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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步,两步,三步就这样走进去,甚尔盘算着距离禅院直毘人的距离。

    按理来说不会有任何意外,但不知道为什么,甚尔心里面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么,要离开吗

    就这样放弃

    不,总得试一试。

    甚尔其实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厉害。

    我应该是个聪明的人,甚尔想,我会有机会试一试的。

    但还是下意识地更加谨慎起来,甚尔开始回忆关于禅院家的一切,特别是关于这个禅院家主,除此之外,还有自己今天一整天的活动。

    和缘一一样,甚尔也是早早就被固定了命运,缘一是神之子,甚尔是天与咒缚,禅院家的生活不怎么开心,在缘一没来的时候,甚尔总是需要一个人来度过这寂寞的时光。

    禅院家是一个没有什么温情的地方,也没有人会关心甚尔一个人在哪里,做什么,需要什么这些都是不重要的。

    他就像是影子,没有人在意。

    所以甚尔其实是一个很耐心的人。

    在过去,他会一个人静静看着周围,看着很多很多很微小也很无聊的东西。

    下雨的时候屋子后面的那盆花一共被打的低下了多少次头,夏天的时候烦人的蝉一个小时会叫多少次,一夜过去墙角的蜘蛛需要反复结出多少次的网,又能够得到多少只猎物

    人静下来的呼吸声是什么样子,烦躁的时候喘气的声音有什么特点,喝醉的人又有着什么样的特征

    甚尔全都知道。

    也全都记得。

    可能自己真的是天才吧,甚尔有点得意地想,这些事情就算是缘一也没有观察过吧。

    所以当他持刀挡住从角落里面砍出来的攻击的时候,甚尔没有任何惊讶。

    他迅速变道,向后起跳,缓冲掉对方的力量。

    然后毫不犹豫换了一个方向前进。

    屋子里面就是最好的掩饰。

    这里的房间多,家具多,杂物多,每一样都可以是攻击的物品,也都可以是勉强能用的阻碍。

    如果在空旷的地方就没有这种优势。

    禅院直毘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点惊讶“你发现了怎么发现的”

    甚尔并不回答。

    禅院直毘人等了一会,然后笑起来“我可真惊讶。”

    甚尔依旧在等待。

    缘一可以看到人的肌肉走向,从而判断出那个人的动作,但是自己不行,甚尔想,我看不见这些。

    所以我只能够从其他方面补充自己。

    禅院直毘人的力量比自己强大,经验比自己丰富,很明显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角色,和他对上,自己真是没有任何一点胜算。

    但是没关系,甚尔想。

    我还有机会。

    紧张和刺激同时从心底迸发,伴随着心跳加快那种畅快的感觉似乎又要出现了,甚尔握紧了手里面的刀,压低了自己的呼吸,眼神盯着禅院直毘人。

    耳朵也注意着周围的任何动静。

    “我还有机会,”甚尔想。

    因为我是一个没有人在意的人,所以这群人都不可能了解我,因为忽视,所以看低,所以傲慢。

    垃圾也会有垃圾的用处

    再一次避开攻击,甚尔从另一个方向主动出击,人的后背,下腰,大腿,小腿,总之总会有没有防护好的地方。

    自己不能够看见,但是自己可以尝试。

    还可以加大力量。

    甚尔的力量在不用任何呼吸法的情况下是缘一的双倍

    果然,电光火石之间,咒具互相交错。

    禅院直毘人只来得及防御两次,再睁眼,又失去了甚尔的下落。

    狡猾,敏锐,但并不恋战。

    禅院直毘人脑海里面有个荒繆的念头一闪而过。

    难道我今天要被这个五岁的小鬼打到

    然后又被他笑着摒弃了。

    不可能的。

    禅院甚尔虽然现在表现得很好,但是终究只是一个没有术式的普通人。

    更何况,自己也没有动用任何术式。

    他也年纪太小了。

    孩子的思考总是有限制的,他现在的表现是很不错,但也到此为止了,力量的强大并非不可替代,咒力本身就可以加大力量。

    所以甚尔终究是有点鸡肋。

    他也不会知道咒术师和普通人之间的天差地别。

    禅院直毘人一边思考,一边感受着来自咒具那微薄的咒力,根据那一把刀来判断甚尔的方位。

    有了这个致命缺陷,禅院甚尔总是不可能赢得。

    所以说咒术师就是傲慢。

    甚尔在阴影里面扯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同时握住了手里面的武器。

    没有人可以发现自己站在他的身后。

    保持着之前那股心跳加速的愤怒,同时控制好自己的呼吸,甚尔缓慢而悠长地吸入了一大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灵巧的运动,这里杂乱的摆件,环境的混乱,屋子里面因为禅院直毘人惯有的午睡所以被遮住的阳光。

    力量是什么

    攻击又是什么

    甚尔如同幽灵一样出现,对准了禅院直毘人的脑袋。

    不用呼吸法自己的力量就是缘一的两倍。

    如果用了呼吸法,缘一也不得不躲避自己的攻击。

    “咚”

    “啪”

    “嘶”

    “你发现了我在利用咒具定位”受害者这样询问。

    “当然。”甚尔满脸不耐烦地站到阳光底下“这种想法傻子都能够猜到吧。”

    “咒力是可以防身的,”禅院直毘人继续“提着木棍就这样攻击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做法。蠢货才会这么干。”

    “可老头儿你被蠢货打到了。”

    禅院直毘人陷入沉默。

    他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黑发绿瞳的孩子,天与咒缚,没有一点咒力,在家族里面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依旧桀骜不驯。

    “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甚尔满怀恶意问他“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打你的吗”

    “很简单啊,就是把咒具朝着另一个方向丢过去,自己在其他地方找弱点而已。”

    如果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这么简单,世界上就没有所谓的咒术师等级之分了。

    禅院甚尔的果断和敏锐让禅院直毘人震惊,但是禅院直毘人更想知道另一件事情。

    “咒术师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我在你动手的一瞬间发出咒力,你的木棍会在一瞬间碎掉,而你会手无寸铁,失去所有武器。”

    “禅院甚尔,你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是知道的。

    可是他是天与咒缚。

    甚尔无所谓的想着,天与咒缚的武器,本身就包括了自己本身。

    不得不承认在丢出咒具的那一刻也有着迟疑。

    但这可是打架,是为了弟弟找回场子,所以为什么还要瞻前顾后

    如果做什么都畏首畏尾,那么不如不做了。

    “不知道,”甚尔说“但是无所谓吧。”

    “什么意思”

    甚尔的语气依旧很差,他嘲讽“因为我是你看不上的人,如果有更简单的办法打击我,你是不会用术式的。”

    “我只有五岁,这是我不可避免的弱点不是么。”

    “更何况,”甚尔说“我和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禅院直毘人很疑惑。

    甚尔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笑脸“那当然是我有一个很好的弟弟啊。”

    甚尔才不在乎什么面子什么逼格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要是把我打伤了,我会毫不犹豫去找缘一痛哭的。”

    “我的弟弟肯定会更加相信我,毕竟我是一个柔弱的五岁小孩,而你是一个凶恶的成年大叔,他会找你算账的。”

    “缘一怜悯弱小。”甚尔说完比了比禅院直毘人的高个子,又比了比自己。

    意思非常明显。

    禅院直毘人“”

    禅院直毘人“”

    他捂着脑袋简直要气死,禅院甚尔怎么可以这个样子他有没有一点做哥哥的自觉居然还想着让弟弟出头

    他想要做什么

    明明是自己被打了一棍子,但禅院直毘人思考了一下如果对方真的去找缘一哭诉

    缘一肯定会相信他的。

    禅院直毘人也很确信这一点。

    于是任何想法都消散,禅院直毘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禅院甚尔。

    这个所谓的家主也不是靠着嘴皮子当上去的,禅院直毘人有着自己的强大和骄傲,面无表情地看着甚尔的时候,是很有压迫感的。

    他也不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漫不经心地把这件事翻篇“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

    他起身走回自己以往坐着的位子,然后从满地狼藉中拿出酒壶,再坐在凳子上,一直捂着脑袋的手也放下来了。

    禅院直毘人又是一副家主的样子了。

    甚尔最讨厌的就是禅院家的人的这幅死样子,看见了就来气。

    他也面无表情了“你为什么欺骗缘一”

    禅院直毘人一时间没能听懂,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甚尔说的是他和缘一说的那一番话“没想到他连这个都会和你说。”

    “所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也没有理由。”禅院直毘人笑起来“我只是想说明那件事情是不可能的罢了。”

    虽然甚尔也觉得很难,但是他依旧下意识反驳“那只是你认为罢了,你的观念不能代表任何人,更何况,这不是你对着缘一顾左右而言他的理由。”

    “我的弟弟啊,他不记仇,”甚尔说“但我会。”

    禅院直毘人定定瞧着眼前这个小鬼,桀骜不驯,蛮不讲理,不尊重他人,不尊重长辈,亦不十分尊重自己。

    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换了一个话题“禅院甚尔。”

    他喊着甚尔的全名“你想做一个咒术师吗”

    甚尔一愣。

    “咒术师和普通人有很大的区别,但最明显,最基础的一个就是,咒术师可以看到咒灵,但是普通人不可以,面对咒灵的时候普通人只能够无望地等待死亡,连反抗都做不到。”

    禅院直毘人“但你不一样。”

    “你是天与咒缚。”

    “你的力量是纯粹的蛮力,面对咒术师在刚开始的时候可以出人不易,但是当对方有了防备之心之后,就没有用处了,但那又怎么样咒灵和咒术师是不一样的,你能够打破咒术师的防御,说不定也可以打破咒灵的防御,从而祓除咒灵。”

    甚尔开始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禅院直毘人依旧轻飘飘“所以你想成为咒术师吗”

    “咒具,在京都有一个小家族可以制作一种眼镜,这种眼镜可以让你看到咒灵,从而弥补掉你最明显的一个缺点,代价是从今天开始,你必须一刻彻底服从家族的安排。家族也会一直为你你需要的咒具作为交换。”

    “所以你们有什么安排呢”

    禅院直毘人笑起来“目前来说没有什么,硬要说的话,让缘一不要离开禅院家或许算一个,但是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是太看重,毕竟缘一的反抗都是源自于你不是么。”

    那么,所以,就要用他来控制缘一吗

    甚尔也不知道怎么离开的那里,他只记得他拒绝了禅院直毘人,非常愤怒,非常严肃,还带着无法言喻的一种荒繆感,然后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离开所谓的家主的宅子,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小房间里。

    把头埋到被子里面,甚尔狠狠吸了一口空气,然后再翻身仰面躺在床上,眼睛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屋顶。

    其实早就是再熟悉不过的屋顶,甚尔却看的非常入神,仿佛那烂熟于心的木头排列出了新的花纹。

    “真是恶心又恶臭啊,”甚尔把胳膊枕在脑袋底下,发自内心的疑问“这个家族有什么优点吗”

    曾经的甚尔认为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自身天赋的原因,是上天放弃掉自己,是所谓的命运,是自己倒霉,是是没有办法抵抗的。

    但归根结底应该是天与咒缚的原因。

    不然你看其他人不是生活的很好吗

    自己的弟弟也是。

    缘一就和自己不一样。

    所以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呢

    小小的甚尔没有办法理解,但他可以下意识觉得恶心。

    软肋的控制和身体的欺凌,都是只有特别垃圾的地方才会出现。

    但没关系,很快就可以走了。

    缘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兄长提出要吃烤兔子的时候,就选择来到外面的林子,亲自动手捕猎,可能是因为距离禅院比较近,兔子并不多,所以稍微废了点劲,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此刻,缘一就拿着香喷喷的兔子正在往回走的路上。

    兔子外皮焦香酥脆,缘一还用了果子腌制,再撒上了调料,所以里面的肉汁水充足,缘一敢保证绝对比上一次的还要好吃

    禅院是一个很无聊的家族,过度的压抑让人们总会下意识寻找释放情绪的方向。

    所以当这个家里面有什么事情发生,绝对会在第一时间传的到处都是。

    “你知道了吗咱家被咒灵袭击了,很多人都被打了一顿。”

    缘一“”

    “不,你过时了,打人的不是咒灵,是一个心怀恶意的诅咒师。”

    缘一“”

    “是你过时了,家主都出来辟谣了,就是咒灵,出现了一点点小事故。”

    缘一“”

    “不不不,是诅咒师,光盯着小孩子动手,是不是针对缘一大人”

    “应该不是缘一大人,倒是高治大人很有可能,据说高治大人又断掉几根肋骨。”

    “太惨了。”

    缘一“”

    坏了,兄长不会有事吧

    在一瞬间就觉得出了事,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甚尔。

    缘一什么也顾不上,直接回了住处。

    兄长果然躺在床上。

    和离开的时候不一样,那会的兄长虽然说着不舒服,但是心情是活跃的。

    不像是现在,他面无表情,没有一点追求。肌肉有很轻微的拉伤的痕迹,身体的一些部位还有被打到的伤痕。

    但并不严重。

    缘一不动声色,把烤兔子递过去,跪坐在一旁呼唤甚尔“兄长。”

    他说“你还好吗”

    甚尔埋起脑袋,他现在谁都不想理会。

    但缘一是一个执拗的人,甚尔的拒绝不会劝退他,只会让他更担忧,也更加想要知道兄长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其实只是想要一个回答罢了。

    他追问,甚尔躲避,然后再追问,甚尔烦躁地掀开被子“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缘一,你是不是傻”

    甚尔也不想指责弟弟,但是这股情绪压在心底,只会更加愤怒,并不是针对缘一,更多的是对自己,还有禅院。

    甚尔从床上爬起来,绕着缘一转圈圈“你是不是觉得禅院很好,禅院直毘人很好,当然他们对我不怎么样,但是除了我之外,他们是不是对你很好”

    “每一个都毕恭毕敬,每一个都喊缘一大人,看起来都是对你充满期待,”甚尔越说越急“所以你就信任他们,所以你就在乎他们。”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点都猜不到你也完全想不到这里会是多么让人恶心的一个垃圾堆”

    甚尔一把夺过兔子,恶狠狠咬了一口。

    然后说“我也是,不仅仅是禅院,我也是,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不是傻”

    你根本不知道对于他这样一个人来说,有一个成为咒术师的机会,意味着什么。

    甚尔说“你就是傻子”

    转生前活了九十多年的缘一睁着眼睛,看着甚尔,然后眨了眨。

    “啊”

    甚尔并不想说,但缘一终究是一个有着很多经验的人,还是从兄长嘴里弄来了事情经过。

    他并没有对事情发表任何看法,而是选择问了一个问题。

    “所以,兄长想要成为咒术师吗”

    “如果兄长想要,我会为你做到的。”

    甚尔不说话,答非所问“我想离开禅院。”

    他睁着眼睛流泪“啊,缘一,我赢了。”

    “我们可以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