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带着三个大孩子,没有雇马车,就这样拿着一个布袋子往集市走去。那三个虽说是大孩子,但是很是内向沉默,加上月儿天仙般的容貌,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孩子们都比较敏感,所以也没有主动去跟月儿说话。月儿也正兀自沉思,加上她脚步有点快,三个孩子都跟不上。就这么走了约莫一刻钟,叫小聪的男孩鼓起勇气喊住月儿,“姐姐,您能走慢点吗?”
月儿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三人,见他们走得气喘气急的,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快了,她道:“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三人连连点头,“好,咱们到那边蹲一下吧。”小聪指着牌坊底下的石凳,那边有几个走累了的人在休息。
月儿摇摇头:“咱们不去那里,我请你们下馆子好吗?”
“下馆子?可我们都没银子。”小聪比较成熟稳重,他知道下馆子是要很多银子的,毛榈姐姐说过他们的经费很是紧张,只能够他们吃穿和请先生。所以他们不能乱花钱,他们很怕再过以前那种在大街上讨饭的日子,要是慈幼局倒闭了,他们又要过以前的生活了。
月儿笑道:“不用你们花钱,我有。”
“但是你的钱是毛榈姐姐给你买笔墨的,要是用来下馆子,那咱们的笔墨就没有着落了。”小包头个长得很瘦小,以前跟小聪一样是在街边乞讨的,后来被毛榈收留在慈幼局抚养。他很爱画画,所以很担心一会买不来笔墨回去画画。而且,最重要的一个是,无论是馆子还是档摊,都不会允许他们走近的,往日他们只要走近门口一丈的位置,他们便要出来撵人。
是乞讨生涯中形成的自卑使然,月儿从他眼中看出了这点。
她道:“没事,这一顿是我请你们吃的,不是用慈幼局的银子,更不是你们毛榈姐姐的银子,放心了吧?”
三人相互看了看,月儿所言十分吸引,其实他们都想进去馆子里看看里面到底是怎生的好地方,往日只要经过这种地方,他们心里便会难受得很,仿佛那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地方。
月儿领着三人进了富贵楼,这里是京城最昂贵的酒楼。他们三日往日经过这里,都会仰首看着那似乎高耸入云的楼阁。那飞檐仿佛是要飞起来一般。
小二连忙出来相迎,“姑娘小公子里面请。”
三人拉着手,面容严肃,身体绷得很紧,虽然他们极力表现得轻松自如一些,但是眼神和举动还是出卖了他们此刻的紧张。
小二领着他们到一张八仙桌前,八仙桌上铺着金色的绣红线台布,描花骨蝶上摆放着洁白的瓷碗和茶杯,一切都彰显着富贵与奢侈。
周围所坐的宾客,每个都衣衫华贵,女的傅粉施朱,男的镶金戴玉,一举手一投足,都尽然挥洒着贵气。
这里的食物很出名,和食物一样出名的是这里的价钱。有人曾经说过,富贵楼一顿饭,寻常家庭一年粮。三个孩子自己也知道,事实上,他们如今坐着,便感觉浑身的不舒适。
“姑娘,我可以坐下来吗?”一道男声在他们头上响起,三人抬头一看,不由得吓一跳,连忙往月儿身边躲去。
月儿微微错愕,问小聪,“他是谁?”
小聪小声地在月儿耳边道:“他经常来慈幼局捣乱的,开始说要把毛榈姐姐娶回去做妾,一会又说咱们念书声太大了,不许我们住在慈幼局。”
那人也认出了小聪等人,他叫甘福,慈幼局隔壁那奢侈华丽的府邸便是他的,此人倒是长得相貌堂堂,可惜长着一颗歪心,家中妻妾美眷无数,还总想着拈花惹草,慈幼局刚成立的时候,他便经常过来闹事,后来见了毛榈,便动了歪心,说要把毛榈娶回去做妾侍。毛榈一向低调,也没有把御宁王府抬出来,所以附近的人包括慈幼局里的孩子老人都不知道毛榈竟就是当今御宁王爷的未婚妻。毛榈也没有正式理会过甘福,他爱弄什么把戏,若不是太过分,她一般都不予理会。
月儿本以为今日毛榈跟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哄她留下来的,却没想到原来真是有人捣乱。
甘福认出了三个孩子,哼了一声:“我还道是谁,原来是那乞丐院的人,奇怪了,你们不是说没钱吗?怎么来这里吃饭?这里的饭是你们吃得起吗?”
小聪小声地道:“姐姐,咱们还是离开吧,这个人不好惹,他会打人的。”
“他打过你们?”月儿眸光一闪,问道。
小聪点点头,“是的,我们一出慈幼局的大门,他就放狗咬我们。毛榈姐姐和他的打手打过几次,每一次都落败。”
“毛榈跟他们的打架?”月儿疑惑了,那女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打架?
其实毛榈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在现代也学了些功夫,虽然是花拳绣腿,但是对付那些小喽啰也不会太吃亏,所谓落败,也不过是挨了几脚。这个甘福自从被毛榈狠狠地拒绝之后,对毛榈断了念想,下手当然也不会客气了。
其实说出来他针对慈幼局的原因着实幼稚,他觉得慈幼局是个乞丐院,在他豪宅隔壁拉低了他的档次,所以他三番四次捣乱,要毛榈搬走。
月儿看了甘福一眼,道:“莫非你不知道慈幼局是朝廷斥资兴办的?你说那是乞丐院,是为大不敬,小聪,你记住,以后他再说慈幼局是乞丐院,你就直接到顺天府祈宁王爷那里去告状,说他藐视帝王。”
甘福哈哈大笑,不止甘福,附近吃饭的人也都笑了起来,其中一名打扮华贵的女子笑道:“真是笑死人了,竟然说慈幼局是朝廷兴办的,夫君,皇上有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甘福连忙上前请安:“见过刘侍郎刘大人,请刘夫人金安。”
“甘大少,乞丐院的人你也看得上眼?算了吧,空有一副相貌,无半点内涵,这些女子,玩玩也就罢了,她进来这里,莫非是不知道这里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说如此尖酸刻薄的话的女子,正是这位刘侍郎夫人。这些个官太太,一个个眼睛长在额头上,看人总觉得人家低一等。
刘夫人说完,四周又是一片哄堂大笑,方才还是一副衣冠楚楚,斯文彬彬样子,如今有了可取笑的人和话题,顿时变得尖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