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安楼的繁华并未随着天气而日渐冷清,立冬将至,京都迎来了今岁的第一场雪。京安楼的灯火似乎都冒着腾腾热气。
这夜,宋羽偲也换了冬日着装,一袭深青色袍子更衬得她肤白如玉,冷艳动人。
万连城依旧是这里的常客,只是他的幽默风趣少了许多,有时候和宋羽偲交心而谈,也不免蹙额叹息,家中事业还是顺利,只是转眼过了弱冠之年,母亲便四处为他物色良妻。为了此事,万连城总来京安楼买醉,而每次醉得不省人事时,都是宋羽偲悉心照料,而他看到的却都是苓薇的影子,在眼前一拂而过,抓不住,渐行渐远。
万连城依旧一个人在当年四人饯别的那间屋,借酒消愁。相别月余,万连城瘦了好些,之前白净的面庞,也有些狼藉,那眼神,无辜又让人心疼。
“万连城!你没有个男人的样子?”
这个声音,好是熟悉,万连城张开迷离醉眼,眼前所见的,正是朝思暮想的那人,连那架势都丝毫未变。
“苓薇,真的是你吗?”万连城起身,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却又触电般地将手缩回。他怕了,怕这只是幻影,一如多少次酒醉后的梦境,他怕伸手一触,这一切的幻影就破灭了。
“是我,万连城!”苓薇重重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万连城方才明白,这一切,不是梦。
“苓薇,你终于回来了!”万连城依旧半醉半醒,他微微地笑着,笑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我不回来你就要喝死在这里吗?”苓薇气愤的看着他,急着急着,眼泪都出来了,这算是心疼吗?
“也许吧,我万连城英明一世,如今却栽在一个女人手上,说来也可笑。”万连城举着杯战战巍巍地走着,一声苦笑,便又是一杯苦酒下肚。
“万连城,你是脑子喝坏了吗?”苓薇一把拉着他坐下,他的情况,宋羽偲也和她说了,只是她还不知,万连城口中那个让他如此牵肠挂肚的女人,就是自己。
苓薇见万连城这般模样,和他争论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便扶着他去了宋羽偲屋里歇着,又喂他喝下了解酒汤。这才想起,此次出行,还有任务在身,便唤丫鬟瑜儿来照顾万连城,自己去了大堂。
今日京安楼来了一位很有钱的客人,听随从叫他黄公子,而苓薇也是随从之一。他来了京安楼便差人将宋老板叫来,让宋羽偲今晚只唱他点的曲子,多少银子都可以。这气派,可比富可敌国的万连城还要嚣张。宋老板知道这是个大主儿,得罪不得,便连连答应,其他客人议论纷纷,宋老板也只好答应所有客人的消费,统统八折。
“皇……黄公子,我回来了。”苓薇走到那位黄公子身边,低声说着,身旁还站着好些个随从,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大内高手。
其实这人便是皇上,也许真是黎有庆的药物起了作用,今日觉得自己烦躁得不行,连黎妃在他眼里也不如从前那样美艳,这便唤来苓薇,要求她陪着微服私访。苓薇想想也有些许日子没见宋羽偲,万连城他们了,便带着皇上来这京安楼用膳。
这一来,苓薇本事没什么居心,但是给皇上认为,这丫头是费了心思,要让她的朋友在自己面前展示一番。因为这一来,身着墨青色袍子的宋羽偲便入了他的眼,是难得的倾国倾城色。
皇上挥手示意苓薇俯身,轻声在苓薇耳边问道:“那名歌姬,你可认识?”
苓薇一愣,他贵为天子,见了美丽的女子,自然要括入囊中。难不成这皇上,真的是看上羽偲了?苓薇愣着,半天没有回话,这说认识吧,宋羽偲可能有危险,这说不认识吧,自己又是欺君瞒上,实在是难以抉择。
“洛苓薇,问你话呢!”皇上不满地看了一眼她。
“她是我朋友,叫宋羽偲,曾是秦淮歌姬,后来被我们救出来,就落脚京安了,这老板便是她的干爹。”苓薇长吸一口气,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地老师交代了。
皇上轻轻应了一声,便又被宋羽偲的表演勾走了魂。见此情状,苓薇是急得不得了,可宋羽偲偏在这时,看见了苓薇的身影,对她浅浅一笑,那一笑,更销魂。皇上的脸色立马变了,变得满面春光,他以为,宋羽偲这一笑是对他来着,不正合了他的心意?
苓薇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宋羽偲啊宋羽偲,你为什么就要长得这么美,迷倒那么多的男人,就连天子,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周围掌声四起,苓薇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宋羽偲表演完了,唤人收下琵琶。自己正朝着苓薇走来,虽然因为万连城的缘故,宋羽偲还对她时时提防,但是毕竟朋友一场,也不必那么绝情。
苓薇连忙皱着眉向宋羽偲摇头,让她不要过来,可是宋羽偲却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以为苓薇没有看到自己,便向着她轻轻一挥手,叫了一声“苓薇”。
苓薇白眼一翻,彻底绝望了,宋羽偲你知不知道,你这叫羊入虎口!
皇上见美人恍如画中来,眼神都变直了。但自己也算是读过圣贤书,知道这样子,又是礼仪。
“苓薇,这几位都是你朋友?”宋羽偲走近来,惊讶地望着周围的几个人。苓薇瞪大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下姓黄,敢问姑娘芳名?”皇上起身来,恭敬的鞠了鞠躬。
“我是宋羽偲,见过公子。”宋羽偲也恭敬地行了行礼,眼前之人气度不凡,这一点宋羽偲还是看得出的。
“今日一睹姑娘芳颜,甚是荣幸。”皇上说着,仿佛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公子言重了,羽偲哪里受得起这般夸奖!”宋羽偲温柔有礼是一贯作风,倒是此时皇上误以为她是一见倾心。
苓薇看着眼前景象,知道事态如此发展下去便会不可收拾,便故意说漏了嘴,唤了一声“皇上”。
宋羽偲一怔,原来眼前这人便是当今圣上,皇上倒也不见恼怒,只是凑到宋羽偲耳边,轻薄的问了一句:“你可愿随朕回宫?”
宋羽偲惊呆在原地,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而是幸福并不是如她所期望的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