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踏进来的人不是她徒弟还有谁。
“阿霁你怎么来了”夏诉霜慌忙从周凤西的怀中起身。
外边被打翻的护卫爬了起来,高喊着“定国公世子现身,快去报官”
宋观穹眼里只有周凤西,他一步一步朝他走去,腰间的剑也拔了出来。
夏诉霜不明白他为何出现在此,又拔剑,但周凤西的安危要紧,她忙挡在他面前。
宋观穹一步未停,两个人贴在一起,惊得她要后退,腰肢被他一搂,就放到了旁边去。
周凤西还没到醉死的地步,此时更是清醒,见长剑袭来,偏头避了一下,腰间匕首抽出,两柄利刃相抵,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凶恶无情。
夏诉霜用剑鞘隔开二人,厉声道“都住手”
怎么就非得打起来,而且阿霁不知道自己在被通缉吗,为何这般不管不顾
她反手将剑鞘拍在宋观穹胸口,将他压倒在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你为何动手”
宋观穹被她压着,也不挣扎,将脸扭到一边,漠然说道“想杀就杀。”
什么叫想杀就杀了,夏诉霜从未听大徒弟说过这么冷血的话,两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的心性怎么全变了
宋观穹话锋又是一转“或者师父真的想知道”
夏诉霜深疑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此事暂且不论,外头现在要报官抓你,你先走,回去我再同你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师父信他喝醉了的一面之词,信他要背弃效忠十年的曹家,要背负欺君的罪过,娶你吗”
“这是我的事,你该顾你自己的,马上离开这儿”
夏诉霜撤了剑鞘。
宋观穹坐了起来,仍旧顶嘴“既然界限划得如此分明,师父何必在意徒儿会不会被抓。”
周凤西不是个好脾气的,何况面对这个对简遥心存不轨的人。
“你只是一个欺师灭祖的混账,她的事轮得到你来置喙。还有结心园,你送的那盏灯,难道不可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扎灯笼,因为那是我教的,你只是一个徒弟,我才是与她相携之人”他早就想提这件事了。
宋观穹慢慢偏转着脖子,看了看师父,又看周凤西,好似这几句话没伤到他,只是挑起了一点疑惑。
可如同巨浪滔天的海面一瞬平息下来,他剑尖撑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仰头无意义地看了一眼房梁。
那点不知所措在蚕食他的冷静。
“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吗”是沙哑又疲惫的声音。
宋观穹想起了师父将他救回的那个雨夜。
两个人死里逃生,湿淋淋坐在台阶上,师父将一个被风雨打落的灯笼拾起。
“这是我做的。”
花灯小小一盏,可以捧在手里,油纸面上是一个大胖娃娃抱着莲花。
蜡烛温出暖暖的黄,娃娃笑得喜气。
“喜欢”师父问他。
当时他点头,其实没听,只是出神地看着师父被暖黄烛光勾勒出的脸,还有笑时弯起,带星星的眼睛。
“师父教你好不好”
“嗯。”
漆黑到苍青的雨幕下,两团小小的身影捧着灯笼相依着,竟也抵挡了风雨。
原来,是周凤西教她的啊。
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提过周凤西,而是低头制灯,抬眼见灯时,都在想他。
无法忘情,不愿忘情,才让他今遭看到这样一对痴情人。
可笑他还东施效颦,送了她一盏灯笼。
宋观穹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过于异样的反应加深了夏诉霜的不安,徒弟的脸不知何时陡然苍白,只有一双眼睛鲜红刺目,看得她揪心。
她试图解释“阿霁,他喝了酒”
宋观穹只是站起身来,不再说话,转身往门外走去。
外头一声高亢“有人说此处有在逃犯人,所有人不许乱跑”
披甲的金吾卫团团包围了景明楼,妓女和嫖客走动得喧嚣。
不行,这时候阿霁这样走出去,会出事的
夏诉霜起身要去拉他回来。
“阿霁,从窗户走”
可宋观穹没有回头,周凤西拉住想追出去的她,“你徒弟不是一个小孩子,他不会拿自己的安危跟你斗气。”
夏诉霜怔了一下,有点认同他的话,但又隐隐觉得不对。
不去他也会安然无恙吗
可那是阿霁。
夏诉霜想到那盏耗费心血的琉璃灯,那个等到天亮的身影,跟她斗气把自己吹病的阿霁。
定国公世子或许会以大局为重,有筹谋打算,但她的大徒弟,刚刚那样的神情
他不一定会。
她推开他的手,道“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我不要赌这个。”
周凤西看着她从自己掌心慢慢抽出手,心慢慢沉了下去。
夏诉霜走出门外,他仰倒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酒气。
“阿霁。”
宋观穹像没有听到一样,仍旧在走。
“定国公世子在那抓住他”
楼下的人找到了宋观穹的所在,蜂拥上楼要将他捉拿。
趁着人还未上楼,夏诉霜迅速问道“你是不是有后手,故意让他们看到”
“没有。”
他眼神寂寂,并不像开玩笑。
“既然连父母都不在意我的死活,那师父不要我了,也没什么关系。”
只一句话,彻底击穿了夏诉霜的心防。
眼见楼下追兵已至,夏诉霜用力推他“那你先回去回去好不好”
宋观穹岿然不动,神情淡漠,“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我还有事,你自己”
宋观穹不是问她的意思,她不应,他
就下楼。
凌乱的脚步声踏上楼梯,人马上就要上来了,宋观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三皇子一抓到他,定然直接把人杀了,再谎称他反抗所致,阿霁当初不是看得比谁都清楚吗,现在这是干什么
夏诉霜气得一跺脚。
“想死就死,我不受你胁迫。”
他想死,自己还管他做什么
她受不得逼迫,冷着脸退到一边去,给他让道。
宋观穹眼睫动了动,继续朝前走,连剑都收了起来。
金吾卫眨眼间就冲上了楼,直直朝他出枪,显然早有了三皇子的授意,毫不留手。
夏诉霜一直死死扣着栏杆。
长枪已经刺到宋观穹的面门,他就像失明了一样,避都不避。
一息之内,他就要血溅当场。
“够了”
夏诉霜一咬牙,带着泄愤的意思,将他推开。
了一空,最前面的金吾卫被她踹下楼去。
夏诉霜又去把宋观穹拉住,压着火气道“别闹了,我们走”
至此,宋观穹终于有了一点活气。
他不笑,但眼底那种胜券在握的愉悦根本藏不住。
夏诉霜的手被他回握,紧得生疼,“好,我们走。”
“走吧”
负气将他一扯,夏诉霜转身带他进了屋去。
在经过周凤西时,夏诉霜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宋观穹还刻意扫了他一眼。
二人视线在半空碰撞,一个挑衅一个不忿。
飞踏过窗棂,二人消失在了屋中。
金吾卫冲进屋里,看着大开的窗户,又扫见倒在地上的许国公世子和周将军,还以为宋观穹和他的帮手将二人袭击了。
郎将问道“周将军,那二人可是对将军和世子动了手”
周凤西语意不明地呢喃一句,醉倒下去。
窗外,和风细柳,十几艘游船在烟江上往来,其中一艘二层的小船,悠悠驶在烟江上,船上丝竹袅袅,垂纱飘扬。
从天而降的二人落在小船二楼,砰的一声响,惊动了船中人。
船中盘坐对饮的两人正举着酒杯,呆愣看向闯入者。
宋观穹眉头一挑,是魏兆跟李谦和啊。
这时候了,他们还有闲暇饮酒作乐,看来是真的听话。
魏兆酒都忘了喝,眨巴了一下眼睛,激动起来“世子你真的没死啊”
李谦和脑子快些“外面的这动静,是三皇子在抓世子呢”
“不错。”
这江中不好追也不好跑,宋观穹掸掸衣摆灰尘,坐下了,“你们不在东宫听差,倒在这儿寻欢作乐。”
李谦和给他取了新盏,倒上酒“世子你不在,左卫府的兄弟们怎么敢擅动呢,当然就来这儿偷偷闲了,况且,太子殿下怕是用不上我们呢。”
这话说得,好像左卫府不是太子的
左卫府,而是他宋观穹的左卫府一样。
宋观穹竟也没说什么,转头对夏诉霜道“坐吧,现在出去太惹人注意了。”
夏诉霜还生着他的气,根本不想待这儿。
可一屋子的人都坐着,她站着实在突兀,外头茫茫的水和船,一个人跑出去也不是个事,她拣了个离他远的地方坐下,考虑之后要怎么处置这个徒弟。
魏兆和李谦和瞧着二人这明显闹别扭的气氛,对视了一眼。
李谦和还记得这个惊鸿一瞥的姑娘。
他道世子爷逃命还不忘带着这位姑娘呢,看来heihei”
“子明慎言。”
宋观穹知道再闹师父就要发作了。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平息她怒气。
魏兆眉毛都要飞到天灵盖去了,纳罕得很,堂堂世子被一个小娘子甩脸子,还跟兄弟们要面子呢
魏兆道“你可是世子,怎么能被一个小娘子吃死呢,男人要是被一个女人压在头上,不就太窝囊了嘛。”
今天就该让他们兄弟二人好好帮帮世子。
夏诉霜听不明白他们的话,“你们在说什么”
这话为何如此暧昧。
魏兆也不解“咳咳,难道在下弄错了你和世子的关系”
“说了这么多,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呢。”李谦和朝她拱手。
这声音听着熟悉,夏诉霜记起来了
这不就是阿霁养伤时,带着春宫图册去探望的二人嘛
“你们是那日的”她说到这儿又结巴了。
魏兆道“姑娘见过我们”
李谦和在他耳边说起去青舍那日,这姑娘就在帘后。
原来如此魏兆怪道世子逃命还带着这姑娘呢,原来就是她啊
他拍拍手“好啊好啊同生共死,不离不弃,怪不得世子爷会想娶你呢。”
“你说什么”
夏诉霜猛地起身,将桌案撞得往前移了一下。
魏兆以为她是惊喜得失态了,抬手向下压了压,
“姑娘也不必激动,世子爷是个稳当的人,他从不会夸什么海口,既敢说出娶你的话,就是刀山火海,都挡不住他的。”
国公府里的大夫人也挡不住。
夏诉霜不是激动,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嗡嗡在响。
她不是没想过徒弟真如周凤西所说,对她已不再是师徒之情,但怎料到他还会跟别人说要娶她的话呢。
这个人怎么狂妄到这个地步
宋观穹握酒的手用了力,想了想,又淡漠下来,好似事不关己。
“你听错了吧。”夏诉霜声线在抖。
要么就是这天地都已经疯魔了。
魏兆摸摸下巴“不会吧,我还多问了一句,世子爷都默认了,他一向是这样的,有话不直说,世子爷,我当日没有弄错,对吧”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大徒弟
。
宋观穹只是低眉,缓缓喝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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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诉霜在心里催他,求他说啊,说你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曾说过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她才可以继续假装相安无事。
可宋观穹既不慌张,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默认了。
这片沉默织就的蛛网层层裹紧了夏诉霜的心,她渐渐生出一种窒息感来。
比起震惊,她更恐慌。
阿霁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心思呢
是她先前做错了吗
夏诉霜木讷坐在那里,眼神发直,忘了质问,也忘了周遭的一切,试图理清堵在脑子里的那团乱麻。
她不知道怎么和徒弟说这件事,让他改过来,他又会不会听,还是说就此断了关系。
宋观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实则根本品不出什么滋味。
他藏无可藏了,她明明都知道,要是再委屈师父陪自己装傻,就太失为徒的孝道了。
不是没存有一点妄想,希望她不至于到厌恶的地步,可扫见师父面色那一瞬,烈酒滚下喉咙,像甩在脸上的巴掌。
魏兆见两人一个赛一个沉默,不见喜色,偷偷问李谦和“他们这是怎么了”
李谦和摇头。
他掀帘看向岸边,金吾卫已经乘上小船,看样子要一条船一条船地搜过来。
“追兵好像要上来了。”
“到暗舱里去躲一躲吧,我去打发了他们。”
魏兆放下酒盏,撬开了桌案下的一块木板。
夏诉霜在原地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被宋观穹拉着,躲了进去。
木板被重新安上,底下一层的光通过几个孔洞透了进来,不至于一片漆黑,难以呼吸。
视野突然昏暗了下来,夏诉霜陡然回神,跟碰了炭炉一样要甩开他。
神思实在一瞬间清明的,从前那些有意无意的触碰,现在看起来都透着诡异。
她真是蠢人
可暗舱里哪还有空隙,夏诉霜只能被迫和他面对面,连转身也做不到,近到呼吸交缠,脖颈交错,宋观穹的手臂环在她腰上,大掌扣在腰侧。
唯有紧靠,两个人才可在这狭窄的船舱里容身。
可现在是夏诉霜最排斥他的时候,她用力去撕他的手。
分明放下手就可以,可他就是犟着,一定要抱。
夏诉霜发了狠,不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冒起血珠,宋观穹眉毛都没动一下,似对痛毫无所觉,反而将五指收拢。
被揭了窗户纸,今日过后,她必然得避他远远的,然后用几日想清楚,找他过去,拿出那套师门规矩规训他“改过自新”,要是他还不认错,就逐他出师门
宋观穹一步步预想得清清楚楚。
她给他留个指甲印,他在她腰上也留五个指印,互相也算作念想
不行,
不够
宋观
穹低头衔上她颈侧。
分开这阵儿,师父得时时念着自己。
两个人铆着劲儿,一个真的下狠手,一个吮热了一小块肌肤。
夏诉霜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立身不正,才会有这么一个罔顾人伦的徒弟,她越想越恨,松开手,反要去杵他肚子。
“别动。”宋观穹低声说。
气息拂在吮热的地方,变得微凉,夏诉霜缩了一下肩膀。
“人要上来了。”
忍住,忍住
尽管夏诉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住,她该推开他,弄出动静又怎么样,活该这个孽徒被抓住才好,她从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她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师父,徒儿不想下大狱,三皇子会要了徒儿的命的。”宋观穹听着像在央求。
听着讨打。
夏诉霜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你”
他下大狱才好,让天诛了这个罔顾人伦的畜生。
脚步声穿过木板传到船舱之中,她的嘴被捂住。
“嘘”
她不该再心软
宋观穹看穿了她心思,说道“师父已经是同犯了,跟徒儿一块儿被抓,会不会误了师父的事啊”
她眼睛瞬时睁大,若是一起被抓,她也能跑,但之后只怕要被通缉,确实要耽误她的事。
现在想来,方才她有没有被金吾卫认出来
不会她已经在被通缉了吧。
不不不,刚刚就一下的功夫,肯定没人看清楚
果然刚刚就不该去管他
不然她也不会跟着跑出来,也不会上这条船
夏诉霜一面后悔,一面竭力压抑下动作,迫使自己安静。
宋观穹满意了,贴在她耳边喊了一声。
夏诉霜咬牙切齿,滚开谁是他的亲亲师父
脚步声远去,听起来是到下一层搜寻去了。
夏诉霜掰开他的手,含怒说道“我只再帮你最后一次,往后
你我不再是师徒”
紧贴的高大身躯微震了一下。
夏诉霜狠心说完,心也刺痛了一下。
但她不该舍不得,长痛不如短痛,早日斩断才是好事。
然后猛然感觉到他手臂箍紧自己的腰,扣住她的下巴,唇瓣被拇指使了点力气揉按。
“师父不要我了”
“我做不了你师父,另请高明吧。”
“可徒儿要从师父身上学的,还有很多。”宋观穹破罐子破摔,又问起他在意得要命的事“你们抱了几次他亲你没有”
这人在说什么夏诉霜气得头疼,“没”
又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答他,闭紧了嘴。
无声的笑在对面绽现。
夏诉霜再一次说“总之你这样的孽障,我”
逼仄变得更逼仄,不想听,他
凑唇咬了上来,熟稔的记忆回笼,宋观穹逼她张开嘴,承他的吻。
她从未在清醒时与阿霁亲吻。
夏诉霜以为自己会生气,结果只是呆滞住,甚至想起阿霁的鼻侧有一颗浅浅的小痣,现在,又和她的鼻梁贴在一起厮磨了。
已被濡湿的唇,一遍又一遍接受暖热的缠吻,连下巴也被咬了两遍,舌根微酸。
一些摇晃的画面跳出。
和眼前重合,一样的摇晃,一样气息不匀。
羞恼来得后知后觉,夏诉霜耳朵尖的茸毛都耸了起来,失语于徒弟无比放荡的亲法,揪紧他衣服的手骨节发白,连屈腿踹他都做不到。
吻声若隐若有,让她担心会不会传出去。
船板被敲响。
她心脏带着身子狠狠抖了一下。
安抚的手掌从腰顺到颈背,二人唇分之时,他唇瓣未闭,舌尖未撤,又回来勾起丝绕,细细收尾,百般不厌。
“世子爷,他们走了。”是魏兆的声音。
她的嘴被占据着,慌张望着眼前的船板,害怕下一刻船板就要打开。
她和徒弟的丑事要公之于众。
宋观穹终于撤开,夏诉霜喘了一口气,想赶紧打开船板出去,他又低头,亲上了脖子。
第一下,激得她深深闭眼,阿霁的一呼一吸,都循着脖颈的酥软传给了她。
夏诉霜被这荒唐刺激得想哭。
“再不出去,你我恩断义绝”
温湿的吻在锁骨下停住,唇贴在她心跳的地方。
“好啊,你现在这样子出去,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到时我再喊你一声师父,你看好不好”
黑暗里浅浅幽幽的声音,听着骇人,气人
外边两人可还不知道他们是师徒,他还想把这件丑事公之于众,嫌不够丢人吗
畜生逆徒
下三滥
夏诉霜气得脑袋发晕,她竟从未真正了解过他,那个忠挚可靠的大徒弟,原来从未存在过
好像她真的,弄丢了她的徒弟。
眼前只不过是一个长着相同模样的陌生人。
觉察到她在抖,宋观穹知她心底难以接受,将她整个身子往心脏近处再带一带。
“怕什么,你说的,都不是师徒了。”
他怎可一点没所谓,夏诉霜气怒心寒,不肯再受牵制,抬脚踹了上去
外边敲板子也才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魏兆有些狐疑“他们不会晕在里面了吧”
李谦和道“可能吧,打开不就知道了。”
“说得在理。”
魏兆正要伸手,木板被一脚踹开,拍在他脸上,可怜魏兆还未看到什么,就倒在了地上。
李谦和扫见走出来,戾气横生、又闷得脸蛋潮红的姑娘,心头一跳,赶忙扭头去“关心”同僚,装没看到他们,
“魏五你没事吧”
“有事大事”
等魏兆被扶起来,再看,只剩世子一个人在那站着,不知道刚刚是谁踹的板子,气没处撒。
“那姑娘呢”
他记得人塞进去了啊
宋观穹负手而立,握拳咳嗽了几声,手背上血红的几枚指甲印醒目,“她有事先走了。”
走这么快往哪儿走的
魏兆搀扶着李谦和起来,埋怨道“世子爷,你要出来也好好说啊,作甚伤人啊。”
“我给你赔个不是。”
可李谦和看得清楚,船板分明是那姑娘踹的,而且他们的姿势也神情也
但他知趣不说,不过也能猜出来,那姑娘与世子的关系怕没那么简单。
宋观穹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道“明日你们也去无为寺吗”
李谦和点头“石御史上的折子,陛下在病中都亲肯了,看来是病急反正满朝祈福,我们当然也得去。”
所谓祈福,各家各随其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毕竟建京没有哪座庙能容得满朝文武。
不过护国寺无暇,皇觉寺早已为圣人祈福多时,不接外客,官眷们又不可能去小观小寺,多是在斜月庙和无为寺两边选。
他们是东宫的人,该往无为寺去。
魏兆道“就是几位未成年的皇子,也得出宫祈福,谁能在这时候教人抓住把柄呢。”
宋观穹“朝中不太平吧。”
李谦和道“岂止是不太平,简直可以说是乌烟瘴气,两边斗法,一会儿弹劾这个御史,一会儿挑出吏部鬻官的事,总归处处是绊子,引得人人自危,那些个陈年旧案,有用的没用的都翻出来了,缠成乱线,
也就提了为陛下祈福的事,早朝才算消停了一会儿。
要么等陛下大好了,上朝把账理一理,该处置的人都处置了,要么就看谁争赢了,有机会把旧账付之一炬了。”
眼下斗得太狠,撕破了脸皮,罪责收拢不住,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不愿意皇帝病愈理政了。
宋观穹不见惊讶,也未再言语,没了后路,人要做什么,可想而知。
好机会转瞬即逝,三皇子只能孤注一掷了。
金吾卫散去,游船也已靠岸,宋观穹下了船,不知往何处去了。
魏兆道“世子如此坐以待毙,太子和三皇子愈发斗到明面上了,咱们也无所作为吗”
李谦和道“沉住气,真真假假的,谁不知道里头水有多深,反正现在火烧不到咱们身上,隔岸观火吧。”
魏兆点头。
这个关头,建京的风都的紧肃了不少。
他又问“你说方才他们是不是”魏兆久历欢场,倒能看出世子脸上那点不同,只是说着正事忘了调侃罢了。
“嗯,世子挨打了。”李谦和点头。
“不是,我是说,他们在里头是不是做了点什么事啊”反正他瞧着不对劲儿。
结果李谦和跟木头似的,不接他话,“你没发现吗,刚刚那人会武。”
“对啊”魏兆一拍桌板,“看着本事不小”
“你有没有听闻,世子的师父只长他五岁。”李谦和提点道。
魏兆眉毛攒在一起,俄而张开,“不会吧”
他见李谦和不似玩笑,又说了一声,“嘶不能吧”
“你记不记得,有年冬日行猎,一家小姐误入山林,天都黑了,他半夜救了人家,愣是站在洞口守着,等救兵来的时候,雪都埋到世子半腰了,其他地方一个脚印都没有,他真的,就站洞口,没挪动过一步”
这样的人,能和自己师父有什么不伦子明,你这想法可比我过分多了”
“我随口一提,不是就算了。”
李谦和只是觉得这事有趣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