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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分居的第一日,颜烟就早醒,天还未亮,他却已无法入睡。

    现在与半月前,段司宇骗他去奥勒不一样,那不过才两周,有计划有归期,他清楚知道段司宇会回来。

    而今,归期无定,短则几月,长则大半年,一切看他的恢复程度,以及他们相处方式的改变。

    昨晚的语音持续一小时之久,段司宇一定是等他睡了才挂。

    颜烟本不想脆弱流泪。

    但段司宇悄悄走时,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改变不够彻底,段司宇将不会来见他,因为决心已定,段司宇从不允许自己优柔寡断。

    他命令对方要来看他。

    段司宇虽答应,但他听得出,那只是哄他的抚慰。

    眼睛发肿,一时又鼻酸。

    颜烟唾弃自己脆弱,抬手揉揉眼眶,压下鼻酸,给段司宇发消息。

    yan到北城了吗

    良久,对面未回,应是还在飞机上。

    颜烟长呼气,下床,进浴室拧了冰毛巾,敷在眼上消肿。

    曦光渐亮,手机震动时,颜烟拉开毛巾,一下坐起身。

    duan到了。

    yan我想视频。

    即刻,段司宇打来视频。

    因为奔波,段司宇明显疲乏,似刚上车,正在后座,朝他勾了勾唇。

    不知怎么回事,只是见到这笑,眼眶一下发红,湿意涌上。

    颜烟不想这么脆弱,但他止不住鼻酸,不过分居而已,却矫情得像分手,他分明年纪更大,理应成熟自持。

    相顾无言。

    好在这回没有流泪,颜烟眨眨眼,凝视屏幕中的段司宇,情绪逐渐消下去。

    见他平静,段司宇才出声,“怎么醒这么早”

    “床不习惯,明天就好了。”

    这是句假话,他们都清楚真实原因,是为分离。

    一说话,颜烟的眼睛似又要红,湿漉漉。

    段司宇在心中叹气,无比自责。

    颜烟从来不哭,就算那年与他提分手时,都能面无表情,可因为他的“圈养”,颜烟过于依赖他,对分居与改变尤为不适。

    半年来,他们已缠得太紧。

    对他蓦然狠心的“剥离”,颜烟会无意识排斥,挽留阻挠,脆弱到不可控。

    如同戒断,这是正常的,肖卓提醒过。

    早有心理准备,心口却依旧疼得厉害,如有万针扎。

    但是他不想心软拖延,无论对自己,还是对颜烟。

    段司宇深呼气,“我们今后隔天视频一次,其余时候都只发消息,好不好”

    声音温柔,说的话却似尖刀,往下斩。

    呼吸一瞬遏止。

    颜烟静了片刻,答应,“好。”

    “遇到无法解决的事,随时联系我,不要自己硬撑。”

    “我记得。

    ”

    “我先睡一会儿,晚上联系。”段司宇没敢说太多,怕说多了,又让颜烟失控,三两句便要道别。

    “再见。”颜烟勉强勾起笑,想显得坚强一点,主动摁下挂断。

    视频结束,笑容立刻垮下。

    颜烟单手撑着脸,无神发愣,泪水不受控溢出,划过指尖,堆在掌心。

    良久,一丝日光照进窗,颜烟双眼微阖,侧头往外看。

    朝阳升起,橘红日光晕在海平面上,似带有生机,从一条线起,不断扩大,直至明亮到刺眼。

    颜烟吸了吸鼻子,拿毛巾抹干眼泪,打开投屏,播放晨起的拉伸视频,跟着练。

    他得赶紧好起来。

    颜烟边练边想,他不能总让段司宇为他担心。

    头几日,易触景伤情,在餐桌上吃饭时,颜烟有次唏嘘了两下,吓得辛南雨手忙脚乱,不敢乱说话。

    后来逐渐习惯独自生活,状态好转,颜烟不再无征兆流泪,除了体弱,与生病前几乎无异。

    一周后,颜烟恢复一日三餐,与辛南雨作息一致。

    吃了早饭,辛南雨问“烟哥,你想跟我去健身房吗”

    颜烟一愣,“我现在应该没法运动。”

    “没事,你就去逛一圈,随便动几下,没那么讲究。”嬉笑间,辛南雨搂着颜烟的胳膊,往码头出发。

    西岛没有健身房,有过也以倒闭告终,只鹭城区有,两人上了游艇,破浪前行,很快到达。

    颜烟没法做力量训练,低强度的有氧也够呛,只能开着跑步机,调到低速行走。

    这健身房费用高,正在早晨,人也较少,周围只几个陌生人,各练各的。

    辛南雨正做卧推,60公斤的重量,做完几组,稍作休息,又继续做,咬牙切齿坚持。

    颜烟走累了,歇口气,坐着休息,观察四周。

    或是环境使然,分居的焦虑降到最低,几乎消失,只余下细小的想念。

    良久,辛南雨走近,满脸汗,“烟哥,我去冲个澡,马上就好,等会儿你想玩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好,谢谢。”

    或是怕他出意外,他外出时,只要有空,辛南雨都会陪同。

    想玩乐的项目,颜烟没有。

    想做的事倒是有一件冲浪。

    但目前颜烟无法冲浪,只能坐椅子上晒太阳,远望海面。

    到海滩边后,辛南雨明显紧绷,应是想起他寻死的事,视线不离他。

    目光焦灼。

    颜烟无法忽视,直接说“我不会再寻死,就算以后复”

    “啊”

    他本想说就算复发,也会积极治疗,与肿瘤共存,争取活到七老八十,但辛南雨明显听不得这俩字,尖叫着打断。

    颜烟侧眸,瞄见对方纯真的慌忙模样,不禁低笑。

    “你笑什么”辛南雨苦着脸问。

    “我以为,你会因为纪泽的事,变得”颜烟欲言又止,因为诸如野生棱角之类的话,过于抽象,并不好描述。

    辛南雨轻哼,“我不怕他,我现在身强体壮,他出来后再敢欺负我,我直接把他揍趴下,大不了一起被拘几天。”

    纪泽的刑期只五年,因为纪绫佟最终还了那三十万,又找到著名的刑辩律师辩护,毕竟是父子,情理上未放弃不管。

    辛南雨闷着不说,等想起去问,颜烟才后知宣判结果,早已错过帮忙的时机。

    好在辛南雨只低沉几日,迅速振作,找教练学拳击健身,立誓今后,不许让任何人欺负自己。

    纯真与棱角。

    辛南雨似乎并未失去,只是隐藏起来,偶尔仍有展现。

    “谢谢。”颜烟脱口而出,不自觉。

    “嗯谢什么”辛南雨不解。

    谢谢辛南雨遭遇剧变,虽然成熟,却还保有纯真。

    一个他早已失去的东西。

    但颜烟未说出口,改口说“谢谢你送我耳机,不然我应该,救不回来。”

    他们不聊寻死的事,因为无论何时提起,辛南雨都战战兢兢。

    但或是海面宽阔,导致心情也开阔,颜烟忽然想,他没必要羞耻逃避,因为他不会再寻死。

    辛南雨一怔,“耳机是陆蔚买的,是他让我送给你。”

    声音渐低,失神。

    “你现在跟他还有联系”颜烟试探着问。

    “偶尔会发消息,就半个月一次。”

    比他与辛南雨生疏得多。

    “你已经决定放弃他”

    辛南雨态度无谓,“也不能算放弃,我现在只想多赚钱,恋爱的事五年后再说。他能等就等,不能也没关系,我可以找别人,多的是人会喜欢我。”

    说最后一句时,辛南雨抬高下巴,相当神气。

    颜烟跟着笑,眼神有些羡慕,羡慕辛南雨的无尽生机,与如今的自信。

    四目相对片刻。

    辛南雨收起不正经,认真说“烟哥,也有很多人喜欢你。宇哥的粉丝,我,还有西岛所有见过你的人,都很喜欢你。”

    很多人喜欢他。

    颜烟微怔,一时哑然。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大家都想看你恢复,多见见你。”辛南雨语气认真。

    “好。”

    这天起,颜烟总会跟着到健身房,虽依旧不能做训练,但运动逐步增加,体力渐渐恢复。

    辛南雨其实很忙,一周七天无休,除了拍摄、定时接客,还要隔日去趟公司开会,监管商铺的经营。

    辛南雨忙碌时,颜烟就到海边,渐渐捡起冲浪,从每天只能起乘两次,到五次十次。

    苍白的面色褪去,精气神逐渐恢复。

    每次与段司宇视频,颜烟只说自己做了什么,不再提让对方来看他。

    想念堆积。

    但精神状态上,颜烟已好转许多,不再像个怨夫忍不住泪,而是主动笑着说“我很想你”。

    无论生理心理,颜烟都恢复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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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中,颜烟肉眼可见变好,仅一个月而已,已能正常吃饭运动。

    每次段司宇挂断视频,都会坐在电脑前失神,陷入良久寂静。

    颜烟在变好,而他却仍在泥沼。

    最根本的解决办法,是找到他能真心理解、沟通来往的活人,补齐人生中长久缺失的“朋友”角色,如此,他将从根源上停止对颜烟的同化。

    但就算接再多工作,与再多人接触,他都无法找到。

    因为他在记事前就已是孤岛,觉得人人都带着“气味”,没法从心底理解旁人,能装作理解都已是极限。

    或许,他的一生中,颜烟除了是他的爱人,也将是他惟一的朋友。

    颜烟有自己的空间,他理智上能接受,规束自己。

    可感情上,如有无法察觉的方面,他仍会下意识圈养同化,甚至讨厌颜烟的朋友。

    比如辛南雨。

    理智上他会感激,因为对方确实有让颜烟好转,但潜意识中,他仍在讨厌排斥。

    难道未来的年岁中,他就这样,从心底讨厌引走颜烟注意力的人事物,面上又主动让颜烟工作社交,全然割裂

    无需过多思考,段司宇都知道,这是最差的解决办法,因为割裂意味着终走向破灭,他们一定会滋生出更多问题。

    肖卓说他过于紧绷,寻求完美,总想要最好的解决方法。

    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主动约束,就已经解决大半困难,况且,一段亲密关系存有问题很正常,不可能完美无缺。

    可这是颜烟,是他仅有的月光,他不想再做出任何伤害行为,就算只是无意识间。

    北城进入深冬,日夜大风严寒。

    元旦时下过一场雪,颜烟的生日进入倒计时。

    他该去西岛看颜烟。

    可他什么都没能解决。

    颜烟生日前日,段司宇早早飞去鹭城,登上西岛,却隐在黑夜中,徒步环岛而行,没法靠近岛中央。

    见到颜烟,对上那双期待漂亮的眼睛后,他该说什么

    说他没能解决根本问题说他们还将继续分居眼睁睁看着颜烟失落

    快至午夜,段司宇终于改变方向,往岛中走。

    零点时,他准时发送生日快乐,而颜烟未回应,照往常的作息,应该是睡了。

    窗户无光,漆黑一片。

    到门前,段司宇深呼吸,伫立良久,方才小心推开门,脚步极轻,怕吵醒颜烟。

    然而刚过玄关,细弱的呼吸声敏锐入耳。

    段司宇侧头望去。

    颜烟正躺在沙发上,盖着毛毯,蜷缩成一团,呼吸平稳。

    颜烟在等他,困了也不愿意回卧室,要直接睡在沙发。

    心口处发软,不可忍的酸。

    段司宇疾步走近,屈膝蹲下,就着月光,小心端详颜烟的面颊。

    精神饱满,睡眠安稳,比在他身旁养着时好太多。

    亲眼所见颜烟的好转,段司宇忍不住勾起唇,但自责和难受并行存在,所以这笑相当难看,发苦。

    不知看了多久,腿蹲得发麻。

    段司宇起身,正欲去提一把椅子坐着看,却在转身时,被一把攥住手腕。

    “去哪”身后颜烟问。

    段司宇回头,对上那双明亮的双眼,后觉,颜烟刚才是在装睡。

    “我去提一把椅子过来。”段司宇答。

    颜烟却紧攥不放,也不起身,就这么凝视他,无言。

    窗外偶有细虫飞过,轻撩路光与月色,光影忽明忽暗,时间似被摁下暂停。

    手腕处的手指紧绷,微凉。

    可若再对视下去,或将失控,微凉将变为灼热,爆发思念的欲望。

    良久,段司宇俯身,只轻触颜烟的唇,“我先去”

    话还未说完,颜烟先抬手,双臂勾着他下拉,重新吻上来,相触时立刻侵入,盛情地邀请。

    怕压到颜烟,段司宇手臂撑在沙发沿借力,动作小心,连带着回吻也极轻柔。

    颜烟睁开眼,看见对方紧绷撑着的手臂,立刻侧开头,暂停这个吻。

    段司宇一怔,“怎么了”

    颜烟不答,直接起身,将段司宇推进沙发躺下,自己坐在上方,一下倒转位置。

    “我现在是正常人。”颜烟俯下身,唇落在段司宇耳畔,带着不曾有过的炽热。

    理智的弦将断,岌岌可危。

    段司宇凝住呼吸,眼神在一瞬变暗,而后攥住颜烟的两只细瘦手腕,反扣到身后锢紧。

    因为颜烟在他耳畔虚声低语,“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承受。”

    如清冷的精灵得了情药,满身冰雪融化为热浪,蓄意拉他沉入欲海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