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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贺朝拿到试卷, 习惯性先从头到尾把题目扫一遍, 心里对这套题的难易程度大概有个数, 然后才动笔,直接在试卷空白处打草稿。

    脑子里乱成一团, 写出来的字也飘忽不定。

    他坐在最上面那层台阶上,谢俞坐在楼梯拐角口, 两个人一上一下,面对面。

    贺朝边打草稿边回忆, 他在游戏里顶着“题王”这个艾迪都对谢俞说了什么。

    好像都不是什么好话。

    贺朝大脑反应迟缓, 笔尖触在薄薄的纸张上,写下一个根号二之后就没再动弹。墨水逐渐晕开, 隔了一会儿,他才盯着那团黑色墨迹想起来最欠揍的那句,不知道怎么想的, 说了出来“我让你三道题”

    谢俞帽子还没摘, 罩在头上,又低着头,从贺朝那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鼻梁和下巴, 嘴角抿着,看起来情绪有点糟。

    能不糟吗。

    谢俞手里捏着笔,觉得跟这个傻逼在梦里见了一面的可能性还更大一点。没准真是做梦。

    谢俞对着题目缓缓吐了口气“行啊,你让。我让你十道。”

    贺朝“”

    两个上课成天睡觉打游戏, 以一己之力把三班平均分拉得各科老师恨不得直接跳崖,上课连书都不知道该翻哪页的年级垫底, 现在却坐在楼道里口出狂言。

    平时在学校,出场频率最高的对话是老师在讲哪题

    不知道

    这题你会吗

    不会

    看你不会我就放心了,那你作业抄完了

    现在放完狠话之后,自己也觉得有点恍惚。

    贺朝带过来的这套高考精选,谢俞没怎么挑,难度都差不多,随手撕了一张下来,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看完直接把手机往地上扔。

    半个小时,差不多十一点收卷。

    在看到贺朝能答出来什么玩意儿之前,谢俞还是持怀疑态度,即使心里隐隐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不断地在往外冒。

    贺朝情绪飘忽不定地写了两道题。

    握着笔,手指骨节凸起,看着试卷上丑到飞起的烂字,愣了愣才把笔从右手换到左手。

    谢俞写完的时候还没到十一点,抬头看过去,台阶上那位傻逼也正好停了笔,把试卷搁在膝盖上看着他。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

    谢俞拎着试卷往台阶上走,去拿贺朝膝盖上那张的时候,贺朝一只手按着试卷,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说“那个,放我一马”

    “你不是挺嚣张吗,”谢俞说着,把试卷一点一点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抽到一半抽不动,又说,“松手。”

    谢俞本来还在心里说不可能,结果看到试卷说不出话了。

    除了前几行丑字以外,试卷上的其他字虽然笔锋还是狂,但狂得凌厉大气,笔力劲挺,是那种不太规矩的漂亮,跟前面那几行看起来根本不像同一个人写的。

    谢俞不知道该说什么,把试卷翻过去又看了几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我左撇子,”贺朝心里有点发怵,解释说,“不过我右手写得也不差,就是风格不同,右手更豪放洒脱一些”

    他从小就用左手用得比较顺。不过家里人有意识让他练右手,想趁着孩子年纪小板板正,时间久了,“左”得不是太明显。

    “纠正一下。是狗屎。”

    谢俞心说这人都顶着题王这个艾迪来了,字突然变好看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业务能力堪称一流。但还是说不出的上火,于是说完又道“你对豪放洒脱可能有什么误解。”

    半小时答题时间有点紧,贺朝答题跳步骤跳得很严重,三步并一步,大片空白的答题区域就用了一半,在草稿区算出来答案,然后直接在答案上勾个圈就算最终步骤。

    谢俞仔仔细细地从第一题开始看,从头看到尾,发现除了贺朝在算最后那道解答题的时候笔误漏了小数点之外,基本没有哪里出错。

    贺朝也在看他的。

    扫了一眼,发现男朋友前十题真的空着。

    说让十道题就让十道,很嚣张。

    顺着往下看,每道题条理清晰简明扼要。

    贺朝之前看过那个“x神”刷题,逻辑思维骗不了人。不管是从切入角度的选择,还是做题时喜欢划线提炼重要条件的小习惯,都跟面前这张试卷呈现出来的一模一样。

    对完答案,就算再不愿相信,事实摆在面前。

    谢俞这时候才感觉到什么东西一点点、控制不住地从脑子里冲了出来。说不上来那种感受,震惊之余,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看对方像个傻逼,看自己更像个傻逼。

    贺朝张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谢俞边撩袖子边说“我暂时不知道说什么。这样,先打个十分钟。”

    贺朝“不好吧,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不如我们心平气和坐下来”

    “好好聊聊”四个字还没说全,谢俞已经动了手。

    贺朝单手撑着台阶站起来,往边上退了退,还没站稳,迎面又是一记。

    夹着风似的,毫不留情。

    楼道里空间本来就小,两个人都施展不开,虽然没动真格,但也不是闹着玩。尤其谢俞这位从小到大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就把人摁在地上摩擦,能动手就绝对不废话的黑水街街霸。

    贺朝一边挨揍一边在心里说,老子男朋友,二话不说就是干的样子真他妈可爱。

    谢俞刚开始比较猛,后面逐渐松了力道。贺朝顺势把人揽进怀里,摁着不听话的小朋友,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男孩子硬骨气,傲得不行,唇却软得很。

    谢俞后背抵着墙,宽松的连衣帽遮着额头,视线有些受阻,最深的感官就是这人掐在他腰上的手,还有这人探进他唇齿间,肆意强硬、带着侵略性的动作。

    狭小的楼道。

    下面几层有几个人走动,脚步声顺着回旋楼梯慢慢绕上来。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贺朝没有完全松开他,嘴唇若即若离地,尤其张合的时候,有意无意蹭在谢俞唇上,说话的时候抬手一点一点把谢俞头上的帽子往下拉“这样,我们先亲个二十分钟。”

    “滚。”

    这么闹了一出,从在世纪城门口碰面,再到看见对方近乎满分的试卷,那种措不及手的情绪才逐渐消下去。

    两个人并肩坐在楼梯上,各自组织语言。

    谢俞用指腹抹了抹嘴角,刚才被这人亲得发疼,缓了一会儿才问“有烟吗。”

    “小朋友不能抽烟,”贺朝从兜里摸出来根棒棒糖,粉红色包装纸,骚得要死,他捏着棍子反问,“将就一下”

    谢俞接过来,拆了糖纸。

    “你到底怎么回事,”谢俞拆到一半,想起来前不久花了挺多心思整理的那份学习资料,又说,“你他妈知道我为了整理那个”

    贺朝打断道“年级倒二,你又是怎么回事。”

    提到那两封学习邮件,谢俞话说到一半又止住了,然后他回想起当初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桌上的高中教材全解,隐约觉得不对劲,抓到了一丝端倪。

    “书是你买的”

    贺朝琢磨着“整理”两个字,也回味过来“邮件是你发的”

    “”

    谢俞没说话,把糖纸揉成一团抓在手心里。

    操,这都是什么事。

    绕了一圈,原来在瞎操心。

    贺朝手掌撑在台阶上,被台阶边沿硌着,突然有点想笑“我还以为主要万达他们分析得挺像那么回事。”

    谢俞说“像个屁,扯成那样你也信。”

    下面几层的脚步声陆陆续续的,现在总算停下来。

    楼道显得有些空荡。

    贺朝敛了笑,坐在台阶上,从上面往下看,视线荡下去,沉默一会儿,才说“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电技那边吃饭,撞上的那个圾哥。”

    谢俞咬着糖,嘴里含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贺朝以为那件事情永远不可能有主动讲出来的一天,只能压在心里。

    压烂了。

    堵着,上不来也下不去。

    其实过去几年了。很多细节已经逐渐变得记不太清,但每当他以为差不多可以忘记的时候,总是会在某天夜里,大汗淋漓地惊醒。

    等他一口气把那件事说完,还是不太敢去看谢俞的脸。

    满脑子都是,小朋友会不会觉得他这个人真差劲,会不会对他失望,会不会

    贺朝想着想着,没发觉掌心一直硌在台阶边沿,已经硌出来一道印子。

    谢俞没说什么“没事这不怪你”、也没说“你做得确实不对”,不责怪也不安慰。

    在贺朝心里越来越没底的时候,谢俞捏着细细的塑料棒,把糖从嘴里拿出来,然后递到贺朝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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