隆隆一场暴雨从中午下到入夜没停,一开始邬常还要买斗笠蓑衣,可附近都没有,裴月明索性说“不用了,我们快些赶进城”

    斗笠蓑衣邬常等大男人没有也行,不用特地照顾她,还是快些赶到繁州为好,不然闭了城门,他们就白白耽误一夜时间了

    迎着瓢泼大雨,一路狂奔,最后他们赶在关城门的前一刻抵达繁州。

    裴月明立即安排,寻一家最近的客栈休整,然后邬常安排人去打探繁州大致情况,争取今晚就拜访这繁州刺史刘衡。

    陈云立即领着七八人出去了。

    泡了一会热水,猛灌下两碗姜汤,才感觉身体暖回来了。匆匆拆开蜡封的竹筒,换了一身干燥的深紫色束袖胡服,头发随意擦几把,她也顾不上还湿的,匆匆挽起。

    邬常领着人寸步不离守在外间和窗下,轮休梳洗换好衣服,快速进食,没多久,陈云等人就陆续回来了。

    “这刺史刘衡就住在刺史衙门的后院,刘衡年四旬许,是从剑南道的渝州擢升过来的,这是第二任,他任繁州刺史至今是第四年。”

    “官声不错,据闻颇公正廉明,也很勤勉,去年才通了河渠很得当地百姓赞誉。”

    “根据作风判断,此人甚刚硬,并未发现和矩州安州等地有交往。”

    匆忙之间,只能得到这些表面消息,看着还不错的。

    他们时间并不多。

    “今日刺史府有宴,是刘衡母亲六十大寿,现今还未散。”

    “行,那我们马上过去。”

    人多更好,更容易混进去。

    一行人趁着夜色,出了客栈往城中央的刺史府而去。

    江南富庶,街上民房鳞次栉比非常繁华,即便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也不显冷清,一条街都是挑灯营业的店铺,酒肆茶馆差不多满座,喧哗声不绝于耳。

    这样的繁华,也带给了裴月明等人方便,一行人快速行走在街巷之中,半点都不起眼。

    抵达刺史府,陈云等人已经踩好点了,跃墙进入,绕开守卫和家丁,跟着人声传出的地方而去。

    站在假山后往大厅眺望,院内厅堂厢房的门都大开,灯火通明,摆了一桌桌的酒席。

    裴月明看了两眼,也就二三十席,菜式看着不算多,也不怎么奢华,没有歌舞,只厅堂外的廊道有两个女先儿正在评弹说书,这大约是为老太太请的。

    正席最上首的主位上坐了了一个两鬓如银的瘪嘴老太太,正听着书笑呵呵。她身侧的一个绛紫色圆领袍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刘衡,方脸长眼,颇高大,面相很严肃。

    围坐正席的就该是繁州的主要官吏了,大家安静地听着书。

    裴月明偏头示意,借着家人侍女添菜离开的空隙,跳了出去。

    “我们先去刘衡的书房看看吧。”

    还有主卧什么的。

    从一个侍女口中问出具体位置,敲晕放倒,直奔刘衡的书房。

    放倒打瞌睡的小厮,一行人分工合作仔细翻找,尤其注意床柜墙壁这些地方有没有中空类似暗格之类的地方。

    外书房,内书房,主卧,都分别查找过了。没有发现问题。另这刘衡处理公务还真挺用心的,详详细细,字迹工整思虑周全,政令很能体恤民情。

    裴月明翻过书房内的公文,看来这外头官声传言,也并非浪得虚名。

    时间太紧,他们只能采用这样的非常手段来粗暴判断一下刘衡是否有问题。

    答案还是好的。

    这时前面的人声已经渐渐小下来了,夜渐深,赶在宵禁之前,寿宴散了。

    裴月明等人回到前头,老太太正由健妇背在背上,刘衡亲自送进软轿,又一路将软轿送出院门,这才折返送客。

    二三十桌的客人并不算多,且他是上峰,下属来告辞,他颔首道慢行就是了,最后走的长史都尉等高阶的文武佐官,“大人,下官等告辞。”

    “诸位慢行。”

    宾客尽数离开,刘衡缓步离开大厅,回书房休息。

    裴月明等人交换一个眼神,很好,省了麻烦,不然还得多处理人或看活春宫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时雨已经停了,檐下有几点水珠滴滴答答,小厮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回到书房的院子,看留守的同伴坐在檐下趴着睡了,小厮低骂了一声,忙上前踢醒。

    刘衡皱眉呵斥“汝等当值之时,岂可这般懈怠敷衍”

    小厮跪地连连请罪,他皱眉“罚半月月钱,记下一过,再有犯者,调出书房不再留用。”

    赏罚分明,有理有据,处罚不轻不重也刚好适用。

    听着廊下的说话声,邬常无声推开后窗,一跃就上去了,探手一拉,陈云在后面一托,裴月明轻巧落地。

    刘衡推门而入,两扇房门突然闭合,挡住了要跟着进屋的小厮,小厮一诧,“老爷,老爷”

    里头传来刘衡的声音,“没事,你们今日也乏了,下去歇罢。”

    小厮有点奇怪,不过没多想,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墙角一点留烛在摇曳,室内昏暗,刘衡话罢,侧头看身侧的人,他脖颈下面横着一柄出鞘匕首。

    不等他问,邬常收回匕首,拱手道;“方才形势所限,多有得罪了,请刘大人见谅。”

    “你们,是什么人”

    刘衡十分警惕扫过,只见一水儿黑衣汉子,有七八个,个个精壮矫健,看出来都是好手,唯独

    他将视线放在窗畔一抹格外矮瘦的深紫色身影上,定睛一看,这居然还是个女人

    身侧左右各站立了两名黑衣男人,隐隐呈拱卫之势,她居然还是为首者。

    刘衡不做声,裴月明便缓步从暗影中步出。

    这是一个极年轻极美貌的女子,两道弯弯柳叶细眉如黛,一双澄澈翦水眸顾盼生辉,烛光映在她的侧颜上,下颌弧度优美,肌肤光洁如瓷。

    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久居上位的气势,这不是寻常门户能养出来的一个女子。

    刘衡冷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长刺史衙门,可知何罪”

    刘衡极警惕,但未露惊慌之色,“你们今日可以杀了刘某,可不管你们是谁朝廷也定不轻饶”

    不错。

    这临危表现让裴月明高看了他一眼,她也没废话,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用蜀锦裹了的大印,给陈云递过去,“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我乃奉宁王命而来,至繁州传三殿下钦差之令”

    话罢,又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印,扔了过去,“我乃宁王妃裴氏。”

    八个人,十六只眼睛,不错眼盯着刘衡。

    刘衡大吃一惊,打开蜀锦一看,却是一枚通身莹白的白玉大印,龟首螭身,盘踞昂首,底下四个篆文大字赫然是“宁王之宝”。

    他失声惊呼一声,半晌,又赶紧手忙脚乱接过裴月明丢来的小印,翻转一看,三个楷体小字“嘉熙堂”。

    宁王妃并无什么专属印鉴,毕竟内眷不需要行走官场。这花押是裴月明平时处理府内事务的,随手丢进妆匣里也带上了,不想正好有用。

    刘衡不知道嘉熙堂,但通体晶莹的极品白玉都是贡品,用来刻章者都不是小人物,结合这女子的年纪样貌气质,说她是宁王妃也能让人信。

    虽然宁王妃干这事很稀奇就是了。

    但手里的宁王大印却做不得伪。

    两个印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子,刘衡有点犹豫抬头,拱了拱手“不知娘娘夤夜前来,刘某未曾迎驾,请娘娘恕罪。”

    “娘娘此来,这是”

    “通县有变,安王连同逆党,欲陷杀宁王殿下于大雁山”

    裴月明遂用最简练的语言,将通县目前情况说了一遍。

    “江水封禁两岸,一直到中游的舒州段,这个想必你该有所听闻了,宁王殿下并不知情,钦差令也非宁王殿下所下的。”

    刘衡大惊失色“这,这”

    “所以”

    “请刘刺史马上出兵,襄助通县”

    “可是,”说到出兵,刘衡立即冷静下来了,“这,繁州往北就是矩州,怎可轻易动兵”

    万一惊动靖王怎么办

    谁还不知道靖王的野心这些临近矩州的州县,个个打醒十二分精神,一旦引发叛乱,这罪责可不是任何人能担得起来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裴月明所说太震撼了,安王怎么会和逆党有私这说不通啊而且明目张胆陷杀宁王,这是真的吗

    刘衡一脸惊疑,并不敢信,更不可能轻易应承出兵。

    “这,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这反应,反而让裴月明等人放心,怀疑不愿正常反应,要是一口气就答应下来,才有问题。

    众人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刘大人,此事千真万确。”

    “宁王殿下已经查明了,兹事体大,他岂能不仔细”

    裴月明长吐一口气;“刘刺史你想想,即便再是追回漕粮,也岂能轻易封禁大江南北”

    “大晋建朝以来,非战时,可曾试过封禁一次”

    没有。

    谁敢轻易封停大江运输连同运河贯穿南北,可谓国之重脉,封禁很容易引发恐慌,致民心生乱的。

    刘衡脸色渐变得凝重。

    “且还一直封到舒州段,一千多里的江域。”

    再是擒贼追粮,也没这么远吧都直接封到中游位置去了。

    不合常理。

    “刘刺史还以为,我说的是假话吗”

    “不,下官未曾以为娘娘说的是假话。”

    只是太震撼,兹事体大,牵涉的问题又太重要,不是刘衡能一下子就相信过来的。

    但随着裴月明分析,他反复忖度,也觉得不对,心里渐渐就偏向相信了。

    沉思许久,他抬头“那殿下之令,下官要怎么做”

    几番分析劝说,刘衡最终还是偏服过来了。

    裴月明等人大喜,她立即道“刘刺史,请尽点州营营兵,急行军穿越穰州山林,以最快的速度悄然抵达大雁山”

    既然已经同意,刘衡也不再犹豫,立即拱手“下官领命”

    他跪地,接过盖了王印和钦差大印的帛布手令。

    “刘刺史请起。”

    “谢王妃娘娘。”

    虚扶一把,裴月明问“刘大人,州兵什么时候能出发”

    “马上传令,令抵后一个时辰内即可,州兵营毗邻东郊鹅山,从后门而出即可悄无声息。”

    不过刘衡斟酌了一下,还是觉得如果可以的话,明日再下令比较好,“不知宁王殿下那边可十万火急”

    主要是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得叫开才能往州兵营传令,万一有细作盯着的话,就很容易走漏风声。

    确实是这样,这问题裴月明也考虑到了。万幸还有四天,等几个时辰明日清早再出发,也是赶得及的。

    于是她点头“刘刺史所言甚是。”

    就这么商定了。

    这时夜色也很深了,刘衡道“下官这就命仆婢洒扫院舍,这时候匆忙,恐怕要委屈娘娘和诸位。”

    “诶,不必麻烦了。”

    洒扫起来都下半夜了,太耗时间,况且裴月明本身也没打算在刺史府下榻,她道“我们养精储锐,以待明日才是。”

    还是住客栈得了。

    婉拒了刘衡,又大致商量了一阵,裴月明就原路离开刺史府了。

    为了小动静,刘衡送到院门就不让他再送了。

    一行人迅速离开。

    来时气氛凝肃情绪紧绷,折返时终于添了几分轻松。

    “太好了”

    陈云舒了一口气,他算了算,繁州州兵是三千,加上他们原本的一千多人,就四千多了。

    如果冯慎那边顺利,靖王还给力的话,他们甚至还能一举反攻。

    就算不能,四千多人也是底气,实在不行护着主子们硬闯离开的成功几率也大大增加了。

    “哼一群胆大包天的逆渠”

    “幸好繁州有刘大人。”

    “是啊,你们不知道,这一整天我心里跟压着块石头似的,吃饭都不香,总算卸了。”

    “放屁你小子刚才不是吃最多的吗还不香那吃得香岂不是要把桌子都啃了”

    心情一轻快,就吵吵嚷嚷起来了,邬常一瞪眼“闭嘴,刚才说什么呢”

    几个小伙子这才想起王妃娘娘也在,损惯了,一时说秃噜了嘴,陈云赶紧轻咳两声,十分严肃地说“我说幸好繁州有刘大人。”

    偷偷瞄了裴月明一眼。

    裴月明微笑,装没听见,她心情也很不错的。

    大家说起刘衡,她也想起刘衡。

    要说这刘衡吧,根据他们暗里翻找,还有明面上的仔细观察,确实是没有问题的。

    陈云说的对,很幸运繁州有刘衡。

    但是,不知是不是裴月明过分谨慎导致疑心病太重抑或她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这刘衡官声佳,公正廉明,勤勉政事,很得当地百姓赞誉,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了窦广。

    窦广也差不多类似。

    官是好官,但不代表他忠心。

    不,这么说也不对,窦广是很忠心的,他甚至能为小主人甘冒奇险,九死无悔。

    可惜他的忠心不是对皇帝的而已。

    刚出刺史府的时候,裴月明情绪还是很高昂的,但带着水汽的夏风一吹,情绪冷却一想起窦广那相似的套路,就搁不下去了。

    敛了笑,沉默下来,思索回到客栈后,她冲邬常招了招手,附耳低声“熄灯后,我们都那边去。”

    她指了指客栈后面的民房。

    还是觉得小心无大害。

    邬常心念一转,就明白过来了,神色一肃点了点头。

    一行人就要了两间房,还是因为方便洗漱的,等到了晚上睡下,全部都集中在一间房内。

    拉上布帘围住床榻,邬常等人直接打地铺,寸步不离守着。

    上述是原本打算。

    至于现在。

    吹灯后。

    客栈后院安静下来了,虫鸣鸟叫黑黢黢,后窗无声推开一条缝,十几人很快跃出闪进阴暗处,把窗扇重新闭合,裴月明等人翻墙越过小巷,进入看好了民宅。

    没有惊动主人,就在二楼找了个房间,能远远望见客栈的。

    裴月明睡下,到了丑时上下,夜最深人最困倦的时候,她突然被叫醒了。

    “主子,主子”

    她霍地翻身坐起,快步下床,疾冲至窗畔。

    一看,心下一凛。

    一行官兵快速出现,分两列沿着客栈快速合圆,一个手里提桶,一个手里拿瓢,不断往墙根和内里泼洒什么。

    是火油

    几个大桶无声无息在角门倾斜,汩汩倒进后院地板,混着地面上的积水,油光迅速染遍整个后院,包括他们定下的那两个房间。

    一切都来得很快,也就十来息的功夫就已经停当,裴月明凑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领头一人手一挥,一个火把抛起,“轰”一声,瞬间整个客栈都陷入火海。

    尤其是后院。

    房顶上已攀上箭兵,嗖嗖箭雨压下,即便客房里的人能及时惊醒破门窗而出,也必死无疑。

    “啊啊啊”

    住客和店家惊慌奔出,一瞬中箭倒地,眨眼就重新安静下来了,只听见“噼里啪啦”剧烈火焰燃烧声响。

    这么大的动静,附近肯定惊动了,一探头,见一色官兵,忙闭嘴把头缩回去。

    黑夜沉沉,一片死寂。

    裴月明捏紧双拳,她盯着为首位置,两个人正踱步绕往后院墙外来,其中一个方脸严肃,身材高大,着一身绯色官袍的,不是刘衡还有谁

    果然是大奸似忠,从人随主,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大影帝。

    刘衡和都尉曹成,踱步而来,正站在裴月明眼皮子底下的小巷。

    不对,正确来说,缓缓踱步的只有刘衡。

    都尉曹成脚下很重,恨不得冲出去又折回来,努力按捺着脚下,他忍不住质问“大人,这是为什么”

    好端端的,下令值夜守城抽出大半精兵,又是火油又是箭矢,冲过来就烧了客栈。

    之前还说安排好了,里面是江洋大盗,可他总觉得不对劲。

    他拽住刘衡“大人,会不会是情报有误我们”

    “哼”

    刘衡一甩手撤回袖子,“曹都尉放心,情报无误。”

    他吩咐心腹,“你盯着,一旦有人突围,立即射杀”

    “大人,大人”

    刘衡沉着脸转身离去,曹成追上去,两人正纠缠对峙间,忽“咯咯”一声。

    上首二楼的木窗开了,突兀翻下一个人,寒光一闪,血花喷溅。

    刘衡都来不及说话,瞪大眼睛,人头落地,身体僵立片刻,怦然倒地。

    “你们啊”

    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扔在曹成怀里,曹成打开一看,大惊失色,“你们,你们是”

    “你们为什么要焚烧客舍”

    门一开,裴月明大步而出,她先声夺人。

    曹成语塞,说不出话来。

    “那你知道刘衡为什么如此行事吗”

    将小包袱扔过去,连带裴月明本人的小印,邬常弯腰在刘衡尸身摸索几下,搜出一方染血的布帛。

    裴月明示意给曹成,“因为这个。”

    “因为他附逆”

    她盯着大惊又错愕的曹成眼睛,高喝一声“你也要附逆吗”

    “不”

    曹成展开布帛一看,簇新的墨色笔迹,鲜红的宁王大印和钦差大印,又惊又诧,当场失色。

    脱口而出后,他忙跪地“下官绝无貳心”

    裴月明知道,刚才曹成和刘衡的争执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示意邬常扶起。

    “如此,接下来就要都尉暂代刺史之职,封闭四门,率军驰援通县了。”

    曹成低头看了几眼大印和钦差令,再看一旁刘衡的无头尸身,一咬牙“谨遵钧令”

    裴月明没有那么多时间耗了。

    以雷霆之势镇服曹成,她立即下令救火,待火势扑灭以后,令暂封闭繁州城门五日,以防走漏消息。

    这时天蒙蒙亮,她令马上点齐州兵营兵马,从后门悄然而出,急行军立即奔赴通县方向。

    曹成初时还有些愕然迟疑的,但没多久就积极投入进去了,有一点分析时间他已经把事情理顺了。

    刘衡莫名的行为,还把钦差令放在怀里,省了裴月明很多说服曹成时间。

    精神不疲,但身体已经有些倦惫的感觉了,两天没睡,眼睛有些发涩。

    但裴月明没慢,一行人以最快速度赶回通县。

    曹成和几个副将卫官随他们先行一步。步兵行进慢,还得藏匿行踪,在后面赶上。

    裴月明有点担心的,怕落在后面的队伍出什么问题。

    这点曹成倒能拍心口保证的,“娘娘放心,都是多年弟兄”

    没人想附逆的,他在繁州州兵营二十年了,刘衡倒想过往里头插手,可惜没成功。

    这就好。

    裴月明点了陈云等六人留下,随大队伍一起行进。然后她领着邬常等,耗费一昼夜的时间,赶回通县。

    下了暴雨,河水暴涨湍急,黑夜潜游难度大了不少,好在曹成等人出生江南,潜泳技术那是绝对过硬的。

    倒是裴月明有点吃力,后面还得邬常带了她一段,才顺利抵达湖岸。

    萧迟等得那是心焦如焚,一闻迅立即冲了出去。

    甬道尽头轻盈的脚步声,一张娇俏柔美的面庞略带疲惫,却精神奕奕。

    她很高兴告诉他“阿迟,成了”

    萧迟握紧她的手。

    不过这会儿却不是夫妻聚离情的时候,裴月明听见脚步声近,立马回头“阿迟,这位就是曹都尉。”

    曹成一抬头,一个紫袍玉带的金冠青年,高大英伟,极具威势,兄弟几个立马下跪,“卑职叩见宁王殿下,殿下千岁”

    “不必拘礼,起罢。”

    萧迟颔首,语气很温和“汝等不远数百里前来,本王很欣慰。”

    有些话,萧迟本人说,和裴月明这个王妃去说,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曹成等人极激动,铿声“灭杀逆渠,乃卑职等应尽职责”

    “很好”

    萧迟亲自上前虚扶,又吩咐人带曹成等人先去稍事梳洗休息。

    裴月明也得去歇一歇,连续三天两夜精神体力持续消耗,绷紧的神经稍稍一松,人就受不了。

    她眼皮子打架,泡了个热水澡喝了碗姜汤,头发都没擦干,趴在榻上就睡着了。

    这一睡,睡了两个时辰左右,惊醒,桃红大喜冲进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冯慎回来了

    真的吗

    她匆匆梳洗穿衣,奔书房去了。

    是好消息。

    冯慎浑身湿透还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神色却一扫去时凝重,露喜“殿下,已经顺利知会靖王”

    冯慎一行任务也重要,不过整体而言,却没裴月明这边那么惊险曲折。

    乔装客商,进入矩州城,冯慎很快就锁定目标,五公子的母家梁氏。

    萧琰在矩州斩头露角,他可不是没有敌人的,他上去了,自然有人被挤下来。

    就譬如这个梁鸿。

    梁鸿是矩州司马,兼任靖王府长史,是靖王的心腹加谋臣。萧琰没来之前,靖王最看重的就是他。

    本来,因着五公子得靖王重视,被迫退居第二位的梁鸿还能隐忍的。但谁知泗州一行,五公子直接落入二王之手。

    这就炸了。

    实际这些天,矩州内争论攻讦也很激烈,梁家再三力谏,要召萧琰回来说清楚事情并问责,是靖王大力压了下去而已。

    在这等气氛憋屈到了极点的时候,城西的梁府迎来一个客人。

    萧琰动作这么大,只要靖王去查,马上就能发现端倪的。

    “我们离开矩州之时,靖王已火速出城赶往伏牛山了。”

    伏牛山,与大雁山相连接,不过前者属于文州,而后者属于矩州。后据萧迟葛贤等人猜测,这伏牛山可能是靖王藏私兵的地点。

    不过这是后话,如今暂不提。

    冯慎一语禀罢,萧迟霍地站起“好”

    没多久,萧迟就接讯,靖王抵达伏牛山,路上,他往大雁山连发三次传令兵。

    萧琰被紧急召回了。

    三千繁州州兵也差不多到位了。

    “我们已经绘制了大雁山一带的地形图,也粗略估算过,这埋伏之地应在这个飞鹰峡,大约能藏五千人。”

    这个事情,是霍参去做的,他麾下军旅出身的手下最擅长这个,按地形估藏兵没人能比他这边准。

    但坏消息也有,罗迁道“通县往北直达苍县青县的官道,因这两日暴雨,山体垮塌,堵塞了官道。”

    这必定是人为的。

    至于另一条路,霍参道“通往文州城和安州的官道,有箭阵痕迹,对方占据地利,我们只怕突围不易。”

    到时前阻后追,就被人包饺子了,这是兵家大忌。

    东北两个方向都不行,而西边是矩州,更不可能去,现在萧迟欲设法,只能往西南方向的大雁山。

    “从大雁山过去,只要能越过群山就是繁州,这个方向比其他三面都好。”

    没有其他防线选择,唯有往大雁山而去。

    只不过,如今四千五对五千,萧琰那边还有一个靖王,形势大变,萧迟却不想着遁逃了。

    他们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反攻的底气。况且直接遁离,士气必大减,这弊端带来的危险并不比反攻小。

    “我们不去飞鹰峡。”

    裴月明仔仔细细看过地图,和霍参讨论了一阵子“这里有个峡谷,适宜设伏。”

    大雁山很大,萧逸萧琰肯定没法风吹草动都掌握住的。就譬如这个峡谷,距离飞鹰峡颇远。

    峡谷内狭小,一旦顶上堆了大石,他们佯作突然逃跑姿态,萧逸肯定会急追的,一旦追到这个位置,放进他本人和少许兵马,即可回头反杀

    “很好。”

    霍参点头“我遣心腹多次勘察过,一旦巨石截住,对方的兵马很难绕过来。”

    最快都得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足够了。

    霍参也有这个想法,所有他派人反复考察多次了。

    “这边就不需要这么多人了,一千五百人足矣。”

    剩下的三千,正好交给萧迟。

    萧琰。

    萧琰就交给靖王了,想来他不死也残。

    不过,在场人半点没轻视他。

    萧琰此人,极擅潜藏隐匿和私下悄然发展,大家认为,靖王未必能成功取他性命的。

    不过狼狈而逃想必是免不了的。

    “此处。”

    萧迟往新绘制的大雁山地形图上点了点,这是个山坳。

    矩州是靖王的,萧琰逃遁,只能往大雁山逃了。

    这个山坳,是伏牛山通往大雁山的必经之路。

    靖王若失手,就由萧迟来补刀。

    他冷哼一声。

    萧迟这辈子,这么憋屈这么危机四伏还是第一次,他这般骄傲的一个人,怎肯放过机会

    葛贤点头,“殿下说的是,若得时机,必须斩杀此人”

    否则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没错”

    霍参深以为然,蒋弘也是,在座众人俱一脸凝肃。

    萧琰这个人,无异于一条毒蛇,直至如今,也没人能肯定说把他隐藏实力和身份都扒清楚了。

    斩草不除根,谁也不知什么时候春风吹又生。

    哪怕冒一些险,也是值得的。

    何况他们现在已经釜底抽薪成功了。

    更不能错过。

    一个萧逸,一个萧琰。

    如今萧琰已经被召回去了,通县就剩萧逸,明日,就是最好的时机

    “诸位。”

    “且回去养精储锐,以待明日”

    萧迟安排好各人任务,将计划定在明日午后,他环视众人。

    他的目光之下,众人情绪激昂。

    包括裴月明。

    本来,她是不用应是,更不用尊称的,但这一刻心血在翻涌,她和大家一起,霍地站起,铿声道“谨遵殿下钧令”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真是超级肥肥的一样,日吐血了,很困啊,阿秀一早上都在打瞌睡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天见啦宝宝们爱你们づ ̄3 ̄づ

    还要感谢下面给文文投雷的宝宝哒,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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