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传闻体育局长以前是军人,做什么都雷厉风行,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们都沉默着不说话,程局犹自气愤,在屋里踱来踱去。“这叫什么道理?这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嘛!”他不满地说,“足球是大家的,是所有球迷的,不是高层领导的政绩工程,更不是他们的私人游戏。”黄志贺一听程局口风不对,接着对许诺说:“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我再和程局沟通沟通。”
程局立即劝阻:“来了还什么都没有谈,怎么能走?”
许诺接过话来说:“这是我朋友,他掌握了一些俱乐部的内幕资料和一些裁判的受贿事实。这次来就是想和您说说。”
程局精神一振,问道:“噢?说来听听。”
我想了想说:“程局长,我能先问您几个问题么?”
他说:“可以,你问。”
我上前一步,“您是不是有决心一定要加快中国足球的司法进程?”
程局点点头说:“没错,体育讲求公正公平,如果有失公允,而且又得不到解决,那么只能诉诸司法,别无他法。尽快促成司法介入,不仅是我的决心,也是大势所趋。”
我考虑了一下,颇有顾虑地说道:“刚才听您的电话,大概这次风波又将无疾而终了吧?对于这么明目张胆地黑哨行径,足协却一再漠视,甚至纵容,我很难相信他们会拿出行之有效的改革方案。中国足球的现状相信您比我更了解,如果要查要办要改革,恐怕这圈子里的人少有清白之人。所以,引进司法公正,难度巨大,而且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成事。这种情况下,我不方便立即把手上的证据交给您,一来牵扯到我的几个朋友,二来也牵扯到自己的利益,如果什么时候足球改革已经如火如荼,什么时候能够保证我的朋友可以免责,那么我才会把手里的证据交出来。希望您能理解。”
程局还没答话,黄志贺已经怒道:“你这算什么?要挟么?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什么免责不免责的?你既然没打算交出证据,那今天为什么来找我们?”
许诺也不解地看着我。
我面无惧色地说:“今天来只是想让程局知道,我手上有很重要的证据,但是原则是我必须要保证朋友的安全。中国足球的改革势在必行,引进司法公正不可避免地要有人站出来自我揭露,这些人可能是裁判,可能是俱乐部老板,甚至可能是中间人。如果站出来一个就杀一儆百,那谁还会有勇气揭发和自我揭发?只有首先保证当事人的安全,才会有更多人愿意讲真话,才会推动中国足球的司法化进程。”
我很惊讶自己竟然在两个如此高级别领导面前还能滔滔不绝。
省足协副主席黄志贺无言以对,大概也找不到反驳我的话,于是只能愤然道:“谬论!谬论!”我没有理睬,程局长倒是点点头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以前我们确实在原则上犯了一个错误,一心只想严惩严办,这反而增加了工作的难度,不利于工作的开展。可是完全不追究责任也是不现实的,我们只能最大限度地对主动自首的当事人从轻发落,大案小判,小案不判,鼓励他们主动交代。”
许诺也连连点头说:“没错,只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自首,中国足协才不会坐视不理。”
黄志贺上来说:“现在程局都已经答应你了,你总该把材料交出来了吧?”
我皱皱眉,依然摇摇头说:“对不起,程局,我现在还不能交给你,首先我还没有去和我的朋友们沟通,我会尽量去做他们的工作,毕竟我所掌握的只是冰山之一角,他们了解的才是完完全全的内幕,而且只有他们愿意,我才能把材料交给你;另外,被你们当作导火索的这次事件就这么结束了。只有新的导火索出现,我们才能师出有名,才能连同舆论一起造势。”
程局微笑着对黄志贺和许诺点点头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看来我们以前的方式方法真得有问题啊,”然后话锋一转轻叹道,“希望中国足球不要再黑暗下去了,我们宁肯不要那根导火索啊!”
从省体育局出来,许诺拍着我的肩膀说:“真有你的!我没看走眼!如果中国足球真得能早日引进司法公正,功劳簿上绝对应该有你的名字。”
我笑笑说:“千万别给我扣高帽子,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我也不是为了什么中国足球,而是为了一个人,为了能在她面前不至于显得那么渺小。”
“哦?是谁?”许诺问。
“层儿,”我坚定地说。
第二天,程伟哲在“3?3”事件情况通报上批示:“观众要正确引导,各种防范措施要加强。‘3?3’比赛,我作为一名观众,在场观看了全过程,如此裁判,如此水平,现在如此处理,怎能令人信服?又怎能赢得广大群众对体育事业的热情支持?在目前情况下,我省体育界要保持一身正气,敢于抵制各种歪风邪气,并把工作重点放在群众体育上,切实提高人民群众的身体素质。”
程局长再次指示:“搞体育,搞竞技,金牌重要,名次也重要,但重点要放在群众体育上,让老百姓真正得到实惠。”
有的时候我很庆幸,官场还有像程局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他,我想我早已对足球失去了信心和希望。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回到家里,许愿早已准备好可口的晚餐。席间她神秘地对我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虽然近来心情并不是很好,但每当看到层儿开心的样子,我都能从心底感受到快乐。
“什么好消息?”我问。
许愿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着说:“皮皮要做爸爸了!”
我的嘴立刻停止咀嚼,然后吃惊地说:“我靠!不会吧?这小子太有前途了吧?孺子可教!唉!”说完后我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你不高兴么?”许愿问。
“高兴什么啊?皮皮和妞妞才认识多久?这效率太快了,我自叹不如啊!”我装模作样地说。
许愿小脸泛红,嗔道:“你就不能正经点儿?”
我凑到她跟前,哀求道:“我也想当爸爸。”
许愿把头扭向一边说:“去你的,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我赶紧坐好,乖乖地低头吃饭。
吃完饭我洗了个澡,丫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似乎习惯了每晚呆在我家,然后十点之前离开。有的时候我也会带有某种暗示地留她,但每次都被她严词拒绝。
我在客厅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许愿说:“对了,我新换了手机,上次在体育场连手机都被踩碎了,真可怕!”
我问:“那你以后还去给我加油么?”
她笑笑说:“当然,只要你要我去,我就去。”
我得意地点点头说:“这还不错!是个合格的女朋友。”
她仿佛没听到我这句话,只是自顾在摆弄着手机,边弄边问:“这手机上的小游戏我都不会哎~教教我好不好?”
我把毛巾搭在一边问:“行啊,没问题,我有什么好处啊?”
丫头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最多我让你玩一会儿好了!”
我一愣,随即忍不住笑着问:“你……你说什么?”
层儿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大不了我让你玩一会儿……讨厌!”
她反应过来,然后只见一个沙发靠枕向我飞来。
“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逼你,”我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啊~”她一声娇呼,躲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方婷。
“苏航么?”那边弱弱地问。
“是我,嫂子,有什么事么?”我听出她的语气不对。
“你们最近……最近……”她欲言又止。
“说吧嫂子。”
“你们最近晚上在一起么?”她问。
晕!她什么意思?难道老大这几天晚上都不在家?
我没有回答她,我已经欺骗了这个善良的女人很多次,我没有勇气再继续欺骗她了。
见我没有说话,她缓缓地说:“我明白了。”
我刚要对他解释,结果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嘟嘟的忙音空洞而又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