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江柍和沈子枭很晚才回府,马车兜圈来来回回地绕路,直至车上传来一声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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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敢真的往东宫驶去。
沈子枭抱江柍下了马车,进到寝室里,江柍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竟命人为她装上珠帘。
是以孔雀绿松石穿成的珠帘,珠子上面天然生长着金黄色石纹肌理,煞是好看。
拨动一下,叮当作响,耀目精致。
她不由抱他更紧。
他笑笑,又抱她入了净室,在里面待了许久,二人才上床歇下了。
第二日江柍比沈子枭起得要早。
她走到东暖阁,月涌呈上一碗苦药来,自从除夕之日收到太后的书信,她便开始日日服用坐胎药。
其实自从决定由她和亲之后,太后便对她保养身体之事格外上心,她早已在日日月月的调养中养成了适合孕育之身。
然初入东宫,为巩固宠爱,她本打算避孕三个月,因而此前一直服用避子之药,前不久才停了下来。
无论是避子药还是坐胎药,都是她自己写的方子,她的医术是和四书五经一起学的,性命攸关之事,终究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是她不知,那浅碧乃是苗疆用毒圣手的徒弟,后又随师出海游历,见识不浅,十二岁时来到沈子枭身边,更是遍读大内医书,医术无人能及,连在她眼皮子底下用毒,她都发现不了。
“公主。”喝完一碗药,星垂进来了。
江柍见她手里握着一柄兔儿灯,便问“这是”
星垂把兔儿灯奉上“陛下的元宵节之礼。”
江柍眼睫似是被风扯了一下,颤了颤。
她拿起那柄兔儿灯,细细端详。
灯儿的做工不是很细腻,犹能看出竹条相接的部分扎的有些乱,裱糊之处也显得粗糙,可兔子还是极其可爱的。
若非满怀欢喜制作,定然做不出这般可爱的萌物。
星垂叹道“昨晚送来时,公主不在家,后来又随殿下歇息了,奴婢不敢叨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兔儿灯灭了。”
江柍却不觉得可惜“它在我心中自是明亮的。”她笑笑,又说一句,“永远明亮。”
说着,她又往寝室那儿觑了一眼,把兔儿灯递给星垂“替我放南边窗下吧,别人问起来,就说是你给我扎的。”
星垂说“是。”
江柍递灯时,袖子滑了一节儿下去,露出腕上的手钏。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收了这样的礼。
昨晚都没好好看它。
这会子高举手臂,借着窗外流泻进来的朦朦胧胧的晨光瞧,且不管它有多贵重,只看这珠子如此鲜艳饱满,果真是极美的东西,她顿时爱不释手。
纪敏骞和宋琅于御花园里的沧浪池旁投壶玩,宋琅身旁的小内侍祁世从一旁的石子路走来,低声向宋琅说道“回禀陛下,东西昨夜已到星垂手中。”
宋琅掷了一支箭矢,恰好中了,他笑“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祁世无声退下。
纪敏骞望着祁世离开的方向,会意一笑“陛下送的什么”
宋琅的注意力似乎全在投壶上,手拿一支雕翎箭矢眯起眼睛瞄壶,考量着距离是否合适,随口道“不过是一个花灯。”
纪敏骞却只觉心头一荡。
恰好烟罗又走上前来,回道“陛下,荣妃娘娘求见,说是感念昨日您赐予的元宵之礼,想要当面谢恩。”
“啪”一声,这次箭偏了,落于壶外。
宋琅摇头叹了声“可惜。”
他转过身来,走到石桌前端起茶盏,边喝边道“说朕忙着,有空自会去看她。”
烟罗便道“是”,也下去了。
却在走到一丛梅树旁时,心念一动,躲于树后。
纪敏骞又问“不知陛下赏给荣妃的是何物”
“一斛螺子黛。”宋琅依旧闲散口气。
纪敏骞笑道“螺子黛极珍贵,怪不得荣妃娘娘想亲自谢恩。”
宋琅扫他一眼,只笑,没说话。
纪敏骞又说“不过哪里比得上陛下亲手做的花灯,若是臣能得陛下亲手所做之物,那可是感激涕零,必定供在家中祠堂里。”
宋琅闻言便笑骂“小心朕把你轰出宫去。”
说完又不解气,抬腿朝纪敏骞就是一踹。
纪敏骞配合他弯腰抱腿,吃痛得嗷嗷叫。
宋琅被他逗得大笑,转身躺进摇椅里,又忽然叹了声气,喃喃道“不知她过得可好。”
纪敏骞闻言便不再笑了,只说“只要陛下有决心,何愁等不到和爱爱长相厮守那一日。”
他从前最是小心,可这回却故意说了“爱爱”二字。
是在提醒什么。
宋琅深深地、深深地沉默了下去。
梅丛之后的烟罗,绞紧了帕子,只觉得一颗心蓦然坠到深渊里。
原本她见宋琅临幸曲瑛就觉得事出反常,问过碧霄之后,只以为这不过是兄妹的宫闱秘事。
谁知
多亏她留了个心眼。
如此说来,若迎熹公主的身份是假,那么碧霄
她四肢百骸都凉了起来碧霄瞒报此事,岂非早已叛国
烟罗深深震颤,久久难以回神。
直至荣妃身边的姑姑见她迟迟不出来回话,自行寻了过来,她这才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心情,只下了决心要将此事赶快传信出去,先按下不表。
迎上去,拉着姑姑的手,堆笑说道“姑姑,奴婢正要去回你呢。”
她把姑姑拉至一旁,重复了宋琅的话。
谁知那荣妃娘娘自己也等不及,寻了过来,烟罗和姑姑对视一眼,具去拦她,说道“我的娘娘,陛下现在正忙。”
荣妃出身将门,没有那等弯弯
绕绕的肠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冷哼一声“只怕是不肯见本宫才这样说吧。”
说着就闯了过去。
先是绕过梅丛,烟罗没拦住,又下了假山台阶,姑姑也拽不住她,眼见就跑宋琅跟前儿去了。
口中振振唤道“陛下,陛下”
烟罗见状,忙小跑上前,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奴婢”
“行了,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们都下去。”宋琅吩咐道。
于是众人皆跪安。
烟罗一心想着要传信出去,退下之后便给轻罗说自己身子不适,匆匆回房了。
而那纪敏骞却站在方才烟罗所站之地,听了会儿墙角。
原来荣妃急着见宋琅是为曲瑛之事“臣听闻陛下近日宠爱一个宫女,是否被她勾了去,再想不起臣妾了。”
皇帝宠幸宫女在前朝也有过,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之事,只是那曲瑛与江柍长得有几分相像,且如今还并给她抬主子身份,事处隐讳,故而宋琅乍一听到此事,心中便闪过不悦。
面上却对荣妃宠溺一笑“她怎能和你相比朕喜爱她就和喜欢猫儿狗儿没有区别,你才是朕心尖尖上的人。”
荣妃便一笑,娇嗔道“陛下”,她也只对他才撒娇,说着就又拱进了宋琅的怀抱之中。
宋琅怀抱着她,轻抚安慰。
眼眸中却无半分温情的影子,只余凉薄和不耐。
纪敏骞暗自发笑,想了想,便没有即刻出宫,而是向侍从吩咐了什么。
不多时,他只身前往宫中一处荒废已久的戏园子,此处枯树杂草遮掩了宫门,连那石子路上亦爬满了错乱的藤条,廊檐下多是蜘蛛网,甚为荒凉,故而僻静无人。
忽而身后有脚步声。
他转身,只听来人喊了声“爷。”
曲瑛还穿着当值的秋香色宫装,跪在地上,像一片刚落到地上的叶子。
他让她起身,问道“怎么样,你可得圣心”
她恭谨回道“多亏爷提携奴婢,如今陛下几乎日日”说到此处她羞怯一笑,低声了许多,“日日临幸。”
纪敏骞满意低笑出声“好哇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不负所托。”
此前纪敏骞在宫中无意见到曲瑛,打听之后得知她是御茶司的,便使了些银子调她去了御前。
为的就是让宋琅身边也有个他的人。
不为打探消息,只为日后能有个人说他不方便说的话,吹他吹不了的枕头风。
没办法,太后忌惮纪家,他只能牢牢抓住皇帝。
而对皇帝付出忠心,不过是看准了,朝中势力千丝万缕,他替皇帝办事,那么这皇权反过来也能为他所用。
曲瑛忽然又说“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
“何事”纪敏骞问道。
曲瑛叹了声气“奴婢早在进长乐宫侍候之前,便知自己不过是替身而已,又常有人说奴婢长得
与远嫁的迎熹公主甚为相像”言及此处,她略顿一下才继续道,这些日子陛下从不许奴婢伺候他,反倒偶尔会给奴婢端茶送水的,若奴婢伺候他,他反倒动怒,奴婢斗胆,不知替的是否为公主的身”
纪敏骞一听便了然,只暗笑,又说“你若想活命,便不要打听太多,只要记得,在伺候陛下的时候别把自己当奴才就成。”
曲瑛在心底重复了一遍纪敏骞的话,缓缓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她是个聪明人,既知自己是替身,就要有替身的样子。
她自小凄苦,辗转入宫为奴,若能在陛下这里终结为奴为婢的命运,她听谁的话都无妨,做什么也都甘愿。
纪敏骞见她懂事,便让她下去了。
待曲瑛离开一炷香之后,他才缓缓从这所废宫里走出,心里只想着“爱爱呀爱爱,终归是要靠你才能拴住他的心”。
又思及儿时与江柍一同入宫的情景,想到那时他帮宋琅偷溜到御花园见江柍的场景经过了许多时光,往事里的人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喵”一声猫叫传出。
辨了辨声,似乎是在荼蘼架那边。
他扭头一看,只见有一着缥色绣芙蓉金丝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喂猫。
他认出她是迎熹。
心思一动,便走了过去,问道“你今日进宫来了”
迎熹吓得肩膀一缩,站起转身,看见是他,笑了一笑“今日陪母亲来给太后请安。”
她口中所说的母亲乃是江柍之母,太后的堂姐赵华霁。
纪敏骞点头,又说“倒是许久不曾见你。”
迎熹垂首说道“近日天气寒冷,搞得人愈发犯懒了,不愿动弹。”
纪敏骞一笑“那是你们女儿家娇柔。”
迎熹闻言只低下头去,抿唇不语。
纪敏骞不由深深凝视着她。
迎熹此人身子弱性子柔,可五官却随了太后,极为周正大气,第一眼便能给人留下庄敬能干,堪当一家主母的印象。
当然,只肖多看一眼,就会知道她其实是没有光华的,很死板,就像只提线木偶,给人一种极容易拿捏的错觉。
迎熹见纪敏骞盯着她瞧,便红了脸,忙把头垂得更低,说道“出来许久了,我先回了。”
她未等纪敏骞应答,就急切转身离去。
惊得猫儿也“喵”的一声窜进了草丛。
纪敏骞盯着迎熹的背影,笑了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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