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那声音,那么响。
“妈妈,不要啊,妈妈,我情愿死,妈妈,你不要相信她的话,妈妈……”连澈哭喊着,心里那么的痛苦,想要站起来,想要阻止自己的母亲,可是却没有半点的办法,只能软弱无力的躺在病床上,哭喊着。
胡喜云看着面前的那把长刀,那刀锋上,还有着点点的血痕,那是连澈的血啊。
此刻,那把长刀,正泛着冷幽幽的寒光,是索命的长刀,是夺命的的黑白无常啊。
胡喜云,颤抖着手,伸向那把刀。
“妈妈,不要啊,不要啊。”连澈无力的痛苦着,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拿起长刀,看着她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白兮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对眼前的惨剧,毫不动容。
“你,会兑现你的承诺,放了我的女儿,是不是?”胡喜云抬起绝望的眼眸,看着白兮,全是祈求了。
白兮不作声,只是看着胡喜云。
胡喜云眼睛一闭,一刀下去,鲜血,顿时喷洒出来。
手里的刀,落在地上,胡喜云发着吃吃的声音,似乎是很难受。
“笨女人,活该你一辈子都这么倒霉,我只是说或许,可没有说一定会放了你的女儿。”白兮忽然冷笑一声,蹲在胡喜云的面前。
可怜还残留着最后一口气的胡喜云,伸出手,想要抓住白兮那个不守信用的阴冷的女人,却终究只能无力的垂下手臂,眼里,只剩下对女儿的愧疚和白兮的怨恨。
她终究还是死了。
“妈妈,妈妈……”连澈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
汽车里,连灿的心,忽然一疼,坐直了身体。
眼睛,有些茫然的看向漆黑的夜空。
“怎么了?”已经缓过神的纪璟觉察到连灿的不对劲。
“没事。”连灿复有靠在背上,手,紧紧的握着纪璟的手,纪璟靠在他的身上。
车子,朝着幽篁而去。
半落山角处,火光冲天。
白兮带着她的忍者,再次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回到幽篁,看着蜷缩在床单上的纪璟,连灿满是心疼,伸出手,将她拥在怀里。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
纪璟的身体,微微一颤,眼角,有泪滴滚落下来。
“对不起。”她也轻轻地说道。
“一定很恨我的母亲吧。”他小心翼翼的问。
“不恨了。”纪璟幽幽回答,“每一个人,都是受害者,都有自己无法言说的痛,她只是为了连澈,我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为了某一个人,会不会也被逼上了绝路,做出自己都出发控制的事情。”
她转身,面对着连灿,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前:“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该多好?灿,如果没有那么多的仇恨,我们的爱,会不会更轻松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负着沉重的包裹?”
连灿听着纪璟的喃喃低语,这一刻,他何尝不是她这样的想法。
曾几何时,有仇必报,是他们连家的信仰。
有仇必报,也是连家能发展壮大的原因。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特别是爱上了仇人家的女儿之后,他开始无比的憎恶这个“有仇必报”!
甚至会期盼,难道不能休战吗?
难道不能好好的相处下去吗?
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么?
一定要活得这么累吗?
真的好累。
他其实真的好累。
只想拥着心爱的女人,一觉到天亮,醒来时,春暖花开,没有是非恩怨,他只是世间最普通的男子,而她,也只是他最普通的妻子,和她一起,每日看花开花落,看朝起云落,看大雁南归。
只是,如此简单的愿望,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困难?
上辈人留下的恩恩怨怨,却一定要他们去承担。
他想着这些,只能紧紧的拥着怀里的女人。
却无法给出一个他的答案,给出一个他的承诺。
半夜里,电话,骤然响起。
纪璟和连灿,都被那尖锐的手机铃身闹醒。
连灿一把拿过手机,是司徒染的。
纪璟坐在连灿的身边,看着他接电话,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果然,连灿的手机,啪的掉在了地上。
纪璟看着连灿,看着他突然间陷入的痛苦中,看着他忽然用手托住了脸,恸哭起来,那种没有声音,却异常痛苦的哭泣。
他的身体,也因为情绪的波动,开始不停的颤抖着。
纪璟坐在他的身边,看着那样的连灿,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安慰他。
“灿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纪璟颤抖着声音,直觉告诉她,一定是非常不好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恐怕和自己,是很有关系吧。
连灿却没有回答她,在经过最初的恸哭之后,他很快便镇定下来,穿衣,朝外面走去。
纪璟也跟着穿好衣服,跟下去,想要随着他一起出去。
“你在家里呆着吧。”连灿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撇下纪璟亲自驾车出去了。
留下纪璟站在诺大的客厅里,茫然而迷糊着,半晌,她才想起,应该打电话给司徒染。
司徒染的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听到是纪璟的声音,司徒染有些一愣,因为纪璟是用家里的电话打的,司徒染一开始还以为是连灿打的。
“到底是什么事?”纪璟急急的追问着。
司徒染沉吟片刻,觉得这样的事情,纪璟早晚得知道,便也不再隐瞒:“夫人和小姐死了,被烧死在了半落山角的别墅里,整个别墅,无一人生还。”司徒染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纪璟手里的电话,啪的掉在了地上。
有些事,不需要再问,她也知道,是谁做的。
母亲,她的母亲啊。
纪璟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为自己,为连灿,为母亲,为胡喜云,为连澈。
她无力的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此刻的她,就像是活在最最阴暗的角落里,才抓到一点幸福的曙光,便又被更大更无情的黑云遮挡了阳光。
她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
母亲,杀死了胡喜云,杀死了连澈,杀死了连灿的母亲和妹妹。
而自己,又该用怎么样的面目,去面对着连灿呢?
他们的爱情,该怎么办?
原来,从开始到现在,老天爷,就没有打算给自己的爱情一条活路啊。
她无声的痛哭着。
电话,在这一刻响彻起来。
她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木然的滑通了电话:“小璟吗?我是妈妈。”白兮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
“你,究竟要则么样?”纪璟已经没有力气骂人了。
“妈妈只是很担心你,现在,幽篁别墅里,应该只有你一个人了吧?赶紧离开幽篁,到妈妈这里来。”白兮略有些紧张。
“怎么,你担心连灿会杀了我么?”纪璟冷声嘲讽着母亲。
“妈妈不和你争辨,总之,连灿回来之前,立刻离开幽篁。”白兮命令道。
“怎么,你害怕了么?既然担心会害死我,为什么还要做出那样的事情?”纪璟对着电话吼起来,“我,究竟还是不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想要知道答案,就来找妈妈。”白兮说了一串地址。
纪璟却对着电话大笑了起来:“你不怕,我把你的地址告诉连灿吗?”
“如果害怕,妈妈就不会告诉你了。”白兮笃定的说道。
她说对了,纪璟痛苦的在心里承认,原来,就算是知道白兮的地址,她还是没有办法告诉连灿。
为什么,只因为是血浓于水吧。
只因为,她是白兮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吧。
纵使生气,却无法抹去母女之间的亲情,无法看到连灿带着手下亲手杀死她母亲的场景吧。
无力的挂断电话,纪璟的眼泪汹涌而出。
许久,她才缓缓的站起来。
白兮说的对,她是该离开这里了,不是因为害怕连灿的报复,而是因为,根本没有脸面,再在这幽篁住下去,也没有面目面对连灿了。
自己的母亲,亲手杀死了他的母亲和妹妹。
这叫她情何以堪?
纪璟摇摇晃晃的朝着外面走去,好在,这个时候的幽篁,除了一个两守夜的女佣,也没有其他的人了,虽然看着纪璟出去,但是碍于她是连灿的女人,身份特殊,加之连灿走之前,也没有特别的交代不能让她离开,便也没有阻拦。
纪璟一个人,行走在冬夜的大道上,寒风侵袭,却比记不得她此刻内心的冰冷。
只要想着从此以后,便是彻底的离开连灿,便会觉得心好痛,好难过。
她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连灿的爱陷得那么深,那么重,重到一想到自己就这样离开她,便觉得心痛的无法呼吸。
可是,纵使这样的难过,却再也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了啊。
纪璟木然的走到路上,前方的路,不知道在何方,好像哪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天空微微亮的时候,她终于走到了原来的家。
本来,是想去许如意的家里的,可是想着上次给她带来的那么多的麻烦,便觉得自己带给许如意的只有不幸,也不敢再去她的家里了。
于是,脚步便不知不觉的到了这里。
纪璟推开门,打开灯。
一切,还是照旧,还是灰蒙蒙的样子。
只是,亲情已经不再是她回忆中的样子,纪璟无力的躺在沙发上,像一只受伤的小鸟,蜷缩在沙发里。
半角山落。
连灿连夜驱车赶到那里,司徒染,已经带着手下,等候在那里。
别墅,已经完全的烧毁了,只剩下一个框架还残留在那里。
连灿几乎是踉跄着步伐从车里跌出来的。
他冲到那一排排的尸体前,那些尸体,早已烧的面目全非,成了焦炭,目测,只有依靠身高,才能判断出是男是女了。
“妈妈,小澈。”连灿痛苦的跪下去,再也抑制不住的低头恸哭起来。
“连少。”司徒染在一边,扶住了连灿的胳膊,这样悲痛的连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都确定了吗?”许久,连灿才稳定了情绪。
“半角山落的别墅里,女性总共应该是四名,但是现在,找到的尸体中,只有三个是女性的,其他的,都是男性的。”司徒染说道。
“这么说,妈妈或者澈儿,还有可能还活着是不是?”连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翼。
“但是也有可能,是那个女医生。”司徒染虽然也不想这么残忍的提醒连灿,但是他说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毕竟,以白兮的个性,对连家是恨透了,怎么可能会留下一个连家的活口呢。
“不会的,一定是妈妈,或者小澈还活着,司徒,立刻送到箬横那里去鉴定,立刻就送去,一有结果,马上通知我,还有,这些尸体,妥善处置。”连灿回到车上。
没有人看到,那一刻,他眸华里的愤怒,如大火熊熊燃烧。
连灿木然的坐在车里,等待着在那里处理尸体的司徒染和手下们。
脑海里,还是和母亲最后的对话。
十年的相见,而他,竟然只是疏离的喊了她一声“母亲”,连“妈妈”都没有肯叫一声。
他是那么怨恨的看着她,恨她怎么可以绑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对她,甚至连一句她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都没有肯问一句,就那么冷漠而疏离的对待她。
连灿一想到这些,便觉得抓心的痛苦。
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对母亲,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啊。
明明该猜到,母亲在这里,其实很危险,他却没有派手下留下来,保护母亲,而是在心里责怪这母亲。
那一刻,在车上,他突然的心痛,一定是母亲离开的时间吧。
可是,他竟然没有折身看一眼,就这样的离开了。
连灿痛苦的闭上眼睛。
再多的悔恨,都无法减轻他此刻内心的悲痛。
他恨白兮,可是,更恨自己。
恨自己,怎么可以对十年未见的母亲如此的冷漠和残忍。
这草草的一面,竟然从此是天涯两隔!
还有小澈,他那个可怜的小妹妹,只是想要要回美丽的容颜而已,她是这场斗争中,最无辜的一个啊。
连灿想到这里,眼泪再次忍不住,滚落下来。
他也是一个硬汉了。
可是这一刻,突然的失去这个世界上对他而言最亲的人,这样的打击,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他撑着脑袋,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
司徒染那边,终于装载好了所有的尸体,要送到箬横那里去尸检的也全都分门别类的装好了。
汽车,朝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每个人,都是阴沉着脸。
这一次,和夜氏的恶战,难免会是腥风血雨了。
连灿自始至终的沉默着,只有他的长眸里,只剩下危险和残酷在闪耀。
到了箬横的诊所,箬横便紧张的投入到了DNA鉴定中,他的设备很先进,两个小时,结果便出来了。
其中只有一个人,和连灿的DNA存在99%的相似。
而这一点,也基本可以肯定,死去的,必定是连灿的母亲胡喜云了。
而连澈,很有可能还活着。
鉴于连澈当时做着那么重大的手术,所以,她极有可能是被白兮带走了。
白兮,还留着最后一手吧。
就像他们连家当年,抓着夜皇一样。
只要连澈在他们的手里,他连灿做事,就得考虑三分才能行动。
想到这里,连灿冷笑几声。
这个白兮,果然是她生命中的宿敌了。
找出了胡喜云的尸体,这一次,连灿将母亲的尸体,又运回了幽篁别墅。
这才发现,纪璟不见了。
只是,母亲的离世和连澈的失踪,让他一时,也没有精力去寻找失踪的纪璟。
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母亲的丧事,又将母亲的骨灰送到了母亲和父亲原先的坟墓前,现在,这两座坟墓,不再是空冢了。
连灿一个人,伫立在父母的坟前。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静静的迎风站在那里,思绪如水。
……
纪璟一个人,恍恍惚惚的坐在家里,看着灰尘,在阳光下飞舞。
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
母亲白兮那里,是打死她都不会去的。
可是离开了连灿,才发现,他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离开了他,好像离开了整个世界,人,一下子就空落了下来,连未知都开始变得渺茫起来。
纪璟伸出手,让自己的手,在灰尘与阳光缠绕在一起,呆呆地看着那些细小的不安分的灰尘,在手上穿梭,流转。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纪璟扭头,看着那个出现在门口的黑暗的身影。
看着那个身影一步步的靠近自己,然后,在自己的面前站定。
纪璟看着他,而他,亦是认真的看着她,然后,朝着她伸出了手。
她看着眼前的大手,却没有将手伸过去。
“小璟。”皇甫轩艰难的喊了一声。
纪璟没有回应,只是愣愣的看着阳光下,他对着自己伸出的手。
曾几何时,她是那么的想要握住他的大手。
而今,物是人非。
他和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男人,那就是,连灿。
所以,也没有资格,再去接受除他之外的男人的手了。
纪璟已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成了雕像一般。
皇甫轩,轻叹一口气,走近了一步,半蹲在她的面前
“如果难受,如果想哭,我借你肩膀,不要担心,只是单纯的借你肩膀而已。”皇甫轩温润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响起,仿佛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声音。
“谢谢,我没事。”纪璟却还是嘴硬着,内心里,对不起皇甫轩,所以更不想在这个失落的时刻,还要利用他的肩膀,那样,会显得自己很不堪的。
“傻瓜。”他却说,然后,不由分说的将她拥在了怀里,“你这个样子,怎么还会没事?”
纪璟靠在皇甫轩温暖的怀抱里,很温暖,真的很温暖。
这一刻的他,好像又成了世间最亲的人了。
纪璟忽然很想什么都不想,就这么自私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许久,她终于抬起头:“谢谢,我真的没事了。”她倔强的离开他的怀抱,一个人,孤单的坐在沙发上。
“你要一个人,住在这里?”皇甫轩看看四周,问道。
“哦。”纪璟点点头,这本就是她的家,她真正的家,住在这里,也没有什么问题的。
“门都锁不牢的,你也敢住?”皇甫轩忽然笑了笑。
纪璟不支声,不过皇甫轩说的确实是实话,这里的锁已经坏了,其实谁想进来都可以,她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还真的很危险的。
皇甫轩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没有多久,他的手里多了一个盒子,回来了,打开,纪璟才看到,是买了锁,他拿着锤子敲敲打打的帮她重新装上了锁,将钥匙丢给了纪璟。
然后,又到了厨房里,拿出了抹布,开始帮纪璟整理房间。
纪璟一个人看着皇甫轩劳动,大概是不好意思了,或者是皇甫轩带动了她,她终于捋起了袖子,开始和皇甫轩一起收拾房子。
房子不大,可是毕竟是十年没有住人了,地上的灰尘,厚厚一大堆。
两个人,一起蹲在地上,擦着地板,都说机械的劳动可以让人忘却烦恼,纪璟和皇甫轩两个人,全都默不作声,一直从中午时分,整理到了傍晚,整个房间,才总算像个样子了,看起来整洁多了,只是,少了一些生活必需品。
“走吧,带你去买点东西。”皇甫轩擦擦额头上的汗,那样子的他,像极了一个居家的男人。
纪璟点点头,默默地跟在皇甫轩,坐在他的车上,离小区不远的地方,就是大型超市了,两个人,各自推了一个巨大的购物篮,挑选着东西。
纪璟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现在,在超市更是触景生情了,想着唯一的一次,连灿陪着她来超市买东西,他把自己抱在车篮里,推着自己到处走的情景,只是,物非人非,她和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再也无法继续装聋作哑的生活在一起了吧。
她对他,有太多的愧疚。
以至于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她能选择的,或许只有逃离了。
和着皇甫轩,买了一大推的东西,两个人,这才坐车回家。
皇甫轩帮纪璟把东西都运到了楼上,转身准备离开。
“皇甫。”纪璟喊住了他。
皇甫轩缓缓的转身,在楼梯的下方,抬头看着站在楼梯上的纪璟,黑眸如水,有淡淡的哀愁流转。
“时间也不早了,虽然我的厨艺不精,不过……”纪璟有些尴尬的邀请着皇甫轩,一整天,她都板着脸,好像皇甫轩欠了她一样,但是,她真的只是心情太糟糕了而已。
皇甫轩的眼眸里,有一抹欢乐闪过,他的长腿,已经迈了上来。
门,轻轻地关上。
这一次,纪璟将皇甫轩按在了沙发上,说什么也要亲自下厨,为皇甫轩做一顿晚餐表达谢意。
皇甫轩倒也不勉强,或者,能尝尝她的手艺,也是他的愿望吧。
于是,他便安然的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她的晚餐。
纪璟一个人呆在厨房里,捡菜洗菜,洗着洗着,眼泪却又忍不住滚落下来。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的呆在厨房里,满是欣喜的为着连灿做着晚餐,看着他吃完她做的并不好吃的晚餐。
可是,即便是这样,那个时候的她,该是多么开心?
为自己心爱的男人下厨,那种期待和幸福,现在想来,还是充满了辛酸。
她以为,可以和他一辈子,冲破所有的阻碍。
可是原来不是,现实太残忍,而她无力承担。
哪怕是勇气一箩筐,却终究是走不过内心的那道坎。
连家和夜氏,永远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家族啊。
泪水滚落在洗菜的水里,她的腰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皇甫轩环住了:“如果,真的那么难过,就哭出来好了。”皇甫轩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纪璟再也支撑不住了,双手撑在洗手池上,大哭着。
皇甫轩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任由她哭着,任由她发泄着内心的情绪。
在他的印象中,她算不上一个多么坚强的女孩,可也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孩,这样的哭着她,真的是伤心欲绝了吧。
有些事,他不需要问,也早已经心知肚明。
从他打电话告诉白兮纪璟失踪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已经预见了一切。
白兮的个性,怎么可能会对绑架她女儿的人善罢甘休呢。
事情的始末,他虽然不是百分百的清楚,可是从连家幽篁这两天的情形来看,他也大概猜到了一两分。
也猜到了她离开的原因。
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来。
给她一点依靠。
说到底,她也是无辜的一个,只是因为生成了白兮的女儿而已,但是,她和夜氏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是在连家长大的。
可是,却因为血缘的关系,要承受那么多。
许久,纪璟终于哭停了,她伸出手,将冷水扑在脸上,冰冷的水,刺在脸上,却好像感觉不到难受。
皇甫轩抽了纸巾,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和自来水。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纪璟擦擦鼻子,醒了醒鼻涕,“我好了,你去等着吧。”
“还是我来吧。”皇甫轩笑着看着她,她这个样子,做出来的菜,都该市苦的了,怎么能吃呢。
于是,便不由分说的将纪璟拉出去,关上了厨房的门。
一个人,在厨房里折腾着。
他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做菜做饭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只是,他的心痛,无法展现在任何人的面前吧。
明明是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明明曾经是自己的女友,两个人,也曾山盟海誓,而今,他却只能看着她为另外的男人心痛难过,痛哭流涕,还要充当备胎和肩膀。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事情,也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不是吗?
她快乐,便是他的快乐了。
他一个人的难过,就让他一个人去承受了。
谁说,这个世界没有守得云开呢?
谁说,她的心,不会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上呢?
想到这里,他叹口气,开始了滋滋炒菜的生涯。
没有多久,三菜一汤,便上了桌。
皇甫轩的手艺不是盖的,即便是纪璟这般悲伤的人,鼻子因为哭泣还没有通畅的人,还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纪璟拿起筷子,和皇甫轩一起坐在小小的放桌上,吃着晚餐。
灯光,泛着淡淡的微黄,不是很亮,却是一室的温馨。
吃完了,皇甫轩又贴心的收拾了碗筷,去洗碗了。
倒是纪璟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
便索性跟到了厨房,皇甫轩洗碗,她负责过碗的流水线工作了。
两个人合作完成了最后的厨房清洗工作。
皇甫轩这才朝着纪璟温柔一笑:“快要期末考试了,如果不想挂科,不想多读一年大学,可是要去上课了。”
纪璟闷闷的低下头,她是旷课好久了,若不是皇甫轩帮她担着点的话,她估计都要受到警告处分了。
“要好好学啊,不然,挂了我的科目,可别对我哭鼻子。”皇甫轩无限的宠溺的看着她。
一瞬间,让人有种好像回到了从前的感觉。
她和他,还曾是恋人。
春暖花开,风和日丽。
那是他们恋爱时,所有的感觉。
只是有些事,却再也回不去了。
那些感觉的美好,她怀念,却不能再去动。
因为她的心里,早已被另外一个男人,霸道的入住。
他的狂热,他的霸道,让她无力抵抗,只能沉沦。
即使如今,她和他注定了分手,却还是心中她永远的刺痛。
送走了皇甫轩,纪璟一个人,睡在曾经的自己的小床上,被单和被套,还是之前和皇甫轩一起新买的。
星星一样的图案,全是可爱。
可是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可爱的女孩,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女子了。
……
幽篁别墅。
“连少,查到了,璟小姐,还是住在原来的家里。”司徒染汇报着情况,只是神色,有些闪烁。
“怎么了?有事,不妨直说。”连灿静静地站在窗前,还没有从丧母和丢妹的悲痛中走出来,俊眉微锁,神色清俊。
“今天,皇甫轩去看了她,一直到晚上才离开。”司徒染怎么感觉自己像个打小报告的家伙。
“哦。”连灿淡淡的回应,“没有事的话,你回去吧。”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好像没有受到影响似的。
司徒染退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连灿手里的酒杯,便砸了出去。
拳头,紧紧的握起。
长眸里,有火光一闪而过。
这一刻的心情,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形容。
生气?愤怒?抑或是不甘?
好像什么都不是,又好像什么都是。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他和她曾经的温柔缱绻缠绵还历历在目,只是转眼间,她就那么离开了,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他连灿对于她,就是那么无谓的存在吗?
连和自己告别一声的资格都不给自己吗?
连灿闭上眼睛,薄唇轻抿,心底的火气,还是满满的溢起。
拿起钥匙,驾车朝着纪璟的居所疯狂而去。
车子,完美的弧度,停在了纪璟的楼下。
蹬蹬蹬的上楼,手,握住了门把手,可是,却又停下了。
来的时候,是一门心思的要找她问个清楚的,可是这一刻,却忽然退却了。
他的手,久久的握在门把手上,心底,竟然是忐忑起来了。
她的离去,他岂会真的不明白原因呢?
他是如此睿智的一个男子啊。
她和他的身份,是如此的特殊,是各自家族的继承人,偏偏却又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家族,更何况,她的母亲,不仅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还杀死了自己的母亲,现在,就连妹妹,也是下落不明。
这一道坎。
他能说服自己走过去吗?
他又能说服她走过去吗?
原来,一切都是不确定的,连灿扪心自问,他其实根本无法放下对白兮的恨,而作为连家的继承人,月落崖的掌门人,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他的身份,决定了他,绝不可能对白兮姑息的啊。
和白兮,一定是要有个了断了的。
不是她死,便是他死。
终究只能有一个活在这个世界上。
到时候,他和纪璟,该如何面对彼此?
原来,阻隔在他们之间的东西,真的太多,太重。
而他们,早已无法背负,却还是一意孤行,执着的相爱,想要走在一起。
连灿的手,渐渐开始冰凉。
心,也渐渐开始冰冷。
原来,他爱不起,也给不起她要的幸福。
他和她之间,或许早已注定了分离。
那么此刻,分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吧。
可是为什么,真正想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心,会是那么的疼痛,痛到好像已经四分五裂,找不到一处完整。
纪璟啊纪璟啊,你这个坏女人,竟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透到了他的骨血中,一想到,要和她永远的分离,他便觉得自己被撕裂了,被撕扯开了,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片。
握着门把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而已,只是不平凡的出身,给了太多的背负。
而他想要的,也只是普天之下最普通的一个愿望而已,和心爱之人,执子之手罢了。
只是,因为承担的太多,于是,放弃的也太多了。
连灿往后退了一步。
他和她近在咫尺,只是隔着一扇门,可是,却又像是隔着天涯海角,用尽他此生的力量,都无法走到的终点。
他终究还是踏着沉重的步伐,慢慢的走下那楼梯,那楼梯,那么的短暂,好像只一下,便到了尽头,连给他留恋的机会,都不曾留下一个。
回首望着那幽黑的楼梯,他的眸化闪动,终究还是坐上车,朝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彻夜难眠的纪璟,猛地做起来。
为什么,觉得他好像来过?
心,好痛,好难过。
她走向窗前,看着楼下那疾驰而过的汽车,伸出手,风吹在她的手上,那是,他在思念她的风吗?
还是,他对她怨恨的诉说?
“连灿。”她对着夜空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我爱你。”她说。
夜风,慢慢的吹过,雪花,又开始飘落下来。
落在她的手心里。
她看着那晶莹的雪花瓣落在自己的手心,慢慢的融化成冰冷的水。
犹记得,也是那样一个下雪的夜晚,他冒着漫天的大雪,寻找自己,犹记得,她看到他时的惊惧,他的身下,是殷红一片的血,为了找她,他遭到了伏击。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轻轻的问着自己,她就那么不知不觉的爱上了他?
直到他的每一点滴,渗透到她的骨血里,再也分不开?
她不记得了,一点也不记得了。
可是,却分明那么清楚的记得,她爱他,想要用尽此生的爱,来爱他,因为,怎么样,都是爱不够。
她站在窗前,看着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心,也随着那雪花,碎成了千万瓣。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
她听从了皇甫轩的建议,开始了上学。
只是,她的整个人,却开始消瘦,急剧的消瘦起来,脸变的越来越尖,眼睛越来越大,只是神采,也不似当初,很多的时候,她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看起来,总是让人觉得朦朦胧胧的。
许如意每日都是变着法子,让家里的阿姨做各种好吃的给她。
可是,她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每每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然后,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外面,看着那些积雪,在阳光下,慢慢的融化,看着那些快乐的情侣们,在雪地上堆着雪人。
她总是这样,落寂的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