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程玉酌上下打量着牙人老钱,那老钱连忙正了几分神色,装作在回忆的样子。
“这上了年纪,从前的事就记不清楚了,当年是几月来着我只记得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长得俊俏”
老钱偷偷瞥了程玉酌一眼,心想她既然是找人,又是找姑娘,那人还姓程,想来是她姐妹,失散了这么多年,必然只记得当时姐妹可爱可怜的模样。
老钱自以为捏住了程玉酌的心理,定能引着她主动提起来。这样自己就好顺着她的话说了。
却没想到这位宫里来的姑姑,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反而端起一边的茶中,不急不忙的喝了一口。
“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记不清楚也有可能,”程玉酌撇了撇茶碗中的茶叶,“你买了人,去何处卖人”
老钱被她问的愣了一下。
“自是带回济南,各家送去,谁家相中,谁家便留下来。”
老钱没忘给自己夸上一句,“咱们也在那些富贵门庭里面走动,要有好的人,肯定先带回济南,往这些人家里面送”
“确实如此吗”程玉酌定定看了他一眼。
老钱心里狐疑,嘴上说是。
不想这位宫里的姑姑却摇了头,“那便错了,我要寻的这个人,当时被卖了之后,就立刻被转手给了济南人家。”
老钱一看弄错了,大为可惜,可是他不死心,立刻又道
“哎呀,时间久了,我好像记错了,仿佛当年就有个人,是在当地立时转手卖了的”
程玉酌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老钱也做了牙人这么多年,一看这目光,就知道人家已经看穿了
他大为后悔,又想起黄太太托他做的另一桩事。
没能骗得了她,但不妨碍塞个人进来
如此也好回去跟黄太太交差
“人老了,实在记不清了,不过您要买的打下手的人,倒是为您找好了,绝对的老实本分人就在门外,要不让她进来”
程玉酌琢磨了一下,说移到后罩房见人。
只是程玉酌一眼看见老钱找来的妇人,见那妇人眼睛咕噜噜得转,就笑了。
她问老钱,“这就是你说的,绝对老实本分的人”
老钱连忙道,“正是这人姑姑放心,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老钱话音一落,那妇人就跟着说起来,“对对,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程玉酌直接笑出了声来。
周常都看不过去了,“这不成,赶紧再换个人”
可这个人是黄太太送来的耳目,怎么能随便换呢
老钱面露犹豫,刚要说什么,程玉酌就说罢了。
老钱和那妇人一喜,以为事情成了,却没想到程玉酌开了口。
“去告诉让你们来的人,说这份大礼我就不收下了,让她自己留着吧。我只想过安稳日子,并不想多事。”
直到老钱和这妇人灰溜溜的离开,周常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程玉酌也没解释,只是笑着告诫他。
“以后莫要同这老钱来往,再者,隔壁黄家也留意些。”
周常恍然大悟,“姑姑,可真是好眼力”
“不算什么。”
黄太太和几个商妇刚从银楼回来,各自买了东西,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
“过些天,永兴伯世子夫人要过生辰了,不知道送些什么好呢”
“那样门楣,咱们今日买的这些新鲜玩意儿,必然看不上,要送些什么,还真得仔细想想”
黄太太也琢磨着要给这位世子夫人送什么生辰礼,济南不似京城,侯伯人家并不多,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贵人。
正这时候,下面的人过来回禀,说老钱来回话了
几个商妇都跟着兴奋了起来,让黄太太直接把老钱叫过来说话。
老钱一进门,黄太太就兴奋地问他怎么样,“寻人那事儿,你有没有唬住她”
可是老钱为难的摇了头,“唉,两句话就被识破了”
一众商妇都啧了嘴,黄太太气得骂了老钱一句,“那人呢塞进去了吗”
老钱更摇头了,“也被拒了”
黄太太直接就愣住了。
商妇们哎呦起来,“瞧瞧,就说是宫里出来的人吧,哪有那么好糊弄的”
“可不是嘛人家宫里出来的,可不是吃素的”
众人还记着之前打的那个赌,都笑了起来,“黄太太最近怎么老输呢这可不,输给咱们五局”
黄太太气的脸都扭曲了,一面喊着丫鬟拿钱,一面撵了老钱,“还不赶紧滚”
可老钱话还没说完,“您可别生气,那位姑姑还让小人传了话呢”
“传话传什么话”
“那位姑姑说了,只想过安稳日子,可不想多事呢”
这话一出,周遭一静。
几个商妇都不说话了,但都一脸戏谑地去看黄太太的脸。
黄太太气得手都抖了,众人也不难为她,随便说了两句就散了去。
人一走,黄太太直接砸了刚买来的一匣子首饰。
“她这是杀人诛心”
程玉酌既没有杀人,也没有诛心。
她趁着替身在屋里睡觉休养,把
院子里的茶花修剪了一番,换了摆盆的位置,又觉得院里的花太多了,抱了两盆放到门口。
据说还有招财的功效呢
静静跟在一旁叫。
只是她没招来财,却把黄太太回家的马车招来了。
黄太太一眼瞧见程玉酌就瞪了眼,程玉酌在她的眼神下面也明白过来对面的是谁。
程玉酌正如她所言,不想惹事,只跟黄太太点了个头,就要回去。
可黄太太憋了
一肚子火,忍不住了。
“某些人,自以为高人一等,可实际上,不过是伺候人的奴才,还以为自己能爬起来当主子呢要是能当主子,也早就当了,还会被赶出来”
她说完,还添了三声冷笑。
程玉酌愣了一下。
真是好久没听见这等直截了当的骂人话了,倒也有趣
她本不想与黄太太结了仇,不过想借老钱的口,让黄家识情知趣,却没想到黄太太竟然是个“爽快”人。
既然如此,她就不藏着掖着了。
程玉酌轻笑了一声。
黄太太指桑骂槐,见她还笑,更是气得脑门冲血,刚要说什么,却见程玉酌开了口。
“我确实当不了主子,可是这普天之下,还真就没几个真主子,既然不是真主子,那大家可不都一样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黄太太又算哪号人物
她说得轻轻巧巧,可黄太太一口气被她完完全全堵在了胸口。
黄太太十赌九赢,顺风顺水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在谁手里吃过这么大的亏,想想那几个商妇走之前的戏谑眼神,脑门都快气炸了。
她叫了起来,“旁的地方我不说,但在济南城,我就是主”
“闭嘴”
黄太太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打断了,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她丈夫黄老爷。
“赶紧给我闭嘴想害死我是不是”
这话一出,黄太太才回过神来。
刚才要是真把那话说完全了,可是造反的言论
她差一点就上了当
黄太太头皮要炸了,狠狠地瞪着程玉酌,程玉酌当然不怕她,只是可惜这和个邻居不能和睦相处了。
但她还是很好心地给了黄太太一个忠告,“出门在外,谨言慎行。”
静静很适时地“汪”了一声,表示赞成。
程玉酌也不管黄太太差点背过气去,转身进了院子。
她也不气,继续在二门外的院子里洒扫,而院子里小棉子几个人,倒把外间的情况听了个一清二楚。
小棉子捂了嘴笑,“姑姑平日话不多,没想到关键时刻全不露怯呢”
他瞧了一眼东厢房,心道那黄老爷幸亏叫住了黄太太,不然黄太太
真是作死
姜行从桃树后面冒了出来,“我还特意写了三个字,让他们老实点,看来这家太太不识字,还不如我”
小棉子抿嘴笑了一声,眼见成彭又疑惑,低声问他,“成爷又琢磨什么”
“没想到程姑姑外面瞧着一团软绵,说话倒是直戳要害,我怎么就不记得她在宫里的事呢”
“哎呦,我的成爷,还琢磨呢程姑姑人美心善办事稳妥,能有什么事难道你怀疑她是那位寻不见的主子”
成彭正要回上一句,东厢房的门一下被推开了。
太子的脸色冷峻而阴沉。
小棉子一惊,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爷恕罪,是奴才多嘴”
说着,左右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小棉子没想到太子醒了,真是后悔不已
那位是太子爷心头上的人,他怎么敢随口说旁的女人,就是那位主子呢
“走吧静静,回去给你弄些水喝,跟着我吵架渴了吧我也渴了。”
程玉酌的声音从外院传过了来。
成彭连忙给小棉子使了个眼色,小棉子不得不爬起身来,免得被程玉酌发现蹊跷,犯更大的错。
他看向太子,太子神色没有半分和缓,抿着嘴,目光沉沉。
程玉酌完全不晓得内院的事,进了二门,一眼瞧见几人全站在东厢房门口,院内空气好像凝滞一样,异常紧张。
而程玉酌再一次看见了那位替身的脸。
她脚下微顿,却感受到那人直直射来的目光。
师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能出错,不能出错
程玉酌极力压住本能的慌张,一步一步向院中走去,走得近了,还同他们客气地点了个头,又继续往前走。
直到她进了自己的房间,背后那凌厉的目光,好像还没有撤开
门帘落下几息之后,赵凛才转过了头来。
他目光从冷汗倍出的小棉子身上掠过,叫了成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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