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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居
    夏诉霜确实如她说的,第二日没有过来探望。

    不过另一个人却来了。

    “师兄,你就帮帮我吧”

    项箐葵闯入了定国公府,横冲直撞进了青舍。

    面对师妹这般冲撞,宋观穹丝毫不见着恼,说话时甚至有几分温柔“师妹要师兄帮你什么”

    项箐葵眼珠子转了转,先关心他“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得看你求的什么事,要是求我去糊弄师父,怕是好不了了。”

    “师兄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糊弄不是怎么是糊弄呢,师兄你一向最是孝顺,师父也最疼你了,你帮我去说,她一定不会生气的。”

    “那就是你要惹师父生气”

    “也不是,我我最近要离京一趟,师兄,你能不能帮我跟师父说一声,我要失约了。”

    她知道自己跟师父约好了,师兄好了就一起出游,但薛九针突然出现在建京,他一向神出鬼没的,项箐葵见着,就忍不住一腔意气地追上去。

    即使两个人待一块儿的时候,除了斗气什么也不干。

    宋观穹眼睛都没动一下“师父就在客院,你为何不自己和她说”

    “我我不好意思,师父比较宠爱师兄你,你帮我去说,她肯定不会生气。”

    宋观穹不答话,不急不慢将书翻过一页。

    “师兄,求你了”项箐葵双掌合十,“就当我欠你一次。”

    “你要我去说,就该的同我讲清楚要去做什么,到时若出了什么事,师父怕是会算到我身上。”

    项箐葵嗫嚅道“就是,我有点事,要出建京找一个人。”

    “你可知那人根底”

    “他啊就是一个江湖人,哎呀,他不会害我的,而且我学过武功,自己能应付,师兄你就别担心了。”

    确实不会,宋观穹亦查过那人身份。

    他道“好,我会去说,另外,等回来了,不管结果如何,这事你自己和师父交代。”

    “知道了。”

    师兄答应她了,项箐葵心中石头落定,还有闲心趁机和师兄八卦,“师兄,你知不知道师父的秘密啊”

    他抬首看来“什么秘密”

    “我总觉得师父像藏着什么事。”

    项箐葵将杨少连丧事那日来国公府的所见和宋观穹说了一遍,“师兄,你知道师父是怎么了吗”

    谁料师兄听了这么奇妙的事,就跟她说的是早饭用了什么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师父的私事,你自己不也藏着事”

    项箐葵理直气壮,“我发现了是我的本事,谁让师父没发现我的呢。”

    紧接着她又讨好一笑,“师兄,到底是什么事啊”

    她实在好奇得不得了。

    宋观穹依旧高深莫测,“不是不告诉你,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你也和师父一样,莫名其妙的,都孤立我”项箐葵不满,嘟囔着站起身,“我走了”

    宋融儿这两日闲时都过来找夏诉霜玩。

    说是玩,不过是想借着和夏诉霜处好关系,往后能多见世子兄长,得他几分照拂。

    宋融儿的多番来访倒是难为了夏诉霜,她不知道和公府小姐能聊些什么,名门闺秀的家门她一概不知,女红插花一类更是一窍不通,更莫说对诗填词、品茶插花之事。

    若融儿是她的徒弟,教几式剑招也算得上有话说,可宋融儿显然不是来学武的。

    二人相对尴尬了半晌,夏诉霜终于找到了能做的事,“我们来扎灯笼吧。”

    宋融儿愣了一下,答应了。

    她对扎灯笼没有半点兴趣,但总不能跟着扎马步吧,而且在一旁画灯笼面儿,也算有事可做。

    “夏娘子怎么学的扎灯笼”她闲聊起来。

    夏诉霜削竹条的手一顿,说道“是很多年前,一个大哥哥教的。”

    宋融儿心思玲珑,立刻察觉到这个“大哥哥”于夏诉霜而言非同一般,她问道“那个大哥哥现在何方”

    也在建京,封侯拜相,很快就要娶如花美眷了。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只是萍水相逢。”

    刮下的绿色竹丝飞絮般落在衣裙上,夏诉霜眼前浮现了周凤西教她做灯笼的样子。

    “你在山上没有玩伴,我也不会什么,教你扎彩灯,好打发无聊的空闲,晚上连片挂着,住起来也不显寂寥,有首词说,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1”

    后边的,周凤西就不再说了。

    夏诉霜辗转知道整首词,已是一年之后了。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一句真美呀,心弦也蓦然被拨动了一下。

    他想说的是不是这一句,那时的他会不会对自己也有几分钟情呢

    也许有,也许没有,往事早已陈旧,不会再有答案了。

    宋融儿敏锐觉察到夏诉霜的沉默。

    夏娘子都这个年纪了,她口中的“大哥哥”怕是早娶妻生子了吧,也难怪她遗憾。

    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宋观穹就来了。

    宋融儿没想到才来两日,居然真见到了世子兄长。

    他可是还伤着呢,就过来了,宋融儿偷瞧了夏诉霜一眼。

    女师父神色瞧着不是开心,也不是担心,而是逃避

    宋观穹受伤的是背,还不宜走动,此刻坐在轮椅上,由近水推着。

    春寒尤甚,他一身青衫落拓,比起剑仙徒弟、公府世子,倒更像弱不禁风的温润文人。

    夏诉霜眼神撇开“有什么事让人过来传话就是,你过来做什么”

    自己说了不去青舍,他偏偏过来,真有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宋观穹好似浑然未将昨日的口角放在心上,对“责难”只字未言,只说了师妹爽约之事。

    “你是说,小葵花有事”夏诉霜停下手中削的竹条。

    “是,师妹已经离开建京了。”

    “因何”

    “寻一个人。”

    “可有危险”

    “熟人。”

    夏诉霜就不问了。

    “一人一次,也算公平。”

    她既不想计较,此际也不想和大徒弟说太多。

    师父还在为昨日的事疏远他、逃避他的心意。

    宋观穹心底吹起寒风。

    在两人都安静的当口,宋融儿乖巧行了礼“兄长安好。”

    她一见宋观穹来就起了身,一直安静地待在一旁。

    宋观穹朝这个未见过几次的庶妹点了点头,吩咐近山送她回去。

    宋融儿轻声轻气地说“那我改日再来寻夏姐姐。”

    说完就离开了。

    “师父若不喜人扰了清净,寻个借口把人打发了就是。”宋观穹一眼看穿了宋融儿的算计。

    夏诉霜摇头“她并未打扰我,”

    她说回小徒弟的事“是不是小葵花不敢当面同我说,才请了你这个师兄来的”

    宋观穹轻咳一声,“师妹不懂事,还请师父恕罪。

    夏诉霜重新捡起竹条,“你们自己有主意,我还能说什么。”

    他试探问道“师父可还要去西越侯府”

    人都不在,还过去做什么,她闷声道“不去了。”

    早知道小徒弟是爱玩的性子,夏诉霜拘不住她,现在只想躲开大徒弟,好慢慢把事想清楚。

    宋观穹早料到师父不会开心,她要去西越侯府,不就是想避开自己吗。

    做徒弟的怎能不让师父如愿。

    “徒儿想请师父另居别处。”

    “什么”夏诉霜手一歪,削断了竹条。

    宋观穹浅笑时,病容更甚,“母亲治府严苛,徒儿担心师父在国公府中住着不便,另在府外找了一处清幽的所在。”

    夏诉霜将他的虚弱看在眼里,心又软了。

    徒弟受着伤,自己还跟他斗气,偏偏徒弟不计较,还着她忙前忙后的,她这个师父做得太差了

    她推辞道“为师可以自行另寻住处的,你不用担心。”

    宋观穹摇头,“师父本就来京城探望我们师兄妹的,这些小事怎能让师父操心,况且徒儿今日过来,也不单是为了说师妹的事。”

    夏诉霜悬起了心“还有事”

    “徒儿从未见师父似昨日那般生气,当时想不明白,以为是那些人胡言乱语,冒犯了师父,后来想了一夜,才想起师父问徒儿所喜时,徒儿似乎说错了话,

    师父曾说我们不管发生什么,都仍是师徒,今日徒儿也想说,师父在徒儿心中的从未变过,以前怎样,将来也是一样的”

    宋观穹一席话毕,夏诉霜还是呆呆的,然后慢慢的,白玉样的脸、还有脖子到耳垂,都红透了。

    阿霁从未变过。

    还真是她想岔了

    幸而昨日未将猜测直言问出,

    但夏诉霜仍旧羞窘不已,进而忽略了大徒弟蒙着淡淡阴翳的眼睛。

    “阿霁,昨日是师父冲动了,师父只是不想你被那些人影响了”

    “无碍,徒儿都知道,师父,往后我们别再回首旧事,只向前看,你说好不好”

    她心防大懈,终于笑了出来,“好。”

    “那就别再多想了,徒儿选的那处多是官家别院,相邻不相见,夏来薜荔藤萝,曲径通幽,师父喜欢清静,一定会喜欢那处的。”

    “你选的,我何时会不喜欢。”

    这个徒弟事事都为自己想尽了,夏诉霜心疼他的懂事,自觉做得不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宋观穹这次握住她的手,她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克制着没有抽开。

    他看掌中的手。

    一切都还在他的把握之中。

    跑不掉的。

    “明日就可以搬过去了。”他温声说道。

    明日也是杨家要将杨少连下葬的日子,晚些杨氏就要回府,正好避开。

    夏诉霜一个享福的,当然没别的话。

    第二日在行李搬空之后,夏诉霜和宋观穹就到了新的住处。

    下了马车,看到的是一间没有匾额的宅子,院中乔木枝干伸出,簇拥着门头,枝头绿意初绽,昭示着初春将至。

    “沙沙”

    是竹扫帚刮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这几日化雪,满街湿滑,正是寒意瘆人的时候,怎么还有扫地声

    夏诉霜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人在站隔壁的院子门口,正低头扫雪,但和常年佝偻着背的小厮不同,他脊背不屈半分,扫地的动作也敷衍。

    化掉雪水是脏黑的,被扫帚清扫着飞向两边墙根。

    只是看了一个背影,夏诉霜就被什么催动着,朝扫地的人走近。

    直到扫地的人转过来,一张侧脸教夏诉霜屏住了呼吸,脱口喊道“凤西”哥哥

    只是呓语似的一点动静,周凤西就捕捉到了,凌厉的眼睛看了过来。

    在看清来人后,他戾气一散,“夏娘子”

    “师父,门在这边,你走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