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洄领着周牧看到了那一地凶残的尸体残骸。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为了避免误会我还是提前解释一下。”应不洄盯着周牧的脸严肃地说“人不是我动手杀的。”
周牧“”他竟然真的松了口气。
应不洄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烂事, 她感觉胃里有些不舒服,忍着问道“这堆东西要怎么处理”
周牧虽然也是个江湖老师傅了,但保镖和人火并的机会不多, 他们的第一职责是保护雇主, 而并非追杀袭击者。
这种凄惨的尸体他见得也不算多, 距离脱敏也还远远有些距离, 但他想着自己是个前辈,总不能露怯。
周牧轻咳两声, 说道“其实放着不管也行”
应不洄幽幽地看着他, 又看向天台的大门, 就像在说“你认真的吗这里可是居民楼。”
周牧继续说“或者找专门的清扫人来处理, 但是要花钱。”
钱啊应不洄没有吭声。
她现在看似有钱了,但这些钱都已经预定了流向,到手估计很快就得花出去,她本质还是个穷光蛋。
“也有一些超凡者自己就有处理尸体、打扫痕迹的能力。”
周牧说,“你这种情况,可以直接上报给官方组织, 让他们的人来收尾, 对方是邪教徒,给官方线索搞不好还能拿到线人报酬。”
“行。”应不洄本想直接打孟晓的电话,但她突然想到万一自己不在平海市了呢
又或者联系不上孟晓呢
总得留个正常的联系方式。
“我该通过哪个方式联系官方”她问。
周牧给了她一串电话号码,说道“就这个,我记得他们动作还挺快的,估计半小时内就能到这了。”
“你之前也叫过”应不洄顺口问了句。
“总会碰到些许极端分子嘛。”周牧感慨道。
看来保镖这口饭的确不那么容易吃, 应不洄心想。
应不洄打了电话给官方后台,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告诉她在原地先不要离开, 避免让普通群众误入此地,以及尽可能保护好现场,官方的工作人员很快就会抵达这里。
“我去问问那个摊主什么情况。”
周牧说着就从居民楼下去当然是走门,不是跳。
应不洄站在风呼呼刮过的天台上,鼻腔里都是死尸的腥味,到后来她也麻木了。
她索性就去天台大门上找了根晾衣杆把门抵住,自己靠着门坐下休息。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怎么样奈芙蒂斯问她。
“都说了不是我杀的。”应不洄纠正她,“感觉的话有点恶心吧。”
照理说她应该多少有点爽快感,毕竟这人是想对自己下杀手。
但应不洄什么感觉都没有,除了生理上被刺激的恶心之外,她的心好像没有太多波折,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有这样一件事在自己面前发生。
她看向自己的手心,握了握拳头。
刚才那人提到的谢尔曼祭祀是她复仇的目标,应不洄没法预料到自己和谢尔曼对上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多年来的社会道德告诉她,她应该将对方移交给执法机构。
但真正碰上的那天,多半是生死之斗,和这种些疯子对上,只有你死和我活而已。
也许下一次,就会是自己亲自夺走他人的生命了,她突然这么想到。
这次对方的意外死亡倒是给了她一个提前做好觉悟的机会。
应不洄收起发散的思维。
她问奈芙蒂斯“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吗”
她都怀疑奈芙蒂斯接下来要化身心灵导师了。
没有任何作用,我也只是想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反正你现在也很闲,不是吗
的确。
应不洄后脑勺抵在门上,问她“你见过很多死亡吧,这种事对你没有新鲜感吧,我今天遭遇你一定见过无数次了。”
我当然见过很多,那些在死亡面前崩溃的、麻木的、或是想要为自己的行为赎罪的人比比皆是,也有人怀抱坚定理想,靠着意志来抵抗对死亡的恐惧,然而,哪怕是寿终正寝之人,无结论他们外在多么的平和,他们的内心也并非毫无波澜。
见过太多死亡的人会变得麻木,你还远远不符合这点。
“”
我的确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的情感。奈芙蒂斯说, 老实说,我以为你只是对你外婆之外的事比较冷漠和不在意,但今天来看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不正常。
“也许吧。”应不洄没有否认,因为她也不是很懂自己的感受。
她说“但我觉得这并没有那么重要。”
哦
“只要和大家一样遵循这个社会的规矩,按照社会道德来执行我的行为,就不会有人认为我有问题。”
应不洄说,“在人情社会,只要表面功夫过得去就行了。”
即使感觉不到悲伤,但在应该表现得悲伤的场合表现出悲伤就行。
论迹不论心,如果一个人能装一辈子好人,她就是个好人。
应不洄说“而且,不管我正常还是不正常,归根结底都是作为人的标准,和你也没有关系吧,对你来说我只要能给你解开封印就够了吧。”
奈芙蒂斯沉默了几秒,笑了起来。
应不洄不知道她为什么而发笑,她听到了好些人的脚步声,估摸着是官方的人找过来了。
她站起身,将刀从门把上取下来。
清扫的人来得很及时,随队而来的还有袁岁。
她扎着高马尾,身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见到应不洄后她有些惊讶地说“是你报案的”
“嗯,这人自称是原始大地的信徒,要为被你们抓起来的周天辉复仇,并且报复我阻碍了他们的献祭计划。”应不洄言简意赅地告诉袁岁前因后果。
袁岁看向一地狼藉,又看向应不洄。
对这种反应早有预料的应不洄抢答“他自爆了。”
袁岁“咳。”
应不洄岔开话题“原始大地现在活动得这么频繁吗”
“最近开始的。”袁岁看着地上正在被清理的残骸和正在忙碌的清扫人员,说道“他们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新的力量。”
“新的力量是指他们供奉的神吗”应不洄问。
“你连这都知道了”袁岁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袭击我的人提到了神,那到底是什么”应不洄问。
这群人供奉的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奈芙蒂斯只说过那是一种自然精灵,但具体的她也不清楚了。
“原始大地一直认为超凡者有原罪,是这颗星球的害虫,只有将超凡者体内的灵气归还于地球才能阻止末日的到来。”
袁岁嗤笑一声,“在此之前他们和许多普通的恐怖组织没什么区别,直到最近,他们开始供奉神之后,袭击行为也变得频繁,攻击性远超以往。信息太少,我们对这位神的了解也不够深入,只能初步猜测是某个自然类权柄的神明,但还有另一种说法”
“什么”
“这位神可能不是真正存在过的旧神,也许是新生神,又或者是拼凑出的缝合怪。”
应不洄皱起眉来,新生神倒是好理解
“什么是缝合怪 ”她不由地追问。
“目前超凡者中的一种都市传说,你随便听听就好。”袁岁笑着说,“有的观点认为只要将神格碎片收集起来糅合到一起,就能通过量变产生质变,诞生新的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应不洄在心里吐槽其实自己可能也是一种缝合怪吧
“但这也只是一种都市传说罢了。”袁岁说,“神的诞生又不是做菜,将食材和调料选好炒成一锅就行。”
“是啊。”应不洄说,“对了,原始大地口中的末日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的疯子观测到的末日,很难让人去相信真实性吧。”袁岁说。
确实。
通常来想都会觉得这要么是为了骗钱想到的唬人故事、要么是磕嗨了产生的幻觉或者是精神疾病者的臆想。
可那么多死心塌地的信徒,甚至还有不少是超凡者,他们真的会被这种一看就能戳破的骗局给骗入其中,心甘情愿地为这个宗教组织进行杀戮吗
应不洄感觉这个奇怪的宗教教派背后还有不小的秘密。
“对了。”应不洄说,“我听说举报的线人有报酬”
袁岁“”
她想起上次在电话里听到应不洄问孟晓见义勇为是不是有奖金这件事了。
袁岁摆出身为官方人员的老练和稳重,说道“有的,我回去跟上头报备下,需要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两人交换完消息后,应不洄就提出要先离开了。
周牧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还在古玩市场等她。
应不洄这次没有跳楼了,而是老老实实走了天台楼梯下去,绕到了古玩市场的死角落里。
那个摊主双手环抱着肩,警惕地看着应不洄和周牧。
“问出什么了吗”应不洄边问周牧边靠近那个摊主。
“没有。”周牧头疼地摇了摇头,“一问三不知,一开口就是那些胡言乱语,看来没法直接从他这里打听到什么了。”
应不洄听出他的意思,是要顺着这个摊主的身份往下调查了。
应不洄看了眼还在摇头呓语的摊主,“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吗”
“当做疑似相关者一起移交给官方的人吧。”周牧也束手无策,他没什么办法从这人口里撬出话来,他怀疑对方是在装疯卖傻,但对方目前的身份是干净的,强行逼供反倒对自己不利。
应不洄看出了他的难办,但她刚才在那徒身上无功而返,这会儿不想再放过消息。
“我来试试吧。”她说。
她摊主面前蹲下,单手握着刀插在地上,目光与他平视。
“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那人捂着脸,用透过指缝看她,没说话。
“你是原始大地的信徒吗”
“之前你为什么要袭击她”
“有什么目的”
“你认识那个用弓箭的家伙认识吗”他抖了下,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问题一个又一个抛出,就像泥牛入海,回答她的只有死寂。
应不洄挑眉,这还真是够守口如瓶的。
为什么
“没用的,我刚才都问过了。”周牧盯着蜷缩在墙角里的男人。
有人已经在往这边看了。
两个人围着一个看起来是“弱势方”的人,还将对方抵在墙角,总让人联想到什么不好的情况。
周牧注意到有人打量这边,他眉关紧锁,小声道“明明我们这边才是受害者。”
“没办法了,小应,上报给官方那边的人来处理吧。”周牧对着还在地上面对面盯着摊主的应不洄说。
就这么把人交出去应不洄不太能接受。
“再等我一下。”她说。
她对目光闪躲的摊主说道“看着我,不要移开视线。”
对方视线游移,应不洄猛地用刀柄往地面一敲,吓得对方目光漂移,无意间正好和她撞上,就这这个瞬间她使用了恐惧光环这个技能。
“放过我”那人突然大声哭喊起来,“放过我吧,我什么都做了”
“你看见了什么”应不洄咄咄逼人地追问他。
他猛地挥舞着双手,似乎是要将面前的应不洄退开,身子也不住地向后缩,然而他背后就是墙壁,他只能后背在掉皮的朱墙上反复蹭。
“我只是被雇来的,我已经什么都做了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不会再做了,我不会再做了”
他竟是发疯似地去扣自己的头皮和脸皮,脸上已经多出来了几道血痕。
“谁雇你来的”应不洄质问道“你到底认不认识刚才那个弓箭手”
“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啊啊”
应不洄的声音没有温度,她重复着问题“他怎么逼你的他是你的上级吗还是他用武力强迫你了”
“他逼我,他逼我”对方开始车轱辘话了。
周牧在一旁看得心惊。
面对如此癫狂凄惨的质问对象,应不洄毫不动容的样子反而更令他印象深刻。
她太冷静了,冷静到几乎是称得上无情。
“喂干什么呢你们”“怎么跟人动手”“让开大白天的怎么欺负人呢”
摊主的号哭声引来了旁边好心人士的注意,看着这么个身体瘦削的人被两人围在墙角,又发了疯似的又哭又喊,便认为是这人被欺负了,赶紧上来想将应不洄和周牧扒开。
上来劝架的人看到应不洄还是个小孩,教育道“你怎么小小年纪的不学好和社会青年混在一起”
周牧“”说谁是社会青年呢
应不洄站起身,虽然被这群人驱赶,但她没有离开,只是在旁边看着这位摊主。
周牧已经在旁边给官方的人打电话了。
直到袁岁她们赶过来,亮出对外的证件,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摊主被她们带了回去,应不洄仍然站在原地。
“走吧,已经结束了。”周牧看应不洄还在入神地盯着那边,出言提醒道“你该回去换身衣服服了”
应不洄盯着摊主离开的方向,表情冷漠地自言自语。
周牧听到了她低喃“到底是谁雇佣了他”
应不洄没有急着回家。
和周牧分道扬镳后,她在街边找了个公园,在秋千上坐下,一边晃荡一边想刚才的事。
手机里,临时拉的那个保镖工作群刷了好多条消息,她这才有空打开看。
周牧程老板和小姐都被原始大地的人袭击了,这些人可能还会再次出现,务必提高警惕。
周牧视频,袭击者的模样在监控里录下来了,看到这些面孔请注意。
应不洄打开视频,上面是一段袭击视频,还有声音。
和程惊风被突然袭击一样,也是有人喊着末日相关的内容拿着武器冲上来袭击。
应不洄看完后,又反复观看了好几遍。
怎么了奈芙蒂斯突然出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有些违和感。”应不洄一手勾着秋千绳,边小幅度地荡着,再又看了两遍后,她终于明白了这种违和感来源自何处。
“这几个袭击者看起来太业余了。”她注意到他们的动作,“虽然看起来是好手,也的确是朝着要害攻击,但他们完全不像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样子,看起来在顾忌什么。”
弓箭手的杀意凛冽且决绝,分明是抱着极强的信念感的。
和刺杀自己的那个弓箭手比,这两人看起来就像尽力模仿他的演员。
对,演员
“刺杀前喊着末日论相关的内容也很可疑,就像是故意要让人往原始大地上想一样。”
“这就都说得通了。”应不洄说。
刺杀自己的弓箭手说他只是正好遇见了自己而已,可他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呢总不能是心血来潮想逛古玩市场吧。
方才那个男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说道自己是被雇佣的,接着他又说自己不会再做了。
这一切如果全部都串联起来
应不洄从秋千上跳下来。
“我明白了。”
只是,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呢
就在她准备想个办法验证自己的猜想时,周牧给她打了通电话过来。
“抱歉,需要你加班一下了。”他声音有些焦急地说,“出了点突发情况,我们现在安保力量不足,需要你过来一起顶上。”
“怎么了”
“拍卖会的事。”周牧说,“昨天参加了会议的好几个家族都受到了疑似原始大地信徒的袭击,他们正在紧急开会。”
应不洄觉得这不合逻辑,她问“既然他们都在袭击名单上,聚在一起就不怕被一锅端吗”
“因为一些特殊情况。”周牧说,“电话里不太方便,我们碰头了再解释。”
碰头的地点换了另一个富丽堂皇的大会所。
周牧见应不洄来得匆忙,又看见她还带着那身脏衣服,只是把外套系在腰上了而已。
“你没回家”他问。
“没时间。”应不洄说。
“行吧,那你等会稍微避着点别让人看见了,免得有不必要的麻烦。”周牧领着她往里头走,边走边说“还记得昨天陈家主说的徐福出海回来带回的卷轴吗”
“记得。”应不洄说,“他们认为遭受袭击和这件事有关”
她突然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对。”周牧快速走进里面属于程家的房间,程追岚和程惊风都坐在里面。
程惊风窝在角落的沙发里,没玩手机,就这么干坐着,她在母亲面前总是表现得相当拘束。
周牧对着程追岚点了点头,说道“人我带来了。”
“辛苦了,那我就先去开会了。”
程追岚起身,几个保镖陪着她就这么离开了。
经过应不洄身边时她也只是扫了她一眼显然她看见了她腰上沾着血污的外套,但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周牧在程追岚走远后,才对应不洄说起前因后果来“昨晚他们刚提出要结盟拍下这份卷轴,今天就有参与者被原始大地的人袭击了,而且不只是我们,其他参加拍卖会的外地势力中也有人被袭击了。一方面,这让他们很恼火,但另一方面”
周牧压低声音“因为原始大地的态度,让他们怀疑徐福的卷轴中记载的仙丹可能是真的。所以,他们打算重新讨论一下昨天的结盟之事。”
应不洄哑然。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刚才古玩市场的事你跟老板说了吗”
“她知道。”
“不是,我是说你折返回来后发生的事。”
“因为没有得到什么情报,我就没有说了。”周牧说,“怎么了”
“我有话想对程追岚女士说。”应不洄想了下,说道。
周牧看了眼紧闭的大厅门,扭头道“那你只能等她出来了。”
“不,尽量就现在说吧。”她说,“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她接下来的判断,我想尽可能早点告诉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