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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这是开战以来最激烈的一战。

    萧迟早有准备,赵琅率先锋军瞬间冲上, 紧接着, 百余步兵扛着一根足二三十丈的巨大树干, 即攻城用的擂木,呐喊着飞奔冲了上去。

    擂木狠狠往前一塞, 落地“轰隆”一声, 连地面都颤了几颤, 巨大的树干直接牢牢卡主两扇大门,城门关不上了。

    萧琰火速赶至,厉喝“挡住敌军抬大石来”

    呐喊声震天,人海战术去挡, 城门不大,一下子就堵住了,敌人暂时无法挺进。萧琰立即下令抬石来,直接把西城门堵死

    萧迟却是必要破开穰州城防的

    战鼓一响, 云梯紧跟着擂木而上, 令旗一挥,周世昌庞德亲自率军,蜂拥至穰州城下。

    云梯, 火弹,投石, 兵士迅速攀上

    矩州军迅速反应过来,滚石,擂木, 火油,重重而下

    鼓声雷动,喊杀声震天

    在这个夏末的深夜里,一场激烈血战瞬间拉开帷幕。

    萧琰亲自登上城头指挥,他必须拒敌成功。

    而萧迟,却是决心要趁势攻陷叛军擒杀萧琰的。

    这对轮廓有三分相像的同母兄弟,一个城头,一个城下,冷冷盯着远处迎风猎猎的帅旗。

    “全力进攻”

    “全力拒敌”

    但其实,转劣为优以少胜多的战例还是很少的,就是因为少,才能成为经典成为传奇,流传千古。

    自古以来的战争,绝大多数还是常规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兵将士气后勤缺一不可,即便再惊才绝艳的人物,战局也非一人能力可轻易扭转。

    萧琰这边,刚刚经历了一场内叛,牵涉范围并不小,兵卒心神未定之下,士气难免不足,又逢城门被破己方落於下风,又添几分了心慌紧张。

    即便萧琰再三鼓舞,也远不及萧迟一方的气势如虹。

    好的开头等于成功的一半,反之亦然。

    从午夜鏖战天明,矩州军终于顶不住了,穰州城告破。

    萧迟率军挺进,朝廷军自西城头冲下,展开巷战。

    “主子城门守不住”

    萧琰看见了,堆石滚落,城门大开,擂木被拖走,流水般的朝廷军高呼着蜂拥而入。

    他怒恨极了,“姜虔,你个老匹夫”

    只恨没有来得及将这个老匹夫五马分尸

    只是再恨,亦无法挽回了,见势不好,萧琰当机立断“鸣金收拢兵马,自东城门而出”

    穰州城无法守住,只得弃了,兵马才是最重要的

    “是”

    牧渊立即指挥收拢各营。

    铜锣骤响,令旗挥舞,然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一骑黑甲大将自南城飞奔而出,他额头横系素白孝巾,高声厉喝“矩州的将士们,此贼狼子野心,窃我矩州大军,谋逆大乱,我父不从,竟惨遭横祸”

    此人正是姜虔长子姜谷。

    姜虔被杀,同批心腹亲信也当场身死,却有在其他地方正押过来的人侥幸稍停了一停,后再得令就地格杀。

    邬常陈云一行离开水井以后,恰好碰上,遂设法将姜谷等人救出,同时被救出的还有老将陈宗。

    这二三十人伺机飞奔而出,各自奔向自己统帅的营部,“谋反叛逆,罪及九族,弟兄们,切切不可继续随之”

    “我等已受宁王殿下之命,功过相抵,即无叛逆之罪”

    相比起萧琰,姜虔陈宗等人旧部,当然更听他们的。当即,就留下了一小半的人马。

    萧琰切齿,可惜情况紧急,他恨“走”

    萧迟可不能让他走了。

    立即率军急追。

    此时,双方兵力已很是悬殊,朝廷军再加上姜虔陈宗所率的降军,已足足二十余万。

    而萧琰此时兵力约莫十万。

    三天时间,是足够萧迟准备好了的。

    他和裴月明等人反复商议,是有预料过萧琰见势不好,可能会弃城遁离的。

    他们判断,萧琰很可能选择北上矩州或者文州。

    矩州是老巢,而文州则是连接云州谷州等萧琰已经拿下的州县,不容有失。

    且文州山多水网纵横,非常适宜防守休养生息。

    萧迟遂命霍参,待战事一起,即率五千军北上,拦截在北边群山的必经之道上。

    无需恋战,只需设法拖延。

    果然

    萧琰往东一段之后,改道往北

    正正遭遇霍参。

    霍参不恋战,他筑了不少工事,稍稍一阻,旋即退后。

    而萧迟穷追不舍,前后最多只差盏茶时间。

    最终,萧迟在穰州北部群山的边缘追上萧琰。

    非常惨烈的一战。

    从中午一直到夕阳西下,残阳赤红,血腥冲天。

    萧琰非常之,一直到了眼下,矩州军才现出颓势。

    裴月明带着萧绵已赶至。

    见此,萧迟毫不犹豫,将萧绵推出来。

    “知道这是谁吗”

    “此乃前任靖王萧芮遗孤,四皇子萧绵”

    “若非萧荣,他正该是矩州之主”

    “本王知道汝等不过迫于军令,并非有意附逆”

    “只要放下兵刃者,一律免罪不杀”

    数百卫兵齐声呐喊,将萧迟的话传遍整个战场。

    萧绵驱马至高坡上。

    靖王,四百载二十多代,历代都是矩州之主。而前任靖王萧芮,平西南叛乱威名赫赫,不过十数年,绝大部分人都还记得他。

    萧绵眼睛还泛着红,因为姜虔之死。他养于深宫,这辈子都没独自站得这么高过,只姜虔的死为他添了悲愤,他鼓足勇气高声喊道“萧琰乃逆渠,意欲窃我矩州,将士们,放下兵刃吧”

    其实战到此时,矩州军经已绝望生怯,全凭一股心气撑着,萧迟突如其来这么一出,那口气一滞,就接不上了。

    有了台阶和希望,心思就一去不复返了。

    “砰”一声,有人扔下兵刃。

    萧琰大怒,倏侧头“降者就地格杀”

    横刀一劈,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

    一滞。

    片刻后,却有更多的兵卒扔下兵刃,“砰砰砰砰”锐响不绝。

    “主子”

    杨锐一脸飞溅褐红,急声“卑职护您突围吧”

    牧渊已顾不上说话,迅速去收拢心腹兵马。

    不多,死忠就剩万余,是他们在伏牛山大寨精心培养的亲信精兵。

    一见大势已去,牧渊杨锐等将立即护着萧琰趁机往群山突围。

    这个时机选得好,降卒正处于无措状态,偏萧迟这边不能误伤,等到指挥降卒退开,牧渊等人已突围大半。

    萧迟立即指挥合围。

    但还慢了,拼命暴起厮杀一轮,牧渊等护着萧琰最终突围而出。

    火速奔进群山。

    萧迟厉喝“箭阵”

    拉满弓弦,陡然一放,箭雨激射而出,飞蝗般直扑而上。

    “啊啊啊”

    惨叫连连,最后牧渊一咬牙,扑起将萧琰按到在马背上,他一滞。

    萧琰回头,目眦尽裂“叔父”

    窦广和牧渊,名为下属,实是半父,教导文武,尽心筹谋,多年苦心抚育。尤其牧渊,是他亲的表叔父。

    牧渊摇摇头,看一眼杨锐,让赶紧给萧琰找马。

    “”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推了一把萧琰,砰地扑倒,气绝身亡。

    “主子,主子”

    杨锐一抹眼睛,拉着萧琰一推上马,他翻身另上一匹,厉喝“走”

    冲入山林。

    一轮厮杀突围,再一轮箭雨,此时萧琰身边,只剩三千余人。

    冲入群山,极利隐遁,成功脱身几率大大增加,但萧迟怎肯

    他立即命分兵合围,又吩咐霍参程昂各率三万兵马绕道而上,从两侧包抄,务必追上

    他和裴月明率中军从后急追。

    可不敢单独留她在外面,还是和大军在一起更安全。

    萧迟骂了一句“属王八的吧”怎么打都打不死

    只他挑了挑眉“不过,这该是最后一回了。”

    再追上,他必能将此人擒杀

    眉目凌然,自信飞扬,一身溅了些血迹的银甲映着夕阳,俊美逼人,非常耀眼。

    “好”

    萧琰遁入穰州北部群山。

    萧迟率二十余万大军,拉网式由后急追合围。

    这穰州群山,其实裴月明来过,她从通县去往繁州寻求援兵,就是从此处经过的。

    往北边略偏东一些,就是大雁山和伏牛山。

    当初萧迟深陷杀机,被萧琰率军围追堵截,不得不跳入滚滚矩水之中以求生路,也不过就是大半个月之前的事罢了。

    犹在眼前,角色互换。

    不得不说非常戏剧化。

    唯一不同就是,萧迟不过一时困险,只要脱离,前途光亮。

    而萧琰,此刻却已算得上穷途末路。

    离开牧渊,遁入群山,萧琰沉沉不语,忿恨之中,眉目一抹悲怆。

    杨锐苦劝“主子,群山莽莽,我们必能脱身回矩州的”

    “回了矩州,又能如何”

    仅剩少许的留守兵马,不管是矩州文州还是云州,都保不住的。

    杨锐语塞,半晌,他急道“那卑职等护您遁离”

    那就索性不回矩州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萧琰“呵呵”低笑两声,他心里清楚,不回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了。

    宗室里头的布置,朝廷和地方势力扩张,乃至矩州一切,都不是个人有能力就可以发展起来的。

    否则,这些年来,窦广和牧渊何必费尽苦心维持旧日人脉势力,并努力在这个基础上发展

    他又何必和萧逸合作呢

    萧琰昔日局面,有他自己的努力,但也少不得父亲留下的基础。

    现在,萧逸玩完了,牧渊死了,窦广也暴露了,可以预见,后续皇帝必会全力追查连根拔起。

    不是有无志气的问题,萧琰很清楚,不会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悲愤,忿懑,抑郁和愤慨,最后统统化作一腔恨意。

    猛一提缰,膘马长声嘶鸣,人立而起,杨锐惊诧,忙也控停马,“主子”

    萧琰骤勒停马,神色沉沉,眉目含戾。

    “我记得,从这边过去,有一大片峻岭山涧,极为险峻。”

    当初为了歼杀萧迟,他命人勘察过穰州北部连接矩州文州这片大山,并亲自看过不少险要地形,最后因为文州直接通连大江,才选中通县。

    大势已去,夺位无望,他不愿偷生。

    唯一,只想杀了萧迟

    萧琰眉目一厉,一扯马缰“去苍龙岭”

    谁也没想到,萧琰不想逃生活命,宁愿一死,也要设法杀死萧迟。

    他和卫兵互换了甲胄,吩咐卫兵领着剩下三千残兵继续往前奔逃。而他本人,则率数百心腹精锐,携最后所有弓箭火油等物,埋伏在狭窄险要的苍龙岭。

    苍龙岭,这名字还是萧琰当初为了好辨别随口取的。

    实际,这就是一个全然陌生无人认识的深山之地。

    前头隆隆的马蹄声,萧琰左绕右突,山中地形复杂,一度被他甩脱。

    但幸好,三千人马行经的痕迹还是不小,很快又搜索出来,急赶而上。

    因为躲避合围,萧琰不得不往右拐了拐,速度一慢,萧迟终于成功逼近了。

    “全力追截”

    萧迟手一挥,周世昌率军狂奔而上。

    前方马蹄声隆隆,萧迟紧随其后,穿过山岭峡谷。

    这是一处非常壮丽的山岭峡谷,山石黝黑,形同龙脊,两边高坡,雄俊又险要。

    “这地方,普通兵卒只怕攀都攀不上。”

    已追截了一夜,此时正是清晨,旭日东升,金色朝阳齐放,极为雄壮瑰丽。

    裴月明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感叹。

    随口叹了一句,她正待收回视线。这位置凹凸不平,极不好走,她好好控马才行。

    稍低了低头,她动作却一滞。

    视线余光,陡峭高坡茂盛的植被处,远远有一株老松。这一面被阳光直射,明亮又苍翠,老松树后,无端有什么一闪,锐光刺眼。

    “阿迟”

    裴月明反应比脑子还快,几乎是同时,她厉喝一声,一踩马蹬,直接往身侧的萧迟猛扑了过去。

    骤不及防,正和庞德低声交谈的萧迟直接被她扑了下马,重重往地上一砸,“砰”一声重响。

    与其同时,“咻”一声锐器划破空气的隐鸣,三支激射箭矢瞬发即至,“笃笃笃”连续三声,全部扎在萧迟所骑的马鞧上。

    箭尾犹在急速嗡动,三支箭直接没入大半,位置非常精准,要是萧迟仍在马上,当正中胸腹

    “护驾,护驾”

    庞德冯慎高声怒喝。

    一击失手,萧琰大恨,厉喝“放箭”

    箭矢如雨,飞蝗般激射而下,对准萧迟所在位置。

    “啊啊啊”

    惨叫登时一片。

    萧迟被扑倒在地那一刻,他已经反应过来了,立即一个翻身,将裴月明护在身后,快速往马腹下滚去。

    冒着被吃痛膘马踩踏的风险,萧迟借马匹遮掩,迅速滚至一块大石一侧,他拖住一匹马缰,拔剑狠狠一刺膘马咽喉。

    膘马疯狂挣扎,他死死扯着,最后成功拖住,膘马断气,倒在大石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

    “笃笃笃笃笃”,马尸瞬间扎成了马蜂窝

    不待萧迟裴月明松一口气,头顶“咔嚓”一声,阴影掠过,一块巨石重重落地,“轰”一声尘土飞扬正好落在急速奔来的冯慎邬常面前,突兀将二人截停

    二三十名黑衣人已一跃而下,为首一个,正是萧琰,银光如炼,剑尖直取萧迟咽喉。

    他来得太快太突然了,箭矢未停他已落地,骤不及防,萧迟全力往后一仰。

    “刷”一声,锋锐的剑刃堪堪贴着他的鼻尖而过

    裴月明被他这么重重一压,险些压断了气,但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反手一摸,摸到一块两个拳头大小的尖锐石块。

    她抄起,狠狠往萧琰方向一掷

    也是萧迟命不该绝,这么胡乱一掷,重重正中萧琰膝盖,他动作稍滞半息,萧迟已抓紧机会,抬脚狠狠一踹

    将萧琰踹退一步,成功避开第二剑。这个时候,冯慎邬常已经跃过大石。陈云等人也扑了上来,冲向杨锐等立即缠住,瞬间“叮叮当当”兵器锐响不绝。

    冯慎一剑,直刺萧琰后心,邬常往前一扑,横扫千军往他腰间狠狠撞过去。

    两人皆怒喝一声用尽全力,声势迅猛刀锋立至,机会稍纵已逝,萧琰大恨

    邬常狠狠一撞,直接把他撞了一个趔趄,和冯慎一个转身护在萧迟跟前,“逆贼岂敢”

    成功将萧琰截住,怒喝一声,二人扑了出去。

    “阿芜,你怎么了”

    情况瞬间被控制住了,萧迟一时也顾不上萧琰,急忙回头,刚才他听见她闷哼了一声。

    “没事。”

    裴月明被箭头刮过手臂,直接刮去一块皮肉,血流如注,但幸好不是中箭,不然就麻烦了。

    她已掏出帕子,捂住伤口了。

    鲜血迅速染红帕子,外面伤马哀鸣连连,萧迟大恨“萧琰,你找死”

    这真是一场骤不及防的伏击,萧迟所在,正是重灾区,兵卒马匹尸身倒伏一地,密密麻麻的箭矢,峭壁上剩余的伏兵也跳了下来,混战成一片。

    萧迟推开马尸,抬头一看,眼前刀光剑影,正在激烈血战。

    萧迟厉喝“庞德朱达,立即率军合围”

    “有反抗者,一律就地歼杀”

    包括萧琰

    裴月明的伤口很快就包扎好了。

    陈云等人脱了身来,团团簇拥萧迟裴月明迅速转移离开峡谷。

    前后已经反应过来了,箭兵上前,团团结成箭阵,满弓搭箭,瞄准战场中心。

    冯慎邬常等人非常默契,且战且退,一路往外。

    他们人多,一轮急攻,迅速往后一跃。

    “放箭”

    战斗立即进入尾声。

    任凭再厉害的武艺,也抵不过人海战术,几轮箭雨下去,也就死得差不多了。

    只剩杨锐一身浴血,死死护着萧琰。

    “噗”一声闷响,他腹部中了一箭,顿了一下,已剑撑地,已经不能动了。

    朱达抬了抬手,箭雨停了下来。

    箭兵拉攻瞄准,暂没再放。

    庞德朱达二人对视一眼,这萧琰的底细,他们清楚得很了,杀与不杀,他们不敢拿主意。

    见萧迟来,忙打马迎上“殿下,此人如何处置。”

    萧琰一身血迹斑斑,玄色铠甲下摆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以剑支地,挺直脊梁,一双赤红的桃花目含戾,死死盯着萧迟。

    箭兵分开,萧迟缓缓打马而上。

    冯慎邬常紧紧簇拥,庞德朱达立即下令,一有异动,立即射杀。

    约莫五六步的距离,萧迟停下。

    这对同母异父的兄弟,终于以真实身份第一次面对面。

    萧迟这居高临夏的姿态,一下子就激怒了萧琰

    “一个叔嫂通奸所出的孽障你没资格与我说话”

    萧迟一皱眉。

    被辱骂肯定谁也不会多高兴的,但对方这态度也没什么稀奇的,让他皱眉的是,萧琰话语中透出对段贵妃的森森恶意。

    后面的裴月明也有些惊讶,她感觉到萧琰对段贵妃有一种透彻入骨的恨意,极恨极恨,那种恨不得吃肉寝皮的刻骨痛恨。

    她有些讶异。

    几乎是马上,两人想起了巫蛊。

    “缠绵病榻,受尽苦痛而亡,最好事永坠业火地狱,难以超生”

    萧迟心里很不舒服,他皱眉“再如何,她也是你生身之母,你一个这般无孝歹毒之人,也配肖想帝位”

    “你简直污了昭明太子一世英名”

    萧琰被激怒了,“你懂什么”

    他切齿,死死盯着萧迟那与记忆中有几分熟悉的轮廓,他恨极了,彻骨的恨意“你这淫通之子,也配提我父王”

    至于段贵妃

    他短促冷笑“她不配”

    这三个字,从齿缝中挤出来,一字一句

    段淑她不配为人母

    “她根本不配有儿子送终”

    刻骨恨意翻涌,萧琰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是他父亲的三年祭,乳母和曲嬷嬷她们表面如常,实际他能感受她们的紧张。

    他很不安。

    曲嬷嬷和乳母陈氏反复叮嘱他,让他怯懦,让他木讷,万万不能让那人警觉。

    昭明太子三年祭,皇帝亲临祭奠,其中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看小萧琰。

    昭明太子遗孤,又既嫡且长,正是皇室正统的嫡长血脉。

    萧琰实则危于累卵。

    曲嬷嬷等人无计可施,只能一再叮嘱他藏拙。

    可五六岁的一个孩子,怎能和个有城府有手段的成年人相比拟小萧琰生得好,唇红齿白,黑白分明的眼眸极灵活,怎么装都不像个蠢笨的。

    萧琰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皇帝叫起跪在蒲团上的他,把他叫过来跟前来,关切询问了许多话,问得他有些慌了,最后皇帝摸摸他的头顶,温声叫他回去。

    萧琰偷偷看曲嬷嬷和乳母,见二人勉力维持平静,神色却不可抑制沉了下来。

    他惊慌,忙看向母妃。

    只他的母妃却没有看他,段贵妃一身缟素,正怔怔和皇帝对视,相隔远远,哀声阵阵,二人一眼万年。

    萧琰永远没法忘记这个眼神。

    在他父亲的祭礼上。

    之后段贵妃心神恍惚,根本就没留意他。

    甚至,她全程都不知道儿子已经深陷杀机,她甚至还在和对她儿子暗生杀意的皇帝爱恨纠缠,旧情复燃。

    那是一段很混乱的记忆,他曾亲眼看见皇帝夤夜而入,母亲欲拒还迎,纠缠间,两人抱着亲吻在一起。

    而他,危机已经一步一步迫近。

    原本他该就此身亡的,万幸的是,他还有曲嬷嬷,还有乳母,还有父亲留给他的一干心腹和旧部。

    避无可避,曲嬷嬷当机立断,同意了和淑妃的交易。

    本来人月两团圆的中秋节,萧琰却在那一天失去了他的乳母,奶兄,还有从出生起就伺候他的一干忠心耿耿仆婢。

    从假山上栽下来的那个,是他的奶兄,他乳母陈氏的亲儿子。

    匆忙之间,根本没法找到一个养尊处优细皮嫩肉又年龄骨架相符的孩子。

    他乳母陈氏,是曲嬷嬷的亲生女儿。曲嬷嬷是昭明太子的乳母。昭明太子自幼失母,是曲嬷嬷精心照料长大的,名为主仆,实为半母。

    为了唯一的小主子,曲嬷嬷毅然牺牲了自己女儿和外孙。

    奶兄当场毙命。

    之后曲嬷嬷亲眼看着,女儿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

    鲜血淋漓,他的逃生,是牺牲了六十余条性命才换来的。

    而他那母妃,当时在干什么呢

    小孩子,到底对母亲还是有一丝期盼的,他预感分离将近,忍不住偷偷溜到母妃院子去。

    然后他就看见他永生不能忘的一幕。

    贵妃泪流满面,而皇帝眼红哑声,两人情绪激动,最后亲吻在一起,滚落在榻,衣衫落地,赤条条纠缠在一起。

    萧琰恨

    他恨极了

    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他为他父皇不值,他切齿痛恨,她不配,她不配当他的母亲

    “她配吗”

    “寡廉鲜耻,淫通荡妇,她凭什么她凭什么”

    凭什么当太子妃,她不配

    若他皇祖父在天有灵,必会痛恨自己有眼无珠

    如果可以,萧琰愿意将全部血肉剃出归还,剔得一干二净,全部还给她

    自此两人彻底全无瓜葛。

    因为她不配,她不配他的父王她不配当他的母亲这个姓段的贱妇

    萧琰知道,萧迟大约想生擒他。

    押解他上京。

    见贵妃。

    可他不愿意。

    他宁愿死

    他宁愿万箭穿心而死

    也不肯再见这女人半眼

    萧琰眉目一厉,“铮”一声长剑一振,直刺萧迟咽喉。

    “逆贼岂敢”

    “放箭”

    冯慎邬常全神贯注,早储势待发,“刷”一声齐齐护在萧迟跟前。

    但这距离,萧琰并未能扑到萧迟跟前。

    他一动,倏地箭矢如雨激射而出,噗噗噗噗闷响不绝,他一顿,前胸后背箭矢透体而入。

    有一支箭矢正中他的心脏,“噗”一声重重从后背穿出。

    他腰背挺直,僵立片刻,“砰”一声重重倒地。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萧琰也并不愿意再见贵妃,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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