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一些海肠、熊葱和东方的稻米，打算试做一下你提过的蒸米饭和炒海肠。你愿意指导我一下吗”卡莱尔给简整了整有些蓬乱的头发。

    “当然。你是怎么买到这些东西的。”简抓了抓头发，企图让它们顺滑一些。

    “我联系了一家食品店的老板，他答应去伦敦进货的时候帮我留意这些东西。他没有找到你说的那种韭菜，倒是找到一种叫熊葱的蔬菜，味道跟你描述的韭菜差不多，我们可以看看能不能替代。”卡莱尔脸上带着微笑，“最差无非是尝试失败，继续吃荷包蛋面条。”

    简没有异议，她把自己和玛莎的交易告诉了卡莱尔，估计他要多准备一份饭，卡莱尔一脸赞同“这是个好主意，有她帮忙你会方便很多。”

    “那你先回去准备吧，我和玛莎一会儿就到。“简和卡莱尔告别，去楼上叩响玛莎的房门。

    “什么事”玛莎一脸没睡醒的怨念，好像起床气发作一样。

    “快点洗漱一下，我们到卡莱尔家吃饭。”

    玛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俩快速洗漱整理完外表，牵着手散步，从小树林穿过，不经意地走到了卡莱尔家，之前班纳特先生已经拜访过他的新居，所以简和玛莎的来访毫无问题。

    一楼是个漂亮的客厅，有多个宽敞的玻璃窗，厅内采光极好，墙上贴着淡绿色的清新壁纸，靠墙的部位有一个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壁炉，因为现在还不太冷，目前没有点燃，客厅的另一侧是餐厅，原木色桌椅搭配协调，桌子上还铺着绣有小雏菊的白色桌布。厨房和客厅之间有条小走廊相连，客厅的另一侧有几扇木门，分别通向书房、音乐室、台球室、休息室、盥洗室。至于卧室、客房和其他房间都安排在楼上。

    玛莎在休息室休息，简跑进厨房指导卡莱尔做菜，两个人一个理论高手实践零分，一个嗅觉灵敏但味觉零分，倒是很好的搭档。

    卡莱尔在处理海肠，把海肠两头剪掉，挤出内脏和沙土，切成小段，然后反复清洗，简拿着一颗熊葱在看，这种蔬菜的外表跟韭菜一点都不搭边，反而跟菠菜有点像，撕下一块叶子来，比韭菜还要冲的类似味道冲入鼻腔。她又撕了一块放入口中，还真跟韭菜有些像。

    清理干净的海肠倒入盐和一点酒放在一边浸泡去腥。卡莱尔把一个铁盆放上稻米，加上比稻米稍多的水。在一个大锅里放上水，把铁盆中的稻米隔水蒸，然后盖上盖子。

    木柴燃烧的正旺，大锅盖子边缘很快冒出热气。熊葱被切成和海肠等长的小段，在另外一个锅中加油翻炒直至成熟放入盘中，为了确保不会夹生，简负责品尝把握火候。

    再次把油烧热，加入洋葱姜蒜爆香，把海肠段放入其中翻炒，干瘪的海肠段经受葱姜蒜的香味洗礼，变得脆爽鲜美，炒至微熟，加入已经熟了的熊葱一起翻炒，三秒后出锅，一盘美味的熊葱海肠端上餐桌，简尝了一口，正是意料中的味道。

    米饭还在缓慢蒸着，厨房里热气渐渐氤氲，简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咕嘟咕嘟的水泡音响了起来，卡莱尔掀开盖子用小木棍戳了戳米饭，查看米饭软硬。

    “还得再等一会儿。”看似发呆的简突然出声。

    “你现在困吗”卡莱尔转身，英俊的脸在水汽中有些模糊。

    “没有，”简的眼神游离，“最近你的工作怎么样”

    “一切都挺好，”卡莱尔思考了一下，声音有些迟疑，“我最近遇到一个难题，想向你请教一下。”

    “你说。”简来了兴趣。

    “有一个病人，他的右脸瘫痪，查体右侧额纹变浅，眼裂变宽，右侧鼻唇沟变浅，右侧口角下垂，我诊断他患了脑中风，可是给予柳树皮粉末治疗后毫无用处，连续三天越来越厉害，然后到了第四天突然就”

    “突然就变好了，而且越来越好，最后甚至完全恢复正常。”简接口说，根据卡莱尔的查体结果，她大概猜出这个病人是什么病了，在卡莱尔期待的眼神中，她说出了答案，“他是面神经炎，不是脑中风。”

    “面神经炎，是面部神经感染吗”学习到新知识让卡莱尔高兴起来。

    “有些是病毒感染，有些是神经卡压所致，病毒是比细菌更微小的致病原，”简看了看周围，打算找到合适的工具画图。

    “我们去书房吧，那里有纸笔。”

    书房里面的落地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从地面一直陈列到天花板，书架把四周的墙完全遮住，宽大的书桌正对着门口，上面摆着纸笔，配套的椅子背后就是书架。

    简有些赞叹“太让人震惊了。”书籍是财富和家族历史的象征，尤其是其中很多看起来都有些年份了。

    卡莱尔给她拉开椅子“你可以随意看，想要哪本直接拿走就可以。”

    简努力爬上去，椅子太高，她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她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卡莱尔，担心他会嘲笑自己，但卡莱尔神色如常。

    等简端坐好，卡莱尔缓慢把椅子推到书桌前，他垂下眼睛，神情看起来有些虔诚，像忠心的骑士在服侍自己的女王。

    详尽的面神经解剖图在纸上显示出来，卡莱尔想起17世纪，简给他讲解都是拿木棍在地上画图，没想到她的画工这么好。

    “区分面部瘫痪是面神经炎还是脑中风，要看额纹是否存在。一般来说，脑中风导致的面部瘫痪不会出现额纹消失和眼裂变宽。当然也有例外，如果病变部位恰好在面神经核，就会出现类似面神经炎的表现，这种情况非常非常少见，但你诊断疾病时要想到这一点。”简扭头叮嘱卡莱尔，示意他认真听讲，她拿着笔在纸上写下“72小时”这个关键节点，拿笔尖指着它继续说，“面神经炎从开始到达病情巅峰需要72小时，过后开始恢复，治疗它的药物很难获得。”

    卡莱尔的双手扶在简两边的桌沿上，他听得越来越入神，不由自主俯下身去，企图看的更仔细一些，这是他从未听说过的知识“那这些药物怎么获得”

    简突然抬头，磕在卡莱尔下巴上，她感觉自己的后脑像撞击上了岩石般疼痛，忍不住痛呼出声。

    “抱歉，你感觉怎么样”卡莱尔拉下她捂着后脑的手，检查她的头部伤势。

    冰凉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按在头皮上，微微用力压了一下，刺痛让简下意识躲避，卡莱尔安静得看着她，眼中出现自责的神色“头皮出现了血肿。”

    “只是小血肿，过一段时间会自己消下去的。”简满不在乎地说，反过来安慰卡莱尔，“你这样看着我，我还以为自己会不久于人世。”

    卡莱尔退后半步，眼睛垂下来，几秒钟后他迅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转移话题“治疗面神经炎的药物如何获取呢”

    “很难，最关键的两种药物，抗病毒药目前无法制取，减轻神经水肿的药物可以用牛的肾上腺制取。”虽然这种办法很费时费力，即时提取出来也错过最佳的治疗期。

    简在纸上画了一个肾脏，肾脏上方画了一个蚕豆大小的圆圈，在上面标上“肾上腺”的字符“收集足够多的牛肾上腺，把皮质部位剥离晒干，然后磨成粉，萃取出来的物质就是糖皮质激素。糖皮质激素应用广泛，对风湿类疾病有奇效，可以减轻神经水肿，提神、退热、抗过敏，但也有让人电解质紊乱、发胖、胃肠溃疡、骨质疏松、免疫力下降等多种副作用，应用一定要谨慎。”

    “其实，很多面神经炎病人不用药物也能恢复的不错。”简拿手指点了点桌子，“以后遇到类似症状的病人，只要别漏诊脑中风就行。”

    卡莱尔激动的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这是目前研究未能踏足的领域，为什么肾上腺皮质的萃取物有如此大的作用这说明肾上腺皮质分泌的物质是参与生命运转的重要一环。”

    “非常敏锐，”简鼓了鼓掌，赞赏道，“不错，这就是一门新的医学学科内分泌学。”

    简跳下椅子，来到卡莱尔面前，拿手指虚空点了点他的腹部“性腺。”

    卡莱尔愣住了，不明白简在做什么，僵硬地站在原地。

    简又转到了他的背后，在双侧的肋膈角部位各自点了一下“肾上腺。”

    再次转到他的身前，示意他弯下腰来，卡莱尔脸上表情不变，金色的眼睛转了转，闪过几分惊慌，身体仍然一动不动。

    简干脆使劲儿拽住他的手向下拉，为了避免简受伤，卡莱尔叹了口气，妥协地闭上眼睛，一条腿后撤单膝跪在简的面前。

    手指轻轻地点在喉结上，卡莱尔眼皮一颤，猛地睁大双眼，皮肤上的那点热度向下划了一点，然后停住，眼前的稚嫩面容表情严肃，像最严苛的教师“甲状腺。”

    那只手缓缓上抬，在卡莱尔放大的瞳孔中，点在了他的眉间“垂体。”

    房间内场景像是幼小的神灵在点化她的信徒，又像英勇的追随者向自己的主人奉上忠诚。

    卡莱尔只觉得脑中轰隆作响，几乎要听不见声音，但简的讲解还是分毫不差地钻入他的耳朵“这些都是内分泌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