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报的第一版已经完成,卡莱尔到伦敦去监督印刷和销售事宜。一切都按照简的计划严密执行。
这是伦敦的一个普通上午,街上的人来去匆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卖报的儿童们也在用力吆喝售卖各类报纸。
在一众常见的贩卖语中,某些话语特立独行立马吸引了不少人上前购买。
“皇宫秘闻,你绝对不能错过的黑暗内幕。”
“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敬请观看星星报奇闻异事。”
“美丽的母亲,好脾气的父亲,还有可爱的孩子,快看怀特一家子。”
“想要更健康吗想要活到一百岁吗这里有养生秘诀。”
并不是不相信简,卡莱尔只是觉得她策划的宣传语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这是第一版报纸,能不能卖出去,他也不确定。因此他混入了人群,亲自查看售卖情况。
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需求,星星报设定的各个栏目内容刚好能够覆盖很多人的喜好。
大腹便便的马特先生是被“奇闻异事”吸引来的,到他这个年纪,已经见过足够多的世事,自认为不会被任何事惊吓到,可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这他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掏钱买下了一份。报纸一入手,马特先生快速翻找到想看的内容。
一位先生陪自己恩爱的妻子回娘家,半夜醒来却发现妻子消失不见,他跑出卧室举着蜡烛寻找,阴森的怪响,不停抖动的窗帘,还有脚下奇怪的影子,他惊恐地回头,发现自己的妻子面容枯槁,头发凌乱,正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马特先生读着故事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由浑身渗出冷汗,他偷偷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没有人,偷偷呼出一口气,他接着往下看。
先生被自己妻子吓了一跳,但他还是很爱自己的妻子,他走上前试图抱住自己妻子安慰她,突然被使劲儿推倒在地,他的头磕在地上,晕了过去。当他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衣衫整齐躺在床上,妻子也还是平时的样子,在床边守候着他。他询问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妻子告诉他,他昨晚梦游时摔倒了。
先生不相信,那种感觉太真实了,绝对不是一个梦。他决定瞒着所有人亲自找出真相。最后文章揭秘,妻子有个双胞胎妹妹,自小有疯癫病,家里人觉得是丑闻,一直对外瞒着这个消息,结果被先生半夜撞破这件事,妻子是去半夜上厕所,怪响是房屋老化,窗帘抖动是窗户没关严。
“原来是这样”马特先生擦了擦额头的汗,最后证明一切都是有事实根据的,不是鬼怪作祟。
如果简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有同感。谁的小时候,没有看过电视台的走近科学栏目呢就算知道所有事最后都是人为,但看前面揭秘过程总会吓得瑟瑟发抖。
“皇宫秘闻”乘着马车的沃特太太示意车停下,让仆人去买了一份报纸。纤长的手指翻开报纸,最显眼的部位印着一个大标题女王宫廷秘闻,她皱了皱眉头,还是读了下去,马车缓缓行走,很快到达目的地。
“夫人,可以下车了。”仆人在外面提醒。
“再等一会儿。”沃特太太头也不抬,故事是假的,可架不住读起来太吸引人。
“呼”沃特太太抬起头,终于看完了。但下车后还是对后面的故事念念不忘,犹豫了半天,她抬手招过仆人,“去给我订阅一份星星报。”
“活到一百岁”路边的房门打开,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妻携手走出来买了一份,“让我们看看怎样才能更健康。”
“哈哈哈哈”一位丈夫习惯性的在饭后阅读泰晤士报了解时事,没想到今天打开报纸从中间掉出一张折叠的星星报,他本以为是哪里来的广告纸,打算扔掉时无意中看到了怀特一家子怀特先生向自己女儿吹嘘枪法,女儿要看他亲自展示,奈何他枪法太差,每次都射不中,女儿把靶子放在他身前,这次终于中了,女儿欢呼雀跃赞叹父亲枪法,怀特先生昂首挺胸,脸却红了。看完这个漫画,他又翻看了其他栏目,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反正价格也不贵,再订一份报纸吧,家里人都能看。
卡莱尔在伦敦的各条街走着,查看报纸的售卖情况。出乎他的意料,凡是有售卖点的地方销量都还不错。最起码不会赔本,他心安的回了报社。
对报社的生意,他一开始没有那么上心,可是看到简那么认真的策划和营销,他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刚迈进报社,就收到工作人员的报信,印刷的200份报纸已经售空了,很多卖报儿童都来补货,印刷部门正在加紧印刷,还有很多客户要求长期订阅。
卡莱尔紧握的手慢慢松开,他想起临来前跟简的对话,简当时开玩笑的对他说“第一天可以多印些,即使有剩余的留着就行。”
“为什么”卡莱尔心中不解,“旧报纸卖不出价格。”
“我的故事内容好多都是连载,有些人可能过一段时间才看到报纸。一个有意思的故事从半截开始看,肯定会对前面的情节好奇。到时可以用比新报纸稍低一点的价格一起卖出去,我写的内容可不是那些看了开头就能猜出结尾的不入流小说。”
一整天,卡莱尔就呆在报社里监督报纸的印刷,工作人员过一段时间就来给他汇报出货量,报纸的销量节节攀升,从200份升到400份,再升到600份800份。终于,这煎熬的时光结束了,如果吸血鬼能出汗,卡莱尔肯定能汗流浃背。销量最终定在800份,大概有100份长期购买的订单。
这时因为印刷技术的限制,都是纯人工印刷,成本高,速度慢,报纸的定价就很贵,能够买得起报纸的都是一些有资产的人。一些有名气报纸都定价3便士,星星报因为版面没有那么大,也为了扩大受众群体,定价2便士半。如果每日报纸销量不变,一年下来,毛收入将近2000英镑,除去成本和报社员工费用,纯收入也不会低于1000英镑。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班纳特先生坐拥大片土地和庄园,每年毛收入2000英镑,即使不算养家糊口,光算运营庄园的成本费用,纯收入也未必能超过1000英镑。像卡莱尔这样的医生勤勤恳恳干一年,年收入100到300英镑。
当然这只是第一天,以后销量未必一直这么高,卡莱尔停跳已久的心脏疯狂跳动了一整天,他拼命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那么兴奋。过去的一百多年,他当然见过更多的钱,可是没有一次赚钱的经历这么刺激。
“先生,我们明天的报纸还没有排版。”大概是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员工们有些担心,但为了报社的运营和自己收入,他们还是大着胆子提醒。
“大家分成两拨轮流休息,今晚我们需要连夜赶工,一会儿出个人去买吃的,我包晚餐费,”卡莱尔看看员工们疲惫的表情和被汗浸湿的衣衫,加上一句,“今晚留下工作的都有2先令的额外奖励。”
在场的人一下子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他们大声欢呼庆祝了一会儿,就神采奕奕的迅速投入工作。
卡莱尔刚刚还在内心谴责自己,转眼就听到员工们一边干活一边窃窃私语。
“先生真是个好人。”
“是啊是啊,不仅包晚饭,还有额外的钱拿,本来他可以直接命令我们干活的。”
“对啊,毕竟月薪这么高的工作不容易找,就算累点也是应该的嘛。”
默默转身,卡莱尔心情反而有些沉重。人类和吸血鬼不一样,吸血鬼可以不眠不休不知疲倦的干活,人类身体脆弱需要吃饭歇息睡觉。
就他听说过的工厂和矿场工人的惨状,每天工作14到16个小时,所得微薄收入仅够吃黑面包,连衣服都买不起,就这样,有些人想当工人都应聘不上。
在19世纪的英国,光鲜亮丽的生活只属于有钱人,穷人的悲惨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卡莱尔的行为放到现代或许还会被人喷一句“给钱我也不想加班,我就想下班回家休息”,但放到这时就是少有的良心老板。
好在简已经提前做出了7天的版面让他带来,卡莱尔不用来回天天奔波于朗博恩和伦敦送最新排版内容。
黑夜伴随着报社的喧闹一起度过,卡莱尔盯着外面的天幕,直到晨曦点亮天空。
为了不像昨天那样措手不及,他们印刷了800份,卡莱尔参考了简的意见,即使剩下一部分也不担心。
白天到了,辛苦了一晚上的员工精神抖擞的打开大门,等待良久的报童们涌了进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