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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记起
    宋观穹笑道“太子此时污蔑本王太晚了,不如早些下去,跟先帝告状吧”

    “王皇帝是谁”

    太子脑中浮现一张张脸,他的亲信漏杀了谁,难道是旁支

    宋观穹好心为他解惑“自然是殿下的亲兄弟,曾经的五皇子殿下。”

    太子怔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连带胸膛震出空响。

    他十几年储君,站在最接近龙椅的地方,大半生汲汲营营,结果皇位竟然被一个傻子捡了去,太可笑了。

    笑罢,长剑指向他“你扶一个傻子登位,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夺走章家江山”

    “怎会,本王又不是殿下,没兴趣做谋逆之事,此次亲自来,是有些账要算。”

    太子眯起了眼睛“你还想跟孤算账”

    “殿下忘了定国公遇刺,杨氏、董拙典自尽,哪件冤枉了您吗”

    “是,确实都是孤做的,”太子自知今日逃不掉,反倒轻松了起来,“你那怀胎九个月的夫人,如今可还安好”

    在他提到夏诉霜时,宋观穹面色陡然一变。

    见他怒,太子就笑了。

    宋观穹的软肋真就如此明晃晃摆着,恨他之人那么多,怎可能不对他身边人下手。

    “她应该经不起颠簸吧,宋观穹,你在这时候弄出这么大的事来,害死了她,算谁的”

    “四皇子死了,现在他的手下可是一群疯狗,知道是你设局害死了他们的主子,也在找你的夫人呢。”

    太子说的不是假话,出京之前就留了一部分的人,不惜代价刺杀夏诉霜,甚至,他还派人给四皇子的心腹告密,将二人自相残杀的缘由陈明,如今四皇子的余部为了给主子报仇,

    “到时候一尸两命,宋司主,升官发财死女人,不会还得谢谢孤吧。”

    他持续不断地刺激着宋观穹。

    马上的人已不再说笑,拔出剑要将事情解决干净。

    纵然有很多法子,他也要亲手将人杀了。

    太子也独自上前“今日孤就看看,你除了阴谋诡计,到底有没有一点真本事。”

    废话太多

    剑身盛着月光,带着浮光掠影的轻逸,到了面前才显现出杀气,太子面色一变,提剑抵挡。

    “剑法和你的人一样卑鄙无耻。”

    “殿下夸奖了。”

    下一剑更加的凌厉。

    太子不再多言,沉气迎战,他也是拜过名师,风雪雨雪地习武过来的。

    二人在残雪未消的草地上打了起来,身后的军队就看着,没有行动。

    过快的身法在夜色里几乎看不清,就是弓箭手,也不能瞄准其中一个,体力在急速消耗,彼此的体温在升高,呼吸也在加快。

    可是渐渐地,宋观穹的四肢变得沉重起来,跟不上开始时的反应。

    “怎么,这就不行了”太子嘲讽。

    宋观

    穹未见慌乱“原来太子是这个打算。”

    这是太子离去之时从四皇子亲信那要的毒藤,到了走投无路之时,便要与宋观穹玉石俱焚。

    林中淡白的烟起,毒藤在燃烧,浓烈的毒雾吸进肺腑,一时三刻就会让人四肢僵硬。

    太子提前吃了药,故意激怒宋观穹一战。

    这样的距离,只要他动作迟钝下来,太子立刻就能将人杀了,宋观穹的手下根本救援不及。

    再一剑,宋观穹已经难以躲闪,身躯强行偏转半分,剑锋刺破了他的衣服。

    下一剑就没这么好运了

    捕捉到宋观穹身形更加迟滞,太子唇角泛起笑意,这一剑就要了他的性命。

    可比他剑更快的,是一枚破空而来的箭矢,尾羽携着风声,一箭穿过太子的咽喉。

    笑还凝固在脸上,雪地开出一朵巨大的血花,一些杀招都被拆去。

    宋观穹收回反手要刺出去的一剑,并未有死里逃生的轻松,他未尝不知道太子要鱼死网破,不过是受一点伤,再将人杀了罢了。

    “你行事什么时候这么鲁莽了”

    听到声音,宋观穹无谓的神情一变,猛地回头看去。

    她站在那,苍白的脸在月光下近乎透明,拧着眉生气,看着又有些疲惫。

    “遥儿”

    宋观穹转过身来,不管身后的残兵,强行提起沉重的腿。

    夏诉霜无奈,再次拈弓搭箭,箭矢一枚枚从耳边飞过,宋观穹不闪不避,大步走了过来,残兵全部倒下。

    他将她紧紧抱住。

    怀着九个月的身孕,怎么能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夏诉霜拍拍他的背,“你不用赶回去,我已经来了。”

    “为什么来”

    然而在看到她的肚子时,宋观穹又是一震,肚子虽还未彻底平缓下来,但他也看得出,这不是怀胎九个月的肚子。

    见他一眼瞧出了自己的异样,夏诉霜摸摸肚子,有点不好意思“生了。”

    “是个女孩儿。”

    宋观穹脸上的不知是哭是笑“怎么突然的怎么就生了呢”

    她叹了口气,说道“宋府和京郊都不安全,不知是哪路来的刺客,不管我和近水躲到哪儿去,都能紧追不放,我们只能离开建京,借西越侯和薛头领的军队庇佑,半路遇刺,动了胎气,就生了”

    幸而稳婆一路带着,不然她真是害怕。

    宋观穹这几日一直在山中围剿废太子,才没有及时收到消息。

    听闻她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生了孩子,宋观穹整个胸膛被酸涩填满,“辛苦你了,我”

    他本以为能有一个月的时间,陪她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却还是连累了她。

    “对不起,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他话都说不齐全。

    见这人一下从杀伐无情的宋司主,变成要哭出来的矫情样,夏诉霜哭笑不得,

    “好了,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一家平安,比什么都好。”

    宋观穹自觉说什么都弥补不了她的苦,只能将外袍解了披她身上,将人抱起,“你不要瞎逞能,疼不疼”

    夏诉霜去擦他眼角的眼泪“我可没瞎逞能了,这不是帮了大忙吗。”

    听说都是什么王什么王了,竟然还哭。

    “是,多亏夫人,这次终于可以回家了。”

    “先放我下来。”

    这么多人呢。

    宋观穹倔强地摇头,抱着她往后走。

    走在路上。

    夏诉霜目睹了太子的疯样,有些不解“太子为何像发了疯一样”

    来时的路上她也听说了,太子把所有能继位的皇子都杀了,才让原本不聪明的五皇子成了皇帝。

    宋观穹道“因为他还没有孩子。”

    “什么”她没听明白,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他无能,而且这件事瞒不住,我已经让人告知了四皇子,你猜太子会怎么做”

    太子大概会疯掉。

    夏诉霜有些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宋观穹只是看着她,不愿再多说。

    从皇帝把太子关进内侍省,从他坐上司主之位那日起,宋观穹就在为应对太子复辟做准备。

    里面算计太深,他已经不敢在她面前暴露心眼了。

    他不说,夏诉霜也意识到此事和他有关。

    黑,阿霁真的太黑了。

    这么轻易就让太子失去了理智,还挑起了他们的内斗,不费一兵一卒,将皇室成年的皇子杀了个干净。

    马车就在军队之后。

    宋观穹没顾得上去看刚出生的女儿一眼,把夏诉霜抱上了马车,将厚被子都给她盖在身上。

    才生了孩子,最吹不得风,宋观穹一面说她莽撞,一面让人去弄手炉来。

    “知道了,你已经念了好多遍了。”夏诉霜不耐烦。

    “小小姐抱过来了。”稳婆将一个遮盖严实襁褓抱了进来。

    宋观穹动作一顿,跟被谁点了穴似的,车帘打开很快又合上。夏诉霜抱着女儿,“阿霁,你快看看。”

    宋观穹眼睛紧紧盯着小小的襁褓,不敢伸手。

    项箐葵催他,“师兄,师父费大劲儿生的,你去看看呀。”

    宋观穹这才知道,项箐葵也来了,正从窗户的缝隙偷瞧。

    “去去去,别让风吹进来。”他赶人。

    “别让风吹进来。”项箐葵撇着嘴怪模怪样地学了一句就跑了。

    等马车里彻底没了闲人,宋观穹深吸一口气,才凑近了去看夏诉霜怀里的小娃娃。

    好小一个,让人担心害怕,忧愁着这样才能平安养大。

    他眼眶发烫,舌头打结,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憋出一句“叫阿爹。”

    夏诉霜真的服了,“傻劲儿,她

    才刚生下来,哪里会叫啊。”

    宋观穹不知道说什么,不知怎么办才好,胸膛里滚着一团火,他将脸埋在夏诉霜颈侧,平复着情绪。

    “好丑是不是”夏诉霜刚生下来,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有点吓到,紫红皱巴,哇哇大哭,让人很担心这小小的身子,这么哭该多难受,“不过稳婆说慢慢就会变成一个可爱白胖的娃娃。”

    宋观穹摇头“不丑,阿爹觉得咱们幸时现在也很漂亮。”

    “幸时”

    “幸是时候,虞幸时,遥儿有想到的名字吗”

    “虞幸时,”夏诉霜又念了几声,“虞幸时就很好。”

    “我来抱一抱吧”他睫毛湿漉漉的,终于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地从夏诉霜怀里接过又小又软的人儿。

    看着虞幸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嘴里只会“哦哦”几声。

    结果幸时突然哭了起来,弄得宋观穹手足无措,纵然看了那么多书,还是无力,“她在哭,怎么办。”

    夏诉霜有点纠结,“幸时是饿了。”

    她刚当了一天的娘亲,有点不适应,抱过了女儿,转身背对着他,照着婆婆之前教的喂孩子,小心地解了衣襟,还时不时回头偷看他。

    果然,哭声一止,

    小孩子“砸把砸吧”喝起奶来。

    宋观穹用被子给她围好肩头,额头轻贴在她后颈上,安静地等着,反而让夏诉霜的脸更红。

    吃饱的小娃娃不再哭了,打了个哈欠。

    宋观穹又瞧了一会儿,夏诉霜道“好了,让她睡觉吧。”

    “嗯。”

    宋观穹不肯让她再累,自己抱过来,照着她的指点,慢慢把人哄睡了。

    听着小娃娃的哼哼声,已经睡着了。

    宋观穹还忍不住去逗她,碰碰手又碰碰脸,小孩子的手习惯性地握拳,抓住阿爹阿娘的指尖,两个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夫妻俩窸窸窣窣地说话,都是以后的安排。

    “婆婆教了很多,比如拍嗝。”

    “我来。”

    “换褯子。”

    “我。”

    “哄睡。”

    “我。”

    “洗澡。”

    “都是我。”

    夏诉霜道“那我就安心躺着,万事不管了”

    “你原就该好好休息,让你一个人累了九个月是我的错,这些事尽该我来烦心。”

    宋观穹对自己在她怀孕之时长久缺席这件事耿耿于怀。

    夏诉霜在烛光下凝视着他,忽然发现阿霁左眼有点不太一样。

    瞳色浅了一点。

    她捧着他的脸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宋观穹缓慢眨了一下眼睛,“没事,只是这几日太累了,没有睡好而已。”

    “那你快点睡吧。”

    “嗯。”

    回

    到建京,宋观穹当真就不再踏出已经变成王府的宋府,专心致志地给的夏诉霜坐月子。

    连废太子伏诛之事都是让近水去回的话。

    听闻摄政王要给夫人坐月子,还不只是陪着说话,反而事事亲力亲为,一把屎一把尿地哄孩子,伺候夫人穿衣吃饭,传出去又掀起了满京议论。

    男人们嗤之以鼻,妇人们嘴上说王妃糟践夫君,私底下又悄悄羡慕。

    后来谁家娘子教训夫君,用的都是“摄政王都要给自己的娘子伺候月子,你在这儿轻狂什么”

    午后,屋里燃着炭盆,窗开了些缝隙。

    宋观穹扎着袖子端来一盆热水,他整个人散发着温柔平和的气息,午后的日光一照,整个人像晕在朦胧的梦里。

    夏诉霜见着了,就想上牙去咬,他乖乖不动,俊俏又好欺负,刚哄睡了吃饱的孩子,又来给夏诉霜洗头。

    夏诉霜将脑袋伸出去,宋观穹端着她的后颈,慢慢浇水将头发淋湿。

    “阿霁,我又想起了一点事来。”她忽然说道。

    淋水的动作一顿,宋观穹问“想起了什么”

    她想起了在晋王府的时候。

    为了给凤西哥哥脱罪,她去讨好阿霁,在所谓不得已的契机之下,终于直面了对阿霁的感情,在和他的相处逾越了师徒界限。

    她早打算好了去认下杀徐玟和晋王的罪过,在最后几日里,才想不管那些是非对错,同阿霁在一起。

    失忆之前,她确实喜欢阿霁,对凤西哥哥的感情也已不是男女之情。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又模糊了。

    夏诉霜有些轻松,说道“咱们之前确实不清白,外头骂得也没错。”

    宋观穹悬着的心并未落下,她记起的事越来越多了

    他道“莫理外头无关之人的话。”

    “只是想到了,才跟你说罢了。”

    晚间,宋观穹在夏诉霜睡下之后,走出了屋内,吩咐手下“将人带到建京来吧,必要时,让他出现。”

    入冬之后,建京的雪越下越大。

    今日是幸时的满月酒,夫妻二人并未大办,只是请了西越侯、项箐葵夫妇和宋承南并几个亲近相熟的人,摆了两桌酒菜,一同庆贺。

    宋观穹抱着女儿,挨着夏诉霜,万事不求,此生足矣。

    宋承南看着儿子家庭和乐完满,不禁黯然神伤,后悔当年未曾珍惜过的人。

    他喝多了,想凑近看看孙女,宋观穹不着痕迹地把女儿抱远,说道“酒气太冲,”

    他老脸更红,抻着脖子看了一眼,手伸过去碰了碰孙女的手。

    明天再来,他就没酒味儿了,就能抱一抱了。

    项箐葵脸红扑扑的,悄悄和师父咬耳朵,夏诉霜听得眼睛睁大,“是真的”

    她羞涩地点点头。

    “他知道吗”两个人一起看向薛九针。

    项箐葵摇头“今晚回去再说罢。”

    最能说的是墨山,他已经凭本事报了仇,大声说自己什么时候娶媳妇,听得近山生气,一脚踹了过去。

    近水道“主子在跟你开玩笑的,哪能真让你四十岁才娶媳妇啊。”

    近山张大嘴,看向宋观穹“主子”

    宋观穹看了一眼,不理他。

    近山高兴地掐着墨山的脖子使劲儿地摇晃。

    一桌子人各自说着话,气氛热烈,一直到天黑了,才陆续离开,

    送走了客人,幸时已经睡着了,让觅秋看着,夫妻俩难得独处一会儿,携手走在梅林中,疏淡月光下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然而无端喧闹声响起,四周逐渐有火光亮起。

    夫妻二人立刻察觉到了危险,“幸时”

    他们双双往卧房跑去,果然有刺客在围攻王府,护卫正在抵挡,刺客并未攻入屋内。

    二人只想看到女儿没事,立刻推门进去。

    女儿被觅秋抱在怀里,正躲在桌子下,见主子们回来了,觅秋才松了一口气,喊了一声“夫人,奴婢在这儿。”

    女儿没事,二人这才放心了些。

    但刺客是有备而来,带着火的箭矢如云飞过,要点燃房子。

    “把孩子给我,你跟这近水从窗户出去。”宋观穹接过孩子。

    夫妻二人出了窗户,穿过梅林,要往没火的地方避难。

    刺客如潮水一般源源不绝,王府的护卫也不是等闲,交战变得混乱了起来,白雪梅花纷纷扬扬,四处都是危险。

    夏诉霜将靠近他们的刺客都杀了,然而背后之人早知道他们不好对付,在火之外还用了毒。

    刺客的剑被砍断,抬手扬出粉尘,未知的危险让人心惊,夏诉霜担心孩子吸入,将人踢开,撕开袖子要给女儿盖住。

    被踢飞的刺客将断剑掷出,目标是他们的女儿,宋观穹率先看到,抱着女儿躲开,可眼睛距离出现了偏差。

    夏诉霜着急挡上,剑柄击中了她的头。

    “不要”

    宋观穹睁着眼睛,左眼瞳色更淡。

    剑柄而已,并不致命,但那一瞬间,夏诉霜周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她能看到震起的发丝在眼前起落,看见梅花瓣坠落变缓,记忆如山海倾泻到眼前,让她怔怔站在那儿,忽略了周遭的一切。

    “遥儿”

    宋观穹见她不动,举剑劈开一个要偷袭的刺客。

    听到这个名字,夏诉霜看了过来。

    他喊她什么

    宋观穹迎着她的眼神,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

    茫然,而后惊愕,厌恶

    她好像变回了那个说要和他恩断义绝、将沧溟狠心扔进熔炉的师父。

    甚至,多了滔天的恨意。

    宋观穹的心脏都停跳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