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等到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小少年就从小心翼翼地依偎着她的胳膊变成了抱住她胳膊不撒手的状态。
榻暖暖和和的,被子也暖暖和和的,少年苍白的脸上因为这样安心的一觉而浮现出了一点淡淡的血色,令他看起来健康了一点,罗敷还睡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小小的呜咽一声,上手揉了揉眼睛。
他躺在暖暖和和的被子里,感觉很惬意,很舒服,下意识地把自己伸展成柔软的一长条,要伸个大大的懒腰,他迷迷蒙蒙地睁开了双眼然后就看到了还睡着的罗敷。
半个懒腰就僵硬在榻上了。
少年又把自己缩了回去。
他把自己缩在被子的一角,侧着身子窝着,眼睛很缓慢地眨了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又忍不住动了动鼻子,用力地嗅了嗅。
有花香的味道,春天的味道。
荆无命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她头上抹的桂花头油的味道,桂花也不是春天开的花。他只是觉得很神奇、很新鲜为什么她的身上会源源不断地传来他喜欢的味道呢
花香、温暖温柔、关爱。
荆无命是天生天长的野兽、是词汇贫瘠的小孩,他无法精准地说出自己的感觉,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是惬意与安心。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自己的同类。
五年之前,他的母亲死后,他一个人在山上生存,也曾有误打误撞下山的经历,但是那经历并不好。
他只是抬头看人而已,就被那人恶狠狠地殴打了一顿。很莫名的,他觉得山下是比山上更严酷的环境,与他格格不入。每个人看到他时的那种表情都很令他不舒服。
他的直觉告诉他,在山下会更容易死。
所以,前两天刚刚睁眼的时候,他会那么惊恐。
但是她是不一样的。
她没有用那种眼神看他。
这时候,少年荆无命不知道的是,他所讨厌的“那种眼神”,叫做厌恶。他生了一双太过妖异邪恶的眼睛,会令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生出一股憋闷、难受、恶寒、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没有用“那种眼神”看他,还对他这么好。
少年的鼻头有点红,他就这么侧躺着,一眨不眨地观察了她好久,然后又慢慢地蹭过来一点,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罗敷“”
罗敷当然早就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了
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孩子躺在一边观察她,罗敷要是连这也发现不了,那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她只是很好奇他要做什么而已。
结果小猫又抱住她的胳膊不撒手了,就像之前死死叼住被子不撒手一样。
罗敷忍不住想笑。
她侧了一下身,轻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背,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是醒着的,有点慌慌张张地要放开
她。
他还是记得几乎所有人见了他都很厌恶的样子,所以他不敢靠罗敷太近,怕她不高兴。
罗敷把他裹在了被子里,裹成了个球,道“你睡着吧。”
她打算起来四处走走看看,顺便研究一下灶房。
即使罗敷在这个武侠世界中已经混迹一年多了,但她其实很少有这种在野外破庙中小住的经历,她不免感到很有兴趣,想要多走走多看看要当大侠的人,怎么可以不精通野外生存呢
罗敷兴致勃勃jg
荆无命也不睡了,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
结果罗敷的兴致,被一只从屋角掉下来的大蜘蛛迅速给浇灭了。
蜘蛛掉下来的那一刻,罗敷连辫子都炸毛了,整个人背上出了一层白毛汗,差点吓飞。好在还保持着一个高手喜怒不形于色的基础,没有当场尖叫出声。
况且,蜘蛛还已经死了,从门框上掉下来,变成了蜘蛛碎片。
罗敷悄咪咪地松了口气。
一扭头,荆无命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这是一种观察的神色。
他认真而仔细地观察着罗敷,看到她柔软的脖颈后忽然紧绷起来,手指也在一瞬间僵直,呼吸声停了一下,随即变得略有点急促。
他若有所思地说“你害怕。”
这反应他见过,就是昨天那个人被他杀死的时候露出的那种神色,只是很浅淡、没那么明显而已。
罗敷下意识就要否认“哪有,不要胡说八道。”
她很快速地远离了那一小堆蜘蛛碎片,若无其事地转身走掉了。
荆无命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残骸,蹲下身,伸手戳了戳,碎片变得更碎了。
他若有所思地想原来她害怕这个。
荆无命盯了那只蜘蛛很久很久,胸口忽然因为兴奋而微微起伏起来,瞳孔也像只猫一样缩了起来,露出了舔爪子一样的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是罗敷自穿越之后过的最奇特、也最平静的几天。
说奇特,是因为她的确没有在这种环境之下住过;说平静,却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莫说上官金虹了、连只野猪都见不着。
不过说来上官金虹和野猪王也差不了多少。金钱帮这种神经兮兮的组织,走到哪里,就像是野猪乱拱一样,又是杀人又是抢东西,不搞的一团糟不算完,虽然现在的金钱帮远没有十年之后那样势大,但蛮横不讲理这一点却已经很有那样子了。
就说如意兰花手,这乃是江湖上最近传出的一份藏头诗,据说乃是如意仙子的女儿临死前写下的。她花了二十年都未练成她母亲自创的神功,内疚、绝望、抱憾终身,认为自己是埋没母亲神功的罪人,临死之前找了一处风水宝地藏了这秘籍,又写下了这首藏头诗,暗藏玄机。
此诗是罗敷所破解、此物是罗敷所掘出,理所当然应该归罗敷所有,可上官金虹知道
了之后,居然就直接上门来杀她抢她真是岂有此理
罗敷恨恨地想你要杀我抢我,我就抢走你未来最重要的左右手,以后我迟早一巴掌拍死你这头野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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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里痛骂完了上官金虹,继续窝在小院儿里过日子。
灶房里有灶台,柴房里有柴火,铁锅什么的当然没有,不过陶盆有一二、豁了口的陶碗也有一二。
破庙后头不远的地方,有一条结冰的小河,金色的日光照耀在河面上,使得它像是一条玉带般闪闪发光,美丽极了。
皑皑白雪也美丽极了,但荆无命显然不太喜欢。
白雪对于罗敷来说是冬日雪景、是打雪仗的童趣,对荆无命来说却意味着挨冻、挨饿、一连串的灾祸和需要忍受的痛苦。
第二天,罗敷果然去试着弄了一床褥子。
褥子这种东西她没弄过,系统里没有成品,只有半成品工具包。不过,虽然她没弄过,根据基本的常识也知道,其实就是把棉花塞到两块布的中间,然后再缝上嘛
她指挥荆无命把老棉布平铺一层在火炕上,然后把棉花撕好,均匀地一层层铺上去。
罗敷的外婆曾经跟她讲过北方农村的生活,棉花这东西是不能下水洗的,一洗就废了,像是棉被、棉衣脏了之后,正确的做法是拆掉,只洗外面的布,然后再重新缝。
至于棉花呢,棉花是需要弹的,弹到蓬松柔软,才能起到保暖的作用,所谓“弹棉花的”,做的就是这个工作,每年入冬之前,就要把旧棉絮都拿出来,重新弹一弹。
当然啦,「万人迷系统」还没丧心病狂到认为弹棉花也是合格万人迷所必备的技能之一,所以材料包里的棉花是可以立即使用的。
少年跪坐在榻边儿,垂着头一点一点地把棉花铺上去,又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鼻子有点痒,忍不住“阿嚏”打了个喷嚏,轻飘飘的棉絮飞了起来,他呆住了,有点惊慌地伸手去抓。
罗敷捧脸jg
啊,如果有相机就好了,这个画面拍下来一定很可爱。
把棉花平整铺好,上面再包上一层老棉布,用缝衣针慢慢地缝起来缝的有点丑,不过算了。
她和荆无命两个人一起把这床非常有分量的厚褥子铺在了火炕上,稻草就可以不用了。
躺上去看看,嗯,还不错就是老棉布有点硬。
系统里买的这种棉布,很像是那种以前农村里手工织的布,从纺纱到织布全是人工,因棉线不够牢固要上浆,上了浆之后再织,织出来的布确实硬,要多穿一穿、多洗一洗才会柔软舒服。
为什么要买这个呢因为便宜。
罗敷成功地缝了一床褥子,却也没有什么兴趣再多缝一床被子,她实在不想盖粗糙的被子,况且现在肚子也有些饿了。
荆无命又开始忙前忙后了,他去灶台生火,找了跟比较直的树枝,把外层的树皮搓掉,然后把包子一个个穿上去,放在火上面烤熟,像拿冰糖葫芦一样拿过来
给罗敷吃。
下午,一起去河里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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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已经结冰,冰层还很厚重,人在上面走路跑跳都没问题,荆无命不会武功、身上虽然有一层薄肌肉,但毕竟年纪还小,不是非常有力,冬天蹲在河边,像是一只吃不到鱼只能狂挠冰面、凄厉喵喵叫的可怜小猫。
对罗敷来说,这就不是什么问题啦。
九尺长鞭重重一挥,冰面骤然碎裂,溅起了千百片在阳光下闪耀着晶莹光芒的冰片,再一鞭下去,水面溅起水花,被一鞭抽晕的鱼飞了起来,又落回水里,在河面上翻起了肚皮。
荆无命的眼睛都睁圆了。
他所觉得难以获得的一切在她手下,都是那么轻而易举。
他跑到小河边上,捏着鱼头朝罗敷挥手,可怜的鱼尾巴在他手里一晃一晃的,少年的眼睛亮亮的,就差抱着生鱼直接啃一口了。
罗敷又轻轻甩了一鞭,抽晕了两条鱼。
这鞭子还不能甩重了,怕把鱼直接抽成鱼肉泥。
少年怀里抱着二条鱼,满载而归
晚上吃烤鱼
鱼是荆无命处理的,他常在野外吃鱼,处理东西比罗敷处理的好多了,回去之后就开始扒拉他的窝,扒拉出一块比较锋利的石头开始刮鱼鳞,给鱼开膛破肚。
原来是个还生活在石器时代的小少年。
罗敷饶有兴趣地去看他那一堆各异的东西,并猜测着作用这个是石手斧,砍树枝用的,那个是木矛是不是可以拿来挖树根
总之,还蛮厉害的。
鱼烤好了,撒上罗敷从客栈厨房顺的盐,薄薄撒了一层,味道很是不错。
她想如果这时候有张二的酱料就好了。
少年吃得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把鱼肉吃得干干净净后,他一点儿都不浪费食物,把鱼最中间的那根主刺扔到火了烤了,还殷勤地拿给罗敷吃。
罗敷很疑惑“这个可以吃么”
少年的嘴里叼着一截鱼骨,点点头,咔哧咬了一口,在嘴里咔哧咔哧地嚼嚼,听声音是非常脆的。
罗敷尝了一口,有点惊讶。
鱼骨里的油脂居然还蛮丰富的,烤脆了之后吃很香的。
他们两个像是一大一小两只吃鱼猫,让鱼得以在他们肚子里获得全尸
吃饱喝足,炭烧暖,上炕,睡觉
少年又依偎在她胳膊旁边睡着了,到了半夜,又无意识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不缺炭、也不缺吃的,冬季里蚊虫绝迹,屋子后面还有溪流可随时取水,如此一来,只是小住的话,这里的生活还蛮不错的嘛。
罗敷白日起来,先是打坐、翻开秘籍细心揣摩新武功,到了中午就去后山抽晕几条鱼,下午收拾收拾屋子,或者去取水烧热,洗头发、擦身子。弄完这些后,她会和荆无命待在一块儿。
他胸口的伤势渐渐好了,罗敷就把自己的短剑给他,指点他一些
练剑的诀窍。
他果然是个剑术上的天才。
天才是不需要套路的,成套的剑法在他面前完全没有用,他一握到那柄短剑,就好似立刻知道要怎么用。
罗敷用匕首和他过招,他固然完全没有内力、没有章法,也没有稳固的下盘,但他已经能够凭借本能,抓住最适合出手的机会。
内力可以练、章法可以学,稳固的下盘可以通过扎马步来得到,但这种天生的战斗本能、敏锐的观察力和绝对奇诡的出手,却是多少人苦练了一辈子都没法做到的。
这就是天赋,再过十年,他必定是这世上剑术最高的人之一
罗敷有点高兴,摸摸他的头。
荆无命也很高兴,他抱着罗敷的秋水剑睡觉当然啦,是一边抱着秋水剑、一边抱着罗敷的胳膊。
十天的时间转眼过去,外头闹得天翻地覆也好,罗敷在这里美滋滋的过日子。
她又一次拆了绷带,帮荆无命看看心口上的鞭痕。
差不多已经开始结痂了。
罗敷笑道“伤快好了。”
少年听见这话后,肌肉忽然又紧绷了一瞬,有点痛苦似得紧张起来。
罗敷“嗯怎么了”
少年怔怔的,说“我没事。”
罗敷又帮他把绷带裹好。
这一天晚上,荆无命却睡得很晚。
他一直在观察罗敷,仔细地听她的呼吸声,确认她睡着之后,他悄悄地爬下了炕,带着秋水剑,悄悄地从屋子里走出去,找了个有月光照射的小角落,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上衣,解开了绷带,露出了胸口狰狞如蜈蚣爬过的鞭痕。
他低下头看了看,面上全无表情。
荆无命忽然用左手拔出了秋水剑,反手一剑,用力地划开了自己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
鲜血顺着剑身缓缓落下,少年苍白的手背骤然暴起青筋,五指死死地攥住了剑柄。
但他的脸上还是一丁点表情都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