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苏柚和路时手持小提琴,宛若黏贴复制,很同步地做着拉小提琴的姿势。
柚柚喜欢小提琴,想学小提琴。
她在5岁生日那天收到了一把小提琴。
从此开始学小提琴。
我陪她一起学。
2004年除夕的前一天,苏柚和路时迎来了他们的5岁生日。
两家依然和前几年一样,一起给这两个孩子过生日。
因为苏柚在此之前就对小提琴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所以戴畅和苏江这次送了女儿一把小提琴。
戴畅也提前问过路时如果柚柚要去小提琴兴趣班,他想不想去。
路时当时回答的是“柚柚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所以戴畅和苏江也给路时准备了小提琴。
这两把小提琴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小提琴上各自刻着他们的名字字母缩写。
一个是s,
一个是sy。
路时盯着这两把小提琴上的名字良久,而后忽然笑了。
苏柚好奇地问“阿时哥哥,你在笑什么”
路时指了指他这把小提琴上的名字缩写,又指了指苏柚那把小提琴上的名字缩写,说“这个。”
苏柚还是不懂。
就只是几个字母啊,哪里好笑啦
路堂给路时和苏柚准备的是游戏机。
时沛的礼物比较实用,是漂亮的衣服和鞋子。
隔天过年,苏柚和路时穿上了时沛昨天送他们的新衣服新鞋子。
两个人坐在一起玩游戏,大人们忙着准备年夜饭。
吃完丰盛的年夜饭,两小只继续玩游戏机,四个大人凑一桌搓起了麻将。
路时这会儿还不知道,这是他和父母过的最后一个团圆年了。
此后二十年,他们一家三口再也没能团聚。
过完年没两个月,路时在某天放学后,意外发现父母竟然一起来接他了。
他很惊讶,在见到他们后甚至停下了脚步。
因为父母几乎没有来接过他,更不要说两个人一起过来接他。
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干爸和干妈也都来了。
来接柚柚。
这倒是不稀奇。
他们时不时就会一起前来接他和柚柚放学回家的。
苏柚见路时不走了,回头看了他一眼,提醒“阿时哥哥,走呀干爸干妈今天也来了你不高兴吗”
路时该高兴的。
他抬起脚,和苏柚牵着手来到了四个大人面前。
苏江一把接住扑向他的女儿,将苏柚轻轻松松地抱起来,笑着说“走,今晚我们去下馆子”
“好耶”苏柚开心地拍手“下馆子去喽”
路时什么也没说,他被父母领过手,上了自家的车。
上了车后他就开始后悔,他还是更想和柚柚坐同一辆车。
但是车子已经开了,他也只能忍受着。
半个小时后,两家人进了一家西餐厅。
小孩子就喜欢吃汉堡薯条喝可乐。
这家店的儿童套餐还送甜品。
苏柚毫不犹豫地选了儿童套餐。
路时要了和她一样的。
四个人大人就按照自己的个人喜好分别点了些吃的。
苏江和戴畅要了双人牛排,时沛要了意面,路堂点的海鲜饭。
苏柚只顾着吃汉堡和薯条,完全没有察觉几个大人今天都格外沉默寡言,气氛根本不对劲。
性格更敏感的路时感知到了。
他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心里却一直在打鼓,不由自主地害怕。
但直到这顿饭结束,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们似乎就只是想带他和苏柚出来吃个晚饭而已。
晚饭吃完,两家各自开车回家。
在从车里下来要进家之前,苏柚还开开心心地冲路时挥手,笑着说“阿时哥哥,明天见”
路时也抬手向苏柚挥了挥,“明天见,柚柚。”
等路时跟着父母走进客厅,他刚要上楼去,就被母亲时沛喊住。
“阿时。”时沛轻声唤他。
路时顿住脚步。
他慢慢转过身,时沛对他说“过来坐,爸爸妈妈和你说点事。”
路时不想过去。
他想找借口逃开。
比如上楼去写作业,或者去隔壁找柚柚玩。
但是,他的双脚不听使唤地朝着母亲的方向挪去。
父亲也在那里,和母亲站在一起等他。
等他走过去,父母拉着他在他们中间坐下。
时沛看向路堂,路堂和她对视了一瞬,就低下了头。
看起来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时沛便说了话。
她说“阿时,爸爸妈妈要分开生活的话,你想跟着谁”
虽然从去年就隐隐为此感到害怕,但此时此刻,听到母亲亲口问他,路时的脑袋里还是突然轰鸣起来,像是有颗不定时的炸弹终于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爆炸了。
路时没有说话。
他一声不吭地沉默着。
时沛温柔地叫他的名字“阿时”
最终,路时干巴巴地说“我想跟柚柚在一起。”
时沛其实心里早就清楚,儿子不可能离开这里。
因为苏柚在这儿。
可她还是想问一问他。
万一呢。
万一阿时愿意跟她走呢
时沛到底是有心理准备,也没有很惊讶。
路时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
“爸爸还会在这儿继续生活,妈妈要去别的城市开启新的生活,”时沛又问了一遍路时“你是想留着这儿,跟爸爸一起生活是吗”
路时说“跟柚柚。”
他是因为苏柚才选择留下来的。
对路时来说,苏柚比一切都重要。
他不会离开她。
时沛眼里泛着泪,尊重儿子的选择,轻轻点头,“好。”
后来,母亲回了楼上,应该是在收拾东西,因为路时能听到开橱门关抽屉等各种声音。
父亲就在客厅的沙发里干坐着,沉默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路时走出客厅,在台阶上坐下来,思绪茫然混沌地发起呆。
苏柚本来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她要去父母的房间找爸爸妈妈时,隔着房门听到了父母在卧室里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沛姐和路哥这一离婚,不知道阿时要怎么办,他要是跟着沛姐走,俩孩子到时候肯定会哭成一片,以后还不知道多久才会见一次面,柚柚和阿时从出生就在一起长大,这么好的感情”戴畅很惆怅地叹气,“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
“各个方面吧,”苏江也沉了沉气,“他们都努力维持了,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只能说明沛姐和路哥确实不再适合一起过日子了。”
“我心疼阿时,孩子还那么小”戴畅的声音变得哽咽。
苏柚在门外听愣了。
小小年纪的她就算再天真懵懂,也知道“父母离婚”意味着什么。
因为幼儿园班上有个小女孩,她的爸爸妈妈就是去年离了婚,她在跟妈妈离开这里之前特意在最后一次上学那天跟大家一一道别了。
她说她因为父母离婚被判给了妈妈,以后就要去别的城市生活了。
她说她以后可能会有新的爸爸,但是那个人并不是她的爸爸,只是一个陌生人。
这种事情对苏柚来说是很恐怖的。
她无法想象阿时哥哥被干妈带去其他的城市,而她从此再也不能天天和阿时哥哥随时见面。
很可能还会有一个陌生男人闯入阿时哥哥的生活,想要代替干爸在阿时哥哥心里的位置。
苏柚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哭。
她一口气跑到路时家,推开矮矮的白色栅栏门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路时。
正出神的路时被突然出现的苏柚强行拉回思绪。
因为只有他的头顶上方有灯光,路时没能第一时间看清苏柚脸上的泪痕。
路时没想到苏柚会突然跑过来,他刚站起来走下台阶,苏柚就直直地朝他扑了过来。
她紧紧抱住路时,哭的泣不成声“阿时哥哥,你不要走,我不让你走呜呜呜”
被苏柚抱住的路时微微睁大眼,然后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回抱住她,很懂事地安慰她“我不走,我说过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不会离开你的。”
“我还要跟你一起学小提琴呢。”
苏柚哭的很伤心,断断续续地说“可是可是干爸和干妈他们呜呜呜,他们要离婚了”
路时心里也很难受。
更何况现在苏柚还在她面前哭。
他的眼睛热热的,鼻尖也酸酸的,喉咙像是噎住了似的难受。
路时带着哭腔“嗯”了声。
他们要离婚了。
他的家以后不会再完整了。
两家父母听到动静,纷纷从屋里出来。
虽然说是一墙之隔,但其实两家院子中间的那道墙是白色栅栏,并不高。
所以苏江和戴畅一跑出来就看到了旁边院子里紧紧抱着彼此的两个孩子。
时沛和路堂自然也看见了。
苏柚本来在抱着路时哭,看到从屋里出来的时沛和路堂后,她抬起手,用手背擦掉眼泪,拉起路时的手上了台阶,停在他们面前,哭着恳求他们“干爸干妈,你们别离婚好不好”
苏柚哭的越来越厉害,甚至都开始打哭嗝“你们不要离婚,你们分开了阿时哥哥怎么办啊”
时沛蹲下来,眼睛红通通地望着苏柚,然后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抱住,她哽咽着,努力让声线听起来还算平稳,告诉苏柚“柚柚,就算我和你干爸分开了也是阿时的爸爸妈妈,也是你的干爸干妈,永远都是。”
“我不要我不要,”苏柚任性地号啕大哭,“你们不能离婚呜呜呜,我讨厌离婚”
但是哭没有用。
时沛和路堂还是离了婚。
时沛走的那天,给了路时和苏柚一颗种子。
她对他们说“你们把它种下,等这颗种子长成树开了花,我就回来了。”
时沛走后的第二天就是周六。
苏柚想拉着路时去把那颗种子种下,等着它长大开花。
路时对此倒是没什么兴趣。
因为他知道母亲的话是骗小孩子的。
也只有柚柚单纯地会信大人的话。
“今天还有小提琴课,”路时哄苏柚“等上完课回来再去种。”
苏柚有点不情愿,苏江也说“柚柚听话,先去学琴,等你们上完小提琴课回来,爸爸带你们亲自将种子种下,好不好”
苏柚撇撇嘴巴,应允下来“好吧。”
和往常一样,戴畅送他俩去小提琴班。
到了兴趣班,开始上课后,苏柚和路时将小提琴持好,然后在老师的指导下开始慢慢拉动琴弓。
将他俩特别同步地拉小提琴的这一幕用相机记录了下来。
戴畅和苏江很喜欢用相机记录两个孩子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
因为他们觉得,这些照片和视频在将来都会成为此生最珍贵的回忆。
不管是之于她和苏江,还是之于两个孩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