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奚娴几乎忍无可忍的甩开他的手臂, 冷冷道“王琮, 你能不能正常些我是你的女人,我当然知道, 你的语气令我极其不适。”

    她几乎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和战栗, 表现得就像个高高在上的名门妻子, 在对自己出身低下穷苦的夫婿颐指气使,只是奚娴自己都知道, 她不过是在粉饰太平。

    他们之间应当是有某种游戏原则,而王琮是个很有耐性的男人, 若是谁都不打破的话, 他可以陪她玩一辈子。

    可是她之前所言, 已经算是破坏了原本的规矩, 也撕毁了和平共处的假象。

    男人却只是微笑起来,捏着奚娴单薄的肩胛,令她慢慢转过身,诚恳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可是奚娴分明听到他语气中慢悠悠的笑意,并不那么正经,就像是在逗弄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奚娴回身看着他,而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她微微垂落下眼睫,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很好, 如果你记得自己的本分, 我想我们可以继续生活下去。”

    “我不再希望往后还会有这样的谈话。”

    少女的面容在昏暗中显得白皙而明媚, 有时男人甚至会怀疑, 她是否真的如同看上去的那般不知世事,带着愚钝的天真。

    可事实却并不是那样,奚娴终其一生,都没有摆脱母族奚氏带给她影响。

    她看上去十分正常,其实却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或许直到死去之前,都还在处心积虑的想要报复他,伤害他,或是怀上他的孩子,借此反扑篡位。

    她温柔的揽住男人的脖颈,仰起头轻轻吻上他冷淡的唇,他们交换了一个毫无温度的吻。

    两人近乎吻得忘我,唇舌交缠之间,男人的手慢慢抚上奚娴柔弱的腰肢,还有她隆起的肚子,掌心灼热的温度带着滚烫漠然的审判,一点点隔着布料贴在她的肌肤上。

    奚娴睁大眼,瞳孔冷冷收缩起来,转而天真弱气的闭上了眼睫,流下了一行清泪。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怀疑,他会像是从前的每一次那样,不愿要她的孩子。

    即便他们二人的血脉或许是男人所渴望的存在,但出于理智的思量,他从来不会愿意要这么危险的孩子,就如同他想方设法把奚氏一族连根拔起那样

    奚娴的身子细弱颤抖起来,身为女人的天性令她看上去极度柔弱,所有强硬的男人都不会舍得伤害她。

    奚娴被推倒在床榻上,男人在她耳边道“大夫说,你月份稳了”

    奚娴顺从的接受了他,男人的手指修长而微砺,动作却含蓄而优雅,令她难受至极,却呜咽着不好说什么。

    她像是一泓温水,任由他摆弄出水花,又像是无根的浮萍,依依不舍的缠绕在男人身上,根茎里却淬着最毒的血脉,时刻没有忘记要反咬他一口。

    奚娴连呼吸都颤抖起来,浓密的眼睫紧紧覆在眼下,像是蝴蝶薄如蝉翼的翅膀。

    她的睫毛倏地被濡湿了,面色苍白委屈,却死死咬住唇,一句话也不肯说出口。

    就像是年少时,奚娴跪在他院外,满脸委屈抑郁地垂着眼眸,淡粉色的襦裙在地上开出一朵花儿,就连眼眸中都带着可怜巴巴的小勾子,充满险恶和算计,想要引诱他堕落。

    而他只是捏着奚娴的下颌,手指力道重到透骨,对她不屑冷漠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奚六姑娘。除非你已准备好,要被我挖去双眼,听懂么”

    奚娴便怔然流下了泪水,清澈的眼泪落在地上,她浓密的眼睫覆在清澈的眼仁上,像是真的受尽了委屈的小动物。

    可是一场重生之后,奚娴把那些险恶的目的都忘了。

    似乎她自己真的成了毫无手段的小姑娘,成了只懂得依附嫡姐的菟丝花,又成功的认为自己是个受尽了委屈的无辜之人。

    她一切的恶毒记忆都因重生而被清空,靠着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继续愉快的生活下去。

    但他很明白,奚娴长着柔弱可怜的样貌,顾影自怜的抑郁着,但她不会永远糊涂下去。

    他几近怜惜的亲吻奚娴冰凉的眉目,把她揽在怀里细细安抚,亲了亲奚娴的唇角,温柔体贴道“只要你喜欢,甚么都可以给你,好不好嗯”

    奚娴闭上眼睛,过了半晌,温柔的嗓音传来“我当然相信你啦。”可是另一边的唇角,却始终没有扬起的弧度,显得麻木至极。

    男人慢慢揩去她的泪水。

    乌云遮天蔽日,外头的爆竹声缓缓止息了,等一切停止的时候,外头的暮色已黑沉浓郁,他将奚娴安置在床榻之上,肌理分明而修长的臂膀上,被指甲划下了深浅不一的印记。

    奚娴却开始反反复复做着噩梦。

    梦里她一点也不像是个值得赞许的小姑娘,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生而为人的美德。

    奚娴穿着漂亮的月白色裙子,裙边上镶嵌着等大的珍珠粒儿,裙底延伸出一只精致水红的绣鞋,在用膳的时候轻轻摩挲着嫡姐的裙角,鞋尖的明珠暧昧勾出一个弧度,又松了开来。

    被嫡姐冷淡的眼神扫视而过,可她立即露出了一个无辜瑟缩的神情。

    雷雨天里,梦中的奚娴抱着被褥,慢慢上了嫡姐的床榻,从背后像水蛇一样缠绕着奚衡,一边发着抖一边小声嗫嚅道“姊姊,我好害怕好害怕雷雨天”

    可她的手却慢慢点在嫡姐的胸前,精致细巧的下巴又搁在奚衡的肩膀上,浑身带着若有似无的花香,似乎在诱惑一个禁欲的苦行僧。

    嫡姐背对着她,闭眼沉冷道“放开你的手。”

    奚娴不依,甚至缠绕得愈发亲密。

    她精准的捏住奚娴的手腕,然后巧妙的翻转一下,奚娴腕骨便发出即将崩裂的咯吱声。

    而她精致的眉眼蹙着,发出极细的呻i吟,冷汗涔涔从额角滑落下来,却咬着苍白的唇不肯多言。

    嫡姐的嗓音含着冷酷而漫不经心的笑意,在她耳边重复道“孤来你们家,到底为了甚么,你不会不明白。”

    “若你识相,就莫来招惹,看在你是奚氏后人的份上,孤既往不咎。”

    梦中的奚娴却不管不顾的贴上去,小声弱气道“我自看见您第一眼,便仰慕您,求求您让我陪您一夜即便一辈子只当个奴婢也好啊。”

    嫡姐回身把少女压在身下,冷淡漠然注视着她的眼眉,似笑非笑道“奚六姑娘,你以为这很可信嗯”

    奚娴却不管不顾一下探身,努力吻住了嫡姐冷淡的薄唇,细软的长发滑落肩头,用粉色的舌尖缓缓舔舐。

    手腕上被掣肘的力道却愈发重了,她纤细的皓腕几乎被折到了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看得出,梦里的嫡姐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奚娴眼眸带泪,含糊求饶道“你为甚不信我啊我是真心喜欢您的”

    她一边说着,洁白圆润的肩头也随着挣扎露出来,在昏暗的光晕下染着暧昧。

    手腕的疼痛一点也不算甚么。

    嫡姐也并非不懂怎样把一个女人占为己有,但只有奚娴不成。

    她实在太恶毒了。

    以至于他从未见过比她更可怕的小姑娘。她眼眸中的爱意这样露骨,却并不是真的。

    随着奚娴的吻深入,嫡姐的身子一僵,一把果断将她拂倒在床榻上。

    奚娴吓得蜷缩起来,眼泪还是滚滚从脸颊上滑落,呜咽着颤抖却不敢再说一个字。

    那日之后,奚娴的手腕真的被折了,那个人丝毫不怜香惜玉。

    梦里的她无聊地想,看来他真的对自己没兴趣。

    也是,他什么女人没有呢

    她仔细养了很久很久,才恢复如初,但从来不敢露出一点怨怼,顶多便是有些无助和小心翼翼。

    可是嫡姐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

    画面一转,奚娴梦见了少女时的自己。

    少女纤细洁白的手捏着五姐奚娆的脖颈,缓缓收紧了虎口的力道,看着奚娆痛苦喘息,她唇角染着像是墨水一样漆黑的恶毒之意。

    奚娴在五姐姐的耳边缓缓欢快愉悦道“若你再不配合啊我就杀了王姨娘,把她的尸骨拖去喂狗。”

    然后五姐奚娆露出了一个见鬼的神情,竭力遏制住尖叫的恐惧,因为奚娴尖利的指甲,正慢慢刮挲着她如月一般光洁的侧颜。

    似乎只要她不配合,这个六妹妹就能很轻松的毁掉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而奚娆知道,六妹妹一定做得到。

    因为她上次不肯配合,奚娴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了她养了很久的白兔子,并且把肉做得鲜美至极炖上桌,待她吃完了才歪头笑着问她好不好吃。

    你自己养的宠物,好不好吃

    奚娆都快被恶心吐了,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奚娴还嫌不够。

    而奚娴柔弱纯洁的眉眼,在黄昏的时候像是最可怕的鬼魂,阴森森的直视着她。

    这个六妹妹,一直都有两幅面孔,从来都是恶毒与天真并存的人,是年幼的奚娆眼中最恐怖的修罗。

    她承认自己一开始对六妹妹的确有敌意,却没想到自己招惹了这样的一个人

    除了配合奚娴做那些过分针对的事,奚娆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摆脱那样的困境。

    奚娴被自己的梦惊醒了过来,她捂着冰冷的额头,实在不敢相信梦中的人是她自己。

    奚娆不是那个讨人厌的五姐姐吗

    前世就是奚娆就是她一直针对自己,一次两次三次还不够,是奚娆一直刺激她,仗着嫡姐的宠爱让奚娴不好过,和王姨娘一起刁难她们母女。

    真是可笑啊

    她怎么会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梦呢

    她明明是最大的受害者,被所有人欺负个遍。

    奚娴有些记不清梦了,毕竟一转眼的时间,梦中的记忆很容易就能消散了。

    可是她仍旧记得,梦里的她是是怎样爬上嫡姐的床榻,怎么主动去亲吻嫡姐,甚至被子下细长雪白的腿,还慢慢勾住了嫡姐的腰,浑身上下都恬不知耻的写着“我是你的女人,你可以随意凌虐我”这样的意味。

    奚娴的脸已经红得不像样。

    她实在没法想象自己怎么会这样,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样勾搭嫡姐呀。

    她甚至记得嫡姐看着她时的那种复杂厌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眸中五彩斑斓的毒虫。

    奚娴困倦地想着这个问题,把脑袋埋在男人宽阔的怀里,慢慢握住了手指,下意识的蜷缩着。

    她才不会是这样的人呢。

    她不是甚么好人,但绝对不会这么坏。

    似乎在肯定她的想法,王琮长臂微伸,轻柔的抚摸了奚娴的脑袋。

    奚娴第二日起身的时候,王琮已不在身边,桌面上是他离去之前所做的清粥小菜,热气蒸腾而上,把她的眼睛熏得有些热乎。

    她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心中没有一丝的波动,只是眼波流转托着雪白的腮。

    窗外下起大雪,奚娴捧着温热的粥碗,眼里又映着外头的风雪。

    这日之后,王琮再也没有回来。

    其实奚娴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只是有些无聊。

    她收到了一份来自嫡姐的礼物,那是一套婴儿用的肚兜鞋袜,上头俱绣着奚娴喜欢的小兔子样式,肥嘟嘟的白兔子,嘴里叼着翠绿的萝卜缨,红色的小眼睛有些呆呆的。

    还有一只长命锁,看上去轻便又精致。

    奚娴很快决定,等到孩子满月的时,便为他戴上。

    奚娴生产那一日,天光和朗,长安的暮春时节总伴随着温暖的春光,绵延不断的的春雨滋润大地,她的心情也在连月来的清静之中安宁了许多。

    这么多月过去,嫡姐没有再来瞧她,王琮也没有来。

    听闻南方发了很严重的洪涝,奚娴思索了一下,便把自己积攒下来的一些首饰俱捐出去了。

    即便自己不认得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她也希望那些人能过得好。

    奚娴挺着肚子,轻柔的抚摸着自己已然变得圆滚滚的肚皮,忍不住露出一个忧愁的神情。

    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深沉,想象一下生出他以后的事,奚娴几乎是茫然的。

    她不晓得自己该怎么照顾他,也不知对他的期许应当是如何的。

    她无奈地撑着额头,又认为只要开心就好了。

    自由,快乐,这就是他为甚来到世间。

    她发动的时候,家里没多少人手。

    奚娴疼得几乎闭过气去,可她却觉得比起自己孩子的出世,比起自己背负的使命感,这样剧烈的疼痛都显得微不足道。

    王琮请来的产婆很快准备就绪,初时的阵痛过去之后,奚娴便满目茫然地随着产婆的语声发动,可她身体不好,近乎头昏眼花的,也无法好生用力。

    外头隐约传来说话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尾调靡靡“保住孩子,无论用甚么方法。”

    奚娴的眼睛睁大了,近乎难以置信,她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以为那是嫡姐。

    嫡姐这么爱护她,怎么可能想要去母留子

    奚娴开始哭泣起来,她近乎失去了想要继续生下孩子的动力。

    她缓缓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慢慢滑落下来,产婆惊恐至极的声音想起“夫人夫人血崩了快快把大夫叫进来”顿时所有人忙乱成一团。

    随着帘子被掀开的声音,奚娴感到冰冷的风吹拂在自己的脖颈上,而嫡姐一步步走近她。

    奚娴睁开眼睫,只觉阳光实在亮得很。

    奚娴扯了扯唇角,弱声道“长姐。”

    嫡姐的身影逆着光晕,让她看不清细节,只晓得她梳着妇人的发髻,眼角是一粒很淡的痣,显得温柔又贤淑,而身上穿着奚娴从未见她着过的粉色襦裙,抹胸边绣着一朵金海棠。

    嫡姐最厌恶粉色,她讨厌所有女气的颜色。

    可是今日奚娴难产,她竟然穿了这样漂亮的裙子来见她。

    长姐温柔如水的食指慢慢触在她的眉尾,微微一笑中带着恶意“六妹妹,你该知晓,自己和孩子相比是几斤几两。”

    不值一提。

    奚娴睁大眼睛,苍白的唇瓣委顿落下,她剧烈的喘息起来。

    嫡姐以前从来不叫她六妹妹,这是个鲜有的称呼。

    奚娴觉得下面又开始钝痛,她扬起脖颈,痛苦地喘息起来,可是肚里的孩子却怎样也生不下来,春草和秋枫也不晓得去了哪里

    奚娴的阵痛加剧,她拼尽全力的揪住了布条,闭着眼全心全意用力,而嫡姐只是站在一边,带着恶意看着她,似乎只要奚娴倒下了,她就会在一旁庆贺。

    不知为何,奚娴对于这个嫡姐,没有了以往的孺慕,她的细长雪白的脖颈上滑落下汗水,忍不住狠厉道“你给我出去”

    下头又一次濡湿了,奚娴怀疑自己出了很多的血,面色迅速变得惨白,睁开的眼中却含着戾气。

    仿佛骨子里深刻的恶毒被激发出来,她躺在床上,眼中布满了血丝,就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阿修罗。

    嫡姐被唬得忍不住倒退两步,捏着裙角柔柔一笑,坐在旁边开始吃茶。

    奚娴几乎头昏眼花,却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恨意。

    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嫡姐与从前那个不同,但身上的气质却那么熟悉,说话温柔细声,还爱叫她六妹妹,却那样恨她,似乎恨不得令她难产而死,却除了动嘴皮子,不敢真的做什么

    那几个产婆围着她团团转,大夫开了药方子煎出了冒着苦气的汤汁,奚娴眼前一片白茫茫,脑袋都不转了,却还会迟钝的思考着她怎么也想不透的伤心事。

    奚娴不肯吃药,那头坐着的女人便慢慢起身,对大夫柔柔一笑道“我这个六妹妹啊自小便娇弱得很,甚么事体都要被人哄着来,就仿佛旁人的存在,都是她的陪衬呢可是生产之事却不能这样啊,六妹妹,让姊姊来帮你一把”

    嫡姐的手掐住奚娴的下颌,捏着汤碗给她灌了下去,黑色的药汁洒得到处都是,奚娴挣扎不过,伸手一巴掌扇在了嫡姐脸上。

    “啪”的一声,汤碗摔得四分五裂,奚娴昏沉之中道“把她给我赶出去”

    她蜷了蜷手心,只觉方才那一巴掌打在女人脸上,自己触碰到了一手细腻的脂粉。

    大夫和稳婆即便再瞧不出,也知道这两姐妹关系不好,那个当姐姐的近乎是恨毒了做妹妹的,在外头说话时,连去母留子的话都能说出来,于是赶紧把人请了出去。

    穿着粉色襦裙的妇人走之前,慢慢理顺的鬓发,从容的走了出去。

    却发现外头有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女人眼尾带了些微的倦意,面容萧疏冷淡,好整以暇漠然审视她。

    一语不发,却令人从心底里升起冰寒恐惧之意。

    粉色襦裙的妇人惊愕地睁大眼,双腿开始发软,忍不住失声道“您不是在江南”

    身量高挑颀长的女人面无表情看着她,忽地勾起唇角,眼底却毫无笑意。

    女人为粉色襦裙的妇人整理了散乱的鬓发,微凉的手拍拍她精致的脸蛋,在她耳边冷淡道“等朕出来,再慢慢修理你。现在,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