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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越曜迈步走进东侧殿时,元滢滢正安静地躺在软榻,手掌半拢着白兔的身子。

    她细腻如瓷的脸颊,显露出几分不安,绯红的眼尾,带着未曾干涸的水痕。越曜在床榻一边坐下,他伸出手,揩去挂在元滢滢眼睫的泪珠。

    越曜的浓眉始终高高拢起,未曾放下。泪痕被擦去,越曜却没有顺势起身,他安静地注视了元滢滢良久,突然叹了一口气:“娇小姐,你真是一点没变。”

    即使进了宫,也是被人欺负,一点长进都无。

    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元滢滢似被噩梦所扰,她红唇微启,贝齿中泄露出几分不安来。

    “糯团是无辜的不要杀它你别别碰我”

    元滢滢蓦然坐起身子,刚擦拭干净的眼眸,又扑簌簌地滚落着泪珠。

    在她张开双臂的一瞬,越曜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迎了上去。他把半睡半醒的元滢滢揽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都是梦罢了。”

    元滢滢心中委屈和惧怕交织着,颇有些瓮声瓮气道:“陆郎,他们冤枉我我会不会被捉到牢房里,受尽折磨,而后一命呜呼了陆郎。”

    绵软哀怨的声音,如泣如诉,动人心弦。

    只听这声音,越曜便知她仍旧分辨不清梦境和现实,不然清醒着的元滢滢,是不会唤他陆郎的。

    元滢滢的整个人,宛如一只绵软无骨的白兔,软绵绵地搭在越曜的怀里。越曜轻轻抬起手臂,安抚性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声音沉沉,带着令人觉得安心的笃定:“不会,绝对不会。”

    像是得到了想要的承诺,元滢滢的心绪逐渐变得平稳。她趴在越曜的肩头,缓缓合拢双眸,吐息也变得平缓。

    柔软乌黑的发丝,飘散至越曜的脖颈,紧贴在他的肌肤。怀中好似拥着一块触体生温的玉石,越曜掌心的力气放柔。黑暗之中,两人仿佛低声呢喃细语的情人,彼此相拥,亲密无间。

    但越曜没有沉溺于此,他清楚地知道,如今两人的身份,一个是帝王妃嫔,一个是御前朝臣。

    但或许是窗边倾洒进屋内的月光,太过温柔缱绻,又或许是浑身洒满清辉的元滢滢,过于美貌惊人,越曜头一次失去了自制力。作为臣子,他理应恪守规矩,松开圣人的女人。可越曜没有,他放任自己舒展身子,轻耸鼻尖,嗅着袅袅青丝之中,传来的清浅花香。

    就这样彼此相拥着,越曜感受着元滢滢周身的绵软和温度。他微微收拢手臂,纤细羸弱的腰肢,便被他一手掌控。

    此时此刻,元滢滢仿佛成了他一人所有。

    越曜明知不该沉溺,却无法理智地抽身离开。

    越曜不知道,自己拥着元滢滢度过了多久的时辰。只是,待他察觉到元滢滢嘤咛一声,快要醒来时,越曜便轻托着元滢滢的鬓发,将她放回床榻。

    越曜站起身,仍旧是长身玉立的模样,眉眼冷淡。任凭是谁,都看不出方才他还

    在揽美人在怀,还险些随美人一同入梦。

    元滢滢睡眼惺忪,缓缓睁开眼睛时,面前的景象模糊不清,只是依稀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她乌睫一颤,捏着锦被向后躲去,这才知道眼前的并非梦境,而是越曜正站在她的榻前。

    元滢滢柔声道:“你怎么来了,这是我的寝殿。圣人知道你来,定然会罚你的。”

    越曜轻扯唇角:“圣人不会罚我,因为正是圣人唤我前来。”

    见元滢滢一副懵懂模样,越曜又道:“后宫闹鬼一事,圣人开口命我查看。”

    提及此事,元滢滢轻垂眉眼,寻找着白兔的身影。直到她的视线中,看到一抹雪白,元滢滢才轻舒一口气。她将白兔抱在膝上,轻声道:“鬼魂之事,和我并无干系。我不明白,为何好生生地,糯团却跑出了竹笼,它平日里,可最是乖巧的。”

    越曜点燃一盏烛火,他手持烛台,朝着元滢滢的面前迎去。

    如同蜂蜜般昏黄的烛光,顿时映照出了元滢滢白皙的脸蛋,和她怀中一只瑟瑟发抖的白兔。

    元滢滢被突如其来的火光吓了一跳,她身子向后倾去。越曜伸手托着她的腰肢,才免得她柔弱的身子,撞到坚硬的雕花木床。

    一声轻笑响起,元滢滢知道越曜是在嘲笑自己,顿时脸颊涨红的像在滴血。她只能垂首,轻轻抚摸白兔,以掩饰通红的脸颊。

    烛台被递近,映照在元滢滢纤长白皙的手指上。越曜伸出手,拨开葱白的指,抚着白兔身上干涸的血痕道:“把它给我罢。”

    元滢滢没有松手,只是低声问道:“你要糯团做什么”

    “查案。”

    既然是为了正事,元滢滢不能拦他。

    元滢滢小心翼翼地将白兔放在越曜的手中,一双亮晶晶的美眸,满是欲语还休。眼见着越曜要把白兔带走,元滢滢心中急切,细声嘱咐道:“糯团胆子小,离不开我的。你会把它安全地带回来,是吧”

    她目露哀求,那等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越曜说出任何一句伤人的话,那双美眸便会盈满水光,而越曜便成了辜负美人,让美人伤心的最大恶人。

    越曜抱着白兔的手微紧,声音平淡:“一只兔子而已,我怎么会护不住。”

    莫说一只兔子,便是再加上元滢滢,他也能

    越曜眸色晦暗,未曾将心底的话宣之于口。元滢滢不懂其他,只知道越曜既然答应了她的请求,定然会将白兔平安无事地带回来,悬着的心,也微微落下。

    越曜漠然的眉眼,和通体雪白的兔子,着实不衬。因此,越曜一走出殿门,便引得了许多人的侧目而视。但因越曜的身份是大理寺卿,众人心中觉得古怪,却没有一个人有胆量询问出声。

    见越曜走了,春桃忙进殿照顾元滢滢。

    她旁敲侧击,询问越曜可曾厉声言语,逼问元滢滢有关鬼魂之事。

    元滢滢摇首否认,只道越曜问了几句话,便抱走了白兔。

    春桃心中疑惑,

    若是依照元滢滢所说,越曜不到半个时辰,就能从殿内走出。可明明,越曜待了足足三个时辰

    这三个时辰,春桃一直提心吊胆。只因她从太监口中听闻,大理寺卿年纪轻轻,手段却极其狠心。越曜不会因为审问的对象是女眷,便会态度温和。那些令人战战兢兢的手段,不分男女,都会施展。春桃便疑心,这三个时辰里,越曜会将千百种折磨人的手段,用在元滢滢身上。谁不知道,元大娘子身体娇贵,莫说用刑,稍微吓上一吓,便能让她几日身子不爽利。

    越曜坐在圈椅中,看着窝在他身旁的白兔,突然问道:“兔子该吃些什么呢。”

    属下们面面相觑,直到确认越曜不是意有所指,借着白兔敲打众人,而是当真想要知道,兔子的吃食是何物,才不确定地开口道。

    “应是萝卜白菜。”

    越曜便命人切了一碟子萝卜片、萝卜条,放在白兔面前。见兔子努起三瓣嘴,慢悠悠地吃着萝卜,越曜心想:这兔子看着蠢,进食的时候,倒有几分乖巧。

    他刚要摸兔子的绒毛,作为对它乖巧进食的奖励。兔子突然抬起眼睛,越曜顿时一愣,想起了元滢滢那双闪烁着细碎光芒的眸子。

    越曜准备伸出的手掌,缓缓垂落,他想着:真是宠随其主,像极了元滢滢。

    元滢滢被拘在东侧殿,刚开始,还有几位女侍想要寻她的麻烦。毕竟其余女侍是被牵连进此事,自从进宫起,她们未曾见过陆应淮几面,更遑论得到圣恩了,可此时,她们却被拘在寝宫中,不能随处走动,自然怨恨起了闹出鬼魂一事的人。

    女侍们本想给元滢滢使些绊子,手段无外乎给元滢滢坏了的吃食,抢夺她取暖用的碳火云云。可那些坏掉的吃食,元滢滢还未看到,便被完璧归赵,原样返回到女侍们殿中。

    不仅如此,女侍们还被好生警告一番,若是再不规矩,可不只是吃馊饭,少几枚碳火之类的事了。

    元滢滢不知其中的波折,她只听闻女侍之中有闹肚子的,有缺碳火得了风寒的,不禁开口嘱咐春桃,要她好生检查吃食,莫要误吃了不好的膳食,伤了身子。

    “夜里门窗也需当心呢。这样冷的天,倘若忘记关窗,不知要受多少冻。”

    春桃满口应下。

    元滢滢所在的东侧殿,不能随意进出,进一人出一人都需陆应淮的允许。其余女侍也是如此,倘若真有了风寒,连想要请个太医都不好召进来。

    这日正午,元滢滢正要用膳,一掀开食盒,只见里面摆着几个小巧精致的糖画。

    伺候用膳的侍女,看着脸生。

    她笑盈盈道:“这是淑妃娘娘最喜欢吃的糖画,用竹签挑起煮热的蜂蜜,一捏一挥,等到晾凉后,便成了糖画,既好吃又好玩。”

    元滢滢姣好的容颜,这几日总是愁眉不展,闻言微微显露出笑意。

    她指着其中的一副糖画道:“这个画的是什么”

    只见糖画中,高墙之下,两个人影逐渐靠近。

    侍女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淑妃娘娘说了,这糖画的名字,叫做崔莺莺私会张生。”

    元滢滢便想起两人同塌而眠时,淑妃讲的那个故事。当时只觉得羞,现在略一回忆,逐渐觉出几分趣味来。

    元滢滢拿起竹签,张开唇去咬那糖画。

    糖画是用煮热的蜂蜜绘制的,侍女送膳时,也小心护着,没有让半点热气散开了去,因而此时还是炙热发烫的。

    糖画刚一碰唇,元滢滢便轻嘤一声。

    春桃连忙去瞧,却发现元滢滢的柔唇微微肿起,瞧着格外水润丰盈。

    这送来的糖画是吃不成了,春桃取来帕子,浸了水,替元滢滢敷唇。

    越曜来时,便是看到元滢滢捏着一方粉缎帕子,往唇角按。

    经过上次一事,越曜深觉自己荒唐。他仔细回忆了过去种种,发现自那日,他从何娘子口中听闻元滢滢突然要学射术,而去围猎场靠近元滢滢时,越曜就开始越来越不像自己。他无比清楚地明白,自己所作所为是大错特错。无论他自身的性情如何,但既然是身为臣子,不说对圣人毕恭毕敬,也需遵循君臣本分。

    而觊觎帝嫔,本就是大不敬。

    越曜已经想的清楚明白,他再不会亲近元滢滢的身侧。待了结了这桩后宫之事,越曜绝不会关注元滢滢的一举一动。

    可越曜站在这里,看到元滢滢纤细的身姿时,他原本稳固的心绪,开始慢慢动摇。

    元滢滢挪开帕子,露出被蜂蜜烫伤的唇角。

    越曜见状,心中摇摇欲坠的那根弦,顿时分崩离析。

    他行至元滢滢面前,声音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古井无波,但却好似即将涨潮前的水面,看似平静,却暗自蕴藏着一片汹涌。

    不过短短一瞬,他全然忘记了,刚才在心中暗自嘱咐自己的那些话。

    越曜的眼眸晦暗如深,他抬起手,按在元滢滢的唇边,问道:“谁弄的”

    元滢滢被他突然的举动惊住,一时间忘记了回答。

    越曜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惹得元滢滢轻嘶一声。

    “是圣人还是这宫中哪个年轻英俊的侍卫”

    闻言,元滢滢便知道,是越曜误会了她红肿的唇角,以为是被人轻吻一番,肆意为之才留下的。

    “没有谁”

    元滢滢欲向一侧偏首,此番举动让越曜心中的误会越发深了。

    他不知红唇的痕迹,是陆应淮留下的,还是哪个擅长甜言蜜语的小侍卫,哄骗了深宫寂寞的元滢滢,而不慎留下。

    不过,这些总是无所谓的。

    越曜欺身而下,咬破了元滢滢的唇瓣。他垂眸时,心中在想:压下去,他会把这些痕迹都掩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