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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人都散了, 只剩下了本村的人, 沈天翔扫了大家一眼,扯着嗓门大声说道“现在大家都清楚了, 姜瑜这些年上学、吃饭都是她父亲的战友出的钱, 跟周老三没半毛钱的关系。姜瑜不欠周家的钱, 也不欠周家的人情,以后谁也不许拿姜瑜欠周老三的人情来说事。”

    围观的村民都没吭声,个个脸上都一副赞同之色,要是有六百多块,他们也非常乐意替别人养孩子。这周老三赚大发了好吗他还好意思在外面直嚷嚷着自己养姜瑜花了多少钱, 脸呢

    澄清了这件事,达到了今天的目的,沈天翔摆了摆手“大家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一散, 他扭头对梁毅和姜瑜说“走,还没吃午饭呢, 你们婶子已经把饭做好了,就等咱们回去了。”

    姜瑜不好意思地说“翔叔, 耽搁了你这么久,不好意思啊”

    现在都下午三点了。

    沈天翔摆了摆手“谁让你是咱们荷花村的人,我是村长,也是你的长辈,应该的,走, 回去吃饭了。”

    三人一前一后地往沈天翔家而去。

    冯三娘孤零零地站在那儿,眨了眨眼,泪珠又滚了出来,她咬住下唇,轻轻地唤了一声“小瑜”

    但是没有人理她,姜瑜头也不回地走了。

    丈夫被抓,女儿也不理她,冯三娘悲从中来,她垂着头,抹着眼泪往周家而去,刚走到门口时,一包衣服就丢了出来,砸到她身上。

    “滚,你个丧门星,带着你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女儿,给我滚,我们周家不欢迎你们娘俩。以后不许你再踏进我们周家一步”周建英站在门口,把冯三娘的衣服、鞋子都丢了出来,撒了一地。

    农村人都穷,更何况冯三娘苦惯了,跟周老三又是半路夫妻,周老三并不怎么给她钱,她的衣服也很少,就一身棉袄,两件长袖,两件短袖,还有冬夏各一双鞋,都很旧了。就这么被周建英散乱地丢在了地上,真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冯三娘留。

    冯三娘脸上觉得火辣辣,羞愧难过都有,不过更多是仿徨无依。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周家不会再容她,那她能去哪儿呢

    冯三娘拿下挂在头上的衣服,慢慢蹲了下去,把自己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地捡了起来,抱在怀里,可怜巴巴地看着周建英“建英,我我嫁到了周家,是周家的人了,你不能赶我走。”

    周建英双手叉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卑微、低贱的冯三娘,嘲讽地笑了“你又没为我们周家生个一男半女,还害得我哥,我爸相继坐牢,好意思留在我们家吗这房子是我哥的,以后留给我哥娶媳妇儿的,你这种不相干的人,赶紧走,你要非赖在外面家,我就去请族叔过来,让全村的人帮忙评评理”

    在村子里,同姓通常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所以关系也很铁,很团结,谁家有事都会照拂一二。虽然周家男丁都被抓了,不过周建英还有几个堂叔,吆喝一声,这几人也会照顾周建英几分。

    冯三娘怕了,周建英这个继女一向不好相处。她说得出就做得到,真把她那几个堂叔请来,自己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周家是真的容不下她了。

    撂下这番话,周建英直接砰地一声把门关了。前世今生,跟冯三娘做了两辈子的继母女,周建英对冯三娘这个人再了解不过,这个女人耳根子软,没有主见,欺软怕硬,顶多就在她亲女儿面前逞逞威风,稍微一凶她,她就萎了。

    就像前世,她爸把姜瑜卖了,冯三娘不也老老实实地跟她爸过了一辈子,伺候了她爸一辈子。她就不信了,作为枕边人,冯三娘就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她爸做的事。说到底,这个女人就没心,只要她的日子能得过且过下去,她才不会管其他人的死活呢。

    现在,她把冯三娘赶走了,她肯定又会去巴着姜瑜,哼,姜瑜有这么个妈粘着,一辈子就好不了。

    不过,周建英垂下了眼睑,不甘地攥起手帕,力气大得将手帕都钻出了一个洞。她才是重生的,可现在却弄得父兄都进了牢房里,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反倒是姜瑜,那么平平无奇的一个死丫头,竟然越过越好了,还出现了一个男人给她撑腰,真够气人的

    这个梁毅,究竟是什么来路前世怎么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是她爸一直瞒着她,还是有其他原因

    周建英吐了口气,扣扣搜搜,把去年攒的钱找了出来,放在口袋里,她明天要去县城看她爸,看看有没有法子救救她爸,就算不能无罪释放,至少也要争取少判几年。顺便再问问他,梁毅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还有她爸真拿了六百多块吗没花光的钱又去哪儿了

    周家大门外,冯三娘失魂落魄地站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周建英开门,眼看太阳一点一点地往西边落下去,她不得不转身往村子外走去。天快黑了,她总得找个住的地方。

    走到村长家门口时,隔着围墙,冯三娘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闻到了食物散发出的扑鼻香味,她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从早上到现在,她连一口水都没喝。而她的女儿,她唯一的孩子就在里面大快朵颐,理都不理她这个妈。

    想到这里,冯三娘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命苦啊,中年丧夫,女儿也不孝顺,现在的丈夫又进了牢房,继女也要赶她走,她怎么这么命苦。

    抱着头,冯三娘蹲下身,就蹲在沈天翔家的围墙下面,嘤嘤呜呜伤心地哭了出来。

    可没人知道她的伤心,也没人在乎她的伤心,她哭了半个多小时,哭得眼睛都肿了,还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冯三娘只能站了起来,抹干了脸上的泪水,一步一回头,慢吞吞地出了村子,回到娘家。

    看到她那副苦瓜相,拿着一堆旧衣服回来,冯三娘的嫂子马上拉下了脸,将舀水的瓢啪地一声砸到水缸上,连饭都不做了,直接推开了自己屋的门,回去躺到了床上。

    冯母看到她这幅狼狈的样子,又是难过又是着急,忙把冯三娘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回事听说周老三干起了人贩子的勾当,被抓了,是不是真的”

    冯三娘点了点头,小声说“嗯。”

    “你都是什么命啊,嫁了两回丈夫都出事。”冯母跟着抹了一把泪,又问,“小瑜呢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

    冯三娘抽泣着说“她她在村长家吃饭。”

    听到这句话,冯母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你怎么这么傻,怎么不好好跟着小瑜。你是她妈,这孩子有正式工作的,还养不活你这个妈吗你一个人跑回来做什么”

    提起这个,冯三娘就委屈,她难过地看着母亲说“小瑜她,她压根儿就不认我这个妈了,连喊都没喊我一声,我叫她,她也不理。”

    冯母听完她说了事情的整个经过,气得差点给了她一巴掌“你有没有脑子,周老三差点把小瑜给卖了,你还听你那继女的,去找她求情,难怪小瑜不认你呢你连谁跟你亲,谁是好,谁是赖都分不清吗小瑜才是从你肚皮里爬出来的啊,继女那是别人生的,能跟你一条心吗”

    “妈,你不知道,那丫头,那丫头不知怎么的,跟我一点都不亲,领了工资也没交过我一分,平时让她做点什么,她也总是推来推去的,一点都不心疼我这个妈”冯三娘也有一肚子的怨言。

    冯母听了,直皱眉“行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明天我送你回去,找到小瑜,现在就你们娘俩才是彼此最亲的人。你们商量一下,以后究竟怎么过。”

    听到这话,冯三娘张了张嘴,想问,她跟姜瑜是最亲的人,那跟冯母呢,这也是她的母亲啊,为什么不能收留她呢

    可冯母已经气冲冲地进了厨房,并招呼她进去帮忙做饭。

    冯三娘无家可归,只能回娘家这事。姜瑜压根儿就不清楚,就是知道了,她也没兴趣,她已经给过冯三娘机会了,是她自己不珍惜,那也没办法。

    姜瑜这会儿正在沈家吃饭。

    男人凑一堆,酒是铁定少不了的,越是看重,越要喝酒。沈天翔当真是舍得,把过年都没舍得喝的一瓶白酒拿了出来招待梁毅。

    两个人坐在饭桌前,天南地北地侃大山,三个女人都吃完了,他们还没完没了。

    沈红英可没兴趣在这里听他们吹牛,她拉着姜瑜就走“姜瑜姐,走,去我房间里看看。”

    姜瑜扭头看了一眼拿着酒杯的梁毅,有心想劝他少喝点,可那人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顾着跟翔叔聊天去了。她生气地撅起了嘴,不管了,他喝醉了,丢人也是他的事。

    沈红英兴冲冲地把姜瑜拉到了她的房间,拿出两条红色的头绳跟姜瑜分享,又把自己过年收到的礼物摆了出来,问姜瑜有喜欢的吗喜欢就送给她。

    姜瑜当然不要。

    分享完了小姑娘的小玩意,沈红英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又把主意打到了姜瑜身上。周老三那恶心的父子俩都提前进了牢房,荷花村对女主来说,安全多了,呵呵,现在就剩下怎么让她跟孙亭煜搭上线了。

    也不知是风水不对,还是其他问题,女主跟男主总是碰不着,真是急死个人了。

    沈红英想了想,要不先勾起姜瑜学习的兴趣,然后再撮合她跟孙亭煜

    “小瑜姐,这道题你会吗”琢磨了半天,沈红英把政治作业翻了出来,询问姜瑜。

    对姜瑜来说,最难的就是政治,她看了看,摇头“我也不知道,红英,你明天上学问你们老师。”

    沈红英看了看外面红通通的夕阳,笑眯眯地说“可是这作业今天就得做,明天要交,要不咱们去问问知青,听说他们好多都是高中毕业的,肯定知道怎么做。”

    为了一道题,特意去问知青。姜瑜抬头狐疑地看着沈红英,这小姑娘,该不会看上哪个知青了不行,翔叔对她这么好,沈红英也大大咧咧的,天真单纯,她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跳进知青的巨坑里。

    “天都黑了,改天。”姜瑜一口气把沈红英堵了回去,“前几天才被拐卖,天黑出门,你不怕吗回来的时候,路上肯定黑漆漆的,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沈红英还真被吓住了,乡下又没路灯,到处一片漆黑,走在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可吓人了。

    她改变了主意,姜瑜也从善如流地拿起她的数学书“这个你要有不会的,倒是可以问问我。”

    沈红英我都上高二了,初中的知识还不是手到擒来。

    两个姑娘在屋子里聊天,外面沈天翔和梁毅也没闲着。

    等姜瑜一走,梁毅先是举起酒杯,诚心诚意地敬了沈天翔一杯酒,道“翔叔,谢谢你对姜瑜的照顾。”

    沈天翔跟他碰了一下杯,还是那句老话“谢什么,谁叫她是咱荷花村的人呢,这是我当村长的责任。”

    这老村长还真是耿直,梁毅拿起瓶子给他倒了一杯,接着问姜瑜在荷花村的生活。

    提起这个,沈天翔也是唏嘘“这孩子太老实了,以前就只知道干活,也就今年毕业了,长大了稍微好些了。可这孩子实心眼啊,你看周老三全家是怎么对她的,她在外面从没说过周全安父子俩一句坏话。”

    “哎”长长地叹了口气,沈天翔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吐了口浊气,恨恨地说,“你是不知道,这周家父子俩是根都烂完了。周建设那混蛋”

    几杯白酒冲下去,沈天翔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把周建设企图侵犯姜瑜的事也给说了,最后气得拍桌子骂道“你说,他们还是人吗是人吗就不是个东西,咱们荷花村怎么出了这种败类,也就是没证据,又怕败坏了姜瑜这丫头的名声,不然我”

    他光顾着骂周建设,没留意到梁毅听到这话时,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握住杯子的手背青筋暴跳。

    “后来呢,周建设去哪儿了”梁毅拿起酒瓶又给沈天翔满上。

    沈天翔抿了一口酒,气哼哼地说“因为投机倒把,抓了,判了八年的刑。”

    “是吗”梁毅沉了沉眼,还真是便宜那混球了。

    沈天翔摇头“活该,父子俩都不是东西。”差点把他家红英也给卖了,沈天翔是恨死了周老三。

    “行了,不提那扫兴的父子俩。”沈天翔端起了酒杯,敬梁毅,“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幸亏遇到你,小瑜才能上学,她现在在公社干得好好的,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苦尽甘来吗梁毅垂眸,又想起了今天在那儿闹事的姜老太太,还有阴险的姜老头,只知道窝里横是非不分、亲疏不分的冯三娘。这些都是姜瑜的至亲,而且这些人也没犯法,不能送进牢房一了百了,继续把姜瑜留在这儿,他们只会盯着姜瑜不放,想方设法地吸姜瑜的血。

    而且他的小姑娘天生丽质,现在就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再过两年,彻底长开,还不知会长得何等的漂亮。没有父兄庇佑,她一个娇娇俏俏、相貌出众的小姑娘,难保不会再冒出一个周建设,不放在眼皮子底下,实在是不放心。

    沉吟许久,梁毅说出了蕴藏在心底许久的念头“翔叔,我想带姜瑜走,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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