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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良缘血染(五)
    姜府出事,所幸并未株连。

    满府仆役逃了干净,张道堂满心焦灼,却也没有办法,他一直照顾凌枫秋,不得不带着他暂时躲避起来。

    彼时他靠坐床头,一勺一勺给凌枫秋喂药,嘴里念念有词“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少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啊”

    凌枫秋本乖顺喝药,如同死人一样,下一刻,像是听到他低声呢喃的话语,忽然挣扎起来。

    “怎么了你怎么了”

    碰疼他了应该不会现在的凌枫秋伤已好大半,按说已经不会有疼痛之感。

    凌枫秋的残臂一下一下在张道堂身上点着,他不点别处,只点张道堂腰间的位置。

    张道堂看他动作像是比作刀剑,略一思索,忽然福至心灵“你是想问少将军吗”

    凌枫秋停下,微微动了下头。

    张道堂舔舔嘴唇,他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幸得姜重山收留,奔波忙碌的日子才安定下来,感情之深自然难以放下。

    这段日子始终意难平,满心满脑都是此事。虽然凌枫秋已经如此,但毕竟还可以听他倾诉。

    “你不知道,现在简直是变了天,少将军唉,他竟然会诬告王爷通敌卖国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呐现在连姑娘都被下了狱,他真的是狠心”

    张道堂迷茫道“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难道少将军是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人么我现在看着听着,只觉心寒无比,将军他们怕是没有转机了,也不知道哎你干什么”

    从他开始说,凌枫秋便一动不动呆愣听,仿佛了无生气的木偶。而张道堂还没说完,他忽像才反应过来一般疯狂挣扎起来。

    “凌枫秋,你别激动你这样会弄伤自己”张道堂上手按住凌风秋,下一瞬他小破屋的木门被人一脚踢开。

    回头看去,竟是元叔。

    他神色冷漠之极,手中提着一柄长剑步步走进。

    “元、元叔你怎么了”

    元叔提起剑“你还照顾他做什么,不如和我一起想想怎么劫狱。”

    张道堂说“您只吩咐,我可以”

    “他是累赘,留着何用。你让开,此事与你无关。”

    张道堂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元叔,凌枫秋活着也碍不着什么,您为何一定要杀”

    元叔浑浊的眼瞳微微颤抖,微笑道“我总要为将军报仇,可我无能,伤不到宴云笺分毫,先杀了他曾经的狗也好真没想到,你到此刻竟然还照顾他。”

    张道堂拦在床前“元叔,医者仁心,他一日是我的病人,就永远是我的病人。他表达过想活着,我当然要照顾他。”

    “可我要他死。”

    “你想要杀的人是他吗凌枫秋又做了什么他变成这副模样,也是为了保护姑娘元叔,张某一直敬重您,请您不要迁怒无辜。”

    元叔终于老泪纵横,手中长剑“

    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是啊,他何尝不知道这是迁怒,可他满心的悲愤,又向何处发泄

    将军救不回来,夫人救不回来,甚至连他们的血脉他都无力保住

    张道堂微微拧眉,想开口劝慰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论起来,元叔一直管家,反倒是他与少将军相处的时日要多上许多,不是他为少将军说话,而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有问题他甚至怀疑,少将军是不是已经死了,眼前活在人前的是假扮他的人。

    否则他认识的宴云笺,怎能忍心做出这种事情

    张道堂思量着,正想说话,忽感觉身后凌枫秋用残肢一下一下的点他。

    “你好好躺着,先不要乱动了。”张道堂正心烦意乱,也没有太大耐心安慰凌枫秋。

    但凌枫秋不听,仍然不断示意他。

    他一向不安静,恢复点力气了就不停折腾。以往张道堂只当他是身处黑暗无言的恐惧,时时崩溃,此时忽然有了其他想法。

    “凌枫秋,你你是不是有话想说是不是”

    凌枫秋大力点头。

    张道堂思维转的也快,脱口而出“是不是关于方才我说的那些事”

    凌枫秋浑身一震,如同终于能呼吸般,手臂颓然垂落,无声地连连点头。

    张道堂头皮发麻,立刻取来纸墨铺平在床边,小心扶凌枫秋起来“你、你写下来”凌枫秋没办法握笔,只能用嘴咬着。

    他咬紧笔杆,艰难去写。可他看不见,写下来的东西,完全就是鬼画符。

    “这这什么这是什么凌枫秋,你别着急,你慢慢写”

    凌枫秋稳了稳神,再写。

    就算再慢,一个失明之人咬着笔写出来的字,也完全脱离常理。

    连元叔都紧拧眉凑去看,但无论怎样猜测研究,废了一张又一张的纸,也没写出一个能叫人看懂的字,更莫说他要说的语句该有多复杂。

    坚持许久也没得到半点反馈,凌枫秋懂得他想表达的东西没有传达出一丝,本就脆弱的人更是崩溃,残肢一扫拂乱所有纸张,拼命挥打脑袋喉咙间发出破碎怪吼。

    张道堂双手握他肩膀“没事,没事,写不出可以慢慢练,总能成的,不急”

    趁凌枫秋不备,张道堂一根银针扎在他头顶,眼见他渐渐安静“元叔,您别冲动,我看凌枫秋对近日发生之事有隐情欲言,但是他身体极差,强逼不得。”

    元叔点头。就在此时,门外有人敲响,低声询问“请问这可是张道堂大夫家府”

    张道堂回应“正是。你是何人,进来说话。”

    一面说他一面示意元叔藏起来,毕竟他是姜重山身边的老人,虽说到现在为止并未株连,但还是小心些为妙。

    门外人走进来,对着张道堂略施一礼“请张大夫安好,小人是顾越大人的暗随,受大人所托来给张大夫带话请张大夫帮忙寻找姜府管家元敬忠老先生。并转告

    老先生,四月廿一,顾大人受姜眠姑娘之请,在城郊等待元老先生商议要事。”

    本作者栖风念提醒您最全的我只想被我拯救过的反派抛弃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春夜惊雷,闷了很久的雨终于倾盆而下。

    宴云笺打伞而来,很平常的油纸伞,伞檐淅淅沥沥滴水。

    面容遮挡在伞面下,只能看见挺拔有力的身躯包裹在织金暗紫官袍中。

    踏阶走来,每一步都溅起细微水花。

    狱卒远远瞧见他,忙小跑迎上去“不知将军大驾光临,快快请进。”他一面说,一面想去接过宴云笺手中的伞为他打着。

    宴云笺微微移开“不必。”

    狱卒堆笑道“将军路上辛苦了。进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宴云笺道“姜重山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么”

    “是,到现在除了问过妻儿如何,其他的都没说过。他们一家四口分别关押,倒是出奇一致的沉默。嘿这姜重山也不知哪来的脸面,犯这么大的死罪,进辛狱司这么久没上刑,已经是很便宜他了。”

    他们往里走,宴云笺并无歇一歇的意思,狱卒小心琢磨着,将他往姜重山的牢房引。

    宴云笺本也打算去见姜重山,但一踏足此处,不知何故心念变了。

    “先去姜眠那。”

    “是。”

    姜眠从昨夜便有些隐隐发热,一直生生扛到现在,她坐在角落,觉得人也真是奇怪。

    从前她被一家人呵护,生了病,躺在柔软床铺盖着厚实棉被,一天三顿药的喝下去,逮住阿笺哥哥亲自过来时候,还要撒娇耍赖让一勺一勺喂。就这样,病还缠绵反复,浑浑噩噩的起不来身。

    哪像现在,病了近乎一日,饭食简陋滴药未进,她还能清醒坐住,除了感觉身上发烫,甚至没什么特别难受之处。

    原来不是自己体弱,而是体质矫情,自嘲过后,姜眠想着自己的计划。

    如果顺利的话,宴云笺应该会对她动刑,而达到自己目的不是她对此刻宴云笺有把握,而是知道父母兄长的性子,绝不会屈打成招。

    而皇帝需要这亲笔供认的认罪书,否则此事终究会落下口舌,对皇帝而言,不够完美。

    为避免夜长梦多,皇帝一定不愿等。既然要最短的时间,也许就不会对他们动刑,只需剜心求速即可。

    姜眠落寞看着眼前杂乱的枯草,心里何尝不觉这也是下策他们这样疼爱自己,若真如此,只怕心也要碎了。可是想了又想,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哒、哒、哒”

    细微的脚步声渐近,听此声音,姜眠没来由的背后发冷。曾几何时,听这脚步竟会毛骨悚然。

    是他。

    看见宴云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姜眠自己站起来。

    这里阴湿,待久了感觉腿都有些伸不直。但她没心情捶一捶腿,目不转睛看着宴云笺走进。他满身矜贵,本就肤白,这身暗紫色的官服他穿着更显风姿无双。

    不过这样,他就更陌生

    。离记忆中的阿笺哥哥更远了一些。

    虽然不停做心理准备,但他真的出现时,她还是很害怕。

    对即将要承受的痛苦一无所知,姜眠恐惧,微微发抖,以致于牙关磕的轻响。

    宴云笺站定,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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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云笺道“走走去哪。”

    姜眠噤声,难道不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天,皇帝也该等急了。他这次来,不是带她去用刑么。

    宴云笺低眸瞥她“这么怕”

    他这样对她,竟还问这种话,姜眠手捏紧“我没有怕。”

    “是么,那你最好等会上刑架时,也这么硬气。”

    姜眠咬紧下唇,她没吃过苦,不知道真到了那时,她会不会毫无尊严的求饶。她只能保证此时忍住,他已经不是疼爱她的阿笺哥哥了,便是求他,也只会受到更大的羞辱。

    宴云笺目光没离开过姜眠。

    强烈的情绪充斥在他心脏中,几乎要将整个胸膛炸开。

    毋庸置疑他恨极了她,可似乎将她剥皮拆骨,也不能解他恨之万一。

    没有任何方法,能让他发泄出这股恨意。

    它们根深蒂固在他灵魂深处,破开皮肉,砸碎骨头,流干血液,也没办法把那依附的恨意根除。

    宴云笺道“将你带到姜重山面前施刑,确实是最快的办法。对我而言,也是个值得愉悦的手段。”

    姜眠打了个寒战。

    “但是反过来想,这也是你希望的,不是么”

    宴云笺露出一点闲适的笑意“我不喜欢你如愿。”

    姜眠问“那你要如何。”

    “不过是多耗费些时间,我等的起。听闻你是五月初的生辰,我实在没什么礼物可送,你这么敬爱自己的父母,我把他们的眼睛挖下来送你可好”

    姜眠吓得肝胆惧裂,不经思索一把抓住宴云笺的手“不要不要求你了”

    宴云笺猛然甩开“别拿你的手碰我。”

    他力道未收,姜眠被他甩的踉跄,没有站稳摔坐在地,顾不上疼,转身小心翼翼牵他脚边衣角,“求你了,你怎样待我都行,你恨我,就挖我的眼睛吧求你不要这样对我父母”

    “我说了,别碰我。”

    姜眠手一颤,慢慢缩回去。

    宴云笺低眸她竟被他吓哭了。

    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他有这么恶劣偏要和她过不去么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定要为难一个弱女子

    心底反复思量,宴云笺低喃“是啊,我偏要与你为难。”

    姜眠含泪抬头,看他薄唇开合“扪心自问,恨你,是我人生中最紧要之事。”

    她没心情管这些,满心都是他方才的话“你不要伤害我爹娘我什么都肯配合。”

    “当真什么都肯”

    姜眠立刻大力点头。

    宴云

    笺没说别的,拔下腰间匕首,弯腰将姜眠碰过的那片衣角割去,“乌昭和族人忠贞,又洁身自好。被你碰过,我实在无法与心爱之人交代。”

    姜眠睁大眼睛,因呆怔而显得无比清澈aaadquoaaaheiaaahei心爱之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宴云笺扔掉那片衣角。

    心爱之人,他定是有。他手臂上的乌族刺青用刀划过,是一个长长弯钩,后有坠点。

    这刀刻血痕,乃是求此生唯一所爱之人平安顺遂。

    “你有心爱的人了”姜眠又问。

    是这些时日刚刚爱上的,还是他将曾经哪个恨着的人当人

    宴云笺道“有。”

    姜眠咬着下唇,也再忍不住眼泪“有就有吧,随便你喜欢谁。宴云笺,我也恨你了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她不愿在他面前哭,可眼前始终模糊一片。

    宴云笺心脏狠狠一动,刹那间的锋利惨痛,甚至让他分不清那里面究竟充斥了什么情绪。

    甚至于,他方才想便是挖她的眼睛也无妨,此刻看着她流泪的眼,竟有迟疑。

    不是不恨,就是怪异的犹豫。

    待不下去了,宴云笺拧紧眉,转身便走。

    “宴云笺”姜眠低喝,“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给他们一个全尸。我知道你厌极了我,也恨着姜家,但你能否看在姜家给你五年容身之处的份上将所有的恨意都放在我一个人身上”

    她越说,他越憎。

    仿佛她说什么都是错的,倔强也好,卑微也罢,都不能让他心中的痛恨减少哪怕一分。

    宴云笺回头,盯着姜眠看了很久。

    “可以,我不让你死。岐江陵有个玲珑阁,闻名天下,你可知晓。”

    姜眠脸色霎时惨白。

    她是千娇万宠的姑娘,当然不知道,只是听着轻浮名字,能猜出七八。

    一切都在与历史重合,多少史册记载的凄凉结局,似乎正渐渐露出全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