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青玉楼内。
长孙翌正在穿衣梳洗,小厮安平在旁递衣物和饰件。
往常里大少爷最爱穿白色,柜中也全是白色,月白、莹白、霜色应有尽有,今日不知怎么的,突然要换玄色衣裳,安平只好去翻找出来,让外院的丫鬟给熨平整送过来,费了好长时间。
乍见身穿玄色金线云纹锦袍的长孙翌,安平这才明白,生的俊朗的人穿什么都俊,他长身玉立,乌发金冠,面如冠玉,玄色衬的人越发冷峻,更显深沉,远远看去,叫人不敢直视。
“爷,不如坠这块碧玉,和您今日的装束十分相称。”安平从抽屉中取出块玉坠,通体无暇,青翠浓郁。
长孙翌却连看也没看,而是迈步走到罗汉床前,从枕下摸出个一尺见方的檀木匣,里面是块温润的羊脂白玉,做工精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只见他稳妥取出玉佩,小心挂在腰间,大拇指在玉佩上抚摸,眉眼含笑。
安平惊奇问道“爷,这玉佩是您新买的吗怎么从来没见过”
长孙翌坐在床榻上,周身看上去温柔许多,他破天荒的回应安平“是人所赠。”
不知道为什么,安平总觉得自家少爷的语气非常奇怪,好像在和炫耀什么似得,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就送了块玉吗,谁还没人送礼过,有什么好炫耀的啊。
他总算是明白少爷为什么要传玄色衣袍了,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玄色更能衬托出白色玉佩,安平忍不住腹诽,少爷究竟有多喜欢这块玉佩,值得这么费心思,也真是闷骚。
“走,去给祖母请安,要不时辰该晚了。”没有搭理安平,长孙翌撩起袍角起身,只给他留下句话,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安平忙小跑着出去跟上,暗道着少爷别扭。
到了寿安堂,不但有卫国公夫妻,还有宗室的各长辈都在。
因着江老夫人五十大寿,圣上便许了卫国公父子几天假,所以今日不必去上朝,往常也难得凑桌早膳,不想竟赶巧在今日。
进了屋,江老夫人坐在高首,神情严肃,还有些疲倦,憔悴的厉害,显然是一夜没有睡好,堂下坐着几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便是长孙氏族宗室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几位老太爷,在这几位面前,府中老少男女都得靠边站着。
长孙翌拱手给他们行了礼。
看见俊朗的乖孙,江老夫人的心情这才好些,招手让人上前“阿翌来了,坐祖母身边来。”
若按以往来说,身为孙辈,是没有资格参与族中议事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长孙翌是这辈最出众的后代,那是长孙一族的荣耀,自然不能和旁人相提并论,连中三元,任职中书令,说不定整个长孙氏,日后都得仰仗这位少年丞相,老祖宗们对长孙翌的态度也是亲切中带着敬意“你祖母说的没错,果真是个芝兰玉树的好儿郎,日后你爹娘可就有福了,叫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好生羡慕,你那些兄弟们就没你这么有出息了。”
长孙翌从善如流的颔首“老祖宗这是说哪里的话,我身为晚辈,孝敬长辈那是应当的,谈不上出息,几位堂兄弟也是才华横溢之辈,只不过时机还未到,厚积薄发,老祖宗不必担心,过不了多时,想必他们也能有大造化。”
“那就借你吉言了。”
得了这话,老祖宗们也乐呵呵的笑,谁能抵得住别人夸你的儿孙,更何况这人还是如今炽手可热的少年丞相,中书令大人,自然都是乐的找不着北了。
这其乐融融的模样叫站着的林氏心中恨得牙痒痒,谁稀罕他的假好心,她自己不是没有儿子,用得着别人的儿子来给她尽孝这些老头儿也是捧高踩低的,凭什么这野种能参加族会,而他的阿昇连门槛都迈不进去,不就是看着野种现在有本事了,高官俸禄,一个个都上前去讨好巴结,也不怕丢了那张老脸。
看着长孙翌朗月入怀的模样,林氏心中更加怨恨,凭什么一个野种能这样威风,在她面前嚣张,实在是可恨,她不能揭开他的身份,那就想法子坏了他的根,男人,哪个不好色好酒,她就不信自己还治不了他。
乐呵归乐呵,老祖宗们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不再闲聊,面色忽然就严肃起来,抬头便问江老夫人“侄媳妇,我且问你,对于老三家这出事,你怎么看”
江老夫人倒没他们那好心情,面无表情道“左右不是我的儿子,与我何干,你们只管做主便是,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谁沾染的祸事问谁去,我们孤儿寡母找谁讨公道去。”
江老夫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指责当初老卫国公去世时,他们几个老家伙将那遗嘱抬出来,压着江老夫人善待三老爷母子,当时江老夫人就道“今日你们长孙家如此待我们母子,日后就休怪我们翻脸无情。”
几个老家伙自然是不以为意,没想到这嫡脉子孙各个都是有出息的,这报应可不就到了吗这些年旁支的子孙都不是读书料,踏入官场的也不过尔尔几人,凡事都得倚靠着卫国公府的门楣,他们几个老家伙没什么在乎的,可不能看着底下的子子孙孙一代接一代没落下去啊。
七叔公摸着胡须,颤颤巍巍出声“侄媳妇,你也不能怨我们呀,这遗嘱又不是我们立的,你也得体谅体谅我们才是。”
江老夫人冷笑“那怎么没人来体谅我们孤儿寡母”
众人一时无言,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江氏是个油盐不进的,那年受了委屈,能惦记这么些年,但到底这件事是他们亏欠了她,三老爷母子又干出这等丑事,总不能叫他们去给女人道歉,可又不能得罪她,几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暗暗咬牙“侄媳妇,原先是我们对不住你,这样,让老三一支脱离宗族,把他们逐出族谱,日后与我长孙氏无关,这样可行”
江老夫人斜斜看了他们一眼,面带讥讽的笑意“怎么这回遗嘱就不作数了”
这明摆着是在羞辱他们,但是为了子孙后代,他们硬着头皮也得受啊,果然,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几人打着哈哈“老三丢的是宗族的颜面,做出这等通奸之罪,是要浸猪笼的,也是给祖上蒙羞,想必我那侄儿也会理解我们的做法,毕竟这也是为了卫国公府嘛。”
江老夫人心底嗤笑,当初口口声声什么原则与底线,欺负他们孤儿寡母,那可是叫做一个冠冕堂皇,在权势面前,现在还不是打破了原则和底线,到底还是宗族的长老,看着儿孙的面上,她也得作罢,好在这口恶气总算是消了,那老三母子也能消失,何乐而不为,压在心头里这么多年气也无影无踪。
“那就照你们说的办,找个时间去祠堂里,在族人面前把这个事情落实了。”江老夫人这才松口,表示同意。
几位老祖宗当即大喜,便是说什么都满口答应。
众人正在商议时,外边忽然传来声音,听上去像是在争吵。
卫国公让身边小厮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没过多久,小厮回来说“外头是三太太和二少爷,她们吵着闹着要进来。”
卫国公还没说话,老祖宗就当即皱眉“胡闹长辈们在谈话,胆敢擅闯,不知轻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让他们回去”
趁着这当口,三太太带着二少爷闯了进来,守在外头也跟在身后喊“太太您不能进去太太”
三太太恍若未闻,拉着二公子就奔到老夫人面前扑通跪地,伏在地上狠狠磕头,哭声求喊着“母亲,儿媳求您了,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若将我们赶出国公府,让我母子还有何活路老夫人,我求求你了,不要将我们赶出去”
江老夫人皱眉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人,心知他们无辜,可毕竟是三房的人,若是留下他们,要日后这孩子也生的三老爷模样,那可不是替国公府惹来祸端,斟酌片刻,江老夫人出声“你们先起来说话,卢氏,老三他犯出这等错事,我没追究你,还写了封和离书给你,再让忠勇伯府来接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莫要贪心不足。”
和离要比被休好听的多,娘家来人接回去,已经算的上是体面。
三太太跪着爬上前,泣不成声道“老夫人,我知您已开恩,可是这些年这个杀千刀的花光了我所有的嫁妆,还往娘家借了不少钱,再说我父母已亡,现在是兄嫂当家,我早已与娘家势如水火,他们又怎么会愿意让我回去,浩儿还年少,又正是读书的年纪,我们母子二人要是被扫地出门,那无异于是将我们置于死地呀,老夫人,我求求你,看在浩儿是你们长孙家的子嗣的面上,您大人有大量,饶过他,我愿意为你们做牛做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