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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薄血覆影(四)
    没过一会,韩大娘提了一壶水进来。

    她脸上有笑纹,看上去慈祥的很“饭菜很快就好,你们先坐一会儿。

    “别看白日里热的要命,这晚上可是够冷。我刚烧了热水,喝一些暖暖。”

    姜眠笑道“多谢大娘,我们给您和伯伯添麻烦了。”

    “什么麻不麻烦的,相逢便是有缘,这样说就见外了。这世道不好,都是为了活下去。”韩大娘看姜眠,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手抚一把她的脸颊,“阿囡生的真漂亮,可惜我没有福分生个女儿。若是有,像你这样乖巧懂事,不知道有多贴心。你们成亲多久了”

    最后一句,是对着宴云笺问的。

    宴云笺难得卡壳“我们”

    “知道了,新婚还没多久是吧,问一句就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韩大娘很了然,笑着叮嘱道,“大娘看你是个本分人,阿囡跟着你颠沛流离,你往后可要好好对她啊。”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妇人,宴云笺仍正色“是,在下谨记。”

    姜眠被韩大娘“本分人”的说法逗得想笑,悄悄在底下戳宴云笺的手,宴云笺面上不露声色,反手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让她没法再乱动。

    两个人在一起,表面上装的再正经,那种恩爱的感觉是遮掩不住的,韩大娘看的笑意加深,由衷叹道“你们小夫妻感情甚笃,必是有福之人呐。”

    宴云笺微笑“承大娘吉言。”

    “你们家中还有什么人吗往后可做好了打算”

    “打算北上,去”

    这位大娘是个热情善良的人,她的问话,宴云笺愿意答,只是顷刻间拿不定主意怎么说才不唐突。

    姜眠笑眯眯接道“去寻他的岳父岳母。”

    她说的自然极了,完全忘了自己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一点遮拦也没有。宴云笺又好气又好笑敢情是真把此刻当洞房花烛了。

    韩大娘目露喜色“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原来阿囡的父母还健在,他们以后的生活也算有方依靠。

    “大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宴云笺低头看一眼姜眠,对韩大娘温声道。

    怎地如此客气,韩大娘摆摆手“客套什么,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必定尽力。”

    宴云笺轻轻揽住姜眠“方才为了躲避搜捕,我们不得已隐匿在河水中,我内子体弱,湿衣在身恐会生病,可否烦请大娘备一套干净的衣衫”

    韩大娘立刻心疼,伸手摸了摸姜眠的袖口“哎呦,方才我就觉得你这衣衫湿干,忙起来忘了问,怎么没早一点说呢,这可不是要生病么你们先喝些水,我这就去找两套衣服来。”

    话音刚落,韩大伯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过来,“唉你去哪”

    “我去拿两身衣服,孩子们方才下了水,衣服还湿着呢,”韩大娘努努嘴,“先让他们吃饭。”

    韩大伯点

    头,笑说“你们这一路肯定饿坏了,来,快吃吧。”

    饭菜的香气一飘出来,姜眠才感觉自己真的是很饿。她这段日子多数都浑浑噩噩,自己都没什么吃东西的记忆,也不知道古今晓又搞了什么邪术。

    只是,看他们夫妻日子过的清苦,他们用这里的吃穿,又打扰一晚上,总觉得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韩大伯像是看出来什么“阿囡别客气呢,这鸡不会下蛋,我们老两口老早想宰来吃了,又实在不爱吃,怪浪费的。你们受了好多苦,正好补补身子。”

    宴云笺摸摸姜眠发顶,低声道“多谢大伯。”

    等他走了,宴云笺挨着姜眠坐下“阿眠,你一定要吃些东西,今日在河里浸了那么久,本就容易生病。”

    姜眠在自己身上找了一遍,又摸摸自己头发,很失望“要是我们有钱就好了,可以给韩伯和大娘留下,让他们少些损失。”

    从未缺过钱的人,在关键时刻拿不出钱才是最沮丧的。姜眠闷闷的想,早知道她唯一的那只发簪刺过自己之后,应该再戴回头上的。

    宴云笺笑道“我有啊。”

    “你有”

    姜眠格外惊喜,伸手向他怀里摸抓“在河水里泡了那么久,没有掉吧”

    宴云笺侧身一躲,一手将姜眠两只小手抓在一起“阿眠,你对我是不是也太不规矩了”

    姜眠不可置信望着他“瞧你的小气劲儿,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我还不能碰了”

    她振振有词“你是我夫君,我对你做什么都成。”

    宴云笺沉默,只觉自己是不是记性不好,漏了什么,他们二人的认知差距怎么如此之大

    他又怜惜,又想笑,干脆追问到底“我什么时候成你夫君了”

    姜眠张了张嘴“你”

    她本想说早晚都是,可转念一想,他们未必走到成亲那天,他就已经毒发了。

    毒发后,他对自己恨之入骨,再也不会有此刻的模样。更有甚者,他还会深爱上其他女子。

    想着这些,姜眠本来很欢喜的目光渐渐落寞下来。

    宴云笺只是想逗她,却不想她忽然失落,心中一沉,还以为她会错了意“阿眠,我不是要反悔的意思,怎么还伤心了呢”

    双手捧起她小脸仔细看了看“我这张嘴是怎么了一高兴起来,连哄你开心都不会了,我定是欢喜傻了。”

    姜眠忍俊不禁,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别胡说了,你去把钱藏到床铺下边,不然我怕韩伯和大娘不收。”

    吃过饭,韩大娘拿来干净的衣物,叮嘱他们早点歇息后便回房睡觉了。姜眠手里抱着衣服,看一眼宴云笺,宴云笺立刻心领神会,这回不仅是转身,还贴心地走出门外,关上了门。

    虽然他不在,可身处这逼仄的房屋里,身边亮着一对红烛,姜眠还是羞涩紧张,快速退下衣衫,将韩大娘拿的那套换上。

    刚把脏衣服收好,宴云笺

    回来了,手里拿着纱布。

    “阿眠,你手臂上的伤再换一次药。”

    姜眠听话坐过去,“那等下我给你后背上的伤敷药。”

    宴云笺道“我自己来就成。”

    “那多不方便。”

    宴云笺看一眼姜眠,悠悠道“不行,我是黄花大闺女,碰一下都不成,怎么能随便让人看”

    姜眠忍不住笑喷了“你要这么说,那我还看定了,”她没大没小笑嘻嘻地在宴云笺脸上摸来摸去,“看了就看了,你怕什么,我肯定对你负责任的。不仅负责任,还只要你一个,旁的人我一眼都不稀罕。”

    “此话当真”

    “嗯”

    宴云笺笑着裹缠纱布“那奴家可就把这一生尽数托付了,万望莫要负心薄幸。”

    “知道知道,那现在快把衣衫退了,我给你上药。”

    玩闹归玩闹,等到了来真的的时候,宴云笺方才陪她胡闹的恣意笑容渐渐变得沉静“阿眠,我身上丑的很。”

    在心爱之人面前,谁不想是完美无缺的呢方方面面落了任何一点瑕疵,都觉得不妥。

    他这衣冠之上的面容还有几分能看,但他自己知道,衣衫下包裹的躯体,可谓丑陋到几不忍睹。

    让阿眠看见,他怕她不喜。

    姜眠心中一软,握住他手“我不会觉得你丑。”

    宴云笺哑然失笑,刮一下她鼻尖“这是事实,你还能分不清美与丑么”

    姜眠说“我分的清,但是是你,我就不会想到丑。我喜欢你,你就哪里都不丑,要是有伤疤,我只觉得心疼。”

    她很认真提议,“你要是觉得伤痕丑陋而难过,我们回去后,寻些好的去疤膏,渐渐就看不清了。”

    宴云笺唇边笑意就没淡下去过,他目光渐渐变深“阿眠。”

    “嗯”

    “真不嫌弃”

    “绝不嫌弃”

    “那”

    “啊你说什么”

    “那我让你看了。”

    姜眠真哭笑不得这么别扭不是说她家阿笺哥哥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吗怎么接个吻纯情,退下衣衫上个药也纯情。

    这些想法,等到真正看到宴云笺裸露的后背时,便没方才那样轻松了。

    男子的躯体蕴含着磅礴力量,肌肉线条凌厉漂亮,极具侵略感与野性,只是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

    刀剑伤,烧灼伤,还有陈年的鞭伤,重叠交错,狰狞可怖。

    望着宴云笺背上的伤,姜眠心里酸涩的厉害,她想起被他丢弃在河中书上所记的话爱恨颠之毒,顺着伤口进入肌理,深种于血肉之间。

    这样多的伤,实在不知是哪一道害苦了他。

    姜眠指尖落在他之前那片烧伤的伤疤上,宴云笺不受控制的一抖。

    “疼了”

    “不是。”

    她这么摸他,他

    宴云笺无奈至极傻姑娘,什么都不懂。

    姜眠动作极轻,药物粉倒在那片伤口上,她小心呵护着为他裹上纱布。宴云笺静静感受着背后的一切,心脏逐渐化成一片温水。

    他侧目去看桌上点燃的那对红烛。

    烛光映在他浩淼温润的暗金眼眸,他轻轻动唇“阿眠。”

    “怎么啦”

    伤已处理好,宴云笺手臂微收拢起衣衫,转过身面对她“我一直想问你,当日府中发生了何事你被贼人带走,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姜眠便将那日的事情讲给他听。谈到古今晓给她那两个选择时,她眼圈微红“他们把凌枫秋”

    “我知道。”

    姜眠低声“是我连累了他。”

    宴云笺摇头“不是你的错,阿眠,对方手段低劣,你不要把罪揽到自己身上。”

    姜眠轻轻点头,将后边的事情说完“我走出去后闻到一阵很奇怪的香味,然后就失去了知觉,偶尔醒来,只知一直在赶路。最后清醒时发现自己变成了要送到杨潇烨手中的女囚,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宴云笺没说什么,伸臂抱姜眠在怀里。

    他当时就不觉得燕夏有能力绕到他们后方,此番听来更加确信,若真是燕夏,何必多此一举伪装阿眠的身份。

    人做事,总有目的。第一次是警告,要他们给出应变之法,第二次他竟推测不出对方所求为何。

    从高叔开始,到阿眠两次遇劫,似乎是一盘很大的棋,可手笔又不像出自他宿敌之手。

    看上去,不像是有后招的样子了。可他总觉得,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但这样问,问不出什么,对方显然不想给阿眠任何信息,才让她一直昏睡。

    “阿笺哥哥。”忽然姜眠唤道。

    宴云笺低头“嗯”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我流落在外这么久,你会不会心中有疙瘩但我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姜眠越说声音越小,她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宴云笺眉心微拧,不怎么客气地敲一下她小脑袋“胡思乱想什么呢说这么傻的话。”

    真是疯了,他恨不得把灵魂捧出来给她看,让她不要再剜他的心。

    姜眠笑了,想一想又说“还有个事,阿笺哥哥,我刚才换衣服发现那本书不见了,可能是丢在河水里了。”

    宴云笺摇头“没事。”

    “你不怪我粗心么”

    他失笑“怪你这个做什么,没关系。”

    当时是想,毕竟奇毒,多了解一些,技多不压身。但之前那种情况,没留住也罢了。

    “好了不想这些了,阿眠,这段时间都没有安心休息过,去睡觉吧。”

    姜眠确实已经困极,呆在宴云笺身边,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她开心答应,爬上床铺,跪坐在床上回头看“你怎么还不过来呀”

    宴云笺摸摸鼻子,提醒她aaadquo阿眠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们还不是真夫妻。”

    “哦”

    姜眠四下看看“可是这房间这么小,你没办法睡在地上呀,要不然咱们就将就一晚吧。”

    这是他不愿意将就一晚的事吗

    宴云笺真拿她没办法“你快躺下吧,我坐在这儿守着你就成。”

    姜眠不同意“那不行,你也很累了。”

    他一个人潜进燕夏军营,冒充他人,费心筹谋救她,身体和心理的压力可想而知。这一晚上折腾这么久,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啊。

    宴云笺正要说话,姜眠却比他先开口“阿笺哥哥,你过来一起躺着吧,你在那个椅子上坐一晚,我好心疼啊。”

    她已经困的眼皮有些粘住,声音闷闷的,跪坐在床上缩成一小团,感觉下一刻就要睡着了。

    大概太过温暖,是会灼伤人的,否则心脏为何会这么疼宴云笺不受控制起身,被蛊惑一般坐在床边。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对她的爱,在心脏中堵塞成一团,带来持久的窒痛感。

    宴云笺摸摸姜眠的脸,将她抱起来放平在床上“快睡吧,阿眠。”

    姜眠强撑着睁眼“你不躺下我就不睡。”

    宴云笺沉默了一下,旋即慢慢躺在她旁边。

    心底叹息声震耳欲聋,他的自制力竟如此溃败,乌昭神明在天上,看见他如此胆大包天,会不会将他视若珍宝的幸福收回

    念头一起,宴云笺竟真的隐隐恐惧,正想起身,姜眠的小手搭在他腰上。

    她手臂伸长了够着,似乎本意是怕他跑,然而刚做完这个动作,她窝在他怀中,便沉沉睡去。

    宴云笺一下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所有意识都清了空,贪恋地望着她的眉眼。

    阿眠,阿眠。

    你怎么对我这样好

    仿佛听见宴云笺心里的声音,姜眠在宴云笺怀中蹭了蹭,唇角微弯,睡颜恬静安宁。

    宴云笺便也忍不住低眉笑了。

    阿眠,我珍爱的阿眠。

    轻轻抬手摸摸她头发,点点她脸颊,小心到不舍得多碰。

    他好欢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