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就窝在荆无命的怀里,像只猫一样,把自己蜷到对方胸口。
罗敷修行的内功大悲赋乃是阴寒内劲,也因此,她学化骨绵掌才能学得又快又好因为化骨绵掌将骨骼催碎的那一股内劲,恰恰就是阴寒的内劲,倘若来个学了嫁衣神功的人,来学化骨绵掌,那估计是一辈子也不成的。
大悲赋修行时间越长,罗敷的体温自然相对得要越低,到了如今这大圆满的境界,她浑身上下摸起来就像是一块被体温暖过的寒玉微凉、但有奇异的冷意从内里不断的透出。
所以,她后来越来越贪恋荆无命身上那种炙热的血气,有点着迷于这种和对方严丝合缝的拥帖在一起的感觉。荆无命也喜欢,他喜欢玉人一样的罗敷,更喜欢把她揉到指尖都在发烫。
这对夫妻,在一起二十年如一日,恩恩爱爱恩爱的方式还很不能对外人说,路小佳白天对那脂粉铺老板欲言又止,就是因为他自小到大已不知道见过多少回师父师娘的打情骂俏了。
罗敷搂住丈夫的脖颈,把身子撑起来一点,在他耳边这么轻轻说道。
“自己给自己带绿帽子的感觉怎么样啊,荆先生”
荆无命就感觉到了那种有气流拂过耳根的细微感觉,酥酥麻麻的,这令他感觉很是享受,就又眯了眯眼。
从二十年前开始,他就这个样子了。
他似乎对罗敷的每一个举动都极其敏锐,而且很神奇的是,即便刚刚才有过更强烈的刺激,现在却仍会对这种隔靴搔痒般的行为产生一定的反应。
罗敷觉得他很好玩。
荆先生感觉怎么样荆先生方才连瞳孔都兴奋地缩紧了,好像她真的是属于别人的妻子一样,被他强行虏获、又要强行接受他这种阴暗、扭曲到极致的爱意,他死死地缠住她,还要问她是你丈夫更好还是我更好
罗敷当时没忍住笑出声了。
她温温柔柔地说“当然是你更好。”
荆无命“”
荆无命感觉有点微妙。
具体是哪里微妙呢自己吃自己的醋方面比较微妙
罗敷又添把油、加把柴,道“你好得我都想不起他啦回去就给他一碗药灌下去,自此之后,咱们两个就可以一起厮守啦,你高不高兴”
荆无命的双眸中燃起了的火焰
罗敷咯咯笑道“你不高兴”
一滴焦灼的汗,已从荆无命苍白的脖颈一路划到了他的胸膛。
罗敷故意叹了一口气,又咬着嘴唇,道“也是我这般恶毒的女人,你不喜欢,也是人之常情,那你要不要罚我”
荆无命嘶哑地道“罚你什么”
罗敷笑道“就罚我再也不被你碰一下,好不好”
荆无命“”
荆无命瞪着她
罗敷笑得花枝乱颤
,停都停不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又骂道“放我下来不准这么对我讨厌鬼。”
半晌,罗敷软绵绵地滑落在他怀里,荆无命伸出手,把玩着她浮动着暗香的一绺乌发。
那是晚香玉的味道。
荆无命道“如果”
罗敷道“如果”
荆无命死死地盯着她,胸膛无法控制地剧烈起伏了几下,道“如果你真的是别人的妻子,我也一定要把你抢过来。”
罗敷“”
罗敷斜眼瞅他“你”
荆无命点点头,以示自己的决心。
罗敷“噗嗤”一声笑了,道“我们荆先生实在出息了,居然还想当西门大官人哈哈,哈哈哈。”
荆无命“”
荆无命面无表情,阴沉沉地说“你不信。”
罗敷笑得更厉害了。
她一边笑,一边说“我不是不信你的心,我是不信你的手段你会追女人么你会挖墙脚么好少爷,你可不太会使坏。”
荆无命“”
荆无命陷入了沉思之中,似乎在回想二十年前的往事他是怎么得到罗敷的来着
唔,不知道。
那时候,他的确很着急,满脑子都是得到她得到她得到她,但是具体是怎么做的呢自断一臂
好像也不是。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是由罗敷一步步主导的,他刚认得她时,她对他那么好,然后又骤然赶走他,令他总是想到她、想见她。后来见了面,她又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如往常般对待他。
罗敷满面笑容地搂住他的脖子,道“傻子,你和别人不一样。”
荆无命闷哼了一声,手臂顺势把妻子搂紧,妻子的腰像水蛇,又像是可以攥出汁来的软玉。
这一天罗敷都忙得很,把三个小崽子丢在那个小院子里自生自灭去,她倒不担心路小佳会和傅红雪打起来傅红雪不会动手,而路小佳不会对一个铁了心不出手的人动手,况且,还有叶开在。
时隔一个多月,与丈夫久违地见面,他们两个都很激动。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罗敷才醒来还是饿的。
荆无命已经起床了,他连衣裳都换好了,从外头风尘仆仆地回来,还拎着食盒,食盒里饭菜点心齐备。
他推门进来,瞧见了半阖着双眼、枕着自己一头乌发的罗敷。
荆无命道“醒了”
罗敷“嗯”了一声,懒洋洋道“少爷,你过来。”
荆无命把食盒放在桌上,自己又走到了榻边儿,伸手一搂,就把妻子从被窝里搂进了自己怀里,她身上的皮肤又变成了微凉的,不自觉地往他的怀里钻了钻一个多月不见,连罗敷也变得黏人了起来。
不过,他的衣服有点粗糙,罗敷贴上来之后没过多久,就不太高兴地把自己又缩回被子里了
。
荆无命“”
荆无命把手放在了腰带上。
罗敷赶紧阻止了他,又斜眼瞅他,问“有没有帮我买新腰带回来”
她的腰带昨天直接被他用剑给割断了。
荆无命道“用我的。”
他的腰上是随便用了两条长布条来当腰带的。
罗敷生活精致、衣食住行讲究得要命,荆无命却不讲究这些,他穿的最好的时候唔,大概是在金钱帮的时候因为金钱帮的衣裳里面都织了金线。
等来了罗园、他自己置办自己的东西时,就开始穿最普通的那种黑布劲装了,罗敷偶尔也会试着打扮打扮他,什么青缎粉底靴、大红箭袖、攒珠勒子,都试过,结果嘛
罗敷默默地把他身上的衣裳又剥下来了。
算了、算了,冷面剑客挺好的。
罗敷慢悠悠地起身,吃了些早点,这里的早点当然不怎么样,不过住了大半个月,罗敷也习惯了,与丈夫一同吃完早点后,她又慢悠悠地换衣裳,白荷衣本是用烟青紫的宽腰带勒着,此刻却换上了条黑腰带,与身边这男人身上的料子倒是一致,任谁见了,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罗敷重重地拧了一把他的腰,恨恨道“王八蛋。”
荆无命一动不动地受了这一记骂。
吃完早饭,她才有空问“你来的路上,有没有见小佳”
荆无命道“嗯。”
罗敷道“他现在就在边城。”
荆无命又道“嗯。”
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关心这件事。
罗敷道“你知不知道你徒弟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荆无命道“什么”
罗敷冷笑了一声,道“他当街洗澡”
荆无命还是那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地道“嗯。”
他这个人,没有什么正常的行为观念,所以别人不管做出什么事,他都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即便这人是他的养子。
罗敷笑道“还好,他还知道穿条裤子。”
荆无命眯了眯眼睛。
罗敷道“那是个六尺高的大木桶。”
荆无命反问“六尺”
罗敷道“不错。”
荆无命道“有夹层。”
罗敷道“是,所以我直接打碎了那木桶,夹层里却没滚出人来。”
荆无命道“他来杀谁”
这两句话的前后好似完全没有联系,但实际上却有着非常明显的逻辑关系。
路小佳当然没有那种当街洗澡的癖好,不然,罗敷肯定早就看出来这孩子不正常也不正常的独树一帜了,穿着裤子洗澡又不舒服,何必非要那样呢
答案就是,这是有人花钱请他这么做的。
六尺高的木桶,底部有活动的夹层,中间可藏人,如果罗敷没有出现,那么所有人都只会注意当
街洗澡的显眼包路小佳,绝不会去注意那个木桶,那人藏在木桶之中,大约正是为了在路小佳与傅红雪决斗之时,以暗器去暗算傅红雪。
当然,路小佳杀人最不爱暗算。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他与傅红雪决斗之前,就先杀了那个躲在夹层里的人。
可罗敷在击碎木桶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藏人。
这是为什么呢
或许,那人已经知道,他已经没法子靠这方法去杀死傅红雪了。
马芳铃是以十万两白银请路小佳杀人的人,她也没有这个人脉和脑子再去找一个擅长发暗器的人来做这这样的事,要杀傅红雪的人另有其人。
是谁会杀傅红雪呢
罗敷眯了眯眼。
傅红雪不是白天羽亲生子这件事,至今,只有罗敷、叶开、傅红雪、沈三娘四个人知道,沈三娘还是昨天在无名居里知道的。那么,那个藏在木桶夹层之中要暗算傅红雪的人,一定无从得知。
要杀傅红雪的,当然就是白天羽的仇人,昔年梅花庵血案的参与人,也就是所谓的“梅花旧人”。
“梅花旧人”,当年余下七人。
马空群与萧别离是其中二人,萧别离原名西门春,江湖人称“无骨蛇”,他隐姓埋名,十八年如一日的留在边城,就是为了守护马空群,在边城与万马堂,形成掎角之势。
剩下的人分别是易大经、薛斌、柳东来、桃花娘子,以及丁白云
这些人中,好些人都把当年的事情视作噩梦,不愿再提起、也不远再想,只想着忘却当年的事情,自己好好生活下去,颇有一种鸵鸟心态。唯一一个有可能一直关注边城动向,视花白凤的儿子如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要弄死他的,恐怕就是丁白云了。
丁白云恨傅红雪,不只是因为傅红雪要替白天羽复仇、有可能会找上她的门,也因为他是花白凤那“贱人”的儿子。
丁白云背靠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丁家庄,有财力有势力,马空群都能在边城埋下萧别离与翠浓这两个暗桩,丁白云如果有暗桩的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他们发现罗敷也在这城里,这躲在浴桶夹层中暗算杀害傅红雪计划一定不会成功后,就没有再继续了。
至于路小佳被罗敷狠揍一顿的时候为什么没说出这事儿来,恐怕是因为他觉得师娘会认为他在甩锅,况且夹层里的确没人,所以就把话给生生咽下去了。
一计不成、再出一计恐怕,他们是不会如此容易善罢甘休的。
罗敷但笑不语,她带着帷帽走在街上,目光玩味似得从几个灰扑扑地铺面上移过去。
与此同时,小院儿。
叶开提着食盒走进来,笑容满面,手里拿着一根筷子,在碗沿上狂敲不止,一边敲、一边大喊“吃饭啦吃饭啦”
今天的饭,也是张老实面铺里的羊肉面,劲道的面条、浓浓的浇头。
路小佳把自己摊在屋顶上晒太阳
这该死的太阳他也晒的下去
傅红雪还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叶开但笑不语。
叶开喜欢热闹么其实蛮喜欢的,但他其实也能安静,他现在不安静,是因为他觉得傅红雪的五十两银子真的很好赚他还想再试试能不能赚到哈哈哈。
门“吱呀”一声开了,这个如冰雪般的少年拖着自己的一条瘸腿,慢慢、慢慢地走了出来,左手依然握着那一柄漆黑的刀。
他没有瞧叶开、也没有再塞给他五十两银子这或许是因为傅红雪发现,花钱只能让这两个家伙越笑越大声。
叶开笑道“不错,多吃点肉才能恢复得快。”
傅红雪不说话。
叶开从食盒里拿出筷子,搁在了傅红雪的碗上。
傅红雪垂着头,盯着碗看。
叶开拿起了筷子。
傅红雪突然道“这面吃不得。”
叶开道“为什么吃不得”
傅红雪道“有毒。”
花白凤是西方魔教的大公主,所以傅红雪懂的东西也就比别人多一些,他起码懂得十五六种分辩毒物的方法。
叶开皱眉,道“这面我检查过,没有毒。”
傅红雪道“毒在筷子上。”
筷子,是木筷,如果把木筷浸泡在毒水中,筷子夹着饭食进入口中,那么毒也自然而然就被人吃进去了。
叶开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筷子,道“想好好吃饭都不行,看来还是花生好,至少,吃炒花生不用筷子。”
路小佳懒洋洋的声音从屋顶传下来“未必。”
叶开道“未必”
路小佳道“有人说不定会用浸了五毒的油来炒花生。”
叶开挑眉“你见过”
路小佳道“这世上知道路小佳爱吃花生的人不少,想神不知鬼不觉弄死路小佳的人也不少。”
叶开叹道“好吧好吧”
忽然,不知从哪里突然涌出了一阵黄烟,直扑叶开傅红雪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傅红雪凌空后跃,叶开一跃而起,直扑窗户,二人扑出院外,小巷深处,有人一闪而过,叶开直扑而去,紧追不舍
傅红雪不动。
傅红雪的右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他的刀法走的是后发先至、以静制动的路子。
一线流光闪过。
这是刀光凝成的一线,这也是比闪电更快的一线,傅红雪的瞳孔骤然收缩,漆黑魔刀已出手
黑光闪过,那凝成的一线被斩成两段,落在地上。
那是一柄飞刀、三寸七分,只好似是路边的铁匠打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那一线流光,那出手的速度,却只能让人想到一个人小李飞刀
只不过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但是此人的飞刀学得却不太精,能被傅红雪的刀给直接斩断。
傅红雪冷冷道“出来。”
一个人慢慢地从拐角处出现,这个人长身玉立、面容英俊、风度翩翩,他的年纪和傅红雪、路小佳都差不多大。
此刻,这英俊的少年公子的手中一柄精光长剑,正冷冷地瞧着傅红雪,好似正在盯着自己此生最大的敌人。
傅红雪的刀已经回鞘了,他的手正握在刀柄之上。
他慢慢地说“你要杀我”
少年公子道“不错。”
傅红雪又慢慢地说“为什么”
少年公子道“杀人不需要理由,想杀就杀。”
傅红雪闭上了嘴他不爱杀人,但如果对方一定要杀他,那事情就难说得很了。
少年公子咬着牙冷笑着。
巷子中的氛围忽然改变,变得充满了肃杀之气,决斗一触即发,这少年公子与傅红雪之间,今日必然你死我活
却有一人冷冷道“今天,你们谁都不能动手。”
这正是路小佳的声音。
路小佳自屋顶一跃而下,刚刚好就挡在了这二人的中间,他的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那双灰色的双眸中却好似有火焰在燃烧。
那少年公子冷冷地瞧着路小佳,目光很磨挲,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路小佳。
他只道“为什么不行”
路小佳冷冷道“因为你们无论是谁动了手,都一定会后悔的,丁灵中”
丁灵中
原来,这少年公子,就是丁家庄三少丁灵中,他虽然不认得路小佳,路小佳却见过他。
丁灵中丁灵中,他本应该是丁灵中,却在命运的阴差阳错之下成了路小佳,十六岁时,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虽能想开,难免感到惆怅,在江湖上混迹的时候,就曾远远地去看过丁家的人。
他见过丁灵中,也知道丁灵中的身世。
但他却不知道傅红雪的身世,傅红雪不是白天羽亲生子的事情,傅红雪不说、叶开不说,罗敷也还没告诉他。
现在,他根本以为丁灵中与傅红雪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所以,他才站出来,一定要阻止丁灵中与傅红雪相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