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节省时间,午饭是在店里吃的,阿泽直接从商城里面的日料店叫了套餐给大家填肚子,所有人都很自觉的饭前饭后认真洗手,生怕手上的味道沾染到书籍。
一直跟着林语的关柒那边自然也有,没推辞,打开饭盒大概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把里面所有寿司一扫而光,阿泽看到他用勺子将三个寿司叠在一起压扁一口干掉时简直惊呆了。
“还,还要吗”阿泽从座位上起身,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另一份还没开封的鳗鱼卷递到他面前。
这体型,怕不是十份的量才能饱吧
关柒摇摇头,两下将餐盒收拾好放进地上的垃圾袋里,然后又回到先前的位置。
果然酷毙了,阿泽眨着眼睛收回手,丝滑转身。
他生就一张秀气到没有攻击性的脸,再加上招牌阳光笑容,与人交往一向无往不利,今天却遇上铁板,冷面帅哥跟个机器人一样,对他的热情态度毫无反应,多少有些心塞呢。
见阿泽示好受挫,安任摸着下巴嘀咕,莫不是自己高薪挖来的小店长看到帅哥动春心了
林语倒没当回事,因为他知道阿泽真的只是想认识认识关柒,好跟对方交流如何健身才能练出那样一身肌肉彪悍的完美身材。
忙到下午四点过,第一批书籍终于整理完,纸皮纸箱被卫生阿姨清走后店里很快恢复了整洁,阿泽留下来给店员开会梳理流程,安任去接盛真到医院做例行体检,林语见没什么事要做了便先回家。
关柒继续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像个隐形人,雨势已经止了,只有一点雾毛毛,但林语仍旧撑起伞,将萧锐的人隔绝在自己的世界外。
穿过家附近的小公园时,萧锐那边终于有了动静,林语顿下脚步,迅速接通电话。
“抱歉,今天一直在开会。”
低沉声音钻进耳朵,对于林语下午发的几条已经不那么委婉客气的信息,萧锐一字不提,反倒带着笑意问他,“累不累今天店里是不是很忙”
声调这样软,简直柔情似水,难以想象,那个浑身上下连每根头发丝都写着骄傲的萧家少爷,嘴里还能说出这样绵软的话,换个旁人,恐怕一下子就要酥了心窝。
但林语不为所动,坚定、坚决、坚持地开口“萧锐,你应该看到我的信息了吧谢谢你的关心,我不需要,请你马上把人撤回去”
那头应该人很多,萧锐似乎在跟旁边人吩咐什么,隔了好几秒才能继续跟林语讲电话,“让关柒跟着你我才放心他闷得很,不会吵到你”
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笑意不减,却有些模糊不清,好似现在伞外的轻雾一样漫无边际,但无孔不入,将林语黑色雨伞遮住的方寸之地也一并笼罩包围。
林语站着没动,伸手揉了揉眉心,情绪难得地有些不太宁定,“萧锐,我昨天应该说得很清楚了,我们”
“嗯”萧锐轻笑着打断他,“昨天昨天你说不想给我补习了,所以我们取消补习课,我听你的。”
林语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开口,萧锐那边又是一阵忙,还有快步下楼的声音,随后林语听见他说,“我会很快回去,你就当关柒不存在好不好乖,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电话被挂断,林语素来淡然镇定的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撑伞的那只手也抖了一下,要是安任在,一看就知道他已经风中凌乱。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个比他小好几岁,不久前还在老老实实听他讲题的大少爷,用哄小孩一样口气跟他说乖,听话
而比这个更让人头疼的是,萧锐分明就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也压根儿不在乎他那晚的拒绝,话里话外,还已经把他当成私人所有物一般对待。
这位少爷,大概生来就不知道拒绝为何物。
本想再打过去说个清楚,但萧锐那样忙,他不能去影响别人做正事,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尽量将思绪平整过来,眼不见为净地按熄手机屏,塞回口袋,然后面无表情地踩着湿漉漉的公园小道回家。
此后几天行程都是一样,出租屋和店铺之间两点一线,开箱,验货,录入,陈列忙个不停。
除了书籍以外,采购的几套价格比较昂贵的文房四宝也准时送到,被林语放在了店内最深处休息区的展示柜中,保镖关柒每天准时出现在林语的楼下,不远不近地跟着守着,林语只当看不见他,全身心投入到店里的工作中。
新店开业当然需要策划一系列活动与宣传,使尽可能多的本地区读者知道这个店。
因为没有加盟知名品牌,所以只能自己来做宣发,采购这一块预算有些超支,烧钱的项目做不起,林语就选择了比较普通的方案。
软文形式的报刊广告连登三天,会员卡纪念章这些也准备到位,很早之前阿泽他们就开始在各平台上发布关于书店的信息,把整个装修进程拍成视频定期发出,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帖子的点击率相当不错,最近围布拆除,步行街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能看到外观,很多年轻人非常喜欢书店色彩高级复古的外立面,打完卡主动跑进店里问什么时候开业,这时店员们就会不失时机地送上几份设计典雅的书店简介和图书优惠手册,宣传效果还挺好
可以说,一切就绪,只待吉日。
这期间陈经理帮了不少忙,眼看书店开业在即,更是没事儿就来看看情况,并不时跟他们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别客气,态度要多热情有多热情,这么会来事的人遇上个也很会来事的阿泽,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三见勾肩搭背好兄弟,很快就老哥老弟的称呼起对方来,安任感叹,真是俩人才。
开业这天书店没做大型庆典活动,什么邀请领导致词,什么醒狮点睛采青,什么新书优惠展销通通没有,林语只选了正午12点的最佳吉时,让店员将开业横幅挂出,然后跟安任一起带着店员们简单做了个仪式,便低调地宣布开业了。
至于为什么选正午,那是因为中午以前叫阳,中午以后叫阴,风水学上来说阳气上升精神旺,阴气浓重易衰败,开店做生意也是如此,求升避衰当然要选阳气最足的时辰。
林语和安任都觉得,别的可以不信,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是得遵循一下的。
说来也怪,日子是林语根据他和安任的五行命理从万年历中早早选定,但连续下了快一周的雨到了这天居然就真的风歇雨停,不但没下雨,还是个和风习习温暖明媚的好天气,真是让人惊叹又欣喜。
虽然低调,安任和盛真在这座城市待了好几年,多少也有点朋友,而且安任在本市另外还开了店,人脉挺广,做什么的都有,所以一大早就有很多庆贺花篮陆续送到,补习机构那边的负责人还有小芳姐等人也都送了,店外一圈全被摆满,把个开业仪式点缀得有模有样。
林语看到机构那边送来的花篮时,眼神忍不住动了动。
下药那事发生后郭老师连带家人一起消失,他是机构最牛的金牌讲师,名气那么大,收费那么高,购买他课程的学生还那么多也不知道萧锐是怎么安排的,事情居然很快就被机构那边压下去了。
据说对外宣称的是郭老师突发急性心脏病,被家人紧急送往医院抢救,随后又送去国外做手术,后面还能不能回来授课很难说,然后通知,可以换老师也可以申请全额退款,机构绝不推诿。
这样的理由,家长们再郁闷也没办法闹,但是这会儿距离考试只剩一个多月,急死人,于是部分家长选择了换老师,倒是让别的老师得了很多生源,当然也有不少家长要求退款,机构说到做到,全都一分不少的给退了。
盛真说,负责人跟家长们解释情况时那语气神态,简直是拿个奥斯卡影帝都不为过,要不是她知道真相,肯定也会信。
那日一起去温泉的老师们听到消息时全都懵了,确认是真的后纷纷感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病得那么严重才蹭了郭老师的一场温泉游,都没来得及关心两句呢,就联系不上了。
盛真跟林语说起时轻嗤不已有什么好关心的照那晚的伤势,姓郭的这会儿就算没死估计也是半残,再说,单是萧锐免的,跟那货可没有半点关系。
想到这些林语不由沉默,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纷纷乱乱。
但他没时间多想,因为此时店里已经很热闹,被吸引进店的客人越来越多,店员们正在各司其职地做事,安任和盛真也正在接待一群前来庆贺的朋友,他赶紧收拾心神加入进去。
令林语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开业仪式正式开始那一刻起,偌大商城从上到下,从室内到室外,只要是眼睛能看到的任何一个立式或壁挂的ed广告电子显示屏里,全都换上了这间书店的介绍视频并滚动播放,甚至连广场上方那个媒体尺寸超大的弧形屏,也成了书店的独家广告牌。
要知道这里是整座城市最大商圈的最正中心的商业综合体,三条大型步行街交汇处,日均人流量三十万,向来被誉为d市“黄金广场”,弧形屏的广告费高昂到按秒计而林语和安任都不知道视频是什么时候制作的。
这还不算,林语还收到了萧锐让人送来的礼物,送礼的人一身西装革履,面孔似曾相识,因为有陈经理等人毕恭毕敬地随同,一行人昂步走进的架势很是高调,林语思索了两秒才想起,是他第一次去萧宅时在书房里等萧锐签字的几人中的一位。
男人向林语躬身,微笑着解释说自家少爷人在国外赶不及回来,吩咐他务必要在吉时将礼物送到,然后笑容满面地将礼物双手奉上,众目睽睽下林语无法拒绝,只得接过。
身边人几乎都将目光投向了他手中长方形的礼盒,虽然看不到里面,但光配制木盒都是黄梨花雕挖还镶嵌了象牙,本身就已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里面的东西必然贵重。
林语掀开盒盖一看,面上神情顿时微僵。
一方长约二十厘米的椭圆形天然石砚静静躺在里面,色泽青灰微带紫蓝,质地细润,琢工因材施艺,石皮做松,虫蛀做穴,石眼做日,砚池四周松柏环绕,顶上旭日东升,每一处细节都浑然天成,寓意更是极佳。
不懂的人或许只会觉得这东西雕工挺精美,懂的人才会明白其价值之高怎么说呢,事实上这礼物的价值已经不能用钱来衡量,因为老坑古端现如今已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太贵重,瞬间手心烫得不行,无奈感仿佛潮水一般从林语心底蔓延而出。
但此时此刻他不能拂了萧锐的面子,只能佯装喜悦面带感动的连连向对方道谢,安任看看礼盒又看看林语,嘴角一阵抽搐。
男人非常知趣,送完礼就离开,林语什么也没说,亲手将礼盒放进展示柜里并锁好。
到了下午,书店的人流量远远超出了预估,大家忙到晚上八点过才能轮换着去后门外单独的员工休息室吃东西。
夜幕下,显示屏上的广告画面更加显眼,当林语被阿泽叫出去广场上看到商城大楼外墙上的立体灯光秀也是书店的广告画面时,已经麻木了。
安任和盛真更麻木,因为有消息传来,不光是这片商圈,城中还有好多栋大厦的外立面都在做这个巨幕灯光秀,令人叹为观止,安任看向林语,“我就说啊,那家伙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好打发”
盛真也满脸担忧,“年纪轻,家世又好那种天之骄子听不得拒绝,你那天的反应,在他看来估计跟挠痒痒似的”
林语没有出声,一直静默而立,双手插兜仰头看着大楼外墙,风衣被晚风吹拂起两边衣角,变换的灯光不断闪过,将他俊丽的轮廓照得忽明又忽暗,广场上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人因为瞥到这一幕而缓了呼吸。
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扭头望回两位好友,脸色平静地说了句,“嗯,我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