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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83章
    元祐既窘且羞赧, 低了头,绞着帕子呢喃“原来您早看出来了,是温姐姐给我出的主意”

    沈昭没好气道“就你们两人这点道行, 还想来瞒朕。”

    元祐抬眸看他, 笑道“温姐姐说了, 可能瞒不过您, 但瞒不过也不要紧, 您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的。”

    她娓娓而叙, 嗓音绵柔, 说得沈昭心里暖暖的, 想板着张脸维持些威仪, 但还是忍不住抻了头问“瑟瑟真是这样说的”

    元祐梨涡浅凹, 笑得愈加甘美“当然。温姐姐还说了, 皇兄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 但其实也有心软的时候。”

    她小嘴甜甜的,把沈昭哄得喜笑颜开, 甚是痛快地让魏如海去请兰陵公主过来。

    沈昭被娇妻和妹妹的汤灌得晕头转脑。可见了兰陵, 还是得敛去遐思, 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

    果不其然,兰陵那里绝没有好话等着他,没说上几句话, 就被她夹枪带棒地嘲讽了好几遭。沈昭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善茬,好几回都想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但考虑到元祐, 想起她那哭哭啼啼的可怜模样, 又忍了下来,耐着性子继续和兰陵周旋。

    虽说兰陵总端着个架子,但看起来也是被温玄宁折磨得不轻,开始时并没有把话说死,就一定不同意这门婚事。更多的是讨价还价,两人摒退众人商量了一个时辰,终于把事情敲定,先定亲,待元祐为先帝守丧满三年,再让两人完婚。

    送走了兰陵,紧接着就有几个户部和兵部的官员求见,沈昭只得将午膳暂且略过。

    呈到御案上的都是些急等着天子定夺的要紧事,片刻都耽搁不得,沈昭仔细听了两部官员的禀奏,又询问了些细节,将国政一一敲定。

    待政务处理完毕,这些官员告退,已是黄昏时分,夕阳挂在柳梢头,天光垂暗,该用晚膳了。

    沈昭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寝殿,苦等了他一天的瑟瑟忙迎上来,给他把玄色江崖龙纹外袍脱下来,只穿了件暗纹软缎深衣,沈昭抬手撩了撩香鼎镂隙里飘出来的香雾,神情深晦莫辨。

    瑟瑟歪头看了看他的脸,试探着轻声问“阿昭,我娘是不是为难你了”

    沈昭默了片刻,笑了笑“还可以,勉强能招架得住。我们把婚期定下了,让元祐和玄宁绥和四年再完婚,总得让元祐把父皇的三年孝期守满,不然授人以柄,总是遗祸无穷的。”

    瑟瑟这才彻底放下心,勾着他的胳膊殷勤地邀他用晚膳。

    本是多事之秋,朝堂上纷争不断,事端频发,两人刚用完了晚膳,魏如海就来禀,说是傅太傅和傅司棋一起到了,有要是回禀。

    沈昭瞧着,自元祐和玄宁的婚事敲定后,瑟瑟的脸色好了许多,大约是体谅他的辛苦,不像前些日子总寻隙生事,晚膳后自己找了本书,倚靠在熏笼旁看得津津有味。

    沈昭心里一动,让瑟瑟和自己一起去正殿。

    自两人因牝鸡司晨而发生过争执后,沈昭不再执着于将瑟瑟藏于内帏,而是总有意无意地将她领到朝臣面前,自细微处涉入政务。

    大秦民风开放,自沈氏先祖至今,并不是没有女子摄政的先例。沈昭的本意也不是就想把瑟瑟教导成第二个兰陵,而是希望她在朝堂上能有自己的根系和见解,不再跟朵菟丝花似的,遇事只能在他和兰陵之间择一攀依。

    纵然如今看来形势大好,可朝局在将来如何发展谁也说不准,经历了前后两世,沈昭的思想也不像从前那般迂腐刻板。他自是会用尽全力保护他的瑟瑟,可若瑟瑟自己能强大些,那倒也不是坏事。

    沈昭的计划是先在见心腹朝臣时带着瑟瑟,所谓润物细无声,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总得提防着朝堂上那帮陈朽儒官的利嘴。

    像今夜,来见他的是傅太傅和傅司棋,领着瑟瑟去就再合适不过。

    沈昭注意观察着两人的表情,在看见瑟瑟时,傅太傅虽微微皱了皱眉,但终归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这要是在前世,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一世的瑟瑟既没有因妒驱赶美貌宫女,也没有哄着沈昭给她修建华美宫殿,非但如此,还对朝政颇有助力,傅太傅虽老迈,但是个眼明心亮的人,看在眼里,对瑟瑟早有改观。

    至于傅司棋那厮,一见着瑟瑟就脸颊嫣红,面上恭恭敬敬垂眸看地,可眼底那股雀跃遮也遮不住,总想趁着沈昭不注意多瞟她几眼。

    沈昭白了他一眼,将瑟瑟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黄花梨翘头龙案上摆着一盏灯烛,昏黄的光柔柔垂落,将纵横交叠的人影打得愈加暗昧。

    傅司棋道“臣领皇命,一直对建章营和岐王严加监视,发现近来他同晋王过从甚密,虽表面风平浪静,可处处又透着蹊跷。不敢耽搁,立即呈奏陛下。”

    但凡涉及权柄,在皇室宗亲中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想想当初沈昭未登基时,沈晞和沈旸这两个炙手可热的皇子为了储位可是斗得你死我活,见了面彼此之间连句好话都没有。

    可是如今却也能迫于形势,忍着恶心从一个锅里找饭吃了。

    也是,自文相被沈昭赶出朝堂,晋王沈旸的势力就大不如前,再加上沈昭对他的刻意打压,绝境之中,为求生存,另觅盟友倒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而沈晞,这个人向来没什么主心骨,极易受挑拨。从小又因淮关之战而仇视沈昭,哪怕八舅舅和宗玄劝得了他一时,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带偏了。

    沈晞倒还好说,瑟瑟心里最忌讳的是沈旸。

    这位晋王殿下看上去人畜无害,可前世没少背地里使坏,钰康和玄宁都是折在他的手里,如今瑟瑟身怀有孕,想起前世种种,恨不得这个人立刻从世上消失。

    沈昭的想法与她一致,凤眸中掠过沉冷杀意,道“朕的四弟身边如今应当没什么得力的人了吧,若是遣派暗卫暗杀之,再嫁祸给流寇,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吧。”

    面前的人,一个是他的老师,一个是冲龄相伴的兄弟,沈昭无需藏着掖着。

    谁知听到这话,两人反应甚是奇怪,忧心忡忡地对视一眼,傅司棋上前道“恐怕不会这么顺利。”

    “校事府探得,晋王近来同兰陵公主过从甚密。”

    沈昭搁在案上的手倏然紧攥成拳。

    他早就料到兰陵不会甘心败退,必会再想新招来对付他,没想到这么快。

    如果沈旸搭上了兰陵,那就不能随意遣暗卫去杀他。

    兰陵城府幽深,势力坚厚,必有防范,若是刺杀不成,反被对方抓住把柄扣一个残害手足的恶名,那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沈昭缄然深思,想把当前局面捋一捋,看看有无弱点可攻。

    殿前一时静默,瑟瑟思忖片刻,轻声道“我有一个主意,只是有些冒险。”

    沈昭道“你先说说看。”

    瑟瑟稍犹豫,随即道“我想,岐王殿下之所以摇摆不定,大约还是因为他对陛下的心病。淮关之战的真相一日不能大白,在他的心里,宋玉将军就还是害死他外公的祸首。纵然他碍于形势折腰,也只是短暂的,不会真心顺服于陛下。自然,他那个性子浅薄张扬,极易受挑拨,也经不得别人的煽风点火,生出乱子也是迟早的事。”

    “如果能治心病,才能彻底收服岐王。若岐王倒向陛下,那晋王在我母亲面前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依照我母亲的性子,她是不会继续保护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一旦晋王失去母亲的庇护,再对他下手就容易了。”

    傅司棋问“可如何能治心病这案子都快二十年了,去哪里找能证明宋将军清白的证据”

    说到这里,沈昭蓦地勾唇微笑,目含星光,神采亮熠地看向瑟瑟。

    瑟瑟也冲他轻挑了挑唇角,道“陛下手中有一份先帝圣旨,能证明当年宋玉将军撤兵九丈原是奉旨行事,而非蓄意谋害黎将军。虽不能完全证明宋将军清白,但至少可以说明当年的事情存疑。岐王同陛下一般心系案情,绝不会允许有半点难解的晦暗存在。”

    说起来这份圣旨还是徐长林给他们的。

    而徐长林肯给他们圣旨,也是因为他们把宋灵儿和徐鱼骊交还给他,他投桃报李所致。

    看上去一环扣一环,可重生之后所有的转机,寻其本源都是瑟瑟和沈昭努力争取来的。

    埋下善因,才能结出善果。

    傅太傅循着瑟瑟的话思索了一番,旋即流露出赞赏之色,道“臣以为,皇后的计策可行。”

    沈昭点了点头,便让他们着手办,总要避开兰陵的耳目,把岐王召到御前。

    傅司棋搀扶着太傅走下丹墀,回头看了看沐在夜色里的巍峨殿宇,脸上挂着些许怅惘。

    傅太傅将玉笏敛于袖中,幽然叹道“她确实跟从前很不一样了,明是非,有主见,也有谋略,陛下的眼光总是好的。”

    傅司棋微微低首,心中淌过忧虑。

    爷爷到现在还不知瑟瑟的真实出身,他一直以为瑟瑟是宋玉将军的女儿,对她总是恭敬且宽容的。

    可一旦他知道瑟瑟根本不姓宋呢

    傅司棋不敢往深里想,目前也只能奉行皇帝陛下的旨意,暂且隐瞒瑟瑟的身世。

    他心事甸甸,随口敷衍了句“那是自然,她从前便是聪颖的,只是缺乏教导而已。”

    谁知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傅太傅冷下了脸,凉瞥了一下傅司棋,暗含警告“她再聪颖,跟你也没有关系。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还有,我给你相中了一门婚事,对方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出千金,后日你随我去下聘,咱们把婚事定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