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面, 已经物是人非。
陆止的脸上明显染上了几分沧桑, 若说三年前的他是意气风发的, 那么三年之后的他,身上的棱角已经隐去,多了几为成熟男性的稳重。
他身边的女子像是宣誓主权一般, 紧紧握住陆止的手,看到平之出现在视线之中时, 江枝脸上的笑意瞬间变得不太自然。
“好久不见。”是陆止率先从椅子上站起来, 朝平之打招呼。
“确实很久不见了。”平之刚从车上下来, 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换,就被管家领到客厅里来, 没想到是陆止来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动人, 像是清泉飞溅, 触碰卵石时发出音节, 这样的声音流入耳蜗,陆止只觉得身上的疲惫都少了几分。
皮肤很白, 嘴唇很红, 眼睛很艳。
她好像哪里都没变,不, 准确地说,应该是哪里都变得更美了。
而自己,鬓间已经出现了白发,这是日夜操劳的结果。
思及此,男人的眼里闪过复杂之色。
陆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来找楼平之, 明明江枝守在他身边,陪伴了他这么多时日,甚至在战争一结束,就主动提出要和他结婚的要求。
可陆止一直没松口,他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所以,他来s市了,江枝怕他见到楼平之变心,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一起来。
陆止承认,在江枝跑到他书房里死缠烂打的时候,他心里是烦躁的,甚至对江枝这个人产生了几分厌恶。
他本就是个薄凉之人,虽然确实有因为江枝的默默付出而有过几分感动,可这并不代表江枝就真的在他的心里有了什么无可比拟的位置,其实如果不是江枝,换一个人在他的身边做了和江枝同样的事情,陆止也会感动。
只是江枝不懂,她天真的以为,陆止现在愿意带她来到楼家,目的是为了斩断与楼平之的最后一丝旧情。
想着,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以为得体的笑容,还没等陆止开口说些什么,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她笑道
“楼小姐在这s市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现在的模样越发动人了,看来啊,真是该享福的人继续享请福,该遭殃的人呢就是活该”
此话一出,陆止的脸色瞬间变了。
“江枝,你在胡说些什么”
被陆止回过头来吼了这么一句,江枝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没说错什么了,阿止你在东南抗击外寇,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就是有人在温柔乡里过着裹着蜜糖般的生活啊,我心疼你,天天陪着你过苦日子,可是她呢,你天天想着她,你让她摸着良心说,她有一刻像我在你身边这样时时担心着你吗”
“闭嘴,你日日守着我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还有,我何时允许你叫我阿止了”
陆止脸上呈现出几分薄怒。
平之只是站在一边,脸上挂着波澜不惊的笑。
斗篷之下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腕,令人联想到皎洁的月亮。
她好像永远的是这样,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二位不如先坐下,喝口茶水再讨论也不迟。”
说着,平之便朝着管家使了个眼色。
“将我兄长收藏的那罐上好的碧螺春拿出来,这茶怕是早就凉了,重新泡上一壶罢。”
语末,她回头问了楼峥一句“哥哥想必不介意的吧。”
楼峥皮笑肉不笑“自然是乐意至极,有客远道而来,一罐碧螺春又算得上什么”
经过平之这一打岔,陆止和江枝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两人的不和令平之有点诧异,难道历史上的记载都是假的不成要知道,史书上描写两人的感情时,几乎都要用上“伉俪情深、情比金坚”这样的字眼了。
她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就早江枝一步,在陆止的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点。
若见彩云,凡俗之物,便难再入眼。
其实在平之看来,陆止只是一个历史人物而已,是一个客观的存在,是不存在有任何向她动心的可能而改变其个人的人生轨迹的。
何其天真,又何其残忍。
热茶送上来,雾气和香气缭绕之下,几人一时沉默,气氛变得尴尬。
没有开口的由头。
陆止觉得荒谬,许久未曾升起的憎恶感重新回到胸膛。
“平之,我来提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
空气静止了一会儿,随即被江枝尖锐的声音划破,她的神色尽是难以置信。
她舍弃自己的青春,毫无怨言地在他身边呆了三年,可他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说,他要娶另一个女人。
谁能接受
另一边,自陆止的这句话出口之际起,楼峥身上的冷意便越来越甚。
“一边和一个女人纠缠不清,另一边却还想着要迎娶我的妹妹,陆少帅,你真是好大的面子啊你把我们楼家当什么了”
在身上的冷意到达巅峰的时候,楼峥拍桌而起,落下的话音掷地有声。
说完此话,他不怒反笑。
“看来这上好的碧螺春用来招待你们是浪费了。”
“哥哥”平之安抚性地喊了他一声,楼峥径直转头问她
“平之,我问你一句,你愿意嫁给这姓陆的么”
这话一出口,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均向平之投去。
平之一愣,当下明白了楼峥的意思。
她酝酿了片刻,随即抬头,看向对面此刻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的陆止,漂亮的眼睛轻轻弯起,眼尾上挑,染上艳色。
陆止胸口一窒,心脏腾腾地跳了起来,每一次撞击,都在他身体里留下余音。
正在此时,女子红唇轻启,温声道
“三年之前,我和少帅说过的话少帅还记得么”
“记得。”他嗓音干涩。
“那话现在还是作数的可惜少帅现在身边的人还是三年前的那位,我很遗憾,所以,陆先生请回吧。”
越到后面,她的声音越轻,语气越缠绵。
陆止记得,五年前的z城,她在景园楼里蛊惑自己帮她报仇时,也是用的这样的语气。
后来回去,他真的用力踢了孟风一脚,现在每次碰面,孟风都要埋怨那时候的他冷血无情,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我不是”陆止想说,他不是故意要带江枝过来,只是江枝缠着他不放。
可是对上平之那双温柔写意的眉眼时,他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化作了一声“抱歉。”
像她这样的女子,若是真的能容下污点,现在又岂会这样干净
正因为如此,虽然有着相似的背景和身份,所以方红玉是方红玉,而平之是青扇姑娘。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止脸上的倦意和失落似乎要化为实质,离开之前,他连一个多余眼神都没有给江枝。
背对着平之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陆止突然明白,自己之前面对江枝时,为何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江枝是很好,若是和自己成婚,她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可惜的是,在此之前,他遇到了楼平之。
江枝陪她度过黑暗无光的战争时期,可是楼平之却像是一道月光,自所有肮脏、不体面、利益勾结之上高高挂起,纤尘不染,独自明亮。
江枝不俗,可和楼平之一比,俗不可耐。
就连唱戏这种不算高尚的事情摁在她的身上,都显得那样富有诗意。
接下来的半个月,陆止一直待在s市一间离景园楼很近的一家酒店,江枝不知道被他用什么方法送了回去,之后每次到景园楼听戏,他都是孤身一人。
熟悉的帘子,熟悉的布景,还有那一帘帷幕,都是记忆中的画面。
当女子清幽婉转的声音自寂静无声的茶楼里响起的时候,陆止这个经历过鲜血与火的男人手里的茶杯一颤,竟然差点落下泪来。
他们之间的交集真的不算很多,主要集中在他刚到z城的那一段时间,可是她这人身上有种特殊的魅力,一旦沾染,便很难戒掉。
就像听戏一样。
而她的戏,是陆止从出生到现在,听过的最难以忘记的戏,恐怕是一生都戒不掉了。
陆止不能在s市呆太久,因为南地还有很多繁杂的战后事务等着他去处理。
可是有一件事,他是在心里确定了,他和江枝的婚约,该退了。
不喜欢,便是一辈子都不会喜欢。
若是真的娶了她,那是俗人中的最俗,是交换和买卖。
在临走之前,陆止让人交给平之一封信。
信里面仅仅写着一句话已走,勿念,各自平安。
其实,陆止想在里面写很多很多的话,可惜他知道,写太多粘腻的东西,只会引人生厌,平之现在对他的印象可能并不好。
平之还在唱戏,不唱戏便是练戏。
后来,楼父楼母年纪大了,跑不了景园楼那样远的地方,便在平之练戏园子里安了两把椅子,日日听她的曲儿,倒是心醉神迷,不亦乐乎。
两个儿子在外面打拼,女儿又这般出色,他们倒也是为这和睦的家庭感到由衷地开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中的隔阂越来越少,就连周微,也逐渐受到了楼家两个少爷的认可,吃饭时不再像陌生人一样遥遥观望,反而饭桌之上会时不时流露出几分独属于一家人的温馨。
这样的生活,对于为人父母的他们而言,是幸福和满足的。
楼峥的也是年岁渐长,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身上的气质愈发内敛,男人不会因为年龄而变得失去吸引力,反而只会像一坛美酒,放置愈久,味道愈发醇香,这句话放在他的身上是适用的。
可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楼峥一直没有娶妻。
一有时间,他也会到平之练戏的院子里找一个安静的角落站着,日复一日,他的目光愈发炙热,常常让平之感觉如芒在背。
终于有一日,平之唱完戏,自园子里出去的时候,被一双有力的双臂毫不容情地扯了过去,身后是冰冷的围墙,头顶是男人灼热的呼吸。
她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胸腔处传来的有力心跳。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哥哥”平之试探地喊了一声,换来的却是男人愈发剧烈的喘息。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这几天要发伪装情深[穿书]第一章惹,打算去蹭基友的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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