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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五个女配
    容上脸埋在阴影中,垂下睫毛遮掩住眸底阴鸷,声线冰冷刺骨“你是雪惜傀儡”

    他说得是疑问句,但却用陈述口吻轻描淡写说了出来。

    傀儡是用死人尸体炼制而成。

    最常见便是低级傀儡,虽然炼制成功几率很高,可低级傀儡没有自己思想,心脏也不会跳动,必须有主人在附近操控才可以活动。

    而高级傀儡则较为稀少,炼制期间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还要各种灵丹灵药往里使劲砸。

    因为炼制成功几率很小,所以很少有人会浪费时间金钱去炼制高级傀儡。

    炼成高级傀儡几乎与活人无异,不光犹如活人拥有心跳和思想,且不受限制距离限制,即便主人不在附近也可以操控他们执行命令。

    显然,眼前这个拥有雪惜躯壳女子,是个高级傀儡。

    安宁动作一顿,掩唇笑道“是又如何”

    她指尖覆在他脸庞上,不紧不慢向下划去“就算你能活过今晚,过不了一盏茶功夫,你也会把刚刚发生所有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忘情香副作用,便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他没有死,却白白暴露了她身份。

    容上眯起长眸,太阳穴处隐隐传来眩晕感,眼前物体逐渐扭曲变形,像是一副被浸湿水墨画,画布上缓缓绽开一个个水花,再也看不清它原来面目。

    他是神族之子,躯体百毒不侵,便是毒酒他都能面不改色喝下去,更不要提普通软骨散和忘情香了。

    但安宁给他下药,显然是针对他特制药剂。

    这般清楚他特殊体质,还能将雪惜尸体捡走炼制成傀儡,这种事情怕是只有他那个病秧子弟弟干得出来了。

    躲了他一千多年,现在总算耐不住,想对他动手了吗

    容上抬眸看着安宁脖子,她纤细白皙脖颈,看起来这般脆弱不堪,只要他稍一用力,便可以轻松拧下她脑袋。

    他垂在榻上手指,轻轻颤了两下。

    就凭安宁也想碰他,她配吗

    眼看着安宁手指,就要落在他腰间,屋外发出砰一声巨响,惊得她身子猛地一哆嗦,下意识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摇摇晃晃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她手里抱着酒壶,脸颊上泛着红晕,一条腿还保持着踹门动作,慢悠悠打了个绵长劲足酒嗝。

    安宁一愣,眸底闪过一丝狠戾。

    谁都别想耽误她事。

    不过是个木灵根废物,她杀了这废物就是,届时便一同栽赃到鬼王头上,反正鬼王手中早已沾满鲜血,他们自然不会往她身上怀疑。

    安宁下了榻,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缓缓朝着房门方向移去。

    这是十几年以来,虞蒸蒸第一次喝酒,她不喜欢入口辛辣呛嗓清酒。

    那种酒太烈,不适合她。

    船外景色宜人,小雨淅淅,琴声瑟瑟,萧玉清给她倒了一杯桃花酿。

    气氛烘托太好,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便只好小酌了一口。

    但那纵享丝滑口感,带着丝丝沁人心脾桃花香,入口细腻绵软滋味,一下就令她上了瘾。

    若不是有人喊她上楼,她今晚能把整个船窖里桃花酿都喝干净。

    虞蒸蒸眼前间接性出现了马赛克,她隐约看到一个不明物体弓着身子,压低地盘朝她走来。

    那物体好像是一只准备腾空飞起大公鸡,又蓦地变成扬起脖子要扭人大鹅,虞蒸蒸一个摇摇晃晃走位,轻松躲过了大鹅攻击。

    安宁望着一刀刺空匕首,紧紧蹙起眉头,这女人到底喝醉了没有

    虞蒸蒸仰头倒了一口桃花酿,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朝里走去“人呢谁找我啊”

    眼前出现了一张落下帷帐床榻,榻上似乎还躺着光膀子男人,她脚步顿了顿,嘴角微微湿润起来。

    虞蒸蒸擦了擦口水“你,你是牛郎吗”

    容上听到那含糊不清嗓音,便知道来人是谁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出去”

    话未说完,他想起通话时她红扑扑脸色,又改变了主意“进来。”

    让她现在出去,估计出不去就要被安宁砍死。

    不知喝了多少酒,才能醉成这副德行,连跑都跑不掉,真是没用。

    她被绕晕了,他刚让她出去,又说让她进来,那他到底是想让她出去还是进来

    虞蒸蒸傻笑两声,举起手中酒壶“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坐上来自己动”

    容上“”

    眼看着站在她身后安宁高高举起匕首,容上手指微屈,用指尖捻住一颗佛珠,夹在指缝中用力向外抛去。

    这特制软骨散对他管用,但没太大用。

    方才他还动弹不得,此刻却只是浑身酸麻无力,再过一会儿,他便能恢复如初。

    他四肢沉重,掷佛珠力度轻了些,只将匕首打了下去,却并未射穿安宁手腕。

    安宁虽然是傀儡,却能像活人似感受到疼痛,她忍住手腕传来钝痛,在匕首下坠那一瞬间,反应迅速伸手去接。

    虞蒸蒸听到身后有动静,下意识转过身去,微屈胳膊肘将匕首碰歪了两寸,直直朝着安宁双脚上坠去。

    这匕首削铁如泥,落在安宁赤着脚面上,黏稠鲜血争先恐后从伤口溢出,将地板缝隙都浸湿了。

    高级傀儡因为长期浸泡在药水之中,皮肤疼痛感会比活人更加敏锐。

    安宁痛五官扭曲,龇牙咧嘴,哪里还有刚刚温柔可人模样。

    听到阵阵吸气声,虞蒸蒸才后知后觉看到自己面前有个女子。

    安宁脚底流出一道蜿蜒小血泊,她关怀扶住安宁“妹子,你是不是要生了怎么流着么多血别激动,快躺下,我给你接生”

    安宁想要甩开她手,可她手掌像是铁钳一样,怎么用力都甩不开。

    虞蒸蒸见她不配合,只能苦口婆心劝慰道“生孩子是大事,可不是儿戏,你得岔开腿让孩子有足够空间出来,不然会把孩子憋死。”

    说着,她伸手朝着安宁脚上握去,用两根手指头扒拉开安宁脚趾“妹子,快用力孩子脑袋已经出来了”

    安宁“”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与主人提前定好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她咬了咬牙,强忍住脚下传来阵痛,伸手掐住了虞蒸蒸脖子。

    虞蒸蒸被掐发出了鸡叫声,像是公鸡打鸣似,一阵又一阵喔喔个没完。

    安宁怕她叫声引来别人,只好腾出一只手捂住她嘴,另一只手则去拔脚面上匕首。

    匕首一拔,脚面上刚刚血液凝固伤口,又哗哗流出汩汩鲜血来。

    虞蒸蒸是个善良人,她没有跟安宁计较刚才掐她脖子事情,见安宁脚面上流血,她本着救人要紧原则,从安宁手中夺过匕首,又按照原位将匕首插了回去。

    只听一声闷哼,晶莹泪水从安宁光洁脸颊上缓缓落下,她手掌蜷缩成了鸡爪子模样,疼痛使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虞蒸蒸学着安宁样子,将刚才扣脚趾手捂在了安宁嘴巴上。

    她指了指榻上赤着胸膛人“嘘小点声,别人也要生孩子呢”

    容上“”

    不知是疼,还是被憋,安宁一口气没顺上来,直接晕厥了过去。

    容上试着抬了抬手臂,不疾不徐从榻上坐了起来。

    他苍白面色,此刻布满了不自然红晕。

    心跳声在寂静屋子里显得那样突兀,滚烫血液像是烧开沸水,有一股莫名火气被顶了上来。

    是安宁下忘情香生效了。

    每逢雨夜,他就会发烧,可那种滚烫,和此刻焚身灼烧感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身体有自我防御机制,像是软骨散这种含毒性药,都会在他血液中溶化分解,最终消失无影无踪。

    但像忘情香这种没有毒性药,他就只能靠自己硬扛过去了。

    容上并不在意,他可以用神力抑制忘情香,不过就是再添些折磨罢了,这算不了什么。

    只是忘情香副作用是短暂性失忆,这就有些麻烦了。

    他拢上衣袍,准备拧掉安宁脑袋,免得待会将这事给忘了,徒留个祸害。

    容上还未下榻,便听到屋外传来错乱脚步声。

    听这声音,来人似乎还不少。

    不知是方才她们俩菜鸡互啄时,弄出声响太大引来了他们,还是安宁和同伙提前约定好时间,到了时辰就引来向逢他们。

    他听到向逢焦急嗓音,刚想了结安宁,窗棂外便蓦地打了一个闪。

    轰鸣雷声由远至近,那脚步声也即将临至屋外,容上怔愣一瞬,拎起虞蒸蒸后衣领子,抓着她从窗户向外跃去。

    在他平稳落地后,他望着手里头跟小鸡崽子一样虞蒸蒸,不由生出几分懊悔之色。

    外面打雷了,他拎她出来做什么

    她在那屋里又不会死,顶多是安宁醒过来,往她身上泼点脏水,让她被众人误会而已。

    容上没来得及思考清楚,三层房间里有人将脑袋探出了窗外,他拎着她躲藏进了二层装杂物房间里。

    听着屋外雷鸣声不断,他放下虞蒸蒸衣领,动作缓慢坐在了地上,后背轻倚着木箱,呼吸略显错乱急促。

    他来人界前特意监测过未来几日气候,并未有雷雨天迹象。

    不论龙族布雨,还是雷公电母施雷,都是需要天帝谕旨,就算龙族之人可以背着天帝布雨,雷公电母却不敢私自降雷。

    这雨下突兀,雷更是来诡异。

    虞蒸蒸手腕上通信镯亮了,他怔愣片刻,将指尖覆在红光上,接通了来信。

    他记得他将通信镯里所有人都清空了,只留了他一个。

    所以跟她通信这个人,应该是谁呢

    容上避开了红光可视范围,淡淡柔光投影在她头顶,一张男人脸赫然映了出来。

    他们所处杂物间没有烛火,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打进来,能让七太子判断出她大概轮廓。

    七太子有些恼怒“虞蒸蒸我好不容易才说动了雷公电母,他们顶着被责罚风险施了雷,你却在这里呼呼睡大觉”

    虞蒸蒸本来迷迷瞪瞪抱着膝盖睡着了,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她迷惘抬起头,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七太子见她嘴角淌着晶莹口水,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只玉壶,顿时气脸都绿了“让你给那老贼下药,你到底下了没有是你说雷雨天,他神力会减弱,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虞蒸蒸咂了咂嘴,又阖上了双眸,显然是将他话当做了耳旁风,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去。

    七太子五官扭曲了“我与他杀父之仇,你竟然一点都不当一回事你看我还给不给你解药,你就等着变成死鱼吧”

    说罢,他便怒冲冲切断了通话。

    容上黑漆漆眸子,凝视着趴在他腿上咂嘴虞蒸蒸。

    能说服动雷公电母私自降雷,又与他有杀父之仇,这人应是南海龙王子嗣无疑了。

    他轻嗤一声,唇边泛起薄凉笑意。

    她将那夜他说过话,都告诉了这个人。

    他就说她这两日怎地这般殷勤,原来是为了给他下药。

    好一个虞蒸蒸。

    神力被缓缓从体内抽空,容上无力抬起手臂,纤密睫毛空隙中,凝结出点点细碎冰霜。

    体内被烈火焚烧蚀骨,皮肤外却结出一层薄霜,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骨头,似寒冰凛冽一刀刀生剜着他血肉。

    眼前事物逐渐扭曲,可容上执着伸出手去,冰冷大掌覆在了她纤细脖颈上。

    她没有化为灰烬。

    他怔怔凝望着自己手掌,半晌才迟钝想起来,他神力刚刚被抽空了。

    没有活物能承受神恩泽,原来这前提是他得有神力。

    许是感觉到了覆在后颈上冰凉物什,虞蒸蒸缓缓睁开双眼,将他手掌从脖子上扯了下来。

    她掌心滚热,连带着令他冰寒刺骨手掌,也微微沾上了些温度。

    每逢雷雨时,他都会神力尽失。

    每每这时候,他便会找个无人地方,独自挨过去。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没有神力之时,可以碰触到活物。

    更不知道,原来女子手心,也可以这般温软娇嫩。

    容上轻轻捏了捏她小手,她眸光朦胧看向他,眼眶中隐隐泛着水光“你,你是谁”

    他没力气说话,只能看着她。

    乌云密布天空劈下闪电,道道银蓝色细光犹如树干抽出枝芽,细密分布在阴沉空中。

    那轰鸣声太响亮,她下意识往他身上靠了靠,将脑袋窝在了他怀里“你是牛郎吗”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牛郎这个字眼,他是知道牛郎,牛郎和织女每年都在鹊桥相见,他还撞见过两人约会。

    可她为什么要喊他牛郎

    是因为她想做织女

    容上没有太多力气回应她,只在嗓间轻轻哼了一声“嗯。”

    虞蒸蒸笑了,她抬起手里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嫖男人我还是第一次,你一晚上多少钱”

    容上“”

    她见他不语,不依不饶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虞蒸蒸低声喃喃“没想到你长得一般,自尊心还挺强。”

    容上将这个字在齿间反复咀嚼“嫖”

    他嗓音中带着一丝冷傲,她立马明白了他意思“若你不喜欢被嫖,我睡完你不给钱,这就不算是嫖了吧”

    容上“”

    若非他失去神力,若非他全身无力,他发誓他一定会拧断她脖子。

    许是那忘情香副作用生效了,他头脑开始浑噩,方才记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安宁,安宁,不能忘记

    他攥紧她手,嗓音断断续续“安宁,是傀儡,记住,她是傀儡。”

    虞蒸蒸听得不真切,她将小脸凑到他唇边“你说什么”

    容上无奈,只得耐着性子重复道“千万”要记住。

    后面话还未说完,她便仰着脑袋,轻轻覆上了他薄唇。

    温软触感,冰冰凉凉。

    像是桃子奶糕味道,绵软细腻,回味无穷。

    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他久久不能回神,方才那一幕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薄唇依旧沾染着不属于他温度,灼人血液似乎更加沸腾滚烫,他呼吸紊乱无序,苍白面颊上浮现出一抹浅红。

    容上问道“为什么亲我。”

    他甚至连自称都忘了,只想急着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皎洁月光洒在她头顶,为她镀上一层温柔光晕,她眼神无辜“是你说,亲我。”

    容上“”

    他想说是千万要记住安宁是傀儡。

    只说出千万两字,她便吻了上来。

    他很讨厌旁人触碰他,哪怕只是碰到他衣角,他胃里都会翻滚半天。

    这都要归功于他父亲,那个令人作呕东皇三太子。

    为了救活小妾腹中子嗣,三太子到处搜罗龙脊髓,为了得到龙脊髓,甚至不惜将神女这个明媒正娶妻子,辗转送到了其他男人榻上。

    从弱冠之年幼龙,到大腹便便秃头中年,甚至还有耋耄之年白发老翁。

    她曾是触不可及水中胧月,更是高不可攀天道之女,没有男人可以拒绝容貌倾城神女。

    他亲眼看着自己母亲,如何像是妓子一般,卑躬屈膝伺候那些男人。

    为了留住三太子心,她骄傲,她尊严,连带着最后一丝为人母责任心,都被践踏到泥土里,卑贱到不值一提。

    直到小妾即将临盆,三太子得知东皇祭祀手中有珍贵龙脊髓,可以帮助小妾顺利产下子嗣。

    东皇祭祀是个男女通吃双性人,对于已经脏透了神女,祭祀不屑一顾。

    三太子想要讨好祭祀,就将他关在铁笼里,连夜送给了祭祀。

    祭祀触遍了每一寸皮肤,像是一条阴冷蜈蚣在身上爬,他拼死挣扎抵抗,祭祀就用刀子在他背后划上一刀。

    他脊背伤痕累累,祭祀作法将恶鬼之咒埋于伤口下,每到阴雨之时,伤口就会传来灼人焚烧感,像是要将他撕扯成两半。

    只有用龙脊髓才能缓解痛楚,祭祀想让他成为一个奴隶,像神女一样听话奴隶。

    但他没有,他杀了祭祀。

    代价就是龙筋被抽走,龙鳞被剜掉。

    属于他一切,都被拿去安在了小妾子嗣身上。

    这段不愉快童年阴影在眼前闪过,容上眼眸低垂。

    他轻抚微凉薄唇,似乎是在回味方才温软甘甜。

    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大脑似乎持续放空了一段时间,耳边隐约响起阵阵嗡鸣声,有什么模糊记忆正在被抽离。

    他知道指望不上虞蒸蒸,只好试图咬破手指,用鲜血在地板上写下傀儡二字。

    但他此刻甚至连咬破手指力气都没有,咬了两三次,牙齿也没刮破指尖。

    傀儡主人就是他寻找了千年人,他一定要找到他。

    他把手指塞到了她虎牙下,她迷迷瞪瞪看着他,满脸迷茫。

    容上声线低哑,嗓音带着两分虚浮“咬。”

    虞蒸蒸呆滞了一会儿,温软唇瓣含住了指尖。

    他脊背一僵,抬起手臂蓦地轻颤了两下,厚重呼吸声在寂静雨夜里,显得那般突兀。

    她还是咬破了手指,只不过是锋利虎牙不经意间刮破了指腹,将手指划出一小道血口。

    他心不在焉垂下手臂,沾着那少可怜鲜血,在地板上划下一个傀字。

    终究是支撑不下去了,就连这一个字也没写完,他在失去意识之前,唇边低声自语“傀,傀儡”

    容上昏迷了过去,虞蒸蒸蹙着眉头,齿间重复了两遍他刚刚说字眼“傀儡傀儡”

    不知何时,雷声停了下来。

    江河边泛起波光粼粼,风卷着泥土清香,温柔缱绻抚过面颊,她依偎在他怀里,齿间似乎还余留着一丝铁锈血腥味。

    她砸了砸嘴,寻找了一个舒服姿势,酣睡了过去。

    当清晨一缕细碎金芒透过窗棂打在脸上,容上眉头微蹙,缓缓睁开了双眸。

    身前沉重物什,压得他呼吸都困难,湿润触感浸透了他亵衣,强烈引起了他不适。

    容上拧紧眉头,看着窝在自己身前,一身酒气还嘴角流着哈喇子女子,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他摸了摸自己亵衣和亵裤,没什么表情脸上结出一层冰霜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又为什么会躺在他身上

    他衣袍去哪了

    她对他做了什么

    容上心中冒出一个接一个疑问,被推倒虞蒸蒸哼唧了两声,慢慢悠悠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那张冷冰冰臭脸,她想了想,又把眼睛闭了回去。

    一定是她醒来方式不对。

    再次睁开眼,那尊阎王爷并未消失,不光没消失,反而还环起双臂,神色阴鸷盯着她。

    虞蒸蒸真想鼓起勇气问他一句你瞅啥,可声带还未发出声来,她指甲盖大小勇气就用完了。

    他身上只着了亵衣亵裤,外袍不翼而飞,白色亵衣也被她满是褶皱,以及透明放亮口水。

    他骨骼分明手指,轻叩在亵衣衿带上,不适向外扯了扯。

    正想将沾满口水亵衣褪下来,一抬眼便瞥见了正盯着他胸膛目不转睛虞蒸蒸。

    容上轻嗤一声,收回了解衣带手指。

    便宜谁,都不能便宜了她。

    见一个爱一个,真是个花心大萝卜。

    下过雨江面,显得尤为碧澈,微凉清风吹进窗棂,他望着窗外湿漉漉甲板,隐约回想起昨夜又下雨了。

    他让她来给自己涂药,后面事情就记不起来了。

    难道昨晚打雷了

    只是下雨话,他怎会无缘无故丢失一段记忆

    他站起身来,刚要迈步离去,眸光却不经意间扫到脚下红色血迹。

    容上眯起长眸,凝视着地板上血。

    这看起来好像是个什么字

    他仔细打量着地板,可半晌也只能看出一个模糊不清“”字,后面想要写什么,根本无从猜起。

    唯一能确定,便是地板上那血字,是用他血写出来。

    虞蒸蒸十分煎熬,他不走,她也不敢离开这里。

    明明他都迈步准备离开了,怎么又停在那里了

    容上轻启薄唇,声线中带着一丝冷淡“过来。”

    虞蒸蒸听到他近乎命令口吻,脸色有些不大好。

    宿醉令她脑袋浑浑噩噩,小腹胀痛酸楚也阵阵发作,若不是她面前男人是鬼王,她定然要将月事带扯出来糊在他脸上。

    她想要宁折不屈挺直腰板,可他只是轻描淡写轻瞥了她一眼,她缩着脑袋听话走了过去。

    他指着地板上血字“你觉得,这个字是什么”

    左边一个单人旁,右边像是鬼上半部分,她只瞄了一眼,便痛快道“傻字。”

    容上“”

    她见他不语,态度中肯继续分析道“或许昨夜下雨,在良辰美景下,您突发奇想,想对自己进行自我解剖,于是就写下了这个傻字。”

    容上“”

    他眸光温柔“你喜欢怎么死”

    虞蒸蒸瑟缩了一下“我喜欢长生不死。”

    容上瞥了她一眼,弯下腰将带血字那一块地板扣了下来,从窗户翻身跃出。

    她见他走了,总算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未吐出去,她便又发现一个致命问题。

    这杂物间房门是锁着,窗户外头到甲板有两层楼高距离,她要是敢和他一样潇洒翻身离去,大概会摔个粉碎性骨折。

    虞蒸蒸想喊住他,可他一出去就消失了,连个余影都寻摸不到。

    她扒拉着窗户,对着外头呼救“来人呀救命啊”

    不知嚎了多长时间,总算有人听见她叫喊声,将她从杂物间里救了出来。

    虞蒸蒸找到大部队时,他们看她脸色都多多少少有点诡异。

    虞江江意有所指道“姐姐可算回来了,我们寻了一夜都没找到姐姐,可将我们急坏了。”

    子瑜嗤笑一声“安宁姑娘一受伤,虞姑娘就没影了,真是好巧啊。”

    子倩也附和道“可不是么不知道还以为虞姑娘畏罪潜逃了呢。”

    虞蒸蒸不知道她们又组团阴阳怪气什么,她昨晚上都没见过安宁,安宁受伤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懒得搭理她们,山水却不愿意了“蒸蒸姑娘与安宁姑娘无冤无仇,怎么会用匕首刺伤安宁姑娘脚”

    “再说了,若是她们有仇,那把匕首就该插在安宁姑娘心脏上,而不是往脚面上捅。”

    虞蒸蒸这才注意到站在向逢身后山水,也不知山水用了什么法子,不过短短两日,竟比之前瘦了整整一圈。

    脸蛋少了婴儿肥,头顶双螺髻换成了飞仙髻,就连山水一向爱穿杏色衣裙,也变成了缎素雪绢裙。

    褪去了稚嫩外表,山水出落亭亭玉立,与之前却是大相径庭,仿佛变了个人似。

    山水话音落下,萧玉清便点头应和“安宁姑娘还未醒来,此时妄下定论为时过早。”

    他扫了一眼子瑜子倩,温声道“我相信虞姑娘,此事定然与虞姑娘无关。”

    一句我相信虞姑娘,安抚了虞蒸蒸燥乱心。

    向逢被他们吵得心烦,安宁被找到时候,倒在血泊里,身上衣衫不整,像是被人强迫了似。

    可那房间是王上,屋子里甚至还有王上外袍,他想不通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王上一起失踪是虞蒸蒸,他找了一夜,几乎翻遍了每间客房,但就是没在船上找到他们。

    向逢长吸一口气“你昨晚去了哪里”

    虞蒸蒸听出他话音里质问,有些不快道“我又没逃走,向护法管未免太宽了,难道我去哪里都要和你报备一声吗”

    向逢被她哽语塞,萧玉清见他们个个脾气暴躁,只好在中间出言和解“虞姑娘别急,向护法只是太过担忧安宁姑娘,才会语气生硬了些。”

    虞蒸蒸见他给她台阶下,声音总算缓和了些“我昨晚喝多了,醒来就在杂货间里,刚被人救出来。”

    她省略掉有关鬼王那一段,以免他们又胡思乱想,以为他俩干了什么见不得人事情。

    萧玉清点头“昨晚虞姑娘确喝了不少桃花酿,这酒酿适口甘美,却容易喝醉。”

    问到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头绪来。

    若她真是喝断片了,记不起来倒也说得过去。

    船已靠岸,但安宁迟迟不醒,众人无法,只能让向逢先将安宁扛了回去。

    对于这次考核,他们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昨晚他们竭尽全力撮合南宫天霸和王妃,但南宫天霸却总是给王妃难堪,几次险些惹哭王妃。

    最后王妃不愿再继续挽回,抱着几坛子好酒回屋,自己一人喝闷酒去了。

    考核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天,可就算再给他们一年,他们也刚不过南宫天霸这个混凝土钢筋直男。

    就连向逢都放弃挣扎了,他准备直接拎着南宫天霸去威胁燕王,若是燕王不交出传家宝,他便直接把他们都杀了,而后将燕王府翻个底朝天。

    掘土三尺,他就不信找不到那封信。

    众人都心事重重,只有虞蒸蒸心情还算不错。

    她发现她买母鸡下蛋了,又圆又大,蛋壳外锃光瓦亮,十分稀奇。

    正好虞蒸蒸有点饿了,她揉了揉母鸡脑袋,从鸡屁股底下掏出了鸡蛋,扔进王府小厨房里煮了起来。

    她趁着煮鸡蛋功夫,又将挂在墙上牛鞭取下,剁成了长方形小块,冷水下锅烧了一大锅牛鞭汤。

    这么好牛鞭,毕竟是鬼王一番心意,扔了怪可惜。

    虞蒸蒸端着一大盆牛鞭汤,回了他们暂住小院里。

    安宁已经醒过来了,王府大夫为她处理好了伤口,她正倚靠在榻边,一脸虚弱和向逢说着什么。

    不管向逢问什么,安宁都是一句“我不记得了”。

    虞蒸蒸见安宁面色虚弱,善良给安宁盛了一碗牛鞭汤“你身子虚弱,我特意给你熬了补汤。”

    安宁看她眼神奇怪,似乎有些咬牙切齿意味。

    虞蒸蒸将碗往前送了送“安宁姑娘好歹喝一些,别辜负了我好意。”

    安宁不好拒绝,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她接过递来瓷碗,在虞蒸蒸鼓舞眼神下,敷衍喝了几口汤并吃下一小块肉。

    傀儡没有味觉,她喝不出汤好坏,但她还是违心客套道“虞姑娘厨艺真好,不知这汤是用什么食材炖出来,竟如此美味。”

    虞蒸蒸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做饭好吃。

    她羞涩笑了笑“牛鞭。”

    安宁嘴里汤呈放射线状向外喷出,原本煞白无色脸庞上,似乎隐约浮现出一抹铁青。

    她喷了萧玉清一身牛鞭汤,见他衣袍湿了一片,安宁神色慌乱拿手去擦。

    萧玉清向后退了一步,笑容温和“没关系,我去换身衣裳就是了。”

    见安宁身体无大碍,众人便也不再守着她了,昨晚一夜未眠,此刻大家面容都带着疲惫和倦意。

    虞蒸蒸用勺子舀了一勺牛鞭汤,她美滋滋尝了一小口,却苦差点没把肠子呕出来。

    许是盐放多了,齁咸齁咸,汤上还浮着亮晶晶油花,又咸又腻,难喝要命。

    虞蒸蒸总算明白,为什么末世同伴们,宁愿生吃鼠蚁,都不愿意吃她做饭了。

    想到这里,她愣了愣。

    这么难喝汤,安宁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喝下去,还违心夸赞汤好喝

    本来还想吃鸡蛋垫垫肚子,这一口汤给她恶心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只好把鸡蛋先放进了储物镯里,等到胃里缓和些再吃。

    虞蒸蒸端着牛鞭汤,准备去小厨房倒掉,刚走出院子,她突然想起萧玉清被牛鞭汤殃及衣袍。

    他这些日子没少帮她,她应该去看一下他才是。

    燕王府很大,他们每人一间屋子,因为一个院子住不开,便分了两个相邻院子来住。

    女子住在同一个院子,其他几个男住在另一个院子里。

    向逢还在安宁屋子里,蓬莱山两个男弟子回去补觉了,是以这院子寂静犹如坟地一般。

    萧玉清住房间有些偏僻,房门还没关紧,露出了一条空隙。

    虞蒸蒸透过空隙往里看了看,本以为会瞧到他换衣服香艳场景,但事实上,屋子里并未没有他身影。

    她以为他出去了,便想要作罢,一抬眼却瞥见了他搭在屏风上衣袍。

    虞蒸蒸嘴角湿润了,原来他是在沐浴。

    她强忍住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冲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好意思走进去偷看。

    她正要离开,屋子里却隐隐传出了轻不可闻说话声。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不急,他时间不多了。”

    “如今已经打草惊蛇,此后会更加凶险。”

    “无妨,我似乎寻到了他软肋。”

    “什么软肋”

    虞蒸蒸蹙着眉头,将脑袋往前伸了伸,手里端着瓷盆却不慎碰到了门框,房门响起吱呀一声,她心跳跟着漏了一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