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比赛怎么能少了炸鸡啤酒”
程谭揣着一个塑料袋,“不过学校里肯定没有啤酒,炸鸡送过来要时间,所以”
给乔明洋和余岁分了水,自己开了罐可乐,又掏出两大包“来,薯片,瓜子管够”
“这行为不太好吧。”乔明洋挺忧心,抓了把瓜子磕起来,但壳却吐在纸巾上。
程谭竖起大拇指“讲究人。”
余岁单纯接了瓶水,拧了盖喝了几口,折腾半天,他现在确实渴。
几人落座,左边是乔明洋,右边是程谭,余岁抬眼,看到他后边又多了一个人。
和人对上眼,穆翀燚虚掩着嘴“咳,班主任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余岁“”怎么三角形护法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那也只能接受了。
突然一声,毫不设防,枪声打响。
余岁离得近,枪响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紧接着是大家的爆鸣声、喝彩声、加油声、尖叫声各种声音交织。
“你说黎荀能跑过张齐吗长跑那可是他强项,这实力差距是不是有点儿”虽说程谭人是体育班的人,可他现在倒是巴不得黎荀赢,好出口恶气。
“悬殊。”穆翀燚给他接上。
乔明洋慢慢吞吞说“不能吧,我觉得班长跑挺快的。”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盯着操场上那快速移动的一串号码,余岁忽然开口,“你们想先听哪个”
“那肯定先听坏消息。”程谭抓了把薯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说。
余岁眯了眯眼,告诉他们“刚和体育班的打赌呢。”
“赌什么”
“赌咱们黎班能不能赢。”
“”
“要输了”余岁静默一秒,把期待值拉满,说,“我们得给他们班扫一个礼拜的地。”
程谭“”
乔明洋“”
穆翀燚“”为什么拉上他
程谭正要说话,只听余岁又接着开口“还得当众写夸夸信。”
穆翀燚脑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夸夸信
那是什么鬼东西。
“一千字,周三广播站的时候念。”余岁比手指。
“”
合着是场豪赌啊
程谭目瞪口呆,五体投地且由衷地佩服余岁之胆量。
“那咱们黎班可不能输吧”乔明洋纠结开口。
程谭咽下喉间辣嗓子的汽水,咳了两声道“讲真,我是”体育班的啊。
余岁一个眼刀。
程谭伸出三根手指“退出体育班。”
穆翀燚“”就这点出息。
插诨打科的时间,比赛已进入尾声。
“还剩最后一圈”
“啊啊啊啊黎班加油”
余岁感觉被气氛渲染的,他自己都开始紧张了起来,手心一摸全是汗。
喝彩声几乎都高过了广播大喇叭,就连两个班主任都忍不住称赞“诶,老高,你们班黎荀这是全能选手啊好苗子可惜不在我们班。”
“不过你说他这要赢了的话,这奖状是归谁班呐”
一班班主任偏头觑他一眼“老周,你的算盘我在国外都听着了啊。”
黎荀不知道此刻他一人手里掌握着四人的命运。
他小口且均匀地喘着气,匀速跑。
张齐始终遥遥领先,他稍稍侧目看了眼,黎荀离自己还远着呢。
切,就这水平,他随便跑跑都行。最后半圈,稳了。
然而就在他自大地想着一会儿如何拥抱奖牌,如何嘲笑这位尖子生的时候,身后那道蓝白残影已经与自己并肩,并且有超越他的趋势。
弯道过后。
留给张齐的只有刺耳的尖叫,以及属于冠军的哨声。
“是第一吧是吧是吧我他妈是不是眼花了”
乔明洋边拍手边愣神“不亏是黎班”
程谭满脸振奋“卧槽,这尼玛也太牛了是第一第一”
“是是是,”穆翀燚忍无可忍“闭上嘴。”
程谭的嘴倒是闭上了,可旁边姐妹的声音一山更比一山高。
看着操场走来的人,余岁现在耳朵阵阵嗡鸣,只觉自己心率突升,明明不是他跑,怎么自己心跳声那么快
以至于他猛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忘了自己还是个瘸腿的伤员。
旁边不知情的看客们卧槽医学奇迹
随后他们看到的便是有人三步并两步,接住了即将往前倾倒的余岁。
操场隐隐约约的欢呼还没有彻底消散。
余岁就这么站着,脸颊不知是因热风吹的还是被暴涨的喝彩浸染的,白里泛着红。
黎荀撑住他的胳膊,缓了数十个呼吸后,才逐渐平复声音。
等人站稳,他笑说“打算让贤”
“呃,”余岁摸摸鼻子,不懂他为什么跑完长跑跟没事人似的,“我就是觉得你现在比我更需要轮椅而已。”
“又让咱们荀哥收获一大波粉丝了,啧啧,送水的人不少啊。”程谭半开玩笑地调侃。
“就算送温暖,他也不见得会领情。”
余岁声音有点含糊,被他这么一带,干脆虚扶着栏杆,单脚站着了,然后随手抄起一瓶水递给黎荀。
黎荀微顿“送水”
程谭连忙掏塑料袋“哦对,水我这里还有啊”
黎荀接过余岁递来的半瓶矿泉水,什么也没说,喝了两口。
乔明洋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深谙一家人不喝两家水的道理。
倒是穆翀燚觉得三观震裂,这位经常跟他在表彰名单上追逐、被人称为高原神子的学霸,刚毫不犹豫喝了别人喝过的水这特么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说两人是如何玩到一块的,光是黎荀愿意代人跑三千米就已经够引人深思的了
所以有如此学神的朋友,余岁到底是怎么考出数学三十分的成绩的
穆翀燚陷入了沉思。
几人正各自心怀鬼胎地想着,只见方才还扬言要让他们的尖子生输得心服口服的两人灰溜溜路过。
“哟,这不第二名,张齐吗”程谭嚣张地把“第二名”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余岁转身看,但憋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画面实在是像极了狐假虎威。
他们如今无话可说,涨红了脸“”
看到张齐一脸菜色,余岁稍稍敛了表情,懒散地将手倚在黎荀肩膀,也学着程谭作威作福的模样,佯装好心提醒“你的小弟们答应我们的事情,别忘了哦。”
张齐喘了口气“什么”
不止张齐疑惑,黎荀也偏了偏头,对上余岁阳光底下琥珀色的瞳仁。
余岁笑了笑,附耳说“就是小赌,输了要给他们当牛做马。”
说完,对方还没表态,他又啧啧两声,饶有兴趣地撇了眼张齐一行人“哇,肯定很惨。”
“别反悔哦,你知道我有录音的习惯。”余岁拍拍自己口袋里的手机。
乔明洋想起之前当众念检讨的事,震惊之余又庆幸还好自己没惹到这尊大佛。
这已经不是扒皮抽筋,而是当众放血了
“草,等着瞧”
一点也不狠的一句狠话撂下,就注定几人今后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程谭快笑疯了。
三千米是运动会最后的压轴项目,结束后他们便往教室走。
黎荀默了许久,突然问“如果没赢呢”
“这个啊”余岁唔了声,漫不经心,“我就没想过你会输啊。”
随后他摊开手,掌心对着黎荀。
黎荀配合地伸手过去。
清脆地击掌声。
“恭喜你,第一名。”
落日余晖下,黎荀心口一跳。
所谓的赌注是什么,自周二开始就有了定论。
从一早,余岁兴奋指挥着张齐干活的架势便可以看出,体育班一群人输得确实哪能用一个惨字囊括。
于是运动会过后,江城中学就开始流传,若是在篮球场或者学校后门看到一个长相非常奶、大冬天嘴里还啃冰棍的同学,一定不要过度招惹他。
他很记仇。
不死也得半残。
当然,这件事情还没完。
周三中午。
程谭和余岁刚从食堂出来,就听到了激情朗诵的广播稿。
“汗水和泪水,笑声和歌声,青春的脚步和速度,活力和激情都在校运会上尽情体现”
紧接着一首轻快的音乐过后,广播站换了人。
“那年有人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那天初三六班黎荀同学,在校运会上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别试图挑战他他是智慧与体能的化身,他是成功与谦逊的标杆”
正在批改试卷的黎荀,手里的红笔在卷面上划出一道蜿蜒的曲线。
和他处于同一空间的穆翀燚“”
谁的手笔,一听便知。
“而体育班”
突然,喇叭没了声,像是被人掐断了。
这一边,小卖部。
程谭结账的手一停,疑惑道“他怎么不继续念了”
余岁拆了根冰棍,随口说了句“可能是后面,有点侮辱人”
“张齐、刘明同学”那头报了一长串名字,像唱二人转似的,为首的那位大概做了许久心理准备,广播这才继续“是操场林、林黛玉,脆皮初中生”
“噗哈哈哈哈哈哈”
程谭笑得压根直不起腰“林黛玉笑死,这社死程度跟当众拉屎有什么区别”
余岁咬了口嘴里的冰激凌,懒洋洋说“没有区别。”
“这招太损了真的,他不是要出名吗现在以这种方式,甚至可以出道啊哈哈哈哈哈”
要的就是这效果。
余岁勾了勾唇角,心情极好,大方地拎起那一袋零食,豪放挥手“来来来,别客气,今天我买单。”
程谭揽着余岁肩膀“卧槽,你真是我爸爹爷”
余岁“滚你丫关东煮汤滴我身上了”
时间一晃来到十月末。
张齐在被余岁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周,终于在月考后重获自由。
经过一场校运会,六班的墙上增添了不少奖状,细数一半都是小余同学瘸了条腿换来的荣誉,甚至月考座位都是班里同学们帮忙搬的,倒是享受到了极致的待遇。
江城中学阅卷速度是出了名的快。
毕竟是压榨各班班长,老师们解放双手。
放学前,数学老师赶着时间批出的分,也让学生们提前看到了自己努力的成果。
像余岁这样的学渣一向对考试不敏感,考完就当做了一场梦,成绩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穆翀燚把考卷下发到余岁手里的时候,果不其然,他又在睡觉。
下课铃准时响起,这才召唤回余岁出窍的灵魂。
不过他自己的试卷自己都还没看到,一旁的吴皓已经替他开始惊讶了。
月考后按照成绩换了新座位,余岁还是在靠窗,只不过是进门靠窗,而吴皓成了他邻座。
“小鱼,你这进步挺大啊。”吴皓瞄了一眼他的数学考卷,蓦地瞪大眼睛,“一页全都是勾啊,一共十道题你就错了两道那你得考”
吴皓把卷子翻了个面,笑容瞬间凝滞,把“多好啊”这三个字吞回了肚子。
因为他看到余岁压着的后半卷,几乎全空白,前面正确率高的原因是选择题。填空只有前几个简单的拿了分,后边惨不忍睹,吴皓都不忍心继续翻了。
“你刚刚说什么”余岁声音里带着倦意,明显还没睡醒。
吴皓“”
吴皓“没、没什么,就是成绩出来了,试卷要带回去签名来着。诶对了,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出板报”
余岁打了个哈欠“啊是吧,又要出板报。怎么了”
吴皓搓搓手,说“那一会儿麻烦你关下门窗呗,我就不留了。”
“行啊,你先走吧。”余岁接道。
余岁不止需要出板报,还是今天的值日生。
事情都撞一块了,不过好在吴皓在走之前帮他把垃圾都处理了。由于小余同学动作实在慢,又负伤,穆翀燚就先将字写上了黑板。
两块一米长的板子唉。
小余同学身残志坚地拖着一条腿,拿起粉笔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
头顶时钟内,分针不断循环打转,时针从四点半跳至五点半。
天色渐暗。
黄昏透过玻璃窗,暖色光晕将人圈在其中。
余岁画完最后一笔,满意地欣赏几秒自己的大作,随后转头,却突地看到窗边有个人影。
“啊我草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在这的”余岁拍拍自己胸脯,吓得一激灵。
黎荀轻扫他一眼,视线落在他课桌,“在你画红旗的时候。”
余岁楞了楞,他记得一开始自己就是从红旗的部分开始画的啊,那不是很久之前了吗
“那你不喊我看什么呢”
余岁注意到他的目光,顺势望过去。
他的数学卷
看到试卷,余岁脚步猛地滞在原地,这才突地想起来月考成绩是要家长签字的。
他这破分数,虽说带回家他亲爱的妈妈顶多就是骂两句,但他爹可就不一样了,那不得打得他屁股开花啊
而且他似乎之前就答应过他爹,月考要考进班级前三十,即使班里一共就四十人。
窗边,黎荀拿起余岁的考卷。
四十分。
总分一百二。
黎荀难得想张口说点什么,又闭上。
于是便见余岁凑了过来,一手撑着窗台,一手握住他的手腕,郑重其事开口“黎荀,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吧”
微凉的触感传来,黎荀眼皮一跳。
他没张口,便听到余岁又说“帮我签个字呗。”
余岁将笔递过去,沾着粉笔灰的指尖在鲜红分数边上点了点,双手合十央求道。
“小黎家长,拜托拜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